结婚进行曲[现代女尊] 作者:莅小明 文案: 读前须知: 1.男生子;女尊遗风,男女相对平等; 2.男主考古研究员,考古的历史取自古代卷《禁止夫郎当反派(女尊)》,没看过不影响阅读,看过可以自行脑补一些细节,也不错; 3.古代卷是女生子女尊,所以男主考古的正史被篡改过。 方纤星协议结婚前,跟结婚对象谢跖约法三章:假结婚,真合租,到期离。 原以为谢跖会黯然神伤,她这样的好妻主为什么不愿意跟他真真正正地结婚,他差在哪里他改,却没想到对方连夜把离婚协议书都打印出来签好了。 喂喂喂,咱还没结好吗? 谢跖性情冷淡疏远,只有在考古有收获的时候会稍稍露点笑意。 同相亲认识不到三天的女人同乘一车坐在民政局门前,一言不合,结婚失败。 谢跖当场拿出手机,滑动通讯录,随机挑选下一个结婚对象。 女人抢下他手机挂断,对着他手机壁纸,尴尬地转移话题:古画啊,挺好看的,就是画中人和我有点像。 谢跖不知道面前的人就是他最崇拜的元舜名相温茹……的转世,只一心想着,和她像,她脸可真大。 温茹/方纤星(悲伤地抱紧自己):当年软糯糯的小奶狗夫郎,如今好冷淡啊… 不想拿着离婚协议书结婚的女总裁×确定离得掉才肯结婚的男考古研究员 前世:元舜名相温茹×正君夫郎傅氏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欢喜冤家前世今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纤星/温茹,谢跖┃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前世今生 立意:爱是基础,也是前提 第1章 面前的文件厚厚一沓,坐在办公桌后的方纤星低头,一件一件忙而不乱地处理着。 眉间有一丝不耐,处理文件的间隙,眼风频频扫向自己左手腕上的钻表。 澄星公司前年三月上市,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 虽然上市融资后公司体量变大,责任更重,但有钱好办事,有人脉好开路,身为上市公司老板的方纤星已经没创业和上市筹备那会儿那么忙了。 今天完全是个意外。 她跟谢跖约好了下午三点去民政局领结婚证,一早吩咐徐秘把她下午的时间空出来。 底下的人不知道怎么理解的,徐秘通知下去之后,送到她办公桌上的各种资料、文件比她预估的多出了至少一倍。 她真没有在催她们! 没办法,方纤星只能争分夺秒地把手头的事做完。 落地窗外阳光正好,映射到她面前的文件上,光滑的纸面有些微的反光,她点了点右脚脚尖,往旁边挪了几寸。 空气里似乎飘着“互相忍耐,互相迁就”八个大字。 正忍耐着,办公室外传来凌乱的高跟鞋踩踏声,被拦住,安静下来,紧接着,徐秘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方纤星眼睛没抬,随口问道,“什么事?” 徐秘却没进来,站直身子堵在门口,开着门,公事公办地汇报:“老板,笼沙小姐来了,还有屈辉屈少爷。” 方纤星放下手中的笔,摇头晃了晃有些发僵的脖颈,这才慢悠悠说道:“让宋笼沙进来。给屈凝打电话,让她把她弟弟带走。” “是。”徐秘应下,侧身让路,见宋笼沙进去后,后头的少年想趁机跟进去,又敏捷地站回来挡住。 门关上,隐约还能听见徐秘强硬又不失礼貌的声音。 “姐,你挡桃花就算了,我可是你亲妹妹,怎么也把我挡外面了?”春寒料峭却仍穿着宝蓝色及膝连衣裙的宋笼沙一进门就忍不住抱怨一通。 “又认我是你姐了?”方纤星拿着笔,在指尖旋了一圈,语气凉飕飕地说道。 宋笼沙是方纤星的亲妹妹,小她三岁,随父姓。大学毕业后想当演员,差点被只觉得教书育人搞科研才是正道的方妈妈打断狗腿。 越拦着越叛逆,宋笼沙离家出走,非要逐梦演艺圈不可。 到如今将近两年了,算是有了点进步,已经是一个比十八线好一点的十七线演员了。 宋笼沙不蒸馒头争口气,在外从不搭茬家人的话题,只一心等着她星光闪耀那天,亮瞎她妈她爸的眼。 想必那时候,她妈也会对她姐无可奈何一样,支持她的决定了。 如今听方纤星拿这事揶揄她,宋笼沙赧然一笑,转移话题道:“姐,你相亲相得怎么样了?我刚在外面替你看了,那个屈少爷还成,长得温温柔柔,眼珠子跟蒙了层水雾一样,招人疼着呢。” 方纤星抬眼睨了她一眼:“你喜欢你自己疼去。” 三年前,她带着好友们创办的公司发展势头迅猛,海市几大世家名流试图“招安”她,美人计使了一出又一出,有时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往她酒店房间的床上塞人,她算是开了眼界。 说起来,那几个月方纤星见过的男人比之前二十多年见过的都多。 后来见美人计不起作用,便有家族仗着家底,打压她,想收购澄星,好在被她顽强躲过,甚至反咬她们一口,壮大自己,成功上市。 上市之后,世家名流们的招数变了,要么是千金小姐们凑上来非要跟她称姐道妹,要么是谁家的公子、少爷、侄子芳心暗许,茶饭不思等她回应。 有时候,她真怀疑那些富家千金少爷是不是人手一本玛丽苏、杰克苏小说,层出不穷的手段弯弯绕绕,缠缠绵绵,烦不胜烦。 方纤星累了。 二十七岁芳华正茂的年纪,就已经主动找自己的老爸安排相亲了。 宋笼沙不知道这背后的弯弯绕绕,但她清楚,富豪圈子跟娱乐圈一样,诱惑多,圈子乱,她姐不想掺和进去,所以才急匆匆相亲,镇宅石也好,挡箭牌也好,能拦住一波不安好心的狂蜂浪蝶就阿弥陀佛。 那个屈少爷,显然也是狂蜂浪蝶中的一只。 “我才不喜欢娇滴滴的这一款呢。”宋笼沙撇撇嘴道,“姐,要不我给你介绍吧。妈和爸那一辈审美,啧啧啧,她们觉得周正,能过日子的指不定多寒碜呢。” 方纤星听了扬了扬眉,脑子里闪过谢跖那张像暖玉雕琢出来的脸。眸光清澈,微微含笑的目光像穿过她的脑海望向她,让她不由得怔住了一会儿,很快,她意识到自己的失神,皱着眉将脑子清空,回答宋笼沙的话:“已经定下了,爸单位同事的儿子,下午去领证。” 宋笼沙一时连自己女明星的姿态都维持不住了,嘴巴张大,坐到方纤星对面的椅子上,机关枪一样反问:“这就定下了?不多看看吗?虽然是找个挡箭牌,但到底是结婚,怎么能儿戏?万一有机会先婚后爱什么的……而且你领证不先通知家里,通知我吗?” “我心里有数,领完了我再回家。”方纤星蹙了蹙眉。 她其实也觉得仓促了点,跟谢跖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还不到三天。但谢跖那边似乎有急事,答应她婚前约法三章的条件之后,便定下了今天下午去领证。 方纤星仔细回想谢跖的家庭资料、工作资料,以及最重要的,各种婚前协议的公证材料。 确确实实,毫无漏洞,都办好了。 虽然被认识三天的男人催着领证,处处蹊跷,但方纤星确定自己不是吃亏的那个。 “谁啊,我认识吗?”宋笼沙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她姐这就结婚了? 以后她家就要多出一口人了? 方纤星见她那样,偏头思索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宋笼沙面前:“这是要交到证监所的资料,里面有婚讯公告,也有一些他的基本资料。虽然娶他是权宜之计,以后的事说不准,但今天之后他就是你姐夫了,遇到人记得礼貌点,别没大没小。” 方纤星是澄星第一股东,她结婚必须在证监所登记,给股民发布公告,所以徐秘接到方纤星吩咐之后便连夜准备好了初审资料。 “谢跖?”宋笼沙接过文件夹,翻了两页,眼睛越瞪越大。 “认识?”方纤星心口一悸,面上没露半分,佯装不在意地出声问道。 “应该是同名吧。”宋笼沙一脸懵地合拢文件夹,缓慢推还到方纤星面前,“我认识那个,不太像会早早结婚的样子……吧。” 宋笼沙想起自己记忆中的少年,冷淡又疏远,就算性格恶劣的女孩撩拨他,他也都半点儿人气儿不露。 这样的人,哪像是会早早相亲,早早结婚的? 方纤星看她神思不属的样子,心知不能深究了,但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谢跖跟你同年,应该是一届的,难不成是同学?” 宋笼沙抬头发呆一般地看她,半晌掏出自己的手机,点点戳戳了半天,将一幅照片放到方纤星面前,指着上面一点,着急地问:“姐,长这样么? 方纤星忽然紧张,盯着宋笼沙看了好几秒,才转眸凝神看向她的手机。 一副旧照片。 照片拍的是学校运动会,构图很凌乱,人很多,但第一眼就能看到右边有些模糊的少年。 方纤星认出来了,确实是谢跖。 穿着一身宽大的蓝白色校服,微抬着下颌站在角落里,漂亮得自成一个世界。 方纤星沉默半晌,余光扫了扫宋笼沙,坐直身子,咳嗽了一声:“你不是刚进组没多久吗?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有事找我帮忙?” 她话音刚落,宋笼沙哀嚎一声,整个人趴在办公桌上,耍赖一样,伸长自己的双臂横扫,将方纤星的办公桌弄得一团糟:“姐,你怎么这样?你找挡箭牌就好好找啊,为什么碰我男神?!” “男神?”方纤星莫名有些心虚,往后退了半尺,略有些僵硬地问道,“你还有男神?” 她方纤星的妹妹,至于当舔狗供男神吗? “姐,我高考前的家长会是你去的,当时他就坐我前桌!”宋笼沙站起身来,绕过办公桌,双手落在方纤星肩膀上,气冲冲地晃了两下,“你是不关心他啊,还是不关心我啊?” 方纤星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一层渊源,抬手摸了摸鼻尖:“那次家长会只有家长,我真没见过他……” 宋笼沙松手,双臂抱在胸前,转身背对着方纤星蹲下。生气,弱小,想哭。 “那怎么办?我和他已经约好了下午去民政局,我总不能放他鸽子吧。”方纤星伸长脖子去看宋笼沙鼓鼓的侧脸,“真那么喜欢?” 实在喜欢的话,她换了他? 方纤星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又默默压了下去。昨天吃过饭后,她把那些近乎苛刻的婚前协议放到谢跖面前,谢跖一个字也没反对,甚至还催着她去公证。 她手里有澄星近六成的股份,他答应一分不沾,一副听她安排,无欲无求的样子。 配合度这么高的“挡箭牌”,不说是她,就是买了她家股票的股民怕是都不会同意她悔婚。 “我喜欢有用吗?”宋笼沙忧伤地嘟嘟囔囔,“谢跖怎么可能会恋爱结婚?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他以前特高冷,都不带理人的,我跟他同学三年,说过的话没超过三句。” “但是,这一点儿也不妨碍他是我男神,不只是我,想娶他的人排队都能排过海去,结果……” “你居然娶他做挡箭牌!姐,你怎么这么暴殄天物啊?” 高冷? 方纤星困惑得眨了眨眼。 谢跖不高冷啊,顶多有些内秀不爱说话,但为人处事让人挺舒服的,两次约会吃饭逛街,他都很乖巧懂事。在人多的地方,有些碰撞,也不见他烦躁,温温柔柔地跟人说话,见她看过去,还转脸对她弯眉笑。 知道他是做文物考古保护的,她拍了件贵重的古琴送他,他没收,耐着心跟她解释,做文物考古的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不收藏文物,接着又捡了两件文物考古的趣事,说给她听。 有进有退,让人如沐春风。 之前,方纤星相过不少人,谢跖是她一眼就觉得合适的,直觉娶了他,就算彼此没什么感情,也不会闹到难堪的地步。 昨天跟谢跖摊牌,说清楚假结婚、到期离的条件之后,她心里惴惴不安了好一会儿,只等他开口问“为什么”,她好顾全大家的面子,好好解释一番。 谁知,谢跖并没有这么问,而是问她“要签什么协议或合同吗”? 方纤星看着他把婚前各种协议签完、公证完,良心有点痛。 所以,就算谢跖没问,她在送他回家的路上,还是打算主动开口解释。 谢跖却打断她,问她明天下午可不可以去领证,过几天他可能要出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不想拖着耽误她的事。 方纤星迷迷糊糊应下,现在想起来,还有些云里雾里。 “姐,要不你还是换一个吧!”宋笼沙转过头,可怜巴巴地开口,“我给你介绍几个做幕后的小弟弟,老实、内向、乖巧,说东是东,说西是西,特别好拿捏。” “姐,拜托拜托,换一个吧。” “……” 虽然换起来难度不算大,但方纤星心底有些不情愿:“我娶人又不是为了拿捏他们。谢跖是自愿的,他长相好,家境清白,工作说起来也体面,等离了婚拿了补偿,找下一家很容易,我们两不耽误……” “渣女!”宋笼沙蹭一下站起来,对方纤星这番话十分唾弃。 方纤星也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一些,清了清嗓子,垂眸,装作认真看文件。 抛开这个不谈,她是下午要去结婚的人,得稳重。 宋笼沙见方纤星不松口,怏怏地坐回方纤星对面的软皮椅,黯然问道,“那你们约定的几年啊?你们离婚的时候,能不能先通知我?” 方纤星遽然抬头,一脸震惊:“你是我亲妹妹,接盘前姐夫真的可以?” “怎么不可以?”宋笼沙扬了扬下巴,“现在很流行离婚了嫁姐姐、姑姑、姑奶奶的,这就叫今天你爱答不理,明天你辈分高攀不起。” 方纤星无语:“你哪来的辈分?” “我辈分小怎么了?我比你年轻,体力比你好,妈和爸最疼我,我在家里说一不二,以后我还会是当红明星,走到哪都星光熠熠,够谢跖打脸用了。”宋笼沙双手掐腰,气势汹汹说道。 打脸?打谁的脸?打她的脸? 方纤星觉得,她只是无意截胡了她妹妹的男神,她妹妹却疯了。 作者有话说: 开文了,希望新故事大家能喜欢~ 第2章 耳边没了宋笼沙的叽叽歪歪,方纤星将车停在街边,褪去一身的严谨,略有些懒散地靠在车座椅上随手滑动着手机上的通讯录。 初春看着明亮但热感寥寥的阳光从行道树上撒落下来,斑斑驳驳地透过车窗,落在她瓷白的侧脸上,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一块菱形的光斑还悄悄挪到了她眼角。 方纤星眯了眯眼睛,偏头躲开,指尖还在漫不经心地滑。 接着,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现在是下午两点十分,因为一些莫名的情绪,她扔下没处理完的文件和胡咧咧的妹妹,连中午饭都没吃就提前出发了。 显然有些太早。 但她也只是将车停在距离海市文物考古研究所两条街的路边,打算离约定的时间近点儿了,再给谢跖打电话。 从人选筛找、双方交流,到开诚布公、签订协议,她一直都是把谢跖当成合作伙伴来相处的,所以在确认婚姻关系的最后关头,她习惯性地按她一贯的行事风格做事。 那就是,越临近目标达成的时候,越不能表现急切。 她一向有等的耐心。 可惜,宋笼沙把她的好心态给毁了。 倒不是怕人抢,她一向秉持的观念是,竞争对手有什么可怕的,打败她不就好了。 至于她妹妹那个没定性的家伙,先不说几年同学只说过三句话,能对谢跖几分真心,单就不坚持反对,只等着在后头接盘姐夫的志气,她就……算了,不说了,还是给妹妹一点面子,毕竟是亲的。 现在让她在意的是,她妹妹嘴里描述的那个谢跖跟她相处过的不一样。 一笔生意眼见就要谈成了,却忽然发现对方在外的口碑和她所见的不一样……不由得让她的警惕性一下子拉满。 就算知道她妹妹说的那个高冷疏远的谢跖是几年前的,人会变,可她还是忍不住在意。 她最担心的是,这几天,谢跖是不是已经对她上心了,所以才会昏了头,婚前婚后财产全不顾地任她做主,定下一些普通男人都很难接受的婚前协议? 如果是这种情况,她昨天把婚前协议公事公办怼他面前的样子,恐怕多多少少有些面目可憎。 作为一个道德感比较高的人,这种可能性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方纤星深深陷进车座椅里,心里烦闷,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分针还在慢悠悠地指向十五。 烦闷加剧,方纤星终于耐不住性子,收了手机甩到一边,发动汽车,朝着研究所过去。 望见研究所大门的时候,时间也仍只有两点十七。 想打妹妹.jpg。 她正暗自咬牙切齿的时候,手机响了,谢跖先打了电话过来。 方纤星连忙手忙脚乱地接通,平复了一下情绪,回应对面像一阵清风拂过般的柔声问询。 “嗯,出发了,不用,你二十分钟后再出来。” 方纤星感觉自己拿手机的手微微僵硬,挂断电话之后,又是长长地叹一口气。 想再打一次妹妹.jpg 方纤星摇摇头,怀疑自己被宋笼沙打乱了节奏之后,脑子有些不清醒了。 女人的劣根性,总喜欢脑补年轻的男人喜欢自己,但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戏码? 三天时间,就算谢跖看她不错,有过动心,也应该没多深,被她公事公办的无情一怼,伤心一会儿慢慢会看开的。 方纤星点点头,充分肯定了自己的这套理由,紧拧的眉毛渐渐松开,手握方向盘,抬眼看向前方。 她一晃神,仿佛又看到了宋笼沙给她看的那张照片,颀长单薄的男生站得直直的,下颌微微上抬,侧脸像冷白玉,好看但多少有些疏离,不好接近的样子。 几年前肥大臃肿的蓝白色校服,如今换成了更勾勒身形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 他站在研究所旁的一棵玉兰树下,旁逸斜出的树枝像端着一盏盏透白色的花灯往他所在的方向探。 方纤星呼吸微微一窒,蹙了蹙眉。 没想到,他会刚打完电话就出来等了,毫不掩饰他的急切—— 被漂亮的男生追捧,总是让人高兴的,她也不能免俗。但前提是,她之前没做什么骚操作。 方纤星皱着眉,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犹豫要不要现在就下车。 * “谢跖,你怎么站这儿?只穿这么点怎么行,多冷啊!” 方纤星正犹豫着,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抱着一捧卷宗朝谢跖走过去,一边说话,一边掖了掖耳畔的碎发,笑着露出温柔的笑涡。 谢跖抬眼看了她一眼,后退半步,语气淡淡的:“等人。李姐她们在B座403室等你拍的照片。” “好,我一会儿就去。但是你等谁啊?你说说相貌特征,我帮你看看。”那女人却装作没听懂他的催促,见谢跖穿着白衬衣清纯简单的样子,心里直痒痒,不由得动了些小心思,伸长脖子看向大路的尽头。 一副要帮谢跖一起找人的模样,脚步却故意往谢跖那边挪,身子还故意倾向谢跖的方向。 像是只顾着看人找人,没站稳,马上要倒到谢跖身上去。 谢跖没有躲开,还下意识抬起自己空着的右手。 那女人余光瞥到他下意识要接住自己,不由得心上一喜,半阖着眼睛,带着享受的表情侧倒过去。 一个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小研究员,穿着白衬衫,满身学生气,又纯情又好撩,有点意思,又很没意思。 女人心里得意地感叹着。 谢跖眼底冷光一敛,猝不及防地疾步向前,对着驰来的一辆过路车招了招手,见车没停,径直开过,还疑惑地往车开走的方向走了两步。 “哎哟——” 女人的痛呼声响起。 谢跖走开以后,女人歪倒便没有了支点,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勉强稳住,但穿着高跟鞋的脚却已经崴了,登时龇牙咧嘴地叫起来。 谢跖回头像是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走向研究所门口的门卫室,对着走出来的保安范姐说道。 “范姐,许小姐在门口崴脚了,但我等的人马上要到了,所以能不能麻烦您通知一下古建科的李科长?” “怎么好生生就崴脚了?” 范姐人都走出来了,要说没看到那肯定是假的,她脸上淡淡的嫌弃,要不是小谢刚好认错车子,恐怕还得被她占便宜。 在研究所门口占她们所里人的便宜,吃相真够难看的。 但工作还是要做的,范姐脸上露出热心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将伤着脚还想往谢跖那边跳,想让谢跖扶她的人拉住,“小谢你有事就先去忙,这边交给我你放心。” “好,有劳范姐。”谢跖应下,丝毫不关心那个许小姐还会说什么做什么,只径直往研究所另一侧走过去,停在另一棵玉兰树下,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看了看时间。 见时间还没到,还残留寒气的眸底闪过一丝烦躁,但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机壁纸上,眼底的寒气与烦躁又顷刻消散,目光柔软下来。 方纤星有点慌。 说来也是巧,谢跖现在站的地方就在方纤星车旁边,一辆谢跖没见过的红色豪车。 她抱着想看看谢跖在她视线以外是什么样子的想法,将谢跖的表现从头看到尾,又隔着车窗近距离体会了一次谢跖冷峭的视线忽而转柔软的变化,即使有宋笼沙提前打过预防针,心里仍然无比震惊。 和她在一起时的那些温润柔软、妥帖周全居然完全看不见了,面对别的人,不止高冷,还扎手,会装。 他刚招手的车是一辆黑色的车,但平常她接送他的是辆白色的车,怎么可能会认错? 装的很像,吃不得亏。 这样性格的人,怎么会那么乖巧听话地任她捏瘪搓圆,还毫无怨言的? 喜欢她? 方纤星感觉,自己此刻和那些自大地认为男人多看自己一眼,就是想给自己生孩子的女人一样了。 又或许,她以为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谢跖第一次认识她? 方纤星脑子有点乱,下意识不想让谢跖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收回探出去观察谢跖的身子,坐直,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便开始速度极快地眨眼睛,还抬手揉了揉,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刚睡醒一样。 一切准备好之后,方纤星才缓缓降下副驾驶的车窗,歪头,朝外露出和煦的浅笑,出口的声音却带着微哑:“谢跖?你怎么已经出来了?” 突然响起的女人声音,让谢跖惊得后退一步,眉眼垂着,愣愣地看向探着身子,摇下车窗的人。 四目相对,谢跖看到她眼尾稍红,蒙了一层淡淡的水光,眉眼间露出一些倦意,像是刚小憩过。 方纤星想,她并不是不解风情的人。谢跖身份性情都没什么问题,她也不排斥他,如果他当真对她有意,婚后,她可以好好对他,先婚后爱这种事她没理由拒绝。 之前签下的冷冰冰的协议,等双方感情稳定,她也可以在完全信赖他之后作废掉。 想到这,方纤星带着歉意开口:“抱歉,没想到你这么快出来,趴在方向盘上,一不小心睡着了,等很久了吗?” 谢跖认真看了一会儿她脸上的表情,微微偏头,目光又顺着车头的方向,瞥向方才那个许小姐崴脚的地方。 “你换了车?”片刻之后,谢跖收回视线,想着就算被看到也没什么,冷静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方纤星坐好,系上安全带,将面前的车玻璃调成双向透视模式之后,转头看他。 看他傻愣愣地抱起副驾驶座椅上的一大束红玫瑰,不由地轻笑了一声:“是啊,不管怎么样,结婚领证都是难得的大事,该有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说完,又从车上的储物盒里拿出一个红色天鹅绒的方形戒指盒,递到已经抱着花坐好但一直垂着眸看花,有些呆里呆气的谢跖面前。 作者有话说: 小星星是有些自信在身上的/狗头。 题外话:我好想在评论区点赞表已阅哦……但是我要忍住_(:з」∠)_ 第3章 谢跖双手将大束玫瑰花抱在怀里,左手上还拿着一个文件袋,看到面前又送过来一个戒指盒,皱着眉,迟迟没有伸手。 方纤星觉得有些好笑。 无论是花,还是文件袋都可以先放一边,干什么为难自己全拿在手上? 就连她递过去的婚戒,他也顶多需要过一遍手,就可以放到一边。 方纤星不忍他为难,倾身上前想帮他分担一些,想着许多男孩子喜欢花,便只去拿他手里的文件袋。 谁知谢跖眉头皱得更深,略有些匆忙地将玫瑰花塞到方纤星怀里,得空的手很快地将方纤星手上的戒指盒拿在手里,眼睛往自己身上扫了扫。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衣,是方便在民政局拍结婚照的,他不太想在民政局,或者说在方纤星面前脱衣服、穿衣服,所以没有穿外套。 没有上衣口袋,谢跖将戒指盒整个塞到自己的裤子口袋里,鼓囊出一块,惹得方纤星的目光也跟着看过去。 谢跖察觉到她的目光,斜瞥了她一眼。 方纤星面色胀红,连忙将玫瑰花放到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放好,回身坐直,检查了路况,便一副专心致志,我要开车,别再打扰我了的样子。 她刚才绝对没有耍流氓的意思,她只是惊讶,谢跖光风霁月、流云清风的样子居然也有这么不讲究的时候,鼓鼓囊囊像个什么样子。 是不是太紧张了? 方纤星稳稳地开着车,忍不住轻笑出声,谢跖看过来,她又收了笑,两个人略有些沉默地朝着民政局行驶而去。 谢跖放在文件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落在方纤星笑时勾过的嘴角,发了会儿呆。 方纤星看上去心情轻松,一会儿开口,她应该很容易答应吧。 毕竟和她昨天递给他的那些婚前协议相比,他手里的这份协议简直就是小儿科。 民政局离文物考古研究所不远,很快,红色拉风的车子逐渐开始减速,驶进民政局前的干道,在沿路停着的车子中寻找临时停车位。 有一对从民政局刚出来,腻腻歪歪挽着手咬耳朵的新婚妻夫停下步子,朝着车子打量。 “妻主,好帅的车。”圆脸男子眼底亮晶晶地摇着自己妻主的手。 他的妻主耸了耸鼻子:“不就是辆好车吗?走,婚礼那天我给你租个更帅的!” “真的?”男子笑逐颜开,拖着妻主的手继续向前走,“红诏的可以吗?” 有点肉痛的回应响起:“可以!” 方纤星终于找到了一个方便进出的临时停车位,心里小小地松了口气,差点就要在她新夫郎面前丢脸了。 民政局不止有登记结婚的,还有办离婚手续的、救济安置手续的。 除了结婚,小两口来就行之外,其它几样有时会牵扯到一大家子,所以民政局的人总是很多。 来之前,方纤星让徐秘做好了预约,她们可以走特殊窗口,一会儿就能办完。 “到了,我的结婚材料在手套盒里,你帮我拿吧。”方纤星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绕到副驾驶那边,有风范一些,帮谢跖开车门。 “等一下。” 谢跖伸手拦住即将起身的方纤星,阴差阳错与方纤星的手腕相碰,他忙缩回来。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软暖滑的肌肤触感让他心脏也跟着缩成一团。 说不上讨厌,但不喜欢,不适应,心里叮嘱自己,下次要小心一点,不要碰到。 方纤星重新坐回车座,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昨天……”谢跖如玉的指节紧紧压在文件袋上,有些难开口。 这是他第一次对母亲、父亲之外的人提要求,一个和方纤星提的那些比起来微不足道,但对一个男人来说不算普通的要求。 “有什么你说。”方纤星看他拇指被他压得发白,都有些替他紧张。 方纤星刻意软下来的嗓音带着亲和力,短暂抚平了谢跖的紧张,定了定神开口道:“昨天那几份协议里没有对离婚事项进行约定。” “约定了呀。”方纤星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谢跖要说的是这个,“离婚后的财产分配除了你放弃的那些,其他按法律条规分配。” “不是那个。”谢跖摇头,从他一直拿着的文件袋里拿出了一式三份的离婚协议书,“你给的协议缺一份离婚协议书。未免我以后仗着婚姻关系纠缠你,多签一份离婚协议书比较好,三年后的离婚日期也应该标明。” 看着谢跖看向她的目光,方纤星哑然失笑。 谢跖这是通过贬低自己,哄她签离婚协议书吗? 奇特的谈判技巧。 “我们还没有结婚,怎么签离婚协议书?”方纤星并不接他手里的离婚协议书。 谢跖没预料到方纤星不接,在他看来,方纤星已经跟他开诚布公说过了,她俩是假结婚,那么多加一份离婚协议书,又有何不可? 方纤星看他怔愣住了,将他手里的离婚协议书接过来,放在大腿上整理整齐:“我是商人,讲信誉,领证后满三年就可以安排离婚事宜,离婚协议书不用签。” 她是有猜过谢跖喜欢她的可能性,也想好了先婚后爱之后婚前协议该怎么改,但若是两人最终确实不合适,昨天约定好的那些,仍然不变。 “为什么不用签?”谢跖眼底闪过一丝恼怒,说话的声音像是突然被倒进了一杯冰水,下降了好几度,“如果光靠信誉有用,那昨天方总又何必让我签那些婚前协议?或是方总平常做生意,都不签合同靠口头约定吗?” 车里气氛一瞬间紧绷,方纤星脸上的浅笑迅速收尽,掩住自己眼底的疑惑,看向谢跖。 隔着一大束红玫瑰,谢跖白皙的脸映着点红,但是丝毫没有增加他身上的温度。 冷冰冰的,刺人。 方纤星一头雾水,她开始相信,男人是不可理喻的动物了。 就因为她不签离婚协议书,他收了对她的特殊温柔,露出这副冷冰冰的样子。 他喜欢的是离婚协议书吧。 行吧,不喜欢她更好,免得扰乱她节奏。 方纤星蹙眉,抬手弹了弹离婚协议书的纸面,说话的声音公事公办起来:“额外给你的离婚补偿金我已经发到了虚拟账户,三年后会自动打到你卡上。昨天公证的时候也给你看过电子回执。说假结婚三年就是假结婚三年,不会少一天,也不会多一天,我没必要骗你一个小男子,若是不放心,三年后,你尽可以起诉离婚。至于离婚协议书,我不签。” “假结婚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传出去对你、我、你我的家庭,还有我的公司都有坏处,我不可能签这样的协议给人留下有迹可循的把柄。” “可以先不公证。”谢跖皱眉,伸手去拿回方纤星手上的离婚协议书。 如果他可以起诉离婚,他至于跟她这么麻烦吗? 他妈、他爸根本不可能允许他起诉离婚,法律条例、道德风俗也大都秉持劝和不劝离的习惯,届时离婚的主动权就在方纤星手里。 方纤星若是反悔,他恐怕百口莫辩,别人还只当他搅事精,不惜福。 方纤星避开,伸手将他的手腕抓住,将人推开:“你我才认识三天,不管有我签名的离婚协议书是在公证处留下资料,还是在你手中,我都不放心。” “你可以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我要百分百确定假离婚的丑闻不会突然在某一天见诸报端。” “你只顾着你的百分百确定,然后让我相信你的口头许诺,方总真是好算盘。” 奸商! 谢跖心里骂了一句,说出的话满满的嘲讽意味。 方纤星扬了扬眉,是不厚道,但是这世上哪有完全公平的生意合同,更得利的那个自然得是她。 “你确定不签?!”谢跖看着方纤星,咬着牙问,眼里似乎积蓄了一簇怒火。 方纤星双手将手中的离婚协议书捏作一团,随手往车后排一抛,旋即挑衅地看向谢跖。 不签。 生意对象突然翻脸怎么办?当然是比他翻脸得更快,谁落下风谁是狗! 见方纤星不可能更改主意,谢跖气不可遏,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讯录,“行,正好,领证之前就发现我们谈不拢正正好。方总既然不肯签,那么请方总将昨天签的婚前协议作废,我们各自再找下一个吧。” 方纤星身子一僵,不对,这不是谈合同。 相亲那么多人才遇到一个顺眼的,还签好了婚前协议,就差领证了……结果突然作废?! 她妹妹都已经知道她要娶谢跖了,她爸那边也知道她跟谢跖谈得很顺利。 怎么就突然烂摊子了? 方纤星看着浑身冰火交加的谢跖,心里意识到,完了,搞砸了。 “你做什么?”方纤星警惕地看着谢跖翻通讯录的动作,打电话给他爸告状吗? 呵,她会怕?大不了她这几个月不回家。 “找人结婚。”谢跖咬牙切齿。 “啊?”方纤星一头雾水,看他指尖翻动,一大串电话号码闪过,惊讶道,“你有备胎,还是养鱼了?” 算得上诋毁,谢跖转过头瞪她,指尖动作不停,随机点开一个电话,他看都不看放到耳边。 随机?是随机吧,方纤星一脸震惊。 这谢跖怎么回事?跟她闹脾气,也没必要随机择妻吧,就算是养鱼开吃,也好歹挑一挑呀。 想到他毕竟是她爸单位同事的儿子,不能任由他这么荒唐任性,方纤星在他说了一声“我是谢跖”之后,连忙起身将他的手机抢回来,挂断。 “至于这么草率吗!” 手机屏幕跳回到桌面,方纤星刚要继续劝他,却眼前一花,无来由升起一种在照镜子的错觉,等她皱眉摇头,再去捕捉那种感觉时,又消失得一干二净,眼前只有一副发黄的古画,画着一个穿着宓代官服,只有半身像的女人,五官画得并不仔细,陌生又熟悉。 “还给我!”谢跖淬了冰的声音坚硬地响起。 方纤星如梦初醒,听到谢跖的声音又有些头疼,避开矛盾点,试图转移话题道:“你手机壁纸是古画吗?上面的女人是谁?欸,你有没有觉得我跟她有些相像?” 谢跖一股气将心口狠狠闷住,脸上露出比方才还要生气的表情,倾身将自己的手机抢回来,还不忘狠狠斜瞪了她一眼。 跟元舜朝名相温茹相像,方纤星也配? 第4章 谢跖那一眼瞪过来,哪怕他没开口,方纤星好像也听到了他在心里骂她脸大。 搞考古的人大都喜欢把历史放在神座上,像谢跖这样把一个古人的画像当作手机壁纸的,十有八九更无药可救。 方纤星撇撇嘴,这世上总有人厚古薄今。 今人就一定不如古人吗? 如果谢跖穿回古代,古代那些满脑子女尊男卑旧思想的女人就能同意婚前签什么离婚协议书了? 说不定直接把他当十八房小妾,一生囚禁在后院呢! 方纤星这几年顺风顺水,身边几乎都是赞扬的目光,连算计她的人,也会客观地夸她两句,肯定她有被针对的价值,结果谢跖—— 在民政局门口,为一份离婚协议书,当着她的面悔婚,还胆大妄为地随机挑选下一个结婚对象。 这是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方纤星心里吐槽着,吐槽到愤慨的地方目光还频频扫向谢跖。 谢跖没有继续荒唐地打电话,而是一心看着手机壁纸上的古人发呆,方才咄咄逼人的神色褪了个干净。 真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沉默了一会儿,车里的气氛稍稍好转。 谢跖拇指滑过手机屏幕上的温茹画像,暗自咬唇,眼睛瞥向方纤星,与方纤星扫过来的目光撞到一起,两个人极快地齐齐挪开目光。 等方纤星再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谢跖身上的情绪又变了。 他的手机屏幕已经黑了,但他仍然还低着头,拇指茫然地在屏幕上滑动,垂着的长睫微微颤动。 几秒钟的功夫,一颗眼泪“啪”一声落到屏幕上,紧接着第二颗。 方纤星一惊,整个人都坐直了,结结巴巴开口。 “你……你哭什么……我可没欺负你……” “那个离婚协议书我真没法签,假结婚的事被舆论抓住把柄,会伤害公司信誉,我总得为我公司的所有员工负责吧。” “大不了我们不结了,离婚协议书也不是什么大事,肯定有人愿意为你签的。” “但你也别随随便便就决定了,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一个电话你就能找到个好妻主吗?” 方纤星一边劝,一边头疼,将车上的纸巾盒轻抛到谢跖怀里。 谢跖没有搭理那纸巾盒,低着头,开口的声音带着一点被压抑的哭腔:“方总愿意为公司,为员工负责,却不愿意为未来夫郎负责吗?” “也是,女人眼界大,走得远,有花花世界要闯,爱情、婚姻、家庭甚至孩子不过都只是你们生活的点缀,烦起来说不准还是拖累,只有男人傻,小心翼翼地把那些东西放在心上,生怕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第一次见方总,我还以为方总没有那些臭毛病。” “却没想到,方总到底是女人,永远无法体会,离婚给男人带来的伤害。弃夫、二手货、不止被一个女人睡的淫夫,这样的话,落不到方总身上,方总就可以无视吗?” 谢跖转头看向方纤星,泪眼朦胧,衬得他像块即将裂成万千碎片的水晶,却又被一股倔强强行拢住。 方纤星沉默,目光绕着谢跖周身扫了好几个来回,张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只默默抿紧了嘴唇。 “这些我都不怪方总,我只要一份离婚协议书。我想着,要是以后有幸找到了真正爱我的妻主,我不仅能及时抽身,还能拿着协议向她证明我的清白。可即便是这样小小的请求,方总也不肯答应?” 一个漂亮无助的男人,谁看到了不怨怪女人不答应他的请求。 但方纤星却铁石心肠地开口:“谢跖,你是在对着我装可怜吗?” 谢跖微抖的肩膀一滞,正掉下的泪珠因为他这一晃动,落在了脸上,留下了一条没那么唯美的泪痕。静了一瞬,谢跖红着眼眶,微微咬牙:“方纤星,你就没一点儿同情心吗?” 方纤星有啊,她有大把的同情心,谢跖刚一哭她就心软了,但是谢跖越往后说,她就越觉得不对劲。 谢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她不知道,但他哭得嘛……就很美人计。 “我的同情心只给真心话,谢跖,你说的是真心话吗?你真有那么在意那些?”方纤星相信自己识别美人计的经验,谢跖就是在装可怜。 谢跖上下打量了方纤星一遍,转过头去,抽出纸巾,表情很冷地擦着脸上的泪痕:“既然不领证了,方总送我回研究所吧。” 声音还有哭过的沙哑,但人已经恢复了冰冷疏离的状态,方纤星心下啧啧两声。谢跖要是替宋笼沙出道的话,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只是个十七线? “不,我现在好奇了,谢跖你到底为什么要相亲结婚?”方纤星认真地问,“你对跟谁结婚,怎么结婚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反倒更在意离婚一点。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结?难不成是被家里人逼婚?但据我所知,你家就你一个孩子,妈妈在教育局,爸爸是中学老师,都不像是不讲理的人,怎么可能逼你到为了结婚跟我做戏?” “看中我、我身份、我钱的话就不用说了,你看上去可是一点也看不上。”方纤星一脸麻木地补充了一句。 “我说了又有什么好处?”谢跖冷漠开口,心里开始觉得方纤星难缠。 果然不应该随便选的。 当时他跟他爸透露想安分结婚的念头之后,他爸就给他找了不少的照片过来,时间紧,他懒得细看,只随手从中抽了一张,想着扮乖卖好,总能哄到个傻子。 谁知道抽出这么一个难缠的人精! 方纤星偏头想了想:“离婚协议书我是不会签的。” “那还有什么好说?”谢跖冷声道,手放在车门上,打算直接下车。 “等等,”方纤星开口阻止,“你着急结婚不就是遇见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难题,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我可以帮你解决。” 谢跖松开手,转头看向方纤星,似乎在考量,方纤星的话可不可信。 他眼眶还有些残红,方纤星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 谢跖做戏的时候眼睛仍然是清澈的,这让明知道他在做戏的人还是会忍不住怜惜他。 相貌这个长法,有点犯规了。 许久,谢跖开口:“我需要一个妻主帮我签家属同意书。” “什么家属同意书?你妈你爸不能签吗?”方纤星疑惑。 谢跖不太擅长和人交心,再次深深看了方纤星一眼,终于决定全盘托出:“参加南临洋分界海泰贝莎一号水下考古的家属同意书。” “一个月前,希崖国泰贝莎一号在分界海失事,向我们国家请求协助。打捞的时候,工作人员在海底发现了一块元舜朝的旧石碑。专家估测,附近海域极有可能还有同时期的古遗址或古沉船,因为工程量比较大,水下考古队员少,向全国招募水下考古队员。” “我学的就是水下考古。” 方纤星哦了一声:“你想去这个,但你妈你爸不同意?” 谢跖点头。 “因为有危险吧?”方纤星继续说道,“我记得每年都有自由潜出事的。” 太空和深海都是人类追求了很久但效果甚微的地方,水下考古,尤其是海下考古的难度可见一斑。 谢跖脸色难看了一瞬。 目前全国水下考古队员很少,几乎全是身体素质比较过硬的女队员,个别男队员也只能参与河流湖泊的水下考古,想去深海很难。 谢跖有专业知识,会潜水,也通过了体能训练,但显然他还是遇到了很多阻碍。 那份家属同意书就是其中一道。 谢跖家只有他一个孩子,根本不可能同意他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好好待在考古办公室里,登记考古文物编号,描画古建花纹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冒险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某次争执中,他爸生气地说,只要他没嫁出去一天,他就得听她们的,想去南临洋分界海,想都别想! 谢跖:懂了,这就去找妻主。 方纤星开始为自己之前的大言不惭感到后悔,就算成功结了婚,她也不好给他签这份家属同意书。 活生生的一个人,他妈他爸辛辛苦苦把他养大,现在把命交到她一个陌生人手上算什么事。 “其实这些年水下潜水技术已经进步很多了,前段时间,我们国家的深潜十号已经在马里海沟潜到了万米以上。水下考古的深度跟它相比,只是小儿科。” 可能是看到方纤星眉宇间的犹豫,谢跖又补充了许多信息。 但方纤星仍然表示怀疑,可不能这么类比,水下考古还得在海底作业,时间长,操作复杂,难度更大。 “我觉得你妈你爸也是为了你好……”理智上,方纤星认为这事没法帮。 谢跖脸色黯然,抬手点亮手机,看着屏幕上的画像:“方总,你有过别人不理解,但仍然想要去做的事吗?” “我是因为对元舜朝历史感兴趣才学的考古,也是因为元舜朝名相在海上风暴里失踪才学的水下考古。但元舜朝距今一千多年,除了正史留下的寥寥几笔,传世的文物很少很少,现在,好不容易有元舜朝海底古迹出现了,我却不能过去。” 谢跖苦笑:“我学了这么多年水下考古,最后却只是在履历上多添了一笔,像不像笑话?” “上天入海风险是大,但是人活在世上,时时刻刻都有风险,车祸的风险、飞机失事的风险,有人甚至还会噎死、呛死。难不成有风险就不去做吗?” 谢跖的声音满满的遗憾,方纤星甚至还能听到隐约的哽咽,突如其来的交心让方纤星觉得喉咙像塞了一团棉花。 是啊,做什么没有风险? 这么重要的古迹要考古,肯定会做好安全防护,不该还没开始,就贷款出事。 方纤星心下一横:“我们现在去领证,我给你签!” “那离婚协议书?”谢跖眼里浮起一抹期待。 方纤星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这个真不能签。” 谢跖抿紧了嘴巴,失落道:“早知道白学了那么多年,我还不如当初就不碰考古的书,安安分分当个家庭主夫,现在也不会让方总这么为难了。” 方纤星想象了一下冷冰冰的谢跖当家庭主夫,嘶,有点冻人:“这样吧,我给你家里人打电话,找个借口让她们给你签。但提前说好了,你去了要注意安全,我可不想担上害死别人家儿子的罪过。” “真的可以吗?”谢跖眼里露出惊喜的神色,专注地看向方纤星,比之前每一次都专注。 方纤星叹气:“真的,也就你不相信我信誉,我方纤星向来说一不二。” 谢跖自动过滤后半句,一边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给他爸的电话,一边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纸,一起递到方纤星面前。 手写的免责声明,还带签名。 方纤星嘴巴微张,两手懵懵地接过。 她开始怀疑人生了,前面的可怜是装的,难不成后面的也是? 她方纤星还是栽坑里了?! 第5章 总裁专用电梯抵达的提示音响起,正埋头处理数据的徐秘一愣,目光扫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疑惑地站起身,朝着那边迎过去。 “老板,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领完证不需要吃饭庆祝吗? 前几天没领证之前,还会安排她订餐厅、买电影票,现在领完证,反而全没了? 方纤星沉稳有节奏的步伐微妙地顿了一下,轻微扬了扬眉,径直朝着办公室走去。 徐秘没得到回答,懂事地没追问,上前一步帮她打开办公室的门,瞬息之间转换成工作模式:“笼沙小姐刚走,走之前留下了一份合作投资计划书,我已经放在您桌上了。” 方纤星一愣,走到桌边,将桌上的计划书拿在手上,还没翻开就出声问道:“她一个小演员,给我看什么合作投资计划书?” “是关于笼沙小姐正在拍的电视剧《元舜女帝》的,最近因为女二号塌房,退出了剧组,又带走了两个投资商,剧组资金不足。听笼沙小姐说,导演觉得她挺适合,想让她这个女四号顶女二号,但现在剧组资金不足,导演又想拿着女二号的角色去拉投资。” 徐秘将手上的平板打开,指尖在屏幕中轻点几下,送到方纤星面前。 “这部剧跟的是五年前开始的温茹墓考古的热点,最近分界海又发现了一块跟温茹相关的石碑,热度更高了,这几年有关的小说漫画投资回报都不错。我个人认为,按照现在的班底和热度,只要拍完,这部剧就不会亏。” “当然,如果老板确定要投资的话,还需要进一步审核。” 又是温茹。 一天听几回。 是不是有点阴魂不散了? 方纤星接过平板,面色看着没有变化,实际上,心里实打实的抗拒。 她一张一张看完平板上华丽丽的定妆照,指尖往回划,停在女二号那一张。 女二号就是塌房的那位。 一个星期前,两个男明星在网上撕番位,撕着撕着吵到她身上,争起了谁先来的,谁才是真爱,这一下闹开了锅。 其实也就是粉丝突然多了两个姐夫而已,没结婚,只能算不够专一,道德底线不高,有点爱玩。 可惜,谁叫她演的角色刚好是最近热度比较高的温茹,一下子受到了大批强烈抵制,女二号还不想为了这事翻不了身,自觉地退出了剧组。 “宋笼沙很想要这个女二号?”方纤星关掉平板,抬眼看向徐秘,“她不是不要家里人帮忙的吗?” 徐秘笑了一下:“所以您在的时候,她说不出口啊。” 方纤星恍然,原来突然跑到她面前胡说八道一番是因为心里挂着事,闹别扭。 她的公司跟文娱毫不相关,但好在钱是通用的,花钱支持妹妹倒也没什么,但宋笼沙要演温茹吗? 方纤星现在,不,以后都不想听到温茹这个名字了。 好在,她到底不是那么任性的人。 “将计划书给投资部和公关广告部,三天后给我反馈,要是剧组需要的投资数额太高,她们另给出一个参考数额,其余的我个人补上。”方纤星直接将计划书和平板都交到徐秘手上,她现在完全没心情工作。 徐秘汇报完,打算离开,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想关心一下老板的私事。 “老板,今晚需要订餐厅吗?您和谢先生刚结婚,望云大厦的夜景餐厅挺适合的。” 方纤星没回应,视线扫过桌上已经码放整齐的文件,从中将谢跖相关的结婚公告初审稿抽出来,声音淡淡的,好像没有一点儿波澜:“把碎纸机拿过来。” 办公室莫名安静下来,徐秘小心翼翼地偷看方纤星的表情。 方纤星感知到她的目光,眼如明镜地看回来。 徐秘赶紧站直身子,转身将办公室另一侧的小型碎纸机抱过来放在方纤星面前。 方纤星将文件夹里的纸张取出来,竖在桌上整理了两下,抬手将它们放到碎纸机上。 她只随意地扫了一眼,就看到了谢跖的名字,脑海登时想起了她们分别的场景。 谢跖好的招数也用,坏的招数也用,阴谋阳谋不断,为了目的那真叫一个勇往直前,她被抵到那个份上,只能替谢跖说了好大一个谎。 谎称她公司临时有事,急着出差,没能领好证,想拜托谢跖爸爸帮她签一下那份关于水下考古队员申请的家属同意书。 谢跖爸爸起初不愿意,她只好出言劝说,谢跖有自己喜欢的事业是好事,她很喜欢,自然是全力支持,这才让谢跖爸爸勉强答应下来。 谢跖达到目的,跟她道谢,主动将谎话后续引起的麻烦揽到自己身上,向她承诺,家属同意书签完他会主动给两家家长解释清楚。至于他本人,绝口不再提领证的事。 这家伙,过河拆桥的事做起来,半点愧疚也没有的。 方纤星暗暗咬了咬牙。 长这么大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人算计到这个地步,尤其对方还是个男人。 好样的。 方纤星松了松手,看着文件缓缓落到碎纸机的进口,一点一点被碎成细纸条。 办公室里只剩下碎纸机略有些嘈杂的声音,气氛很是压抑,徐秘偷偷往后退,想让方纤星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消化一下不良情绪,谁知刚退到一半,方纤星又开口叫住她:“将lilistar拉黑。” “啊?”徐秘不懂。 “一生只能定制一枚,呵,我不会换一家吗?” 方纤星眸光微冷地笑了笑。 徐秘闭紧了嘴巴,她确定以及肯定,方纤星和谢先生临到领证的时候谈崩了。 她家傲气得不得了的老板,失恋了,不,失婚了。 * 谢跖在电话里得到他爸的肯定答复之后,就忍不住想回家。 但方纤星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再无情无义也不可能直接扔下她就走,只能坐下来耐心应付了她好一会儿,跟她许诺,她们父母那边他去解决,保证不会让这次失败的领证影响到方纤星。 等这些说完了,谢跖又拒绝了方纤星要送他回研究所的好意,下车直接拦了辆出租,往家里赶。 他觉得他做得挺到位的了,但方纤星看到的只有他的急切,利用完就把人扔一边的急切。 也正是因为太着急了,他上了车才发现,裤子口袋里的戒指没有还给方纤星,想了想,他将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打算往自己的无名指上套。 他妈他爸的签名没有在同意书上落下之前,他还需要借一借方纤星的势。 至于这戒指,等他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他就寄还给方纤星,物归原主。 “lilistar的唯一戒啊。” 善谈的司机一直想说话,但无奈上来的年轻先生性格看起来比较冷淡内向,她一个女人不好骚扰他,可透过后视镜看到那戒指,让她忍不住眼睛晶亮地感叹了一句。 谢跖手上的动作一顿:“唯一戒?” “说是一个人一生只能定制一枚。要我看,就是营销手段,但想想确实挺浪漫,现在很多男孩子都吃这一招。”司机笑着回答,“听说高级定制还会刻双方的名字。客人,您这枚有吗?” 谢跖眼睛低垂着,半晌才将戒指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戒指内圈的确有“Xing&Zhi”的刻印。 还好中间不是烂俗的爱心,不然戴在他手上,会烫手。 “看来是有啦。”司机从后视镜瞥到他反应,继续笑着说道,“你家那位不错啊。果然在民政局附近等活就是好,我蹭蹭喜气,保佑我今天收入翻番。” 谢跖抿着唇,随意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方纤星做事有些过于认真了。 明明说好了只是假结婚,为什么还在戒指上花那么多心思? 从昨天到现在,一天时间不到,方纤星做了那么多事,她一天是有七十二个小时吗? 谢跖垂着眸,将戒指缓缓套到自己的无名指上,脑子里想起第一次约见方纤星的时候,他和她同时早到,他还没进餐厅,而她站在车边,隔着车,隔着人流,看向他。 那时,他好像就有预感,跟他相亲的人是她,朝她露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温软笑脸。 她微微吃惊,但还是朝他点点头,眉眼微弯。 从那时到现在,顺利得有些过头。 谢跖抿了抿唇,将空的戒指盒放到文件袋里,无声地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出神。 这样也好,要是他妈他爸没见到人,没见到结婚证,迟疑着不给他签,他就将戒指给他妈他爸看。 他手上有带刻印的一生只定制一枚的结婚戒指。 她们没道理不给他的准妻主面子。 第6章 从民政局回来以后,方纤星就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工作还是正常工作,但总是时不时走神。 她在想谢跖的家属同意书签没签好,他这下应该高兴了吧。 但其实,谢跖那边的事已经跟她彻彻底底没有关系了,他高不高兴还有什么重要的? 戒指是五天前寄到公司的。 她爸妈那边是三天前打电话来问的。 听起来,谢跖妈妈和爸爸已经带着谢跖亲自上门道歉了,还把临了悔婚的错原原本本揽在她们身上。 两家的爸爸本就是一个中学的老师,多年同事之谊,彼此之间说话也没瞒着,将谢跖任性的缘故也说了。 方纤星妈妈和爸爸一脸震惊,她们甚至都不知道方纤星带谢跖去过民政局,这么一想来,自然是方纤星的错更大。 两家人都是体面人,互相礼让,一顿家常饭的功夫就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笑而过了,只剩下方纤星一个人心里郁闷。 这种郁闷花了好几天都没有消减一分半点。 很烦躁,还有一点儿说不出口的不服气、不甘心。 所以,当宋笼沙在的那个《元舜女帝》剧组的导演做东,请她吃饭的时候,方纤星应下了。 明知道为投资商准备的酒席是个什么风格,方纤星还是去了。 一进包厢,眼前果然一亮,小半桌都坐着漂亮的男演员,她妹妹宋笼沙也在席面上,坐在角落里偷偷给她使眼色。 自从知道方纤星应邀了之后,宋笼沙就给方纤星发了好几轮的短信轰炸。 问她在搞什么,不是刚结婚吗,总不能仗着家里有了定心石,就放心出来拈花惹草吧,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而且那些看上去漂亮的小明星,离了镁光灯,真没谢跖耀眼。 反正宋笼沙不同意,谢跖刚当上她姐夫,就遇到她姐渣化,这得多倒霉? 哪来的姐夫? 方纤星心里默哂,但真要告诉宋笼沙吗,她沉默了,一个字也没发出去。 直到现在,宋笼沙的短信都没得到半个字的回音,只能自告奋勇到了今晚的酒席上,打算找个机会当面问个清楚,顺便帮她的新姐夫看着点她姐。 她年轻不懂事的时候虽然迷恋过谢跖这种清冷漂亮的,但到底没什么来往,痕迹很轻,上次也是骤然听到谢跖居然要嫁给她姐,一时震惊到失了智。 如今她姐大出血,帮她铺花路,她怎么也不能跟方纤星姐妹阋墙。 方纤星不接她的良苦用心,径直按照导演的安排,坐到了座位上。 等她落座,席面就开始活跃起来。 导演苏睦这几年刚闯出名头,搞艺术有能力、有野心,为人也不迂腐,甚至非常清楚,为了达成一些艰难的目标,势必需要顺应一些规则,好风凭借力。 所以,她主动邀请了方纤星这个解了燃眉之急的投资商,带了人过来,准备哄着投资商高兴点,套套近乎。 看到有机灵的小明星已经想招数坐到了方纤星身边,她笑眯眯当没看见。 方纤星微微挑了挑眉,没动。 一个眉目清隽,有着淡棕色眸子的男孩子端着酒杯过来给她敬酒,哆哆嗦嗦半天没说完一句话。 胆小笨拙,惹人怜爱,但眼睛里写着什么,一目了然。 心里不由地跟谢跖做起对比,谢跖真占了他脸的便宜,哪怕演技一般,但眉目流转,很容易被他带偏了视线,顺着他的心思走。 又想起谢跖了,难不成不甘心了一回,她就要把那个坏家伙放到心上一直记着? 方纤星忽然觉得没劲,将谢跖抛到脑后,随口问道:“你演的什么角色?” “方总,我演的傅氏。”那男孩子听到她问起拍戏的事,眼睛不由得一亮,“戏份不多,只有几场戏。” 方纤星揉了揉太阳穴,她就是随口问的,又没说要帮他加戏。 有什么目的可以先藏一藏啊,你看人谢跖多会藏。 又想到他了,方纤星头疼:“傅氏是谁,名字呢?” 苏导看她们聊起来,自作聪明地挪了位子,那男孩顺势坐到了方纤星右手边,方纤星只好无聊地继续聊下去。 左手边的男孩子却先说话拆台:“傅氏可是温茹唯一的夫郎呢,他那角色挺好的了。” “唯一?”方纤星最近听到温茹的名字本就敏感,结果还被内容着实惊讶了一瞬,心里想,一个古人一生只有一个夫郎,怪不得都作古了,还能勾得谢跖把她放到手机壁纸里日夜看着,就连学水下考古也是为了她。啧啧啧。 “嗯,”那男孩子见方纤星注意力被吸引过来,眉眼张扬了几分,“不过有名分的只有傅氏一个,其他暧昧的还有不少呢。” 方纤星稍稍坐直身子,脸上表情寥寥,但心里却在想,你说,我爱听,多说点。 那边,其他人怎么可能容许他一个人出风头,见方纤星对历史感兴趣,坐得远的小演员们,男的女的都凑了上来。 “传说,温茹娶夫郎是为了掩人耳目,她的真爱啊,是元舜女帝。温茹死后,元舜女帝为她又是立衣冠冢,又是题悼词。五年前开温茹衣冠冢,墓棺上一句卿去无声,山海倾颓,亮瞎了考古学家们的眼。” 方纤星惊讶地微微张嘴,回过神来赶紧阖上:“女女恋啊,这么时髦?” “不止不止,我听说元舜女帝的弟弟弋阳王君跟她也有一腿。这可是正史记载的,温茹在海上遭遇风暴失踪那年,弋阳王君也因为巫医之祸葬身火海,火势三天未灭,最后尸身不存,只在废墟里找到一枚刻着温字的玉佩。说不定,她们是死遁,逍遥江湖去了。” “不可能,正史上写的温茹是一个有志于朝堂,爱国爱民的人,不可能抛下国家社稷去闯荡江湖。我倒觉得那个顾君后暗杀温茹的传闻比较可信。正史也记载了,顾君后出身掖庭,他的母亲一国丞相就是当时还是太女的女帝和温茹合伙搞掉的。” “我听的也是这个版本,不过也有人说,顾君后能够从掖庭出来,摆脱人奴之身,最后还登上君后之位,后面处处有温茹的影子。顾君后对温茹只怕是爱恨交加。” 方纤星:“……” 她只想听温茹是多么渣里渣气,背地里豢养侍宠,狎妓青楼的故事,好让她心里找下谢跖眼光就那样,是他瞎不是她不行的安慰。 至于温茹和史书上有名有姓的名人是怎么搞在一起的,她完全不想知道。 因为,那一听就是猎奇的。 怎么可能历史留下名字的人,都有狗血的感情纠葛,闹呢? 方纤星看向坐在那边优哉游哉喝酒吃菜的苏睦:“苏导就是要拍这些故事?这些故事可信吗?” 苏睦放下筷子,笑道:“元舜朝太久远了,只有几句话的正史传下来,像我读书的时候,元舜朝的历史只有五十来个字的介绍,这几年也就因为开了温茹墓,这才多了些谈资。半可信,半不可信吧,方总就当听故事玩,我们的剧本会把大家谈论最多的放在一起,娱乐大众嘛,没有人看剧学历史的。像元舜女帝和温茹的君臣情,就是我们电视剧的主线,过审肯定没问题。” 方纤星觉得,她投资还是草率了。 这个电视剧听起来好不正经,谢跖听到,只怕想堵住她们的嘴。 宋笼沙瞧着方纤星表情有些沉下来了,暗道不好,朝着方纤星挤眉弄眼,然后借口去洗手间,出了包厢。 方纤星没有搭理她,反倒有些严肃地跟苏睦说:“既然要蹭热度拍历史剧,多少尊重点那时候的历史,不然会被热度反噬的。” 苏睦不喜欢投资商对她的创作指手画脚,但面上仍然连连应下,还承诺一定找专家指导。 方纤星皱着的眉头微微松开,起身,也用去洗手间的借口,出了包厢。 刚出去,就被宋笼沙一把抓着手腕拖到人比较少的走廊死角。 “姐,你猜我看到谁了?” “看到谁了?”方纤星整理好被她拉皱的袖子,随意地倚靠在走廊的墙边。听了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更让她情绪提不起劲来。 “姐夫,我看到姐夫了!” 宋笼沙看方纤星心不在焉的样子有点生气,摇着她的手,朝着一个方向一个劲儿地挤眉弄眼,随即小脸一垮。 “姐,姐夫不会是到这查岗的吧?我给你发了那么多短信,你不听,看被堵了吧。刚刚你还跟那些小明星聊得这么欢。那里面有几个小鲜肉是惯犯了,手段脏得很,今天能使花招坐到你身边去,明天就能使花招躺到你床上,你还任他们胡闹!” “姐夫一定是生气了,我刚看到他黑沉着脸,桌上白酒去了小半瓶。” 方纤星下意识想说哪来的姐夫,但最后只是抿抿唇:“在哪儿?” “就这层,西北角的卡座,旁边有一丛绿植的。”宋笼沙殷勤地回答。 方纤星“嗯”了一声没有动作,倚靠在墙上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姐?”宋笼沙弯下身子,疑惑地歪歪头,凑到方纤星眼前。 方纤星抬手,将她的脸推开:“进去跟苏导说一声,下次不用这么客气,忙,没空来。” 宋笼沙连连应承下来:“好的好的,姐你尽管哄姐夫去吧,这边交给我,你放心!” 方纤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朝着宋笼沙刚指的方向,慢吞吞走过去。 就是这么上赶着,跌份。 心里不由地默默希望,她去的时候,谢跖已经走了。 可转念想想,她算是特地过去的,要是她刚到,谢跖就走了,她岂不是白忙一场? 不行,他得等着她。 * 谢跖喝的白酒,每一口咽下去都烧喉咙,烧肺腑,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谢跖不高兴的情绪有个对冲,勉强冷静下来。 可能是看他一个孤身男人,喝闷酒,总有人试图靠近他,看他蹙眉,又扫了一眼桌上的手机,犹犹豫豫地转身离开。 方纤星过来的时候,刚折返一个,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方纤星步子顿住,眉眼冷了好几度,等站到谢跖身边,才稍稍回暖。 谢跖的桌上放着手机,屏幕一直亮着,110三个数字已经打完,就差一个拨出键。 方纤星眼神无奈,谢跖好像总有办法让她生出一种好笑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谢跖蹙眉,这次来的这个人,待得太久了,他抬手,将削直的指尖放到拨出键上悬着,作威胁状。 但这种程度的搭讪,当事人非要坚持的话,勉勉强强算个骚扰,110哪有那么闲什么事都管啊,谢跖也就仗着一般人不想惹事的心思狐假虎威。 方纤星出声叫他:“谢跖!” 谢跖悬在手机上的手一顿,弯弯了指尖,手掌往后收了几寸,放在桌上,侧抬头看向方纤星。 方纤星背光了,后面的灯照过来,打在方纤星身后,让她周边镀了层橘红色的光边。谢跖鼻子微酸,很快地收回视线,低头将杯子里剩下的白酒一饮而尽。 方纤星皱眉,在他对面坐下。 “出了什么事?” 说完,暗暗踩了自己一脚。 管谢跖又出了什么事,她这一次就算要做好人,也顶多好心照看他,把可能喝醉的他安全送回家,一定不能没事找事。 可谁知道,她竟然就那么下意识地把关心问出了口,像是习惯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啊大家,希望新的一年大家健康平安,事事顺遂,考高分赚大钱! 第7章 谢跖抬头,漆黑透亮的眼睛掠过一抹自嘲。 出了什么事? 呵,已经没人帮得了他了。 方纤星心里的懊恼在看到他这副自暴自弃的模样之后噤了声,自愿地重复了一遍方才脱口而出的关切。 “又遇到问题了?你说说看,或许我还能帮得上忙。” 谢跖摇头,从只剩半瓶酒的酒瓶里又倒出一杯,抬手就要往嘴边送。 这是酒,白酒,不是水! 方纤星皱眉,伸手去抢他手上的酒杯。 谢跖敏捷地一偏,避开方纤星的手,兀自喝了一口之后,抬头看向方纤星。 眼里的情绪是不乐意。 不乐意,方纤星插手。 他想喝酒是他的事,方纤星管不着。 虽然方纤星帮过他,在他这,算个好人。但是她们两个人,可没那么熟,方纤星当时会帮他,他自己也是动了很多脑子,出了很多力的。 后来更是把结婚失败后的麻烦事,通通揽过来解决了,忍受了很久他妈他爸的责怪,也忍受了方纤星妈妈和爸爸的打量。 他想结婚是居心不良,方纤星想结婚难道就纯良吗? 如果他把方纤星假结婚的意图捅给双方父母,她们保准骂方纤星骂得更狠。 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欠方纤星什么。 “空腹喝那么多白酒,你不要命了?” 谢跖看起来没事人一样,但他的唇色其实已经有些发白,这让方纤星不由得气急开口。 “不准再喝了!” 谢跖不吭一声,大半张脸掩在背光的阴影里,喉头滚动,只闷头喝他的酒。 怎么那么难搞! 方纤星身上气息强势起来,站起身,朝着谢跖走过去,一把按住他的左手,确保谢跖动弹不得之后,又伸手去夺他右手上的酒杯。 她那样子,几乎把坐着的谢跖捆在怀里。 骤然被一个女人这样亲密地钳制住,谢跖脸色大变,挣扎起来,被方纤星抓住的酒杯在她们俩的争夺中酒水溅落许多。 “你放开我!” “不放!除非你放开酒杯!” 方纤星坚持得很,虽然说不清楚,她为什么想管谢跖的事,但是她既然已经说了不准喝,谢跖必须得听。 整个人好像陷进了温热绵软的棉花里,这让谢跖清醒地知道,他被一个女人抱住了,羞意和恼意,还有终于慢慢上头的醉意,让他整个人暴躁难忍,用尽力气站起身来,将方纤星的右手甩开。 谢跖力气不小,他一心想去水下考古一线,所以毕业之后就算一直待在办公室里,他的体能训练也从没荒废过。 方纤星没预料到这些,右手成功被他甩开,眼见就要顺着惯性砸到一边的椅背上,一双柔软细腻的手突然伸过来,将方纤星的手护住,抱在自己怀里。 方纤星和谢跖齐齐一愣。 “方总,你没事吧?”之前在包厢里给方纤星敬酒,但却被别人抢了风头的男孩子秀气地蹙着眉,小心地把方纤星的手抱在怀里,整个人往她们那边走近了两步,不满地看向谢跖,“你怎么能对方总动手?” 谢跖视线扫了一眼方纤星被他抱住的手,冷冷地撇开。 干他什么事? 任谁也看得出来,他刚才是反抗吧。 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强行钳制住,他怎么就不能反抗了? 谢跖心里不服气,但一贯不理人的习惯让他一句话也不说,转过头,冷冷淡淡地看向方纤星。 方纤星抽了抽手,但那男孩子抱得很紧,她皱眉,低头正好撞进谢跖愈发冷淡的眼睛里。 这状况,让人暴躁。 方纤星移开视线,眉眼完全沉了下来,对着那男孩子说出了生硬的命令:“松手!” 那男孩子看了看方纤星,又看了看谢跖,委委屈屈地松开了手,嘴上还不忘开口:“方总,刚要不是我路过看到,您的手就受伤了,他太没有分寸了!” 方纤星将手收回来,也松开了按住谢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跟他们拉开距离:“知道了,多谢。你叫什么,之后我让人联系你经纪人。” 这意思就是,会实质性地感谢他。 “方总,我叫唐瑄,是沐晨娱乐的。”唐瑄眼底亮了亮,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又朝方纤星走了一大步,“我刚还以为您已经走了呢,真好,又遇见了。” 说话的语气柔柔软软的,尾音带着点羞怯,但比在包厢时的胆怯好一点,似乎放开了些。 听出唐瑄话语的黏腻,方纤星下意识想避开,但唐瑄刚出手帮忙,让她的手幸免于难,她不好现在就不搭理人,敷衍地“嗯”了一声:“你经纪人呢?” 赶紧把人带走,见好就收。 唐瑄声音含着笑,语气带着点娇弱的憨气:“我偷溜出来的。现在刚出道没多久,没多少人认识我,我就想自由地到处走走,方总可别告诉我经纪人呀。” 方纤星虽然躲过很多美人计,但性格决定了,她做事不太愿意当面给人难堪,只能压着烦躁周旋。 这也是她为什么急着找个挡箭牌假结婚的原因,她不方便说的话,做的事,以后可以借她夫郎的名义去说去做。 可惜…… 方纤星眸子微微向下,看到谢跖与他无关一样坐在椅子上,又喝了一口酒。 方纤星皱眉,谢跖这家伙,真让人不省心。 其实,谢跖并不是完全没有反应。 他到这儿来喝闷酒,是想清静一下的,不是来听别人谈情说爱的。 唐瑄娇滴滴的声音,听得他烦躁。 他水下考古队员的申请被刷下来了,理由是项目重大,安全第一,第一批水下考古队员只要身体素质更好的女队员。 但是身体素质不应该用体能训练的结果说话吗? 凭什么因为他是个男人,就看都不看,直接筛选掉他的申请? 如今唐瑄娇滴滴,柔弱无骨地站在他旁边,倾慕地看着方纤星的样子,让他无比生气。 就是因为太多男人习惯了被娇养,习惯了躲在女人的庇护之下,把自己养成了弱唧唧的小白兔,这才导致整个社会在男人身上贴上弱、娇、胆小、需要保护的固有标签。 这个唐瑄,能不能争口气,站直了,说话的舌头也捋直。 想到这里,谢跖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拿过椅子背后的外套,推开方纤星,径直离开。 眼不见为净。 方纤星一惊,连忙伸手去拉他,拉了个空:“谢跖!” “做什么?”谢跖停住脚步,不悦地回头看她,恶意满满地开口,“怎么,方总一个不够?” 这说的什么话? 方纤星皱眉,快走几步,拉住他胳膊:“你喝了那么多酒,我送你回去。” 对着方纤星的好言好语,谢跖不好再试图将坏情绪发泄在这里了,挣扎着要走:“你忙你的,我又没醉!” 喝了那么多,方纤星怎么可能放心。 两人僵持着,一女一男拉拉扯扯惹来许多目光和议论,里头不乏对她们关系的恶意揣测,方纤星抬头凌厉地扫了一眼,议论声又降下去。 唐瑄上前来,善解人意道:“要不我扶着这位哥哥吧?” 方纤星看他一眼,转头严厉地对谢跖说道:“不管你醉没醉,我看到了,我就要安全把你送回家,你没得选。现在,他扶着你,我去取车,你给我安分一点!” 方纤星鲜见的厉色把谢跖镇住了。 她凶他。 谢跖抬眼望着方纤星,想倔强地怼回去,但忍住了。 他不是怕她,他是确实有点醉了,她想送他回去,就让她送他回去。 任何时候,任何人,她说话不都好声好气的吗? 为什么突然独独要凶他? 唐瑄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双手搭在谢跖的胳膊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哥哥,我们走吧。” 谢跖想甩开,但一抬头看到方纤星看过来的冰冷目光,撇撇嘴,不动了。 方纤星见他安分下来,心底稍稍松了口气,转身带着两个人往外走。 到了大门口,方纤星去取车,唐瑄和谢跖一起站在门口等,冷风吹得谢跖脑子挣扎在清醒和混沌之间。 看不到方纤星人影了,唐瑄骤然开口,声音褪去了柔软,含着笑,却低沉着:“哥哥,你是在欲擒故纵吗?” 谢跖眉头皱了一下,忍耐过脑袋里的一阵刺痛,才看向唐瑄,冷硬开口:“没有!” 唐瑄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希望哥哥说的是真话呢!” “什么意思?”谢跖眼神幽深了一瞬。 “没什么意思,就是……哥哥既然不喜欢,就别折腾方总,让她在你身上放太多心思。”唐瑄认真地看向谢跖,脸上带着嘲讽,“谁不知道,女人在什么事上花费的心思越多,就越容易对什么上心?哥哥难道要假装不知道?” 凭什么他要知道? 他一个男人,凭什么要懂女人? “有什么手段,你用在方纤星身上,别烦我!”谢跖憎恶地看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向旁边走开了两步。 “真清高啊!”唐瑄翘了翘嘴角,“要是方总就喜欢这调调,我也只能找哥哥取取经了。” 程哥说了,方纤星是第一次投资电视剧,年纪轻,长得漂亮,作风正派,也没听说身边有什么男伴,是有钱人里的一股清流。 若是攀上她,以后在娱乐圈不仅走得好,还走得正。 这可比去陪那些富婆,坏了名声也只能拿一两个蹩脚的资源好得多。 可原来,方纤星是有在意的人的。 唐瑄自然想挑拨离间,彻底让方纤星和谢跖没戏。 自己不爱理人的习惯被唐瑄说成清高,还被唐瑄说成勾搭方纤星的手段,谢跖脸色极差,极力忍耐,心里开始怨怪。 方纤星到底哪里惹来的白切黑讨厌鬼! 谢跖心里情绪波动越大,脑子就越昏沉,醉意逐渐上头,烧灼的胃也开始抗议,一阵阵地发紧发痛,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唐瑄先是不在意,余光瞥到一辆车开着车前灯过来,立马上前扶住谢跖。 谢跖现在对他厌烦得厉害,不乐意被他碰,伸出手将他推开。 他脑子昏昏沉沉,只觉得自己出手的力气好像不太够,刚要懊恼,唐瑄“嘭”一声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脚腕,眼睛绯红地看着他。 “哥哥,你醉了,我是想扶你而已,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说话凄婉可怜。 那边刚停车下来的方纤星一阵头疼。 她只是去取个车的功夫,这边怎么又闹上了? 谢跖推了她还不够,怎么把小明星也推了。 作者有话说: 提前插一句:这本书的男生子设定不是性转来的,是古代基因筛选和人体改造来的,所以男人生理特征基本不变,但体质普遍很差,大家不用女化男主,就想象他是个倔强的病美人就可以了。后面有古代内容的时候,还会写到的(别着急提问,问了不好回答,会剧透)。 第8章 身后高跟鞋声逐渐走近,谢跖瞬间了然,唐瑄在做什么。 他看上去像是一块很适合被踩的垫脚石吗? 也不怕真崴了脚。 谢跖控制住自己有些虚浮的脚步,朝唐瑄逼近,微微倾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迟迟不起来的唐瑄,黑得幽深的眸子过于平静,让人只觉得冷漠:“抱歉,脚伤了吗?” 语气却是温和可亲的。 唐瑄脸色微微发白。 谢跖推他那一下几乎没用力,任谁被冤枉都会下意识反驳,谁曾想,谢跖这么快反应过来,甚至还摆出了一副想玩陪你玩的神态。 唐瑄咬了咬唇,余光看到方纤星过来只有几步了,垂头,红着眼眶紧紧抱住自己的脚腕。 他没有选择。 如果他说还好,没伤到,谢跖肯定会当着方纤星的面,把刚才推他的事轻描淡写揭过,还会仗着自己醉意上头,把方纤星的吸引力全部吸引过去。 他已经道歉了,你还要他怎样? 他是喝醉了,不是故意的,你原谅他吧。 反倒是,他醉得太厉害了,她要早点送他回去醒酒。 如果真是这样,他这一跤,不仅跌了个寂寞,还能给谢跖一个耍酒疯,今晚赖在方纤星身边的借口。 他才不要老是做助攻那一个。 唐瑄紧紧抱住自己的脚腕,悄悄用手在脚腕掐了几把,让那一块娇嫩的肌肤透出块状的殷红出来。 “受伤了?严重吗?” 方纤星走上来,将将越过谢跖的时候,却被谢跖一把抓住了手,生生阻断了她朝唐瑄走去的步子。 方纤星有些意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谢跖的手是好看的,骨节分明又修长,像美人竹的竹节一样。 谢跖将方纤星往后拉了拉,自己则抬步上前,黝黑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唐瑄,抢在唐瑄回答方纤星之前开口:“怪我,喝得有点多,昏昏沉沉,手上不知道轻重,你没事吧?” 唐瑄余光扫过她们两人牵着的手,暗暗咬了咬后槽牙。 谢跖的话让方纤星从他莫名其妙的主动里回过神来,看到他侧脸冷冽苍白,额角渗着细汗,越发觉得谢跖作死,空腹喝那么多白酒,要只是醉了还好,怕就怕急性胃炎、酒精中毒之类的。 方纤星手上紧了紧:“还站得稳吗?我先送你上车等着,唐瑄受伤了,我处理下就回来。” 谢跖回头看她,剔透幽黑但明显含着不满情绪的眼睛珠子盯住方纤星。 方纤星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她说的有错吗? 错了,谢跖一向缺乏热情,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偏长得又不是个低调的,所以读书的时候总有人因为各种理由,打着他不合群是个怪人的借口对他动手。 他向来一一反击。想让他吃亏的人,他会让他吃苦。 现在,他正在教训唐瑄,方纤星却要他走,还打算把他支使开之后,单独“怜惜”唐瑄的伤,让唐瑄得偿所愿。 这不就是拆他的台吗? 他不走,唐瑄敢算计他,他非要看着他自食苦果不可。 事实上,方纤星一句话,岂止是谢跖不满意,倒在地上脆弱可怜的唐瑄也不满意。 他脚伤还倒在地上,方纤星却在关心谢跖站不站得稳? 偏心。 一直倒在地上有些难看,虽然说现在时间晚了,人不多,但路过的人总有一两个,一边走自己的路,一边奇怪地打量她们。 唐瑄毕竟是活在镜头下的,不想惹这种围观,也不想留这种难堪的黑历史,于是自己艰难地扶着大门口的石柱站了起来。 “啊——” 快站好的时候,单脚没站稳,惊呼一声,两手紧紧抱着石柱才稳当。 谢跖和方纤星闻声齐齐看过来。 对着看过来的方纤星,唐瑄强颜欢笑地露出一个笑容来,那双淡色的眸子像掬了一捧水。 方纤星被看得有些心虚。 怎么说,唐瑄也是因为帮她照顾谢跖,被谢跖意外伤到的,她不该任他倒在地上,还自己可可怜怜地扶着石柱站起来。 “你手机在吗?我给你经纪人打电话吧,你看起来不太好,需要处理一下脚伤。” 方纤星说着,又向着唐瑄走了两步。 谢跖有些不耐烦了,方纤星之前看他装可怜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这个唐瑄难道就装得就比他好? 一点儿也靠不住。 谢跖松开拉着方纤星的手,打算自己速战速决去。 被他越过去的方纤星脚步一顿,不知道谢跖为什么要松手地反牵住谢跖的手。 谢跖被她拉得往后退了半步,转头对着方纤星皱眉。 方纤星则觉得谢跖醉了还不老实待在她身边,等她处理好这里的事,她就送他回去休息。 去医院折腾太累,她打算叫个医生过来,给他检查一下,有没有伤到胃,伤到脑子。 两个人又莫名对视上了,脸色还都很不好。 唐瑄出声打断:“我没带手机出来,程哥的号码刚换,我还没记住……” “不过,方总,我没事的,您别这样责怪地看着哥哥了。喝醉了容易不认人,刚刚哥哥不是也推开您了吗?我跟哥哥不熟,哥哥推开我更是下意识。” “怪我身子比较弱,跌一跤而已,怎么就伤到脚腕了,但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其实,就算伤到骨头也没关系,下个礼拜没我的戏,我能养好的。” 唐瑄勉强地笑了笑,声音软软糯糯的:“哥哥喝了那么多酒,肯定很难受,方总您早些送他回家吧,这么晚没回家,他家里人该着急了。” 唐瑄不说话还好,方纤星会觉得又是谢跖喝醉了胡闹,无意伤到他了,可是一开口…… 她又不是个傻子。 方纤星沉默地看了唐瑄几秒,又回过头,撞进谢跖看她的目光里,终于明白谢跖为什么这么不满地看着她了。 方纤星松开谢跖的手,后退两步。 心里想着:好的,您上,是我眼拙。 谢跖微妙地看了她一眼,径直往唐瑄那边过去,一把将人扶住。 “方总。”谢跖开口,“酒烧得我胃痛,他脚又受伤了,正好一起去趟医院吧。” 方纤星本来打算把唐瑄交给他经纪人,或者叫她妹妹过来处理,但既然谢跖想要送他去医院,她就配合配合吧。 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真的胃痛?” 谢跖笑了笑:“没骗你,我知道你的禁忌,上次对你说谎的人被你整得那么惨,我骗谁也不会骗你的。” 方纤星疑惑地看着他,她什么时候有这种禁忌了,谢跖骗她可骗得不少。 她们签完婚前协议,第二天再看到谢跖,她就再没看到之前那个让人如沐春风,事事妥帖的谢跖了。 这家伙,打一开始就是装的。 那边,听到谢跖的话,唐瑄身子僵了僵,小心地开口:“不用去医院吧,我只是小伤,休息几天就没事的。” “伤筋动骨的事怎么是小事?你刚刚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一定非常严重。”谢跖回头,认真地说,“得拍个片子,好好治,不然我会愧疚的。” “方总也会愧疚的,对吧?” 方纤星点头。 你说得都对,你继续。 谢跖扶着唐瑄的胳膊,用了些力,带着他往车边走。 唐瑄心慌了慌。 原本他因为护住了方纤星的手肯定能得些好处,可现在去医院的话,被她发现自己在骗她,甚至还意图陷害她在意的男人,他会吃鸡不成反蚀把米吧。 而且谢跖说的,方纤星会整说谎骗她的人,会怎么整,整到什么程度? “真的不用麻烦了,我记得我助理的电话,我一会儿让他来接我。你们有事就先走吧。”唐瑄想甩开谢跖的手,但谢跖紧紧攀着他,他甩不开。 唐瑄心里恨恨,谢跖喝了那么多白酒,刚刚明显都站不稳了,怎么现在还没醉晕过去? 谢跖头已经发晕了,看上去是他扶着唐瑄,实际上,他紧紧攀附着唐瑄的胳膊才能站稳。眼前的唐瑄更是变成了重影,谢跖看到他脸上惊慌的表情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心里有点高兴。 “不麻烦,反正我也要去医院,顺路!”谢跖将唐瑄又往车所在的地方拖了拖。 唐瑄想往后退,但谢跖拉着,方纤星旁边看着,他只能虚弱地笑笑,一瘸一拐地被拖着走。 方纤星看着谢跖折腾唐瑄的样子,哭笑不得,默默地跟在一边,偶尔唐瑄看过来的时候,她严肃地点点头,表示,听谢跖的,谢跖说得对。 “走吧,再耽搁下去,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谢跖歪歪头,“你是不是脚痛得走不了?我喊方总抱你上车吧。” 如果是之前,唐瑄还挺高兴的,但现在,谁让他上车都不行。 方纤星不知道谢跖为什么要把火往她这边引,清咳了一声:“唐瑄是演艺圈的,我抱他影响不好。谢跖你好好扶着,就两步路了。” 谢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没办法了,你靠着我点。你受伤这么严重,方总肯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补偿”两个字用了重音,听在唐瑄耳朵里,宛如恶魔低语——方总发现你撒谎骗人,她会好好整你的。 唐瑄咬着唇看着谢跖,看他脸上带着讥诮的神色,一时恼怒压过了心头的胆怯,眼看只有两步就上车了,唐瑄心一横。 “那就麻烦方总和哥哥了。” 说完,整个人像是突然站不稳,朝谢跖压过去。 谢跖猝不及防,刚要退开,想了想又勉力去撑住。 他本就有些站不稳,再加上唐瑄刻意,两个人齐齐“翻车”,跌倒在地。 谢跖还好,只踉跄了两下,跌坐在地上,他抬眼去看唐瑄。 跌倒之前,他亲眼看到唐瑄故意半踩在牙子上,一咬牙,把自己一起带着跌倒。 他甚至听到了骨头响的声音。 谢跖脑子有点发懵。 “没事吧?”方纤星没想到,两个飙戏的人会突然摔倒,连忙上前,把谢跖抱着站起来。 谢跖头晕晕乎乎的,低头靠在方纤星肩窝里,醒了醒神,半晌抬头看向方纤星,神色严肃:“……有事。” 方纤星听了直皱眉,将他的手拉起来,看看倒下撑地的时候有没有擦伤。 “不是我。”谢跖收回自己的手,回头指着,跌坐在地,龇牙咧嘴抱着自己脚腕的唐瑄,“他好像瘸了,真的。” 方纤星:“……” 第9章 晚上11点半,医院仍然灯火通明。 谢跖和唐瑄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谢跖好得很,唐瑄踝关节骨折。 谢跖妈妈喜欢白酒,从小用筷子沾了给谢跖抿着玩,酒量慢慢养了起来,再加上平时生活习惯规矩,坚持体能训练,所以除了在门口吹风的时候,头有点晕,站不稳之外,其他什么事也没有。 方纤星还是不放心,让医生开了点像蜂蜜一样解酒养胃的药膏,兑了白开水,盯着他喝。 她们现在坐着的地方是在输液的区域,谢跖坐着,小口小口地抿着手上兑了药的热水,眼角时不时偷看方纤星的眼色。 唐瑄脚扭得很重,送来的时候高高肿起,医生检查之后,上了药,还给他打了石膏,高高地吊着。 方纤星安排人送他去了高级病房,唐瑄的经纪人和助理得了通知也急匆匆赶来,过去陪护。 人仰马翻。 谢跖抿着嘴里有些甜的药水,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想跟方纤星解释,不是他做的,但那时候的状况——他知道他在整唐瑄,方纤星知道他在整唐瑄,唐瑄也知道他在整他,唐瑄受伤还能是谁干的? 谢跖暗暗用牙磨了磨杯沿,懊恼得不行。 那个唐瑄太小题大做了,就算被方纤星知道他在装受伤,又有什么可怕的,再找借口开脱就是,竟然一咬牙,把自己扭成了踝关节骨折。 这是用了多大的劲? 谢跖自然不懂唐瑄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他生活的圈子比较单纯,那些欺负人的,大多欺软怕硬,要脸面,想让他们知难而退,并不难。 但唐瑄不是。 谢跖暗示,方纤星会整说谎的人,唐瑄不可能不害怕。 在演艺圈、娱乐圈,有钱人的力量就像看不见的手罩在头上,如果真要被方纤星针对,处处整他,别的人再讨好方纤星,落井下石,他的明星生涯恐怕还没起步,就断送了。 所以,唐瑄宁愿把假的变成真的,最起码骨折了还能接好。 “是不是难受?”方纤星坐在他身边,看他进了医院之后,一直抿着唇没说话,现在又咬着杯沿,有些担心他是不是一直在忍着痛。 谢跖松开牙,低着头摇了摇,弱弱地出声:“对不起……我不是……” 方纤星愣了一瞬,旋即露出了然的笑,抬手,放在谢跖头上,顺了顺他头上有些凌乱的头发:“没事,他的责任更大。” 谢跖偏偏头,躲开方纤星的手,耷拉着眉眼,没说话。 说到底还是有一部分责任在他。 方纤星收回自己被躲开的手,撑着下颌,好笑地看着谢跖。 她原本是想娶谢跖回家,对付那些攀上来的狂蜂浪蝶的。 虽然说,大多时候她会打着宠夫惧内的名义自己干,但她的夫郎肯定也不能露怯,就算不出手,也要有稳坐钓鱼台的正夫气势。 相亲时候的谢跖,端庄大气,温和但有原则,是符合的。 后来露出爪牙来,有心计,有手段,不肯吃亏,也符合。 谁能想到,这家伙遇到不要命的了,也会心虚愧疚,气焰一下子就被浇灭个彻底,这就有些不符合了。 但是,却又莫名可爱。 方纤星就这么眼带笑意地盯着谢跖看,在旁人眼里,宠溺得很。 谢跖抬眼扫了扫附近看过来的打趣目光,转头瞪了方纤星一眼,偏转身子,拿后脑勺对着方纤星。 方纤星轻笑出声,稍稍敛了敛眼里的笑意,伸手握住他肩膀,将人转过身来:“其实你今晚做得挺好的,唐瑄现在想再缠着我也走不动了。” “我结婚要找的夫郎就是这样的。虽然我们领证失败了一次,但请问谢跖先生,还愿意给我做夫郎吗?” “你要的协议我肯定不会签的,但是,你现在不是又遇到难题了吗?不管是什么难题,只要你答应我,我一定想办法帮你解决,怎么样?” 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输液大厅,方纤星就这么含着笑,向他求婚。 谢跖只觉得脑子里的醉意像是还没散去一样。 “为什么?唐瑄也可以,他厉害得很,比我合适。”谢跖撇撇嘴道。 方纤星轻笑了一声。她现在要娶谢跖,是因为她觉得谢跖很容易吸引她的视线,让她不自觉上心。谢跖本人呢,看着又冷又凶,但偏偏心思单纯,还有点可爱。 就算不假结婚,真娶了他,她也可以接受。 但唐瑄,她找合作对象,都不会找他。 她看着温和好说话,但那都是为了方便行事养成的习惯,内里还是大女子主义的霸道高傲,不喜欢上赶着来算计她的,只喜欢自己主动拎回家的。 这些就没必要告诉谢跖了。 方纤星不说话,就一直眉眼微弯地看着他,眼睛里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被方纤星看得心乱,谢跖抿着唇,避开她的视线,转而说:“我遇到的难题,你解决不了的。” 谢跖偏头的时候,方纤星看到了谢跖微微泛红的耳根,心下更觉得娶谢跖挺好,下一秒却又听见谢跖不相信她的能力,方纤星不服气:“你说说看,我不信我解决不了。但说好了,解决了,你就要嫁给我,不带任何条件的那种。” 谢跖再转头回来,咬着唇瓣,看向方纤星,细碎的额发下面,漂亮的眉眼情绪挣扎。 方纤星静静等着,她心里已经预估了一下,她们从民政局分开到今天还不到一个礼拜,十有八九还是去分界海考古的事。 这能有什么难于登天的麻烦? 那头,谢跖终于下定了决心。 万一方纤星真的能解决呢? “我被分界海的考古项目刷下来了,她们不要男队员。” 谢跖缓缓地眨了眨眼,低声说道。 他可能不是故意的,但是这事太憋屈,对着方纤星说出来的时候,他不自觉带上了委屈的语气。 听在方纤星耳里,软软的,有点像撒娇,忍不住又抬起了手,去摸他的头。 “很想去?” 谢跖抬眼扫了扫放在他头发上的手,忍住了没躲开,只回应地轻点了下头。 方纤星眼底微微一亮,有求于她就会乖乖被摸呀。 她手上的动作大了些,把他头上乱了的头发,一一捋顺。 “你们文物考古的,归政府管,我是插不了手的。”方纤星故意逗他。 谢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凝住了,甩甩头,把方纤星的手甩开。 方纤星又笑出声来:“但分界海那个项目,听你的描述就知道,还挺大,少不了资金和技术支持,我可以去掺和一下,到时候就算不能随便插手,至少也可以提一提意见,你说呢?” 谢跖伸手,将方纤星已经收回的手拉着,往自己头发上压了压。 “你说得对!” 他怎么那么可爱? 方纤星顺势摸了摸他的头,眼底的笑意快漫了出来。 “所以别不高兴了,以后也不准一个人晚上出来喝闷酒,知道吗?” “资助国家考古不是简单的事,估计要花些时间,你耐心等着,好好工作,等我这边解决了,你就可以如愿了。” 谢跖期待地看着方纤星:“一定能解决吗?” “一定!”方纤星答应下来。 谢跖本身就是学水下考古的,据他所说,也只是因为性别问题被刷下来了,到时候她去提个意见就成。 最最不幸,谢跖除了性别,还不符合水下考古队员的其它标准,她也可以找个办法,让谢跖换个岗位去。 做不了下海的,还可以在海上做做后勤。 总归有办法解决的。 不过,那个遗址真跟元舜朝、跟温茹有关吗? 谢跖对一个古代女人那么上心,为了去那个遗址考古,两次答应她的求婚,想想还有点别扭。 想到这,方纤星无赖地提了个要求:“在事情解决之前,我们先不领证,但是你先把你手机壁纸换了。” 谢跖一愣,歪头皱着眉,疑惑地看着方纤星,“我不,为什么要换?” “既然要结婚了,你不应该用我的照片做壁纸吗?”方纤星理直气壮,她就要换。 “追星的粉丝,手机壁纸也不是女朋友啊。”谢跖手按在自己装手机的外套口袋,抬着下巴反驳。 方纤星不听,反正谢跖手机里不能有别的女人:“你什么时候换,我什么时候开始做事,你考虑考虑吧!” 谢跖咬唇,磨磨蹭蹭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熟悉的温茹画像,又找了个借口:“我没你的照片,下次吧……” 方纤星想做的事,没有等下次的道理。 方纤星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翻相册,心里尴尬了一瞬,她可能自己也没有。 “有我的照片吗?”方纤星给自己妹妹宋笼沙发消息。 宋笼沙回了好几个问号,见方纤星没下文,四五分钟后,唰唰发了四张照片过来。 像大学时期的。 方纤星看着陌生的照片,拧了拧眉:“哪来的?” 宋笼沙欢快地回复:“学校论坛找的,我挑了最好看的几张,是不是很棒?第二张还有点像我。姐,我们长得真好看。” 方纤星看了看第二张,侧身照,隔得有点远,不仔细看,确实有点像宋笼沙,方纤星跳过第二张,把第三张转发给谢跖。 “现在有了。”方纤星放下手机,挑着眉,看着谢跖。 谢跖鼓着脸颊,不情不愿地打开照片,一步一步地设置,眼尾余光一直打量方纤星,想让她收回这个主意。 但方纤星只是默默地回看过去。 谢跖磨牙,按下了“应用”键,手机壁纸上的温茹一瞬间就换成了方纤星。 谢跖有些怨愤地抬头,偏过身子,背对着方纤星,生气。 方纤星无动于衷,甚至觉得很满意,就连那张成为谢跖手机新壁纸但明显是偷拍的照片,都看得顺眼了。 第10章 等谢跖休息好,方纤星将他送回家,收获谢跖他爸热情的招呼一份和若有似无的打量一份。 方纤星任他打量,但没说她俩又决定结婚的事,怕这些大人觉得她们是小孩脾气,把结婚说得像儿戏一样。 虽然看起来,确实很儿戏。 翌日,方纤星补觉补到下午才去上班,刚走出总裁电梯,就对一边跟着自己进办公室,一边念工作行程的徐秘说道:“早上让你准备的元舜朝文物考古和藏品资料,下班之前整理好发给我。” 徐秘应下,但明显眼里有疑惑。 方纤星坐下,撑着下颌,唇瓣轻启:“我打算资助她们关于元舜朝的海下考古。”说着,灵光一闪,眉眼微扬,“王瑕那边是不是正在开发国风游戏?” 徐秘:“是,这两年游戏行业发展迅猛,跟国风有擦边的游戏尤其受市场欢迎,王总那边项目已经开了头。” 方纤星点了点头:“正好,不白资助,想办法跟她们合作,拿个官方背书。” 徐秘恍然大悟地点头,抬眼看到方纤星姿态轻松而慵懒地,将堆在旁边好几天的文件拉到自己面前,开始处理,偶尔将有问题的地方圈起来,打了个问号。 这是不再消极怠工了?徐秘有点想知道方纤星是怎么调整的。 “通知一个半小时后,各部门经理开会。”方纤星扫了扫面前的文件,估计了个处理时间。 徐秘:“好。”说完,就退了出去。 一个半小时后,方纤星坐在右侧上首,两指托着下巴,一边看投影仪上的ppt,一边听策划部经理的讲解。 蹙着眉,等策划部经理说完,方纤星开口:“你第十页的数据和第二页的数据都不一致,怎么做的市场调研?这样的数据能得出你的结论?” 话落,会议室空气骤然绷紧,策划部经理屏住呼吸,小心地吐气。 正压抑的时候,方纤星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谢跖发来的。 “方总,今天忙吗? 方纤星歪歪头,眉眼里的冷峻稍退,奇怪地看着信息,回了一句:“忙,怎么了?” 那边停顿了好一会儿,没有了声响。 方纤星放下手机,换了个坐姿,轻飘飘朝策划部经理看过去,让策划部经理瞬间像被大山压住了一样,目光频频看向方纤星的手机,希望它多亮一亮,为她争取点时间,她好找个合适的应对方法。 手机没有亮,倒是方纤星看着策划部经理,灵光一闪,转而去拿自己的手机,细削的指尖轻点:“进度一会儿告诉你。” 发完,方纤星调出了徐秘的对话框,停顿了片刻,抿抿唇又退了出来,继续自己的工作会议。 “下次汇报再做得这么草率,你就把你的副手带来,我看看你们谁更适合这个位子。”方纤星收回了对策划部经理的压迫,无情地回复。 策划部经理松了好大一口气,起码这次不追究了,大好事,大好事。 方纤星被谢跖的短信打断,不再跟她们多纠缠,很快地将所有人的工作过了一遍,该改的改,该执行的执行,有条不紊。 但许诺谢跖要发的进度,一直到下班回到家,方纤星都故意拖着不发,舒服地躺在沙发上,一页一页翻着徐秘准备的资料。 正如她所想,想要资助文物考古研究很容易,给钱就行,虽然不能参与,但是提一些小意见,合理、合法、合规,大概率不会被拒绝。 但是方纤星并不想这么解决。 她想通过合作,放大澄星对她们的影响,给自己带来利益的同时,也能让她们对合理、合法、合规三个词有更加灵活的解读,这样,谢跖想要达成的事才能更万无一失地得到解决。 心里有了盘算,方纤星把资料放到一边,将手机拿在手上,随意地旋转了几圈。 晚上八点整,方纤星吃完了晚饭,手机亮了。 谢跖:“方总,晚安。” 方纤星被逗笑了。 八点就晚安? 方纤星又等了一会儿,谢跖那边果然又发了一条:“方总,我没有偷偷换手机壁纸。”紧跟着的是一张截图。 截图里的她垫在几个日常app下面,唇角拉平并没有笑,但眼底自带三分笑意,眼尾勾勒出一种温柔但疏离的氛围感。 拍的还是不错的,放在谢跖手机里,更不错。 “是要我夸你吗?”方纤星勾唇笑了一下,“做得好,夸你。” 谢跖看到回复,把手机重重砸到床上,瞪着手机,气得原地转圈圈。 他不信她不知道。下午他发一句忙吗,她都反应得过来,现在他提示得都这么明显了。 方纤星知道,但那又如何,谢跖自己还没进入她未来夫郎的角色,把她当工具人,她得扳一扳他的想法。 半天没回应,方纤星怀疑自己把人气炸了,慢悠悠地拿起手机,总算给了条明路:“你的主动,目的太明显了,体验不好。” 谢跖气鼓鼓地拿起手机,盯着看了一分多钟,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恶狠狠地发了回去。 方纤星眉头一抬。 谢跖发了个晚安的动态表情包,可爱的拟人小狗狗穿着小花裙,对着她抓了抓手,右上角闪过“晚安,mua”的字样。 方纤星:…… 讨好她一下有那么难?一张表情包,还极有可能是系统自带的,呵,她像是缺一张表情包的人吗? 但看久了,不知为何,那小狗狗竟慢慢变成了卡通化的谢跖,穿着小花裙,耷拉着两只狗耳朵,撇着嘴,强颜欢笑地对着她抓了抓手。 右上角的“晚安,mua”显得格外显眼。 方纤星在沙发靠垫上埋头,控制不住大笑了起来。 好吧,体验感还是不错的。 把谢跖都逼得用表情包了呢。 方纤星敛了唇角的笑,将它揉进眼底,给谢跖发消息,简单地自己这边查到的消息和自己的打算说了说。 谢跖看到方纤星终于将事情进展发过来了,松了口气。他对监工没兴趣,就是想确认,方纤星有没有忘记,她会不会真的愿意帮他。 “谢谢。”谢跖看到放心之后,回了两个字,想了想,又打开了表情包列表,找个同款表情包发过去,这次右上角飘着“谢谢”两个字。 发完退出页面,不愿意再看了。 表情包这东西,别人看的时候代入感强,自己发的时候代入感也强。 他才没那么蠢兮兮的。 刚跳出页面,方纤星强要他设为壁纸的照片露了出来,强势地霸占了整个屏幕。 谢跖烦躁,将相册打开,准备将照片换回来,来来回回好几次,最后还是放弃了。 “真的要和她结婚吗?”谢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问道。 * “谢跖,你有女朋友啦?” 午休时间,谢跖在单位食堂吃饭,刚坐下不久,一向自来熟的同事石郴跟着坐到他旁边,挤眉弄眼地看着谢跖手边忽然亮起的手机。 谢跖压下心头乍起的慌张,佯装镇定地把手机拿起来,看到方纤星只是无聊地发了个“吃饭了吗,吃了什么”的消息。 气炸了。 “嗯。”虽然生气,但对石郴的问话还是应了。 这几天两个人一直用微信联系,大多时候都是他绞尽脑汁,用表情包卖乖卖萌打听进度,方纤星则慢吞吞把人逼急了再告诉他,经常把他气得在自己的房间跳脚。 看到她确实在一步步朝着他想要的目标走,谢跖忍了。 但方纤星真的很狗,她确认了他手机屏保壁纸是同一照片之后,开始不分时间的给他发闲话。 手机一亮就被人看到他的壁纸,石郴不是第一个,在此之前,他妈、他爸都看到了,欲言又止,但最后又默契地什么也没说。 “真的啊?”石郴听到他肯定的回答,惊讶极了。 谢跖性子当真是太冷太内向了,要不是当初有自己导师的嘱托,要好好照顾学弟,他还真不一定能一直坚持跟他搭话。 没想到,谢跖竟然有女朋友了。 只见他抬手拍了一张饭菜的照片之后,低垂着头,鼓着脸回消息,表情生动了许多,看着像是生气,又像是跟对面的人使小性子。 石郴默默看了一眼自己还没开动的饭菜,只觉得自己已经被狗粮喂饱了。 等谢跖回复完,石郴想起了正事:“最近有个苏导演过来找科长你知道吗?” 谢跖“嗯”了一声:“怎么了?” 谢跖细嚼慢咽地开始吃饭。 不知道方纤星什么癖好,非要他把今天的饭菜拍给她看,幸亏他还没开始吃,不然要拍残羹剩饭给她吗? 石郴回答:“你手上蔚代古建的资料整理得差不多了,科长的意思是派你和柯姐过去帮忙。谢跖你不知道,这部戏我偶像演女一号,我超想去看看,可惜被科长打回来了。” “她们要做什么?”谢跖皱了皱眉,他不想出差,就想安心等着方纤星的好消息。 “似乎是造一个元舜朝万寿节宫里的场景,说是投资商要求她们尽量尊重历史,苏导演很重视,想找咱们所里的专家帮忙。” “科长觉得娱乐圈乱七八糟,不想让男的去,但咱们科里,只有你一个对元舜朝研究得深一点。”石郴朗笑了几声,“这一趟,柯姐算是你保镖了,我看她最要防的是哪个星探看中你,把你挖去做明星去!” 谢跖垂下眉眼,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个没法推辞了。 晚上,方纤星照旧在告诉谢跖情况之前,先逼着他说了一些讨好讨喜的话,谢跖现在的话术、表情包都比以前丰富了很多。 体验感也好了很多。 但今天谢跖的回复却有点迟缓。 跟他说,她的计划书已经递了上去,内部消息同意了,只是不同意就这么草率决定与澄星合作,而是想把计划书主题公示,公开竞标。 同意公开竞标也算成功了大半,毕竟跟其他临时卷进来的人比起来,方纤星占的优势不可谓不大。再加上,为了未来夫郎,方纤星也会让自己百分百竞标成功的。 谢跖反应过来,慌张地“啊”了一声。 事快成了,他却要被外派出去了?谢跖心里有些烦躁。 方纤星换了换坐姿,发了语音过来:“怎么没反应?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做到这一步的,你的诚意呢? 方纤星的声音清冽里揉着几分笑意,听在耳朵里像是被风拂过,痒痒的,尾音还故意勾着绕着,成心扰乱别人。 谢跖听完就把她发来的语音记录删了。 她总是使坏心思戏弄他,谢跖防着她防得紧。 作者有话说: 现代女尊是不是有些冷啊~我瑟瑟发抖~一定不是我写得有问题,握拳。 第11章 谢跖想了想,还是把出差的事,跟方纤星说了。 听谢跖说他要去给一个故事背景是元舜朝的剧组做专家顾问,方纤星觉得好耳熟,一问果然是《元舜女帝》那部剧。 世界可真是小。 她是这部电视剧的投资商之一,她妹妹在剧里扮演女二,剧组虽然在离市区较远的霓格影视城,但也算半个自家地盘了。 这头,政府竞标一系列流程,快不起来。 分界海那边的水下考古队员需要培训一段时间,也快不起来。 所以,她支持谢跖先去剧组轻松一下。 因为宋笼沙还在离家出走中,不想暴露和家里人的关系,所以方纤星避过宋笼沙,只说这部剧有她投资,到了那儿,要是有人欺负他就联系她。 谢跖听方纤星分析了之后,心情好转了很多,起身,一边整理行李,一边跟方纤星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方纤星开始吐槽那部电视剧了。 问他,元舜女帝和温茹到底有没有一腿,语气有点八卦。 想到方纤星端着一贯正经的外貌,侧耳过来想听八卦的样子,谢跖勾唇笑了一下,等意识过来,赶紧唇角扯平,耸了耸鼻子。 “都是些野史胡说,元舜女帝是宓代后宫人数最多的帝王,三宫六院就是从她开始的,她后来命人在温茹棺墓上刻的那句卿去无声,山海倾颓只是表达难过而已。” “古时候交通不便,分离之后能活着再见非常难,所以古人把友情看得很重,元舜女帝和温茹应该是君臣之下的友情。” “蔚代就曾有一位皇女曾给自己的幕僚写过近千字的墓志铭,用词极尽缠绵悱恻,但从现有的史料和文物考证,她们很清白。” 方纤星看他正经地发了那么一长段过来,脸上浮上笑意:“那弋阳王君呢?还有元舜女帝的顾君后?都没关系吗?” 谢跖没想到方纤星知道的还挺多,认真地回答她:“弋阳王君的死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解密,史书只说,元舜女帝中年受巫医蛊惑,任由巫医渗透到遍布大宓的保育院里下毒手,害了数百万人命。” “弋阳王君不忍百姓受难,在宫中纵火自焚,血染宫墙,这才唤醒了元舜女帝。女帝后悔不已,将祸乱的巫医尽数抓到炜京城中伏法,烧毁巫医邪书三万多册。” 说完,谢跖长叹了一声:“一时间,原本遍布大宓的保育院十不存一,男人生育求医艰难,难产而死的人不计其数。” “要不是有温茹失踪前为元舜朝积累的财富做基础,各地官长、士绅、巾帼声援,宓代恐怕就要在元舜朝终结了。” “但刨去巫医之祸里的过错,元舜女帝仍然算得上千古一帝。祸乱后生灵涂炭,她竟然只用七年时间就恢复了,后来还多次组织专人在大宓以及大宓以外的国家搜集散轶的医书,巫医分离,修撰了当时最大体例的医库全书,惠泽所有百姓,宓代人口因此达到了巫医之祸前的三倍还多,生生扭转了危机,让宓代此后极盛了四百年。” “至于顾君后,他只是一个君后,仅此而已。他出身不好,罪臣之子,基本仰仗元舜女帝的宠爱过日子,放纵元舜女帝扩建后宫,扩出了三宫六院,后来的继任女帝也不是他亲生的。” 方纤星意外地眨了眨眼:“那你为什么不崇拜元舜女帝,反而对温茹那么关注?总不能是因为元舜女帝很渣,温茹却是个专一的吧。” 谢跖也说不清楚,学这段历史的时候,书上只有短短一段话,但他就是看着温茹两个字不挪眼。 那时温茹还没有画像传世,野史里说她长得极好,为她编排了许多艳史,说她出门一趟,马车上就会插满了过路男子抛来的鲜花,很长一段时间,她甚至要去找好友借马车,才能出行。 但谢跖却觉得,野史十有八九是夸大了,古代鲜花并不用来示爱,向温茹投掷鲜花的只怕是感激温茹施惠于民的普通百姓。 谢跖半天没回答,方纤星垂着眼,暗自撇了撇嘴。不用猜,谢跖肯定又去想那个温茹了,说不定还会把温茹的画像重新翻出来,看着看着,把她忘了。 “你真不觉得,那张画像跟我有点像?” 方纤星其实已经忘了那幅画具体长什么样子,但当时像照镜子一样的刹那恍惚还是让她印象深刻。当然更深刻的是谢跖当时那很不屑、很讨打的神情。 关于温茹,谢跖回复得可快了:“不像。”斩钉截铁。 方纤星噎了噎。要不要这么果断?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至少有两分相像吧。 谢跖继续发消息过来。 “我之前用作壁纸的温茹画像不是真迹。” “五年前,开山凿路的时候发现了温茹衣冠墓,当地文物考古研究所立刻组织了温茹衣冠墓的抢救性发掘。谁曾想,打开主墓穴不到十秒,涌入的空气改变了墓中的状态,悬在棺墓后方墙上的彩绢画像褪去颜色,组织剥落,顷刻间销毁。现在这幅是在场的人根据记忆,重新画出来的。据说只有五分相像。” 好吧,那就不和一幅假画争像不像了。一想到,谢跖一直对着个假画“深情”,方纤星忍不住偷偷鼓掌,销毁得漂亮。 想到这,方纤星心虚地转移了话题,问谢跖出发的时间,让他到了那里,跟她说一声。 谢跖应下了。 这段时间,或许是跟方纤星聊了很多,谢跖逐渐跟方纤星熟悉起来,不自觉地信任她、依赖她,明明自己也知道分界海那边的遗迹考古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不急于一时,但是听到方纤星安抚他,他才真正放下心来。 谢跖想,这都是因为方纤星是个对任何事都无比认真的人,让人忍不住相信她。 而不是因为什么……别的。 * 方纤星原以为自己问谢跖元舜朝的事,只是哄那家伙玩的,他喜欢什么,她就将就将就他,多说些关于那些的事。 没想到,当天晚上,方纤星就做了梦。 在梦里,她走在皇宫当中,不远处黑烟冲天,艳红的火焰在一个大坑中翻滚,将昏暗的天空照得很亮很亮,诡异的亮。 她走近,看到火坑旁石阶上穿着龙凤皇袍的女人,和她身后一个穿着棕色深衣的女官。 女官先看到她,朝她和善地笑了笑。 女皇旋即也朝她看过来,眉眼凌厉。 方纤星警惕地后退半步。 那个女皇微微蹙眉,头回转回去,指着面前的火堆:“爱卿,你看,朕做到了,此后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方纤星顺着她的手看向火堆坑底。燃着的是书,竹制的、纸质的,还有绢帛的。 方纤星想起谢跖说的巫医之祸,女皇缉拿巫医之后,烧去了巫医邪书三万多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她梦到的就是这件事? “可惜,弋阳走了,你也走了。”女皇站在那里,睥睨地看着面前高高的火焰,眼底却是无尽寂寥。 “为什么你们都不能理解朕?”女皇笑了笑,转头盯住方纤星,“爱卿,且等着吧,总有一日,万世千秋都会感谢朕的。是朕,拯救了所有人。” 用这样语气说话的人,应该是癫狂的,方纤星却发现这个女皇十分冷静,一身严谨的肃穆,静静地站在那里欣赏冲天的火焰。 画面似乎突然静止了一般,方纤星往后退,想离开这。醒不过来,那她就去别处逛逛,总比一头雾水站在这里面对着一个看着就很危险的女皇强。 “爱卿又要走了吗?”女皇出声。 方纤星顿住步子,转过身蹙眉看她,她才不是她的臣子,她不用向任何人臣服。 女皇看到她的眼神,笑得反而和煦了,问她:“这么早走吗?你还没看看朕的女儿呢,和你生的溯鲤相比,丝毫不差的。” 我生的?你在说什么胡话? 方纤星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昨晚睡下时穿的睡衣啊。她这是把自己看成谁了? 女皇不在乎她的反应,感叹了声:“沈贵侍生的,却更像朕一些,真神奇啊。要不是许芳君生的是个死胎,朕也许就能在同一天拥有两个女儿了。” 女皇看着方纤星的眼睛:“你妹妹的功劳,朕会帮她记着的。” 我妹妹,怎么还有宋笼沙什么事吗?宋笼沙能有什么功劳值得被这个女皇记着?还是说,她说的另有其人。 是她正在看着的那人的妹妹? 方纤星像个局外人一样,警惕但茫然地站在原地。 “让她好好照顾弋阳和弋阳的孩子,若叫我知道她有一点儿对不起他,天涯海角我也会将她抓回来弄死的。”女皇眼神锐利起来,“她早就该死了,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该死。” 方纤星被她的眼神惊得后退三步,她来时明明是坦途,倒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却整个人跌下去,像是跌进了万丈深渊。 眼前情景搅作一团混沌。 “呃……”方纤星冷汗涔涔地从梦中苏醒,一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女皇的眼睛。 那个女人是元舜女帝吗? 她在看着谁? 在和谁说话? * 早上,谢跖搭乘柯姐的车,一起去霓格影视城。 柯姐也是个不爱说话的,车里只放了些音乐。谢跖则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清冷的眸子随意地扫过一旁的街景。 音乐鼓点有点强,差点掩盖谢跖手机的提示音。 “小谢,你手机响了。”柯姐一边开车,一边偏头提醒了声。 谢跖慌忙拿出手机。自从换了方纤星作屏保、壁纸之后,他用手机就格外鬼鬼祟祟。 他满以为方纤星肯定又是发了些日常的闲话,比如出发了吗,多久到之类。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方纤星的话一句比一句莫名其妙。 “谢跖,你说有没有可能,巫医之祸的时候弋阳王君没死?” “弋阳王君的妻主是谁?她帮女皇做了什么?” “谢跖,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昨晚梦到宓代皇宫了,元舜女帝还叫我爱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码字的! 第12章 谢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你怎么还做梦了?你不是逗我玩才跟我聊那些的吗?” 聊的时候,方纤星的不走心他还是感觉得到的。 这种一听说他们是学考古做考古的,就搜罗些野史传说来找他们解读的人,大多是没话找话,逗他们的,转天出去聊天,扯闲话的时候说起的还是野史传说,正经解释忘了个干净。 谢跖见得多了,别的同事会始终热情地回答,但他会巧妙地避开。 直到现在,对牛弹琴的事,谢跖也就对方纤星做了一回。 这回轮到方纤星沉默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回了话:“谢跖,聪明不是这么用的,知道吗?” 就算心知肚明,也没必要说穿吧,显得她上赶着逗人的样子贱兮兮的。 方纤星好气啊。 谢跖拿着手机,看到方纤星好半天才发出来的消息,好似看到方纤星暗暗咬牙的样子,不由得弯了弯眉眼,笑意浮现在脸上。 “小谢交女朋友了?”正在开车的柯姐眼角余光诧异地扫了一眼谢跖,发觉谢跖身上气息骤然柔和,脸上又扬起了笑意,不由地开口打趣,“看起来,你很喜欢你女朋友啊。” 哪有? 谢跖收了脸上的笑,重新板起脸,偏过头,微微侧向窗口,肩膀微缩,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机。 柯姐是前辈,他要是不回答那就过于不礼貌了,所以,只能嗡嗡地“嗯”了一声。 柯姐被他逗笑了,也就是谢跖平常太内向了,现在哪还有年轻人谈恋爱害羞的。 不过害羞也挺好,让她想起她家那位,十年前也是这么青嫩可口的小男人,看到她就低着头脸红。现在哟,嗓门比她还大,拎着鸡毛掸子教训孩子的时候,活像个夜叉,逼得平常不亲她的小崽子一个劲儿往她怀里躲。 不过,柯姐一时还真想不出,谢跖这样漂亮、不爱说话的高岭之花长相怎么变夜叉。 “稳定了,就带单位来玩啊。”柯姐好奇,想看,“年中,单位会组织一次旅游,可以带家属,到时候一起吧,也好让所里那些有贼心没贼胆的姑娘们安分安分。” 谢跖耳根子渐渐染红。 到底是上了年纪,就连不爱说话,严肃巴拉的柯姐也开始关心小年轻的感情生活了。 那边方纤星被谢跖的话噎住,想了一会儿又噗嗤一笑,惹得在一旁整理今日行程的徐秘偏头看了她一眼。 方纤星是笑,谢跖明知道她问着玩的,还正经回答他,认真得怪可爱的。 “这回真没逗你,我真梦到宓代皇宫了,那个女皇的睫毛我都看得可清楚了。”方纤星笑着回复。 梦里那个女皇气势太盛,眼睛看得她瘆得慌,说的话也莫名其妙,让她实在在意,有点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跖歪歪头,耳朵尖红红的,手上却正正经经地回复:“弋阳王君是元舜女帝唯一的胞弟,他仗着自己身份高,不愿意尊女人为主,一生没招驸马,哪来的妻主?元舜女帝早作古了,也不可能叫你爱卿,你只是做梦而已。” 啊? 方纤星愣住了。 那她做的什么梦?如果全是她自己编的,她想象力也未免太好了吧。 她可不止梦到弋阳王君有妻主,还梦到弋阳王君有孩子,元舜女帝有孩子,就连元舜女帝透过她看到的那个人也有孩子,甚至还有名字。 “素里,历史上有这两个音做名字的人吗?”方纤星问道。 素——里—— 谢跖缓缓地念了念两个字,只觉得叫起来还挺顺口,但在哪听过呢? 谢跖皱着眉想了很久,转头问柯姐:“柯姐,你记得历史上有谁叫素里的吗?” 柯姐微微抬起下巴,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好几下,摇头:“不记得,感觉同名的不在少数的样子,具体是哪两个字呢?” 方纤星不知道。 “好吧,看来只是我在做梦。”方纤星有点沮丧,抬手轻轻抠了抠桌上的文件,“你们要在霓格影视城待多久?” “至少两个星期。”谢跖看着路边的景观飞快地往后退,高楼大厦变作矮房、公路、旷野,心莫名地也跟着空了许多。 等了很久,方纤星都没再回复,谢跖退出对话框,按下电源键的时候,很快地扫了一眼屏幕壁纸,灯光熄灭,慢吞吞将手机装进上衣口袋。 一直留神谢跖的柯姐又忍不住露出姨母笑:“霓格影视城离城里大概一百五十多公里,不堵车的话,两个钟头就到了,堵车半天也能到,没织女牛郎隔得那么远。” “哦。”谢跖被打趣得耳朵尖又开始冒红,只能偏头装作在看风景。 * “这周事情多吗?”方纤星放下手机,看向整理好行程,站在一旁等着汇报的徐秘。 徐秘将平板递过去:“还好,事情不多,目前需要盯着的只有和政府、考古研究院有关的那个竞标,项目部林副经理有政府合作经验,现在由她在跟进。” 方纤星点头,滑动平板扫了一眼行程,翻页找出公司组织架构图,点开那个林副经理的资料看了好一会儿。 将平板还给徐秘之后,方纤星扬了扬眉:“把这周四、周五空出来,我有私事,具体安排我一会儿发给你。” “好。”徐秘点开平板,将这项添上。 * 谢跖到了剧组才发现,唐瑄也在这里,他的脚伤已经好了,正戴着头套,穿着宽衣博带的古装候场,听到柯姐和谢跖进组惹出的动静,转过头来,跟谢跖的视线恰恰好对上。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一名副导迎了过来,正好拦在两人中间,谢跖收回视线,和柯姐一起,被副导带去了美工组和道具组的临时办公室。 负责置景的总美术师是一个年龄四十左右的女人,姓崔,喜欢别人叫她崔姐姐,穿着鲜亮又不失严谨的工装,见柯姐和谢跖过来,圆滑地开始将她俩捧到天上,笑说,两位专家再不来,她就要抠破脑壳了。 一席话说得气氛活跃起来。 在正式开始工作之前,崔姐姐极其会做人,先将两人安排着去剧组包下来的酒店,等收拾好,再去吃顿好的,权且为她们接风。 因为酒店里面住了些明星,做幕后的自然不可能像明星一样有特别优待,所以只能安排两人和美术组、道具组的人挤挤。 谢跖住的两人间,室友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大,名为小钦的小孩,心思单纯,看崔姐姐对谢跖她们毕恭毕敬,谢跖本人长得又像个明星似,他就一直畏手畏脚地站在角落里。 等所有人都走了,谢跖在那里整理东西,他也不敢吭一声。 谢跖感觉到他的紧张,但他没有开口安慰,只低头整理,毕竟,过不了两天这小孩就习惯了,要是现在他主动上去缓和,接下来的几天就别想清净了。 谢跖想得很好,但忽略了有的人,就算心里是怕的,也会好奇地凑过去。一连三四天,小钦都变成了谢跖的跟屁虫,谢跖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他手脚利索,对道具组熟悉,崔姐姐干脆让他给谢跖打下手。 “谢哥,你学过画画啊?”小钦扒在桌子上,看谢跖画图,眼见着飞檐片瓦几下就在谢跖手上成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就简单画画示意图。”谢跖站在桌边,垂眸画着万寿节主场景的建筑形制和大致的花纹样式。 柯姐在另一边跟道具组一起看采购的灯笼、器具、棉帛,听到谢跖这边的对话,上前凑了个热闹:“小谢会的可不止示意图,他的画和字都是顶好的,不然怎么会年纪轻轻就进了研究所?” 小钦露出崇拜的眼神。 路过的副导演听到这个,眼睛一亮:“那谢老师能不能帮我们做个手替啊?我找替身演员找得头快秃了!拜托拜托!” 谢跖停下手中的笔,一脸懵逼地站直身子:“我做替身?” 柯姐也愣了一下,想起石郴出发前对她叮嘱了一百遍,要她防着别人挖谢跖去演戏,没想到,还真有。 “其实也不算,就是周霖演的顾亭瞳有一个手写信的镜头,本来说找个道具,镜头糊弄一下,但这段戏关系到顾亭瞳是怎么魅惑女皇,一步步从人奴做上君后的,苏导就想细节更惊艳一点,让观众更能感受到顾亭瞳的魅力,整天逼着我到处找会书法的手替。” 要求可高了,要会书法,手还要好看,衬得上当红男星周霖的脸和身段。 这也太难了。 副导演瞥了一眼谢跖修长如白玉的手指,越发觉得谢跖就是他的救命星。 想到这,副导演开始不依不饶起来,哼哼唧唧,哼哼唧唧一直央求着谢跖,柯姐看不下去,也跟着劝谢跖帮帮忙。 就这样,谢跖莫名其妙地站在了半开放的书房置景里,没有妆发,只在外面套了一层古装,四周一圈镜头。 苏导演笑眯眯地坐在一边看着他:“谢老师,放轻松,你只要在纸上写写字,我们只拍手!” 剧里演女二号的女演员宋笼沙也端着笑脸,站在导演旁边,拿着手机,跟着其他镜头一起拍他。 他偏过脸,躲开。 这个宋笼沙经常绕在他附近打转,有一次还上来别别扭扭说她们以前是同学,时不时让助理给他送点什么。 谢跖不记得,记得也不想理这个奇怪的人。 还把这事告诉了方纤星,方纤星没什么反应,甚至还让他收着。 谢跖不喜欢这个回答,心里憋闷,已经两天没理方纤星了。 除了宋笼沙,唐瑄也在,他站在很后面,唇色抿得发白,手在袖子里握紧。 谢跖没有注意他,深吸了口气,听着苏导演的指挥,拿起毛笔,开始写字。 俊逸漂亮的繁体字一笔一划落下来,伴随着片场设备的嗡鸣声,场上的人看得极是投入。 来探班的方纤星被带到片场,一眼就看到了谢跖,见他套了件古装,站在镜头中间提笔写字,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谢跖不是来做专家的吗?怎么拍上戏了? 作者有话说: 古代卷主要写女生子怎么女尊的,如果只好奇男生子怎么搞出来的可以不看古代卷~ 第13章 谢跖没有做妆发,但当他微微倾身,目光清冷又专注,一个个俊秀精致的毛笔字随之在他笔下写就的时候,人们仿佛穿过漫长的岁月,看到了古代世家公子在闺阁中的娴静样子,赏心悦目。 方纤星也不忍破坏这种气氛,远远地站定,唇角勾起浅浅的一抹笑意,目光则毫不遮掩地落在谢跖身上。 一段时间没见,谢跖好像更好看了。 是她的。 方纤星想。 如果谢跖是件器物的话,方纤星的想法可能会更直观一点。 比如,这么好看的器物,是她的,别人只能看看,而她却能拥有。 可惜了,谢跖不是件器物,他有自己的思想。 方纤星心里挠了挠爪子,开始暗暗琢磨,怎么才能让谢跖也认同,他是她的呢? 这段时间,她们聊得那么熟了,谢跖应该已经对她有几分喜欢了吧。 * 方纤星的到来并不是没有动静的,人们看到方纤星有人开路,气场不似常人,不由得低声议论起她的身份,门口还有保安正在阻拦想要趁机混进来的粉丝。 唐瑄站着的位置本来就在很后面,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正好看到方纤星。 他眼睛里的瞳色瞬间被点亮,眉宇带着阳光明朗的笑容朝方纤星迎了过去。 宽衣博带的古装衣服让他的步伐格外轻盈飘逸,四处蹲着坐着候场的群演露出羡慕的神情。 唐瑄早习惯这样的注视,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到方纤星面前,笑着打招呼:“方总,您怎么来了?” 方纤星微顿,将看向谢跖的视线收了回来,见是唐瑄,随意地应了一句:“康复了啊?” 唐瑄闻言,笑容更真切了:“谢方总关心,只是小伤,很快就好了。”说着,自发地朝方纤星靠近了一些,越过了陌生人的安全距离。 方纤星眉头一皱,默默退了一步,说话客气但疏离:“不用客气,毕竟有我的原因。我到这里有事,你忙你的去吧。” 唐瑄看方纤星后退,又听她让他走,眼里闪过一丝哀怨。上次明明是他受伤了,可方纤星只给他安排了病房,一心去陪什么事也没有的谢跖。 就连事后感谢,也是秘书过来办的。 他有什么比不上那个谢跖的吗?谢跖长得好,他长得就差吗,无非仗着先认识方纤星罢了。 “方总,您是来找苏导的吗?”唐瑄赖着不走,娇笑着伸手去拉方纤星,“她还得忙一会儿,我带方总去化妆间休息休息吧。” 方纤星闪避过唐瑄的手,不悦地看向唐瑄,恰好看到他满眼的哀怨和可怜。对此,方纤星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觉得他有点没眼色,很烦人。 她一看就是对他不感兴趣,都这样了,还要缠着她? 方纤星目光里的冷淡嫌弃让唐瑄很是受伤,眼眶微红地轻声问道:“方总,我从没喜欢过一个人,自从见到您之后,就一直记在心上。您对我就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吗?” 方纤星的回答很果断:“不喜欢,请你了解之后不要再做无谓的事。” 说完错身向前,朝谢跖那边走过去。 一直看向这边的群演听了点口风,一个个交口接耳起来,唐瑄眸底浮起一抹恼怒,心里更加不服气,转身去拉方纤星。 方纤星没想到他还要坚持,一时不备,被他抓到了手臂,不得不停下来,转身看唐瑄还要搞什么事。 那边正在提笔写字的谢跖笔尖轻颤了一下,落下一团墨点,毁了纸面。 “咔!完了完了,道具组,道具组呢,还有没有绢纸,赶紧换上!”苏导大叫起来,转头对着谢跖安慰,“谢老师没事没事,你放松,慢慢写,纸墨管够。” 谢跖“嗯”了一声,等待换纸的功夫,抿唇把毛笔慢吞吞地放到一边的砚台上舔墨,整理笔尖形状,余光则慢悠悠落到了不远处,勾勾搭搭的两个人。 心里生出烦躁,想扔下笔,回临时办公室一个人待着。 谢跖抿唇舔墨,不吭一声,身上的气场冷淡了好几倍,旁边的工作人员猜是不是笔墨不好,写得不顺,他有些不高兴了。 于是,大家手底的动作更加麻利起来,不自觉想哄他高兴一点。 很快,新的绢纸换了上来,机位刚到位,谢跖就低头,从头开始写。 方纤星不知道这边的变故,她还在应付那个难缠的唐瑄。 唐瑄双手紧紧拉着方纤星的胳膊,方纤星想抽都抽不回来。 见他不依不饶,方纤星干脆顺着这个姿势,施力将人拉得离自己更近一点,声线压低,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说道:“唐瑄,你觉得我走到今天,靠得是善良吗?” 语气低沉冷硬,极有压迫感。 “别惹我,不然我会让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唐瑄心跳加速,愣愣地看着方纤星,害怕是有的,但是气场忽然迫人起来的方纤星变成了更值得人仰望的样子,他甚至有些忍不住想抬手抱住她。 方纤星看他吓得眼睛都直了,很是满意。 她不是说笑的,唐瑄上次想装脚伤往谢跖身上甩黑锅的事,她本就没忘,看在无伤大雅的份上放过了他。如果现在他还看不清情况攀附上来,就别怪她清算了。 趁着唐瑄被吓“傻”的功夫,方纤星将人往外一推,冷冷说道:“离我远一点,对大家都好。” 说完,不管唐瑄的反应,径直走到苏导旁边,透过苏导的导演监视器去看谢跖写字。 谢跖抿紧了唇瓣,控制着自己的手,将字写完,听到苏导喊“咔”,说这条ok之后,立刻放下笔,脱了外衣,快步离开这里。 方纤星刚收回看向导演监视器的视线,就看到谢跖一声不吭地走了,连忙抬脚准备追上去,却被宋笼沙暗地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拖着到了角落里。 “姐,你怎么来了?探班?”宋笼沙声音低,还挤眉弄眼,跟做贼一样。 方纤星站直身子:“明知故问。” 宋笼沙嘿嘿一笑:“姐夫在这挺好的,除了今天,一直都待在道具组那边。我找人盯着呢,绝对没有不长眼的上去找麻烦。” 方纤星点头,很是欣慰,这个妹妹还算有点用处。 “就是……姐,你不会没告诉姐夫,我是你亲妹妹吧?”宋笼沙瞪大了眼睛,质问道。 方纤星眨眨眼,很是无辜:“你不是要遮掩身份吗?” “姐夫又不是外人!”宋笼沙气得很,难怪谢跖总看坏人一样看她,“妈和爸思想顽固,跟我有代沟,姐和姐夫又没有!姐,赶紧跟姐夫说我的身份,你不知道,我被他当坏人看了好久了。” 方纤星忍不住笑出了声:“知道了,你赶紧拍你的戏去,我来看他的,又不是来看你的。” “姐,见色忘妹要不得的。”宋笼沙吐槽,但还是听话地走了,临走还不忘跟方纤星叮嘱道,“姐,你顺便告诉姐夫啊,在外面注意别暴露我身份,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有个大富婆姐姐,影响我星途的纯洁性。” 方纤星满头黑线,踢了她一脚,把人踢得抱着脚溜走。 方纤星摇摇头,抬步去找谢跖。 * “小谢怎么了?”柯姐看到谢跖拍完戏回来,就一直冷着脸坐在没画完的图纸前面,手上一笔也没有画,不由得出声关心,“不喜欢拍戏,我们下次就不去了,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谢跖没回应,但手上的笔总算落下了,抿着唇瓣,继续做自己没做完的工作。 吱呀一声,临时办公室的门打开,方纤星走了进来,看到还有一个柯姐在,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柯姐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美女,愣了愣,见她和自己打招呼的时候,视线频频落在谢跖身上,谢跖也反常地完全屏蔽了外界,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找了个借口出去了,顺带把门口还想守到谢跖旁边的小钦也拉走了。 “你怎么还在生闷气啊?”人一走,方纤星无奈地凑到谢跖旁边,“宋笼沙是我亲妹妹,你收她点东西怎么了?” 亲妹妹? 谢跖手上的笔画停住,心口的火气不降反升。 宋笼沙是她妹妹的事,她居然还能憋那么久,才告诉他! 看他跟她告状,甚至因此不高兴,她很得意吧? 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只知道玩弄人心。 “谢跖?”方纤星低下身子,脸凑到谢跖眼下,“生什么闷气呀?我妹妹想靠自己做女明星,不让我说出和她的关系,真的不怪我。” 谢跖偏转身子,不想理她。 宋笼沙的事不怪他,那唐瑄的事是不是也不怪她?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唐瑄自己凑上去的,但她拒绝了吗? 两个人为什么要凑那么近? 之前明明说过,唐瑄不适合做她的结婚对象,结果现在?出尔反尔,现在是又觉得唐瑄不错了吗? “竞拍还有多久?”谢跖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整个人烦躁不堪,不耐烦地开口追问,“我还有多久能去分界海考古项目?” 方纤星站起身来,皱着眉盯着谢跖看。 谢跖一句话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暧昧气氛,仿佛这段日子的聊得来都是假象,本质还是有目的的交易而已。 “这么久没见,你只关心这个?”方纤星身上的轻松情绪瞬间收了个干净,低沉着声音问道。 “不然呢?”方纤星态度一转变,谢跖就更想和她针锋相对,站起来,面对面怒瞪着方纤星,“我们说好了,我跟你假结婚,你送我去分界海考古项目,难不成现在你要反悔?” 这么多天的相谈甚欢,原来只是谢跖装出来的售后服务。 方纤星磨了磨后槽牙,回看谢跖那冷冰冰的双眼:“谢跖,你还是看不见的时候可爱一点。”看见的时候,真让人可恨。 我可不可爱,关你什么事!唐瑄可爱,所以就出尔反尔去找他吗?骗子! 谢跖压抑不住心里的怒气,一把推开方纤星,气鼓鼓地朝外走,在外面的小钦比他先开门,看到谢跖就在门口下意识回退几步,回神后连忙探头对着里头的女人喊道:“方总,苏导知道你来,想请你过去见一面。” 方纤星被推了个踉跄,心里的火气也被谢跖推了出来,站直身子走出来,越过谢跖的时候,斜瞥了他一眼,气冲冲离开。 当晚,剧组收工很早,在霓格影视城最好的饭店,苏导请客,方纤星买单,大家大吃大喝放松了一番。 柯姐和谢跖也去了,但谢跖跟方纤星生闷气,谁也不理谁,坐得远远的。 柯姐想问,那个方总是不是谢跖女朋友,但看谢跖那副冷冰冰扎手的样子,还是识相地闭了嘴。 年轻人的事还是年轻人自己消化吧。 柯姐现在只想消化美食大餐。 第14章 心情不好,自然食不下咽,看到有人开始离席,谢跖也跟着站了起来,和不能喝酒也不想干看着的小钦一起回酒店休息。 两人就住在酒店二层,所以没乘电梯,准备走楼梯上去。 刚走了没几步,灯光极暗的楼梯间传来低声说话的声音。 “有火吗?借个火。那个方总看着岁数不大,长得怪好的,是什么人啊?怎么值得苏导那么敬着?” “前几年冒出来的商界黑马,海市好几大家族都对她动过手,但一直拿她没辙。” “这么厉害?那要在她面前露了脸,岂不是大有好处?” “不行,她不好男色,之前有人找过我,脱了衣服躺她床上,她都没反应。” “你……还做过这个?” “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多久的事?” “两年前还是三年前,我记不清了。” “或许那时候,那个方总岁数没到,不懂情趣,现在……说不准哦。刚吃饭的时候,我看到她和苏导说话眼睛一直往别的地方飘。”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两人停顿了好一会儿,像是不准备继续说了,小钦赶紧拉着谢跖悄悄往后退。剧组这些事不算少,要尽量装聋作哑,不要撞上去。 谢跖脸色极差,眼里幽黑一片,顺着小钦拉他的方向往外走,眼看着马上要走出楼梯间了,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调笑:“那今晚我再去试试?” 谢跖脚步一顿,咬着唇,眸底昏暗地回头看。 “谢哥,怎么了?”小钦压低声音问道。 谢跖摇摇头,脸色不虞地和小钦一起走出去,坐电梯回房间。 * 谢跖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躲在被子里玩手机的小钦听到声响,奇怪地抬起身子看他。 谢跖作息特别规律,小钦年纪小,正贪玩,怕影响谢跖,睡前总是战战兢兢地自己玩自己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的谢跖躺下去那么久还没睡。 “谢哥?” 谢跖闻声皱眉,突然沉着脸坐起来开灯,拿着衣服,径直去了洗手间。 小钦吓得抱紧了自己的手机,呆呆地看着。 没一会儿,谢跖衣着整齐地出来,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我出去下,一会儿回来。” “好。”小钦下意识点头。 谢跖沉默着出门。 他们回来得很晚,又折腾了那么久,此时酒店走廊空旷无声,灯影昏暗。 谢跖打算穿过走廊,下楼去前台打听下方纤星住哪里。 酒店走廊铺了地毯,踩起来没有半点声响,可刚走到一半,谢跖停住步子,困惑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空无一物。 谢跖调转回头,继续朝电梯方向走。这么晚了,他还不至于去走昏暗的楼梯。 可又走了没几步,身后再次出现了奇怪的感觉,谢跖速度极快地回头,试图捉住是谁在后面搞鬼。 没曾想,一只拿着黑色棉布的手瞅准时机,径直朝他面部扑了上来,一把捂住他的口鼻。 谢跖连忙挣扎。 可那棉布似乎加了迷醉药,几秒的功夫,谢跖就觉得脑子昏沉,手上使不上力。很快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 “姐!你怎么住这儿来了?”宋笼沙看到方纤星一脚踩着衣衫不整已经昏过去的男人,一手拿着手机吩咐人来善后的样子,默默吞了口唾沫,“姐夫住二层,我不是给你房卡了吗?就在姐夫隔壁!” “我为什么要巴巴地住他旁边?”方纤星心里烦,碾了碾脚上讨人厌的家伙。 “吵架了?”宋笼沙问,“你好不容易抽空来一次,结果用来吵架,你奢不奢侈啊?” 方纤星也觉得奢侈,连着周末,她能在这边待四天,结果谢跖却那样对她。 来之前,她满以为,她跟谢跖已经交心,谢跖也开始有点喜欢她了,结果对方只是拿了好处,在配合她。 她有那么不讨人喜欢吗?谢跖就不能用心地相处看看,发觉她特别好,特别适合做他的真妻主吗? 他一定是瞎了,没有心。 “这房间你还睡吗?”宋笼沙指着屋里凌乱的床,提议道,“要不你还是住二层去?你跟姐夫生什么气啊,他可是你夫郎,你得让着他,哄着他。” “谁教你的?都是人,凭什么我让着他,哄着他?” 方纤星不高兴,她还不够让着他,哄着他吗,结果谢跖看不到这些,只知道要去分界海,分界海。 要是国家不管,她现在就去买几吨炸药,炸了分界海。 “现在男人可不比以前那么乖巧、听话了,金贵的很,你不让着、哄着,他们可是会走的。天大地大,人没必要非把青春耗你身上。”宋笼沙苦口婆心,“就说我们剧组里的大明星周霖吧,一个剧顶多拍半年时间,净赚几千万,这哪个女人养得起?他要是看中谁,女人还不得扒着他,哄着他?” 方纤星睨了她一眼:“你想当演员,妈和爸已经够糟心了,别再娶个男演员,知道吧?” 宋笼沙脸憋得通红:“姐,你在说什么!我没有!现在说你和姐夫呢!你们不是领了证吗,你去把他拉出来,住一起啊!哪有妻夫还分居的!” 方纤星看了一眼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 宋笼沙离家出走得可真干脆,这么大的事,她妈她爸居然一点儿没跟她说。 宋笼沙接收到方纤星嫌弃的目光,委屈。 很快,方纤星叫来的人过来了,把地上的人团吧团吧带走。 方纤星站在原地磨着牙思考了一会儿,转了转手上的房卡,朝电梯走去,按亮电梯二层。 宋笼沙紧紧跟在她旁边,没错,她就是想去看她姐吃瘪,在她面前那么横,见到谢跖还不是一样得说好话。 看她妈就知道了,见到她爸,底气自动减七分。 她姐性格和她妈至少五分像,差不了多少。 方纤星没理她,镇定自若地下来二层,走过走廊,停在房卡所指示的房间,刚抬手准备进去,宋笼沙就压住她的手:“姐,你就一个人进去?” “不然?”方纤星看了她一眼,“你想跟我住?” “不了,不了,我们两个大女人,多大了,住在一起像什么样子。“宋笼沙连连摆手,悄悄往旁边挪,趁方纤星没防备,使劲敲了敲隔壁的门。 “宋!笼!沙!”方纤星咬牙切齿。 “嘿嘿,助人为乐,姐姐不用太感谢我!”宋笼沙一跳两尺远,避开方纤星。 方纤星没有闲心教训她,看着隔壁的门,脑子已经开始想,谢跖开门后,她要找个什么理由敷衍过去。 房间里面,小钦听到声响,连忙爬起来开门,扬声问:“谢哥,你忘带门卡了吗?” 门口站着的却不是他的谢哥,而是宋笼沙,和那个今天才来的方总。 “谢跖去哪儿了?”听出小钦话里的意思,方纤星皱着眉看向小钦。 “不……不知道。”小钦有点胆小,往门后缩了缩,“一个小时前,谢哥突然穿好衣服出了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方纤星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连忙拿出手机,给谢跖拨过去,可响了很久,仍然无人接听。 “他带手机了吗?” “带……带了!”看方纤星脸色骤变,小钦心底暗叫不好,连忙打开门站出来,对自己比较熟悉一点的宋笼沙问道,“谢哥出事了吗?” 宋笼沙眼神凝重,问道:“他一个人出去的?这么晚出去做什么?” “不知道,原本都躺下了,突然起来,换好衣服出门了。”小钦慌了,说话带上了哭腔,“我以为就出来一会儿,没跟着,谁知道,他就去了一个多小时。宋小姐,谢哥不会有事吧?” “没事没事,你别着急!”宋笼沙草草安慰了小钦一下,走到方纤星旁边,见方纤星已经电话通知了她的人过来封锁酒店查监控,稍稍定了定心神。 肯定没事的。 方纤星沉着脸,往楼下走,她要亲自去看监控录像。 第15章 不到十分钟,整个酒店都被吵醒了,看到今天来的方总,指使手下大张旗鼓地在酒店查录像找人,很多人都好奇地探着头打听。 不一会儿,就都知道了,指导置景的专家谢老师不见了。 “为什么今天动手?!”唐瑄缩在自己房间的洗手间,一边开着淋浴遮掩声音,一边对着电话那边的人怒吼。 “小瑄,不是你让我找机会的吗?那个谢跖身边一直有人,就今天落了单,我不今天动手什么时候动手?”对面的人很不解,她蹲守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做成了事,唐瑄怎么还不高兴? “卫潇潇,你听着,这事是你一个人干的,跟我没关系!”唐瑄厉声对那边的人喝道,“要是被人抓到,不准把我供出去。” “怎么可能会被人抓到?”卫潇潇不屑地撇了撇嘴,自信满满,“小石总已经过来了,房间里放了摄像头。遇到这种事,没有一个男人会声张的。” “别废话,不准供出我,不然你这辈子就别想我原谅你!”唐瑄颤抖着手将电话关掉,心跳像是要蹦出来。 如果不是今天,还有可能万无一失。 但怎么偏偏是今天,方纤星在这里,她带了那么多人,闹出这么大动静,迟早会找到人的。 谢跖不会声张,不代表方纤星会忍。 唐瑄心神不定地走在湿滑的卫生间地面上,脚下打滑,整个人狠狠地滑倒,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 一个坏消息,走廊监控被动过手脚了,谢跖被绑架的可能性明显提高。 方纤星沉着脸,十指快成重影一般在键盘上操作,满屏幕的代码呼啸而过。 宋笼沙不敢说话,屏住呼吸站在一边,心里暗暗祈祷,谢跖那边没那么快出事。 会是谁呢?这几天,她一直找人盯着,谢跖一个临时请过来的专家,根本没有人和他起过什么冲突呀。 很快,监控被恢复,方纤星看到谢跖在走廊,被一个穿着黑衣黑裤,戴着黑色口罩的女人迷晕抱走,脸沉得快滴出墨来。 站起身,吩咐手下的人按监控器显示的路线追踪,还把放大了的女人相片,人手一份发到她们手上。 徐秘远在海市也匆匆忙忙地拿着照片去查这人的线索。 安排好事情,方纤星也跟着手下的人一起出去,沿路调取附近的公共摄像头录像,几番波折,终于找到了霓格影视城的一家小酒店。 酒店前台看她们来势汹汹,不敢隐瞒,连忙把可疑的信息说了出来。 方纤星脚步飞快地上楼,生怕迟了一步,谢跖就受到伤害。 心里默念着,等我,等等我。 * 谢跖脑子混混沌沌的,想醒却一直醒不了,耳边不远处有人在说话,一个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一股恐惧席卷了上来,谢跖想蜷缩起来,往后退,退到让他觉得安全的地方,但他此时早迷晕过去,只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晕的?怎么玩?”兴致勃勃被叫来的小石总很不高兴,手指转着自己的栗色长卷发白了卫潇潇一眼。 卫潇潇给小石总拉皮条不是一次两次了,彼此都很熟悉,她清楚小石总的癖好,连忙讨好地笑了笑:“没用多少迷醉药,痛一痛准能醒。”说完,朝谢跖走过去,一脚毫不犹豫地踩到谢跖的右脚脚踝上。 小瑄脚踝是怎么骨折的,谢跖就应该赔给小瑄。 脚踝处传来的疼痛让昏迷中的谢跖痛呼一声。 小石总面色一变,快步走上来,将卫潇潇一把推开,横眉竖眼:“你干什么?我还没弄,你就把人搞残?” 卫潇潇站稳身子,心里骂了谢跖一句狐狸精,又想到谢跖脚踝被踩了一脚,就算没骨折,她也给小瑄出了气,还行,不亏。 “我哪敢啊,就是想叫醒他。看,这不是醒了吗?”卫潇潇朝谢跖那边努努嘴。 谢跖颤抖着眉睫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双手被绑在身后,躺在地上,面前是两个完全脸生的女人,眼底不由得漫上惊惶的神色,挣扎着坐起身来,费力往离她们远一些的地方挪动。 可迷醉药还有后劲,谢跖用不上力,挪动得根本就不远,他只能强装镇定,呵斥她们:“你们是谁?绑架是犯法的!” 小石总笑了笑,根本不理会谢跖的挣扎,眉开眼笑地对卫潇潇赞道:“哪找来的?睁开眼更好看了。” 卫潇潇附和:“不好看也不会送到您这儿来呀。” “懂事!” 小石总眯了眯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方形卡袋,撕开,倒出一个药片,对着谢跖笑说,“看着有点烈,来,试试本小姐新得来的药。” 谢跖抿紧嘴巴,警惕地看着她手里的药片,再次往后缩了缩,靠着墙,颤颤巍巍试图站起来。 “躲什么?宫廷配方,有效果还养身,好东西嘞。”小石总自以为风情万种地眨了眨眼,“听说这还是宫里的男人自己研究出来。啧,这事很快乐吧,男人啊,就是淫|贱。” 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谢跖眼眶发红,更加不顾一切地后退,想躲。 但小石总和卫潇潇怎么可能允许。卫潇潇上前按住谢跖的肩膀,小石总捏着谢跖的下巴,把药片强行塞进谢跖嘴里。 谢跖拼命甩头,舌头往外顶,想把药吐出来,却听见小石总毫不在意地笑问了一句:“入口即化,是不是?” 绝望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谢跖红着眼,咬着牙,站起身来,大力甩开卫潇潇,又莽撞地撞向面前的小石总,趁那个小石总踉跄着后退的功夫,他折转身,直接不顾后果地朝着一旁的墙面撞了过去。 “你干什么?!”方纤星刚强行打开门,就看到谢跖想都不想地撞墙,瞳孔一缩,大声喝止。 谢跖身子一僵,生生在半途停住,重重地落到地上,方才绝望的情绪瞬间化作无尽的委屈,无措地转头看向快步走来的方纤星。 “你是谁?”小石总被谢跖虚晃一招本就懊恼,又看谢跖想撞墙一死了之,更是生气,正准备将人掰回来,好好教训一番,却陡然被人闯进了她的酒店房间。 任谁被坏了兴致,都会生气,这小石总自然火冒三丈,怒瞪着眼睛,大声质问。 “抓起来。”方纤星看都不看她一眼,将她留给后面的人对付,自己则径直朝谢跖过去,踢开还想要去抓人的卫潇潇,将谢跖抱起来,拥在怀里。 “没事了,别怕,没事了。”方纤星轻拍着谢跖的背,见他周身完好,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谢跖将头埋在她颈窝里,整个人使劲地往她怀里钻,眼泪控制不住地流。 感觉到自己颈窝里的热流,方纤星又心疼又生气,抱着人转身,阴沉地看着已经被控制住的小石总和卫潇潇。 “把她们给我关到红晟别墅的地下室,24小时内,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我要知道她们的动机。” 手下领命而去,一直在旁边当隐形人的宋笼沙偷偷凑过来:“姐,报了110的。” “报的找人,现在找到了,怎样?”方纤星理直气壮地回道。 宋笼沙默默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真想让她妈她爸看看她姐现在这样子。 方纤星右手安抚地摸着谢跖的头,左手去解谢跖手上的绳索,看到手腕上的红印眉头皱得更深,连忙倾身,将人打横抱起,对着宋笼沙急声吩咐:“你开车,去医院。” 宋笼沙忙不迭答应。 谢跖却突然挣扎起来,仰起头,红着眼睛拒绝:“不去,我不去,方纤星,我不去医院!” 方纤星生怕把人摔着了,赶紧将人抱紧,安抚他:“好好好,不去不去,那我喊医生过来可以吗?你身上有迷醉药残留,检查一下比较好。” 谢跖低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缓缓地点了头。 方纤星看向宋笼沙,宋笼沙立刻领会,乖乖去找医生。 三人没在这个小酒店停留,也没回剧组包的酒店,而是转道去了霓格影视城的另一间五星级酒店。 陌生、干净、安全,且没有人追问的气氛,让谢跖渐渐冷静下来,窝在方纤星怀里睡沉过去。 但这明显是迷醉药的后劲。 方纤星决定要狠狠折磨那俩一顿。 作者有话说: 是,我写了下药,我躺平任嘲,但我不承认狗血,我有我的目的,或许等到下章你们就明白了。 第16章 “服了药?”宋笼沙第一个跳起来,“那种药不是被禁了吗?” 医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有用的东西,不是那么好禁的。” 方纤星觉得那两个人可以被千刀万剐了,但现在想这些于事无补,只好追问:“有什么办法解药性吗?” “检查结果显示,他服的药都是补药做成的,本身不是毒,没法解,单纯用麻醉药、冰水压制,也只能压制一时。”医生一脸为难,“提炼的纯度,目前还不清楚,自渎或许有用。” 宋笼沙长舒一口气:“原来是补药做的啊,那没事没事,我姐还在呢。” 宋笼沙说完停顿了一下,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她姐表现得挺积极,让她差点忘了,谢跖是她姐娶来做挡箭牌的吧,之前让她们住一屋,她姐左推右拒,现在直接睡一张床,可能不行哦。 果然,宋笼沙的话说完,方纤星眼皮跳了跳。 她不在,她不想,她现在只想去红晟别墅,跟那两个人好好“聊”上一整晚。 “姐,我看你挺喜欢姐夫的,要不,就这样?”宋笼沙试探着问。 医生跟宋笼沙挺熟,第一次见她姐,挺好奇宋笼沙这个姐和姐夫是怎么一回事,按理来说,是妻夫的话,这事确实好解决。 方纤星被她们看得一脸尴尬。 “方总,药效估计还有五六分钟就到高峰了,到时候,目前这点剂量的迷醉药残留肯定抵挡不住。”医生默默拱火。 可惜方纤星不接招,抿着唇不说话,房间骤然安静下来,莫名有点压抑,医生只好放下八卦,仁心仁术地帮她们解忧:“我给他留个医嘱吧,让他自己……解决一下?如果那药纯度不高的话,他自己可以,没问题的。” “那纯度高的话会怎么样?”宋笼沙好奇地问。 医生手握拳放在唇下,清咳了一声:“纯度高的话,人抵挡不住,可能就会比较急躁,没有轻重,这时候如果还让他自己解决,嗯,可能……” “闭嘴!” 方纤星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她和谢跖的交往本来就有问题,谢跖根本不放半点心在她身上,现在要是因为这个什么破药成了好事,谢跖醒了还不膈应死? 以后,更难办。 “方法就是这些方法了,脚上的伤没什么事,不放心可以多喷几次药。凌晨两点多,我得走了。”医生站起来,对着宋笼沙告辞,接着带着她的人,一出门就没影了。 徒留宋笼沙有点尴尬,小心翼翼站起身,挪到门口,竖着食指,指了指楼上:“姐,你放心,我不住隔壁,也不住楼下,我住楼上去。” 方纤星:“……”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宋笼沙走后,酒店套房一下子就走空了,方纤星坐在客厅沙发,独自烦躁。 “嘭”一声,里面房间传来声音,方纤星连忙站起来,快步走进谢跖睡着的房间。 谢跖醒了,额头冷汗涔涔的,满脸通红。大概是中途醒来,口渴想喝水,但下地之后,艰难地挪到桌子边已经花光了他所有力气,一瓶水没拿稳,直接掉到了地上。 方纤星走过去,没管地上的矿泉水,重新拿起一瓶,拧开,递到他手里。 “你知道你吃了什么,对吧?”方纤星开口道。 谢跖双手抱着矿泉水,转身背对方纤星,小口地喝着,听到方纤星的话,他也没什么反应。 “打算怎么办?”方纤星又问他。 他仍然不说话,喝完水,把瓶子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方纤星伸手拿过来,将盖盖回去,想着,谢跖现在是清醒的也好,怎么决定他说了算,反正她…… 一想到,自己的第一次要和一个自己有点兴趣,但对方并不喜欢自己的人,方纤星不太乐意,但她又不忍心看着谢跖受罪。 方纤星自己内心纠结半天,当事人谢跖却始终背对着她,毫无反应,这种对比,难免让方纤星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 她有些恼羞成怒地越过谢跖,面对面看他,可眼前所见,让她瞬间熄了火。 谢跖脸颊绯红,睫毛濡湿得像是快要滴出水来,鬓角和鼻尖也满是细密的薄汗。 他感觉方纤星绕到自己身前,立刻颤抖着往后缩,整个人脆弱得像是要碎掉了。 方纤星再顾不上自己的情绪,向他多走了一步,伸手抓他的手,轻声告诉他:“我可以帮你。” 谢跖来不及后退就被方纤星抓住了手腕,他低垂着眼看着方纤星抓着他手腕的手,抿紧了自己的唇瓣,把唇瓣抿得发白。 从小到大,谢跖其实一直都讨厌自己是个男人。 在他看来,除了有情感、会思考以外,男人和动物没什么区别。 十四五岁欲起出精,稍一挑拨就情动,身体里还有育囊,被雌激素激活之后就会释放诱捕激素,捕捉适合它孕育的卵子,将它养育成胎。 像是生来就时刻准备好交|配生子的低等动物。 而女人呢,天生可以随时克制和冷静,说想就想,说停就停。 为什么会这样? 谢跖不明白,不喜欢,也不想这样活着。 但他偏偏被喂了那样的药…… 是,他很清楚他服的药是什么,刚刚一直背对着方纤星,也只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像动物一样不知羞耻的一面。 谢跖很委屈,手腕上传来方纤星温热的体温,更让他心酸。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比起对他下药的那个猥琐女人,方纤星的确是更好的选择,她是个好人,也愿意帮他。 但他真的不想做这样的事,不想成为丧失自己的思想,被动物本能完全控制的人。 现实是,他不想,没用。 身体在着火,脑子已经稀里糊涂,全身都在迫不及待地催促他,向方纤星走过去,获得她的怜悯。 不想这样。 谢跖挣扎着自己脑子里仅剩的一抹清醒,抬起头来,看向方纤星。 水色覆盖的眸子被围在发红发热的眼眶当中,方纤星莫名感到,他在向她求救,不是救他的身体,是救他的灵魂。 * 脆弱地僵持着,谁也不知道那根紧绷的弦什么时候会突然断开。 方纤星仿佛看到了谢跖挣扎着的灵魂,他被炙烤在火上,需要的不是一把柴,而是一桶水,他想要清醒,想要理智,想要脱离低级的本能。 思忖再三,她想,如果注定会有一场荒唐,她或许应该给他一个有尊严一点的理由,比如她喜欢他,想要他,药只是催化剂,会有肌肤之亲本质还是因为喜欢。 但方纤星不愿意,她们两人的关系,她已经悄咪咪主动过了,谢跖却始终对她不上心,如果她再坦诚更多,那就是将自己的肚皮暴露给自己的猎物,自愿屈居下风的位置,这不符合捕猎原则,谢跖以后岂不是要踩到她头上去? 不愿意。 这事对她本来就没什么害处,她享用了谢跖,谢跖还得记得她的恩,这样不好吗?为什么要开口,把这事归结为她喜欢的,她期盼的,她庆幸的,平白让自己像只舔狗? 方纤星抬眼看向谢跖。他白皙的脸绯红一片,红色的眼眶一点点侵蚀他黑色的眸子,像是要将他最后一抹神志吞没,但谢跖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着,不用想也知道他握得有多紧,指甲恐怕已经把手心掐出了几近见血的印子。 为什么要这么坚持?被那种药控制,做出什么都是合理的,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神志、尊严押在上面?男欢女爱不是非要有感情做基础的啊,人偶尔做一只放纵的动物怎么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跖身子微微打晃,方纤星手心下滑,将谢跖的手拉起来,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见到上面深深的印子,叹了口气。 算了。 “好吧,谢跖,我直说了,上次求婚不是因为你适合。唐瑄一狠心自残,你就胆怯愧疚的样子一点儿也不适合给我当假结婚的挡箭牌。” 谢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全身的火热烧着,连眼皮都是热的,但他努力地保持着清醒去听方纤星的话。 “我求婚是因为我觉得你吸引我,你可爱。” “我喜欢你,我想娶你做我真正的夫郎。”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我周旋是为了分界海的考古项目。”方纤星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但我觉得这是你眼瞎,得治。” 说完,嫌弃地扫了一眼谢跖,偏过头去。 听清方纤星的话,谢跖脑子嗡得一下,绷紧的神经莫名松懈了几分。 “我这人看着讲理,实际上并不怎么讲理,我喜欢你,你也该喜欢我,你迟早会是我的人。” 方纤星手上用力,将谢跖猝不及防地拉到自己怀里,紧紧揽住谢跖的腰,低头恶狠狠地逼迫:“现在,你说你喜欢我,你愿意给我做夫郎,一会儿我无论做什么都是我的正当权利。” 方纤星的话让谢跖莫名想哭,眼睛里的水雾一层覆一层,他几乎看不清方纤星的脸。 还不够,他想。 他拉扯着最后的理智,低声开口:“你今天……在片场……和唐瑄说什么?” 把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上,方纤星心里是憋屈的,听到谢跖问无关紧要的事,不免有些不耐烦:“你看到了?他好烦,我威胁了他,下次他再凑过来,我要找人打断他一条腿,让他瘸一辈子。” “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 方纤星有些不满谢跖的不信任,还没发作,又听谢跖继续颤巍巍问道:“今晚你酒店房间……是不是有人?你……碰了他没有?” 方纤星歪歪头,奇怪地看向谢跖:“你又知道了?那人没长眼,我把他打晕了,可能已经被人扔到护城河边去了吧,我不清楚。” “谢跖你是在我身上安了监视器吗?”方纤星松开手,后退一步,低头疑惑地在自己身上翻了翻。 方纤星正翻看着,谢跖竭力忍耐着的清醒陡然崩溃,失去了支撑的身体瞬间倾倒。 方纤星发觉他的动静,连忙回神抱住他,看到他脸上快要爆炸的红色,愁眉不展地将他打横放到床上。 放好后,方纤星起身,想着要不要用冷水毛巾给他降降温,却被谢跖拉住了手,他费劲地借力坐起来,紧紧抱住方纤星,大喘气地开口:“方纤星,我觉得我也……我也喜欢……” “喜欢什么?”方纤星追问,“喜欢我?” 谢跖呼吸急促,艰难控制着全身滚烫的热气,身体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咬,他好想清醒地告诉方纤星。他不瞎,他不知不觉就在乎她了,他不想看到唐瑄或者任何人靠近她,方纤星应该对他一个人好。 可惜,上头的热度让这些话全部留在了谢跖的喉咙里,咕噜咕噜,方纤星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好不容易听清了,只听见他说:“热,好热……” 方纤星鼓了鼓一边脸颊,察觉谢跖的手已经开始在她身上乱动,她咬牙,掀开被子,和谢跖躺到了一起。 “喂,谢跖,我听到了,你也喜欢我,那我们就是两情相悦了。” 方纤星按住谢跖攀在她腰上的手,对着一个失去神志的人嘀嘀咕咕。 “既然是两情相悦,那我们领证还是不领证跟竞标、分界海考古就没关系了。” “上次我爸怪我领证没告诉她们,过两天你要和我回趟家,跟我妈我爸说一声,知不知道?” “谢跖,你不会是为了骗我给你纾解,才顺着我,说喜欢我的吧?” “谢……唔。” 方纤星再不能嘀嘀咕咕了,谢跖炽热的唇找到了她,两唇相接,方纤星心神震了震,热得吓人的鼻息扑在她脸上,让她也忍不住跟着脑热,伸手将谢跖紧紧地抱在怀里,轻咬了下谢跖傻傻摩擦的唇瓣,主动叩开谢跖的齿关,让她们能够更亲密地纠缠。 谢跖笨拙地回应她,可这样的纾解远远不够,他心里还是急躁,身上还是热,逼得他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来。 作者有话说: 本文所有描述都不是为了内涵什么,只是为了写不同社会意识下看待同一件事的差异,不仇男,不厌女,特别尊重生育辛苦,作者是个大大大大大好人。 下章v了,感谢支持! 下一本求预收:《督主大人怀孕了》 云屏龙女私闯了天界太子轩辕柘的尘劫,千方百计想做上他的知己好友、救命恩人或枕边人,好哄他救一救快枯竭的云屏海。 可她来迟了一步,尘劫里的天界太子,是一个名为卫阚的凡人,已经净身当了公公,后来更是步步登高,成了只手遮天,窥伺皇权的东厂督主大人,性格多疑,暴戾无度。 朋友?督主大人不需要朋友。 救他?他会告诉你农夫与蛇的故事。 勾搭他?他女色绝缘,根本没那欲望。 唯一可以接近他的借口只有他身上号称连神仙都难解的毒。 云屏龙女点头,这个号称是对的,她解不了。 无奈之下,云屏龙女开始打着解毒的旗号偷偷给卫阚喂仙丹、输仙气,助他在丹田凝成元婴,待元婴结成,她便可以将毒渡到元婴中,代他毒发。 元婴刚成,云屏龙女还没来得及动作,卫阚先被把出了喜脉…… 腹中胎儿难产早夭,卫阚悲痛万分,上界记忆却陡然复苏,看了一眼府医怀里发乌的婴丹,和床畔一脸担忧守着他的孩子他娘,又感受了一下自己在凡间的身体,沉默了。 备注:凡人身怀元婴会被误把出喜脉完完全全是私设,一心想祸害男主,所以就算不合理,我也不会改的。 第17章 早上八点半,方纤星朦胧转醒的时候,骤然察觉自己怀里抱了个人,立刻清醒过来,瞪圆了眼睛。 等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方纤星默默抽回一只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头疼。 谢跖还在睡,碎发压在枕头上,有些柔软,高挺的鼻梁微微翕张,呼吸浅淡,但他的眉头皱着,看起来疲倦和不安。 方纤星放下按太阳穴的手,伸手碰了碰他的眉毛,惹得他眉毛皱了皱,但他疲倦得不愿意醒,只偏头用脸把她的手压到枕头上。 真离谱。 把一个性子冷淡的人逼成这样子,那药可真作孽。 方纤星历史学得一般,只依稀记得这类药是某朝某代后宫一个妃侍开的先河,为了媚宠当时的女皇,生下皇女,找太医调理自己的身子,偶然发现了一些补药能够让他更好地服侍女皇,自此,逐渐传开了去。 直到现在,民间仍然还有许多类似的偏方。 那么国家为什么要禁呢? 方纤星扫了一眼谢跖眉宇间的倦意。 看吧,就算是补药,也确实太耗精力。 方纤星默默看了很久,谢跖睫毛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跟方纤星的目光撞上,察觉自己的脸正压着方纤星的手掌心,连忙抬头往后退,翻转身,背对着方纤星。 一张床,一床被子,谢跖一翻身,就露出了裸着的肩膀和后背,肌骨流畅,瓷白如玉,上面有些淡淡发红的痕迹。 中药的毕竟不是方纤星,她很有分寸,没那么凶。 反倒是谢跖…… 方纤星把手收回来,摸了摸自己的锁骨,那里有一处比较深的齿痕,除了这里,其它地方遭殃的也不少。 如果不是人们习惯把男人看成吃亏的一方,她肯定得好好辩一辩,昨晚到底谁比较吃亏。 察觉他翻身之后,方纤星还一直直勾勾地看着他,谢跖缩了缩肩膀,将自己往下沉了一些,咬着唇,不知道这种情况,接下来该怎么反应,怎么做。 方纤星大概也觉得两个人这么无声地躺着气氛有些僵硬,坐起身,以指为梳,随意地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再低头,把还在的几粒扣子扣上。 再怎么扣,也扣不齐整,方纤星随意地拢了拢,眼睛向下瞥了一眼一动不动躲着她的谢跖,索性就这样直接下床,一步步朝着卫生间去了。 谢跖听到她下床的声响,耳根瞬间红透了,紧紧闭上眼睛,半张脸都缩进被子里。 不用看,他也知道方纤星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昨晚的记忆片段清晰地留存在脑子里,他抱着方纤星,拼命在她身上汲取想要的抚慰,但方纤星却带着顾虑,不肯给他,逼得他一直咬她,叫她,胡作非为地扯她身上的衣服,整个人像只不害臊的小蛇,缠在她身上不依不饶。 他叫了她方纤星、纤星、星星、妻主,甚至还不要脸地叫姐姐。 “姐姐,给我……” “姐姐,你爱爱我……” “姐姐……呃……方纤星慢点……” 谢跖抬手将被子完全捞起来,牢牢裹住自己快要冒烟的脑袋,脸上的热度越升越高,几乎要跟昨天的药性发作的时候一样高。 方纤星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舒服了很多,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拿着另一套干净的浴袍放到床边。 看到谢跖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人都裹到被子里面去了,不由得好笑。 这怎么呼吸,也不怕憋着,于是伸手准备帮他把头露出来。 谢跖却在被子里攥得死紧,方纤星扬了扬眉。原来是故意的啊,好吧,是她多事了。 “我去外面吹头发,你起来洗澡吧。” “衣服不能穿了,一会儿我让人送新的来,你先穿浴袍。” “洗完澡擦干,脚腕上要喷的药在床头柜上。” 方纤星仔细想了想,确定没有遗漏的,可当她要走的时候,看着床上不见头尾的小鼓包,突然关切地问了句:“你起得来吗?洗澡需不需要……” 蒙在被子里的谢跖立刻出声,声音闷响,但是语气可急促了:“不需要!我起得来!” 方纤星被逗得笑出声,拿着吹风机退后几步:“那……那挺好的。” 说完,拿着吹风机,转身离开了房间,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被子里的谢跖整个人泄了气一样趴平。 * 方纤星头发刚吹干,酒店套房的门就被敲响了,方纤星放下吹风机,去开门。 宋笼沙站在门口,伸长脖子往里面望:“姐,我可以进去吗?” 方纤星觉得谢跖害羞成那样,估计在穿整齐之前是不会出房间的:“可以。” 宋笼沙腰杆一下子挺直,拿着两袋衣服,大摇大摆进了套房。 “你就坐在这儿别乱走。”方纤星翻了翻她带来的衣服,将男装那袋提着,转身进了房间。 却刚好碰到谢跖洗了澡出来。 他正低着头系结,碎发上的水珠凌乱地下坠,侧脸精致得像是游戏建模里的美人。 方纤星步子不由自主地停住,换了几个呼吸,才能勉强镇定地说话:“这是笼沙带来的衣服……你换好再决定出不出去吧。” 说完,不待谢跖反应,快步出了门。 谢跖刚紧绷起身子,方纤星就直接转身走了,他不由得半垂着眼睛,心里莫名地没有着落。 方纤星昨晚说的喜欢他,难道只是为了安抚他,给他留点自尊才说出口的吗? 昨晚之后,她俩到底应该怎么相处才对? * 宋笼沙趴在沙发扶手上,伸长脖子往里面望,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方纤星就出来了,凉凉地给了她一眼。 宋笼沙缩缩脖子,乖巧地坐好,但眼睛里的八卦意味毫不掩饰。 “姐,你们昨晚真的……” 用的是那种意味深长的、很八卦欠打的拖长音。 “小孩子少打听。”方纤星睨了她一眼,坐到她旁边的独立沙发上,拿着手机处理事情,想了想,随口问了句,“今天不拍戏?” “拍啊,但昨天半夜你搞了那么大一出,苏导给我们放了一早上的假。” 没得到回答,宋笼沙可不罢休,自食其力地开始“扫描”方纤星。 浴袍宽松,果然被她发现了锁骨的咬痕和耳后的刮痕,顿时心满意足,感慨道:“想当初,姐夫还是我男神那会儿,我可从没敢想亲亲抱抱这种事,结果姐你竟然一步到位了……姐,什么感觉啊?” “你得庆幸你没想。”方纤星放下手机,抬腿踢了宋笼沙一脚,“要真这么闲,去给我查查,昨晚剧组里有没有人反常,我不信这事跟你们剧组无关。” “你就是想支开我,你手下那些人神通广大的,只怕那两个人的供词都写十页了。”宋笼沙捂着自己小腿上被踢到的地方,站起身来小声抱怨,“姐,别动不动踢我呀,我是要穿裙子的人。” 方纤星毫无愧疚:“你正经点我会踢你?外头儿玩去,我要换衣服了,别耽误我时间。” 宋笼沙还想说点什么,几下就被方纤星赶走了。 这中间,谢跖果然没出来。 方纤星拿着剩下的袋子进了另一个房间,等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谢跖也出来了。 屋里开着空调,谢跖没穿外套,一身灰白的针织衫看上去清清爽爽的,但头发却还是潮湿的。 方纤星心里暗道自己太过大意,一边抬步去拿吹风机,一边朝他开口:“过来。” 谢跖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半晌才朝方纤星走过去。 被方纤星拉着坐下,一把按住头的时候,还有点懵。 嘈杂的吹风声音响起,方纤星的手指指引着暖热的风从他头发中穿过,谢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抬眼,偏过头悄悄去看方纤星。 方纤星看他一直想看过来,眉尖一挑:“看什么?以后要看很久的,不用着急现在看。” 谢跖触电一般转回脸,脸颊瞬间被烧红,他没有着急,他只是想看看方纤星的反应,好让他知道她们俩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纤星始终没提昨晚场面失控前的事,和谢跖就着奇怪又和谐的气氛,吃完了酒店早餐,快要出门的时候,方纤星伸出手,看向谢跖。 昨晚的事可以等冷静了再谈,但是谢跖已经是她的了,出了这个门,谢跖最好别给她又来一招不认账。 谢跖低头看着眼前的白皙纤细的手,抬眼偷瞥方纤星,犹豫了一会儿,耳朵绯红地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放到方纤星手中。 这不是她们第一次有牵手的动作,但昨晚之前,谢跖并没觉得有什么。情势之下人和人有牵手、握手的情况是正常的。 但经历了昨晚……他有些无法直视方纤星的手。 她们没有做到最后,方纤星镇压了急躁难耐的他,一心按自己的节奏给他纾解。 他被控制在方纤星怀里里,整个人像是要融化成水一样,紧紧贴着方纤星,一声一声急躁又难耐地催促,非常不矜持。 谢跖有点不想承认那是自己。出了酒店房间,谢跖一边跟在方纤星旁边,一边在心里哀嚎,他觉得他的脑子不能要了,他一闭眼就都是昨晚的窘态。 第18章 徐秘拿着查好的资料,上午就赶到了霓格影视城,在酒店大堂看到方纤星牵着谢跖出电梯,她第一反应是惊奇。 她虽然知道她们在这,但没想到两人会气氛良好地手牵手一起走出来,不由得好奇地扫了好几眼谢跖。 接受到她若有似无的打量,谢跖放慢步子,将自己半掩在方纤星身后。 “谢跖,未婚夫。”方纤星捏了捏谢跖的手,不着痕迹地安慰了下,顺带对着自己的得力助手介绍谢跖。 徐秘闻言,立马会意地扬起笑脸,将自己的名片递了一张过去:“谢先生好,我是方总的秘书,我叫徐含燕,您可以叫我小徐,以后有事随时找我办。” 谢跖双手抱住方纤星的手,耳畔回响着方纤星说的“未婚夫”三个字,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徐秘一个“嗯”字。 徐秘第一次见谢跖本人,心里默默叹了句,果然美颜暴击,难怪方总折腾来折腾去一直不肯放弃。 想到这,徐秘都想给方总一个揶揄的眼神了。 方纤星抬手接过徐秘的名片,侧身塞到谢跖外套口袋里:“好用,有麻烦找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找不到我,再找她。” 徐秘登时毫不掩饰地笑了,揶揄的目光真真切切落到方纤星身上,恰好看到方纤星锁骨上的齿痕,扬了扬眉。 因为口袋被方纤星塞了名片,谢跖抬眼去看方纤星,听她说话,无意中看到徐秘意味深长看向方纤星脖颈处的目光。 他悄悄往前走了一小步,探头去看,这一眼,把他的脸又看红了,整个人挡到方纤星面前,抿着唇,抬手去给方纤星扣衬衫上的纽扣,连最顶上的一颗都不放过。 方纤星不能呼吸了,一只手按住他的手,另一只去解扣子:“怎么了?谋杀妻主啊?” 谢跖余光往后扫了扫,纠结片刻,倾身上前,凑到方纤星耳边,扭扭捏捏道:“有印子,要挡住。” 方纤星噗嗤一笑,伸手揽着他的腰,将他掰到一边,对着徐秘伸手。 徐秘很快地递过去一个白色创口贴。 “呶,是你要挡住的,你贴吧。”方纤星将创口贴交到谢跖手上,抬了抬下颌,等着谢跖凑过来给她贴。 谢跖顿时觉得自己被戏弄了,恼羞成怒地揭开创口贴的胶布,“啪”一声按在齿痕上。 方纤星“呃”了一声。 谢跖一慌,连忙凑过去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痛吗?”谢跖懊恼,齿痕本来就是他咬的,他还不知轻重地拍上去。 “不痛,被你吓到了。” 方纤星按了按脖子处的创可贴,调笑了一句。 这点小伤,贴创可贴有些多余了,但没办法,不知道宋笼沙是不是故意的,现在天气还比较冷,给她带高领衣服很难吗?明明,谢跖的针织衫就是高领的。 这个妹妹讨打得很。 谢跖听她这么说,还真当真了,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要控制点脾气。 徐秘等她们两人说完,开口问:“老板,现在去红晟吗?” “嗯。”方纤星眉眼里的笑意一敛,染了些凉意,“人都在了?” 徐秘点头:“都在,昨晚就绑过去了。” 效率不错,方纤星重又牵住谢跖的手:“一起去吧。” 谢跖犹豫。 他不想去剧组。他被绑架的事估计都知道了,他回去一定会有人来问,让他一次又一次去回忆当时被绑住的样子。 他不想。但是,他工作还没做完。 谢跖手上用力,不知道怎么办。 “你外派的工作结束了,等处理了红晟那边的事,我送你回研究所。”方纤星解释,“我跟你领导联系,说我不同意你待在剧组里,她答应了。” 谢跖惊讶地看向方纤星,心脏上的沉重瞬间搬空。 有时候,他真怀疑方纤星有读心术。但实际上,他知道,方纤星只是做事周全,喜欢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她也不嫌累。 谢跖吐槽着,心底却很高兴。 方纤星感受到他轻松愉悦的情绪了,不由得得意。哼,她这么会做事做人的人,怎么可能不讨喜? 谢跖一定又发现她的好了。 两人坐上了回市区的车,径直往方纤星名下的红晟别墅去。 在那里,等着她们的有三个人:小石总、卫潇潇,以及唐瑄。 * “为什么抓我?你们凭什么抓我?”唐瑄被绑在椅子上无力挣扎,对着看守他的几个人有气无力地喊道。 凌晨四点,心神不定、好不容易睡着的唐瑄被突然闯进他酒店房间的人,抓到了这里。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光线昏暗,或许是废弃的工厂仓库。 被关进来绑住之后,她们什么也没做,等他骂累了,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她们便将冷冷的一盆水当头泼下,唐瑄从瞌睡中清醒,尖叫着求饶,但她们毫不理会,等唐瑄第二次再次打瞌睡的时候,又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几个小时的时间,唐瑄已经被泼了五盆冷水,全身湿透,打着冷战,脑袋沉沉,想睡过去又不敢。 唐瑄不知道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他嘶哑着嗓子拼尽全力地喊,试图让她们开口说话。他想说,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开口呀,他什么都可以答应,不要这么折磨他。 可惜,他想多了,没有方纤星的吩咐,这些人不可能会搭理他。 唐瑄的声音越喊越低,垂着头,脸上不知道是冷水还是泪水。他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 “昨晚害你的人在里面。”方纤星进别墅地下室前,将谢跖拉着站定,问他,“你进去吗?” 谢跖皱着眉看了一眼面前铁铸的地下室门,转头回来对上方纤星的视线,点头:“进去。” “嗯。”方纤星弯了弯眉眼,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徐秘推开地下室的门,里面的人聚拢过来,给方纤星打招呼。 方纤星牵着谢跖走进去,陌生昏暗的环境让谢跖自觉得贴紧方纤星,目光警惕地往四周扫了扫。这一扫就被他看到了绑在椅子上的唐瑄,谢跖怔愣住了。 “他怎么在这儿?” “做了坏事呗。”方纤星回答,拉着谢跖往唐瑄那边靠近。 唐瑄听到动静,艰难地抬头,看到方纤星和谢跖手牵手站在他面前,脸色顿时变得惊恐害怕起来,整个人带着椅子往后退。 “现在知道害怕了?”方纤星嘲讽地看了他一眼。 “方总,我错了,我真不知道她会动手,卫潇潇做了之后,我才知道的。不信,你查我通话记录。”唐瑄哭着解释,“方总,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出现在方总和谢哥面前了。” 谢跖顿时就明白了唐瑄为什么在这里,眼神遽然变冷。 昨天的事,如果没有方纤星,他会遭遇什么?唐瑄太歹毒了。 “把人带过来,分开绑着做什么?”方纤星没有感情地开口。 手下应声进去里面的小隔间,将小石总、卫潇潇带了出来,一把推到唐瑄身边。 唐瑄恨毒了卫潇潇,跟她说过,不准把他供出来,卫潇潇是怎么做的,废物! 卫潇潇脸色苍白,形容狼狈。她和小石总被关了一整夜,为了知道她们的动机,方纤星的人极尽手段,威逼、恐吓、动手,都用上了。 就这样,她也没供出唐瑄,是小石总,熬不下去,说唐瑄是她的相好,肯定是她们一起密谋的,跟她没关系,她被她们骗了。 “小石总,石诗的妹妹,”方纤星手心朝上,徐秘将手上的卷宗放到她手上,“前段时间正愁,石诗跟我抢宁市的份额,没想到小石总把机会放到我手上来了。” 小石总颤抖地缩着身子,她做的那些事要是被石诗知道了,她会被打死的。 “别怕,警察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方纤星从卷宗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到小石总眼前。 是她的收藏品之一,和一个迷了药的男孩子欢爱的照片。 小石总扑上来想抢回去,方纤星敏捷地一缩手:“不用急,到警察局慢慢看。” 说完,有人上前拿卷宗,准备把小石总带走,送到警察局去。 “等等,她身上的药还有吗?”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方纤星咽不下这口气。 手下的人立刻将昨天搜出来的药递了过来。 虽然第一次见这样的方纤星,但谢跖并不觉得害怕,甚至觉得方纤星这样做是对的,是正常的,冷眼旁观地看着方纤星对那些坏人的审判。 但是那药一出现,谢跖不自觉想起自己被控制着服下药片的情景,整个人紧绷起来,抱住方纤星的腰,将头埋在方纤星颈窝里。 方纤星摸了摸他的头,无声地安慰着他,对着小石总她们说出的话却很是冷酷:“吃牢饭前,再享个福吧。来人,把药喂给唐瑄。” 心存侥幸,一直窝在最里面的唐瑄登时哭叫起来:“不要,方总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卫潇潇挣扎着站起来,试图挡在唐瑄面前,狠狠瞪着方纤星:“不关小瑄的事,是我一个人干的。” 方纤星冷笑一声:“你们的感情我尊重,不会漏了你的,你们三个一起。” “不,不要!”唐瑄脸都吓白了,哭得越发尖利,泪水、鼻涕流了满脸。 方纤星手下拿了药,朝唐瑄一步步走近,甩开想上前阻拦的卫潇潇,一把抓住他的下巴。 唐瑄紧闭着嘴巴,脑子天塌下来一般,全黑了。 “等等!”谢跖抬起头来,转头看了一眼即将被喂药的唐瑄,开口劝阻方纤星,“不要这样。” 方纤星皱眉,不认同地看着谢跖。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唐瑄敢做就要敢承担,她做得没错。 谢跖怎么可以心软?忘了昨晚的崩溃了吗? 第19章 方纤星脸沉着,不应他。 谢跖心弦一紧,连忙紧紧抱住她的腰,仰头,眼里含着水雾,再次祈求道:“不要做这样的事。” 方纤星气极,她这么做是为了谁? 要不要这么圣父? 她虽然为谢跖降低了标准,但这并不意味她想娶个中看不中用的夫郎回去,整天看他摆正室的善良,给自己留一大堆后患。 那边,听见谢跖开口帮他求情,唐瑄的眼睛登时重新燃起了希望,挣扎着朝谢跖靠近,声声凄婉:“哥哥,救我……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昨晚的事,我不知情的,全是卫潇潇自作主张,都是她的错!哥哥,救我,救救我。” 谢跖还没应声,方纤星就先不悦地开口:“闭嘴!卫潇潇能在酒店蹲守那么多天,能进监控室动录像,都是她一个人干的?你骗鬼呢!” 唐瑄被她问得脸色苍白,不管方纤星,越发一心对着心软的谢跖求饶:“哥哥,不是这样的。哥哥,救我……我知错了,我会改的。” 方纤星皱着眉,双手回抱住谢跖,带着他一起往后退了几步,离唐瑄远一点,再远一点。 烦躁,这种极端讨厌的人,为什么不能狠狠惩罚他? 看着方纤星和唐瑄的反应,谢跖终于意识到她们误会了他,连忙急促地开口解释:“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说过,他再缠上来,你要打断他的腿的,你不打了吗?” “那个卫潇潇为了他故意踩我的脚踝,可不可以把她的腿也打断?” 怕方纤星误会他,谢跖急得眼眶都红了:“但是不要……咳咳……不要那种龌龊的药,我不喜欢。就断条腿吧,好不好?” 啊? 方纤星原地发懵,微微颔首,看着紧紧抱着自己腰肢,说话急促得险些呛住的谢跖。 原来不是圣父啊,嘴里说着断人腿,神情却这么可怜……方纤星觉得自己都不忍心不听他的。 “你脚上的伤是卫潇潇踩的?” 因为并不严重,她只当是谢跖挣扎的时候,自己扭着、撞着了,没想到,是卫潇潇故意踩的。 方纤星眯了眯眼睛,卫潇潇还真是敢啊! 听了方纤星的问话,谢跖就抱着方纤星的姿势,转头瞪了一眼卫潇潇,像跟家长告状的小孩一样,忿忿地点头:“对,就是她踩的,她想把我也踩骨折。” * 方纤星顺了谢跖的意,把那些药毁了,只吩咐手下将唐瑄、卫潇潇的右腿打断,还特地找了私人医生好生“照顾”她们,确保她们能瘸得好看点。 至于小石总,毕竟出自海市有名有姓的家族,方纤星给她们一个面子,只给她丑闻曝光和牢狱之灾。 唐瑄在听到谢跖要打断他腿的时候,顿时撕破了此前装可怜的样子,破口大骂。 但他越骂,谢跖越不可能改变主意。 他阻止方纤星用那药,是觉得那药恶心,用药伤害男人的行径龌龊,但这不等于他会放过唐瑄。 昨晚的事,他现在想起来仍然是一身冷汗。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原谅唐瑄,不仅如此,他甚至想把他受到的惊吓和伤害,百倍还给唐瑄。 见方纤星和谢跖都铁了心要断他的腿,唐瑄满眼绝望,哀嚎声比之前大了许多,摇着头看着棍棒离他越来越近,整个人抖如筛糠,一句骂一句求饶,精神像是割裂一般疯狂。 和方纤星说的惩罚比起来,断腿、瘸腿才是更可怕的。 他是偶像明星啊,没有偶像明星是瘸腿的,他的人生毁了。 当然,这些已经跟方纤星和谢跖无关了,从手下开始执行断腿命令开始,方纤星就把谢跖带走了,两人有些沉默地坐在车后排。 徐秘以为是自己在的缘故,氛围才那么奇怪,连忙升起挡板。 可挡板升起来,两人还是没有说话。 谢跖是因为负疚和不安,哪怕唐瑄罪有应得,但决定她们断腿命运的人是他,他报复心盛的一句,唐瑄和卫潇潇就要瘸一辈子。 谢跖不后悔,但还需要消化一下。 方纤星给他时间。毕竟连宋笼沙,有时候也不能认同,她那样做事。 不过,她还是希望谢跖能够接受。很多事不还手,隐患会越来越多,作为她的夫郎,谢跖当然应该替她着想。 车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的时候,方纤星的手机响了。 “姐!”宋笼沙躲在片场角落,压低声音质问,“你把唐瑄弄哪里去了?” “他腿断了,我好心送他去了医院。”方纤星面不改色回答,“你等苏导换演员吧。” “果然是你!”宋笼沙听懂了言外之意,哀嚎一声,“他怎么那么烦啊?!老实做人不好吗?” 方纤星皱眉。 宋笼沙想说情不成? “我和他的对手戏只剩两三场了,现在得全部重来!”宋笼沙差点呕出血。 “熟能生巧,第一次担纲女二,你也想拍得更好一点吧。”方纤星刚刚还觉得宋笼沙不能接受她背地里的手段,却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宋笼沙已经习惯了。 “做了一遍的习题册,谁愿意做第二遍啊?”宋笼沙期期艾艾地吐槽,“他完全不能动了吗?就两三场戏了!” “如果你想我把你们的剧拦着不上映的话,可以去争取一下。”方纤星毫无波澜地怂恿。 宋笼沙顿了好一会儿,又开始哀嚎,好半晌:“姐,你得补偿我。” 方纤星挑挑眉,觉得宋笼沙特地跑过来哭嚎,就是为了这个。 “姐,你觉得周霖怎么样?我想追他。”宋笼沙往角落里又走了几步,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好几遍,小声说道,“要是我追到了,你在爸妈那边帮帮我呗。” “你真敢想啊。”方纤星歪头回忆了下那个周霖,就记得长得不错。她妹妹是颜狗没跑了。 “想想还不行?”宋笼沙抱怨道,“我的校园男神被你截胡了,我戏里的夫郎被你搞残了,我只能另辟蹊径了啊!” 方纤星瞥了一眼坐在她旁边,已经不自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谢跖,笑了笑:“你尽管追,追到了,我帮你,追不到,你等着被他的粉丝撕碎吧。” 说完,宋笼沙那边却没声了,方纤星皱着仔细听,依稀听见她妹妹结结巴巴地跟谁说话。 方纤星怀疑她被谁抓包了。 方纤星放下手机,果断挂掉。 宋笼沙是个没定性的人,三天能换七个偶像,所以她对她妹妹的感情生活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但如果有热闹看的话,她可以不拒绝。 从方纤星接电话开始,谢跖的注意力就逐渐落到她身上。 阳光在方纤星那边,从他这边看过去,那光给她描上了一层明亮的轮廓,让她显得更漂亮许多。 和她妹妹讲电话的时候,微微抬着下颌,说话的时候眼尾微扬,莫名有些傲娇的样子。 出事之前,他一想到唐瑄或者楼梯里的那个人接近她,他就焦躁得坐立难安。现在想想,那时的他显然是不知不觉间被方纤星俘获了而不自知。 如果没出事,他大概还会这样不自知很久。 结果,他出事了。 是方纤星救了他,不是卑劣地救了他,而是体贴地救了他,让他在荒唐中醒来,想的不是自己丧失理智,深陷情|欲的样子有多狼狈,而是原来她喜欢他,他也在不知不觉间在意了她,可现在弄成这样,以后该怎么相处。 谢跖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她锁骨的创可贴,耳根微红地想,那里面就是他咬的齿痕,除了这里,方纤星身上应该还有别的印记,他有些没有轻重,下次……要注意。 “老板,到了,是这个门吗?”前面的开车工具人徐秘放下挡板,问道。 谢跖拉回思绪,和方纤星一起看向前面海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员的大门。 真的到了。 方纤星开门下去,站在车门口等他,他挪了挪身子,头肩刚钻出车子,就被方纤星抱住,稳稳地抱出来,放到地上。 谢跖发懵地没来得及拒绝。 方纤星这是解开了什么属性? 方纤星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她认为这是一个称职的女朋友应该做的。看,谢跖现在不就非常惊喜且崇拜地看着她了吗? 第20章 “剧组那边的事,你不用管了。你的同事,那个柯姐我提前沟通过了,不会再提昨晚的事,你就跟平常一样上班。” 谢跖点头,站稳后微微拉开一点距离。 方纤星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在心里盘算着答应好谢跖的事,即使事情有变,她也该言而有信。 “竞拍的事就在下周三,一周内你的事可以解决。” 谢跖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眼里登时闪过惊喜的光彩。 方纤星看到,鼻子轻哼一声:“记住,现在我们不是因为分界海考古的事在一起的,为了表示你的诚意,竞拍之前,你得跟我去领证。” 谢跖眨着眼睛看着方纤星,确定她在很认真地计较,如她所愿地点头。 方纤星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眼神:“周末约大人们吃顿饭,周一去领证,婚礼等有时间慢慢选日子,你没意见吧?” 今天周四,意味着后天就要见方纤星爸妈,谢跖有些害羞和别扭,想问能不能往后拖一拖,但看着方纤星一副我安排、你听从的样子,他只能压着心里想拖延的情绪,点头。反正这顿饭左右是要吃的。 “好了,你走吧,到办公室记得给我发条消息。 点头机器谢跖继续点头,刚要转身走,自己的手却被方纤星拉住了,抬眼疑惑地看她,只见她不说话,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不动。 谢跖被看得紧张起来,是他忘了什么吗? “我特地送你过来,你打算就这么转身去上班吗?”见谢跖不太懂,方纤星提示了一句。 在她看来,谢跖至少应该跟她说声“再见”吧。 谢跖嘴巴微张,想起了什么,但……他有些不好意思,余光左右看了看。 现在已经10点多了,过了上班的高峰点,这条路上没什么人。 想着,两个人在一起,有些事总是要习惯的。 谢跖红着耳根朝方纤星靠近了些,看清了方纤星带笑的眼底,心头羞恼了几分,紧闭眼睛,鼓起勇气在方纤星侧脸上落下轻飘飘的一吻,旋即飞快地退回,脸上渐渐浮起的淡淡粉色,结结巴巴说:“我……我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径直朝研究所大门过去。 脸颊猝不及防地被轻吻了一下,方纤星惊讶住了。 谢跖的理解居然是吻别,有点上道。 不过,不太标准。 方纤星跟上前几步,将谢跖的腰揽住,拉回到自己怀里,扬着眉,佯装不满:“你亲我?” 谢跖脸还是红的,不解地看向方纤星,不是她让亲的吗? “我要亲回来。”方纤星偷笑着,不等谢跖反应,低头寻到他的唇瓣。 谢跖心里顿时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 昨晚已经唇齿相依过,但对谢跖来说,此时才是两人的初吻。伴着快得不成样子的心跳,谢跖闻到方纤星身上清爽微甜的香气,明明今早用的是一样的沐浴露,方纤星身上的却格外甜一些。 方纤星原想跟谢跖一样蜻蜓点水吻一下,感受一下她的正当权利,但昨晚两人一上来就是激烈的吻,她有些不习惯简单的唇瓣相贴,得寸进尺地轻咬谢跖的唇瓣,将他软软的唇瓣吮着玩。 就在单位大门口,方纤星的大胆让谢跖满脸羞红,但又怕惹她生气,不敢推开,只能闭上眼睛,纵容她把这个离别吻一再延长。 “那是小谢吗?”一辆黑色小车在研究所大门停下,紧接着一位六十岁左右,头发灰白的女人从车里出来,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又戴上眼镜看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一旁的石郴。 石郴正从后备箱抱起一堆卷宗,闻言,走到她旁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唰一下就红了。 哎哟喂,谢跖在干什么! 怎么能在研究所门口跟女朋友这么黏糊! 导师看到了啊啊啊啊! 石郴心里一片凌乱, 站在他旁边的女人是他和谢跖的导师,裴枫裴教授。 因为谢跖师承她,重心放在宓代历史那块,所以裴教授对谢跖一直都比较偏心,知道谢跖不善言谈,有点内向,还叮嘱各路学生关照他。 此时,她跟石郴的反应不同,她不觉得小情侣黏糊有什么看不得的,反而觉得性格内向孤僻的谢跖能找到个真心对他的人,是件好事。 再怎么醉心考古,也要享受生活呀。 她笑眯眯地领着石郴往大门走,看上去不准备打扰小情侣的样子,但目光却频频落在谢跖她们身上。 她承认,她好奇自己得意门生的女朋友长什么样。 方纤星终于舍得分开了,将已经羞得满脸通红的谢跖按头拥进怀里,等他平复心绪。 一抬头,撞上了裴教授看过来的目光。 两人齐齐一愣。 陡然,裴教授瞪大了眼睛,朝方纤星快走了几步,不可置信地出声:“你是?” 方纤星歪头不解。她怀里的谢跖身子却是一僵,立马挣扎着从她怀里跳出去,转身站好,低着头像是被教导主任抓住早恋的乖学生。 眼梢沁着一抹水红,脸、耳朵则直接红得快烧着了。 方纤星疑惑地看了一眼谢跖,转头看向来人:“我是方纤星,谢跖的未婚妻,不知道您是?” “方纤星?”裴教授稍稍冷静下来,笑着回应,“我是谢跖的导师裴枫。初次见面,觉得你有些面善,失礼了。” 方纤星恍然大悟,十分同情谢跖的尴尬:“抱歉,我才失礼,我送谢跖来上班,一时没注意。” 裴教授摆摆手:“没事没事,年轻人嘛。”说完看向红着脸不敢抬头的谢跖,露出慈爱的笑容,“小谢啊,我难得回所里一次,又刚好碰到你女朋友,索性一起进去吧,正好我帮你把把关呀。” 谢跖耳朵尖红得都快滴血了,只能点头,点完头才想起来要问方纤星的意见,转脸看向方纤星。 方纤星答应了,破罐子破摔,强行牵住谢跖的手,跟在裴教授身后一起进了研究所。 路上,裴教授开始热情地查户口了。 “小方家里几口人啊?” “四口,我还有个妹妹。” “还有个妹妹啊,妹妹长得也跟小方一样漂亮吗?” 被长辈夸,方纤星莫名不自在,打了个哈哈,回答:“一点相似,她长得更像妈妈一些。” 裴教授点头,又继续问方纤星的工作、爱好,爸妈做什么的,怎么和谢跖认识的,一堆一堆。 石郴偷偷撞了撞谢跖的肩膀,低声道:“你女朋友好漂亮啊,导师看上去也好喜欢她。” 谢跖偷偷瞥了方纤星一眼,看到她和裴教授气氛良好地说着话,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淡淡的甜意,没回答石郴的话,将石郴手里的卷宗分了一部分,抱在怀里偷偷看方纤星。 她们好像真的在一起了。 裴教授虽然不常回来,但在研究所有单独的办公室,她把人带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还在问。 “方姓是个古姓啊,有几千年历史了,人数也多。不过两百年前有几支温姓、风姓、程姓避祸,一起改了方姓,不知道,小方家是怎么样的啊?” 方纤星嘴巴微张,作为谢跖的长辈查她户口是可以的,但需要查到祖宗十八代吗? 还是说,这是考古人的特殊爱好? “抱歉,我不太清楚,父母没提过家里有家谱什么的。” “嗐,我的错我的错,现在年轻人不讲究这些了。不过,有空了,寻寻根也不错。”裴教授坐下后,取出自己珍藏的茶叶,给方纤星她们泡了一壶,惹得石郴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他导师对学生恋爱对象这么关心的吗? 裴教授拉着方纤星说了好久的话,一说就说到了午饭时间。裴教授还不放人,热情地邀请方纤星和她们一起吃午饭。 就在研究所的单位食堂。 是不是太热情了一些? 方纤星瞅准间隙,对着谢跖眨了眨眼睛。 谢跖歪着头回看她。他不知道啊,导师喜欢她,要跟她说话,他也奇怪呢。 靠不住啊靠不住。方纤星心里直摇头。 就这样,方纤星面前放着餐盘,旁边除了谢跖,围了一圈闻裴教授而来的考古人士,明里暗里偷偷打量她。 裴教授坐在她对面,笑眯眯地一直盯着她看。 方纤星:“……”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慌得很。 难道周末见谢跖妈妈和爸爸也这个排场吗?有点吓人。 “小谢是做考古的,小方对历史了不了解呀?有没有特别喜欢哪个历史朝代和人物?” 又来了,裴教授的问题比山里的树、海里的水还多。 方纤星放下筷子,认真地想了想,不能说谢跖挂在嘴边的那几个,不然话题没完没了了。 她得来个生僻的。 生僻的。她一个历史困难户,上哪找生僻的。 突然,方纤星灵光一闪,想起了高中历史书上的一个历史人物,当时她看书的时候,对他印象最深了。 “蔚代的临乐王君。” 方纤星话音刚落,长长的餐桌登时凝固住了,有人筷子上夹的肉都掉了。 谢跖也没想到方纤星脱口而出这么一个历史人物。其实,但凡能留下名字传到今天的,肯定是厉害的人物,方纤星提他没问题,但临乐王君有点特殊。 看到其他人的反应,他在桌子底下伸手,偷偷挠了挠方纤星的腰,算是帮她缓一缓尴尬。 方纤星偏头看向谢跖,迷惑,她说错什么了吗? 蔚代的临乐王君是历史上私生活最混乱的王君之一,他一生未嫁,无妻无女,王君府却养了有名有姓的面首共计四十三位。 当时的女皇是他的胞妹,每次遴选秀男都会同时为其兄遴选秀女,甚至为其兄强抢了三次科举探花送入王君府,荒唐行径,罄竹难书。 临乐王君当然有他自身的历史贡献,但后世很多野史传说、历史演绎都抹去功绩不说,只把临乐王君塑造成一个放荡之人。 一些喜欢猎奇历史,意|淫历史人物的家伙随之把临乐王君挂在嘴边说得唾沫横飞,说他貌比仙人,却人尽可妻,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甚至还从史书的蛛丝马迹里找出了他与女皇兄妹苟且的所谓证据,宛如她们就躲在临乐王君的床底下亲眼看到,下流又无耻。 方纤星作为一个历史门外汉,提起喜欢的历史人物,张口就是临乐王君,实在是让人说不出一个好字来。 *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裴教授,脸上笑意未减:“小方为什么会喜欢临乐王君啊?” 方纤星不懂临乐王君怎么就不能说了,听裴教授问,立马回答道:“读书的时候历史书上看到过,他是蔚代一个很有名的镇国王君,辅佐年幼的女皇坐稳了皇位,后来还全国游历,所到之处只要逢难民就主张开仓放粮。” “我觉得一个男人,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做到这一步很难得,就记住了。” “不知道我哪里说得不对?我看大家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裴教授哈哈一笑:“是她们的错,她们脑子僵化了。临乐王君就应该还他历史上的面貌,怎么能因为他的缺点,就把他视作忌讳?历史人物何其冤枉?” 方纤星皱眉:“他的缺点,他有什么缺点?” 裴教授没说,只向谢跖使了个眼色,谢跖倾身过去,凑到方纤星耳边,跟她简要说了一下。 方纤星不满了:“历史人物,关心他私生活做什么?而且从他行事作风来看,不像是个放纵的人。” “小方说得对。”裴教授慈爱地点头,侧头严肃地看向两边的同事们,“看看你们,倒不如小方想得明白。” 其他人连连自省,谢跖趁着间隙,偷偷看向方纤星,眼底浮上笑意。 方纤星,有些厉害。 吃完午饭,裴教授终于舍得放人了,但送方纤星走之前,非要拉着方纤星合影一张。 方纤星一脸懵逼,转头看谢跖,好的,二脸懵逼。 长辈要求有什么办法,拍吧。 方纤星和谢跖站在裴教授两边,就在研究所门口的玉兰树下,用研究所的招牌为背景,拍下了一张合照。 * “老季,是不是一模一样?”裴教授坐在自己办公室后,手上拿着她和方纤星、谢跖的合照,一脸惊叹地对着手机那边的人说道,“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真有点像。”老季戴上老花镜,认真地看裴枫给她传来的照片,“要不给老程看下吧,她当初凭记忆复原那幅人像的时候耗费了很多心力,最后却只有五成像,可把她气得够呛。”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老程也说像,那就是真的像,毕竟当时就我们三个先进去的。” 裴教授翻出老程复原的温茹像,目光在画像和照片中来回移动,越看越觉得,照片才是原像。 “老季啊,你说到底有没有转世投胎一说啊?这也像得太离谱了。”裴教授连连感叹。 “社会科学就不是科学了?老裴,你可得端正你的态度啊!”老季在那边打趣了一句,“这姑娘长得好,是个有福气的。她现在跟你哪个学生谈朋友?” “小谢,谢跖啊。”裴教授笑着摇摇头,“也是巧,小谢刚好就喜欢钻研宓代历史,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女朋友跟温茹长得像,怕不是得乐疯。” “你可消停点,别到时候,那姑娘以为自己是个替身,坏了小谢姻缘。” 裴教授一想是这个理:“那还真可惜了。我原本想着,既然有照片参照了,让老程画幅更像的,现在有点犹豫……哎呀,别到时候给那姑娘添麻烦。” “是啊,就这样吧,老程复原的温茹像都传了五年,大家早记得样子了,现在要改也麻烦。只是相貌问题,不必那么较真。” “欸。”裴教授应下,“对了,还有个事儿,小谢找个女朋友都那么像温茹,我脸大,想帮小谢求个后门,让小谢去分界海的宓代遗址帮忙吧。” 电话那边,老季琢磨很久,翻了翻手边的名单,最后笑呵呵地拍板:“行,是个缘分。他一个男孩子去有点孤单,我再添两个男性名额吧。” “那敢情好,还是你想得周到。” 第21章 方纤星走后,谢跖一回到古建科的办公室就被团团围住了。 谢跖平常性格冷淡,不爱说话,跟同科的同事来往不多。 读书的时候,长得好吸引人,但偏是那种孤僻不讨喜的性格或许会被针对,但是工作了,科里女多男少,平均年龄较大,长得好看、年纪小、性格又“内向”的谢跖一下子就被小心翼翼照顾了。 不过这种小心翼翼在知道谢跖有女朋友之后,炸开了。 没有人是不震惊的,想想看,她们小心翼翼地照看着,结果闷不吭声的小闷花居然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摘回家了。 这堪比被人偷了塔。 她们瞬间把自己当成了谢跖的娘家人,又担忧又紧张,生怕谢跖这种涉世未深的小男孩被外人骗了。 “嗯,是女朋友,认识不久。”被人这么热情地围着,谢跖心里却不像从前的烦躁,反而被一种名为腼腆的情绪弄得无所适从。 “哎呀,大姐大哥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呀,把我们谢跖吓到了。”石郴站在谢跖旁边,看好戏似地维护谢跖,“谁让你们平常埋头做事,也不注意我们谢跖手机壁纸老早就换成人女朋友了。” “真的呀,给我们看看,长得漂亮吗?配不配得上我们小谢啊?”同事们伸长脖子,起哄。 谢跖耳朵尖红彤彤的,立刻转身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捂着屏幕关了机。 “关机做什么啊?”石郴姨母笑,“长得可好看了,裴教授今天拉着她聊了好久,还去食堂吃饭了。真可惜,你们居然没看到。” “我是说今天食堂怎么那么多人,本想上去凑热闹,结果一看好多大佬,没敢上去。”一个女同事懊恼,“我还以为是上头来指导工作了。” “没有,就是我们裴教授想帮谢跖把把关。”石郴揶揄地朝着谢跖笑了笑,“看起来,谢跖女朋友比谢跖还讨裴教授喜欢。” “裴教授都喜欢啊,那肯定不错,叫什么啊,做什么的?” “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得给我们科里安排上座吧?” “急什么,刚认识不久呢,我们小谢不得好好考察考察吗?” “性格咋样啊,我们小谢内向,可不能找个脾气坏的。” “家境怎么样,倒不是嫌贫爱富,但有钱有底气,小谢啊,能少吃苦还是少吃苦。” “……” 科里家长里短起来,问个不停。 有的人甚至还开始问,结婚了生几个孩子,生女孩还是生男孩,家里家务谁做,孩子上下学谁接。 谢跖脑子嗡嗡的,脸红得快冒烟了。 他以为,方纤星被裴教授怼着问,已经够可怜的了,没想到轮到他这,更惨。 起码方纤星被问得没那么直接、露骨。 知道自己回答了一个就会有没完没了的下一个,谢跖全程只把自己当害羞的小男孩,躲在石郴身后,红着脸,抿着嘴不说话。 科里大伙调侃够了,不再为难他,但还是千叮咛万嘱咐,下次科里聚餐,谢跖可必须把女朋友带上。 谢跖点头应下之后,总算被允许回到他的办公桌。 他去霓格影视城待了几天,办公桌上有一层薄灰。 坐下后,他抽了两张纸,垂着眸慢慢地擦,耳朵边似乎还满是同事们八卦的叫嚷。 刚褪红的脸又慢慢红起来,抬眼看其他人都埋头做自己的事去了,他偷偷把手机拿出来,开机。 手机壁纸上的方纤星映入眼帘。 被问了太多关于方纤星的事,他好像,自然而然地想她了。 “抓到了哦!”石郴突然从谢跖身后冒出头来,压低声音笑道。 谢跖吓得心怦怦跳,急忙把手机反扣在桌子上,一边红着耳朵继续擦他的桌子,一边羞恼地出声:“你走开!” “偷偷摸摸的做什么,”石郴拉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你也不想想,我在门口看到了什么更劲爆的……” 谢跖脖子瞬间僵硬了,压低声音呵斥:“你不准说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石郴看够了他的窘状,心里可高兴了。 他平常听裴教授的,多照看谢跖,主动跟他套近乎,但谢跖总是冷冰冰的,没什么热情,让他每次找话题、搞气氛弄得可辛苦了。 如今,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把谢跖弄得手忙脚乱,脸红失措。 实在是,天道有轮回。 石郴使了坏,挪着椅子,满意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只留下谢跖满脑子凌乱。 这才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整个世界却好像大变了样。 * 因为谢跖是从霓格影视城刚回来的,手头上还没有什么工作,只把霓格影视城没做完的,在电脑上做了,给柯姐发过去。 剩下的时间,谢跖都在走神,想到方纤星一会儿下班了还会来接他,他就不自觉地看时间。 眼看着下班的时间越来越近,谢跖有些坐不住了。 他想早点走,不让方纤星多等,也……不让科里想看热闹的,跟着他一起去看人。 要是在方纤星面前被起哄,他绝对会更不好意思。 守着时间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慢,谢跖抿着嘴,心不在焉地数秒。 这时,李科长拿着一张信息表,眉开眼笑地过来:“小谢啊,好消息,你被分界海宓代水下遗迹考古项目破例招募了!” “下个月8号,你准备准备,和其他招募的队员一起去宁市分界海上的古榆岛驻扎培训。” 啊? 谢跖愣在原地,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科长将信息表放在他桌上,笑道:“傻啦,上头可是第一次破例呢,过去好好干,可不能辜负大家对你的信任。” 谢跖呆滞地拿起信息表。 眼前这张不是申请表,是正式队员的信息表,填了这个就实打实可以去分界海了。 一旁的同事听到消息都高兴地围了过来,道贺声一道接一道。 能亲自参加这样大型的项目,对考古人来说,是幸运,也是荣耀。 如果这个项目最后出的成果,能够破开一些历史疑云,她们完全可以就此吹上一辈子。 谢跖如今爱情|事业双丰收,都让她们忍不住羡慕嫉妒了。 被李科长催着填表,谢跖脑袋都还是晕的,身魂仿佛分离了,看什么都透着一股不真实感。 他被破例招募了? 费尽心思那么久,就这么轻易地达成心愿了? 方纤星是不是不用争取那个竞拍了? 她们结婚……? 谢跖摇摇头,赶紧把脑子里的想法刹车,方纤星对他那么好,他也在乎方纤星,她们是真心诚意要恋爱结婚的。 填完表,交到李科长办公室后,正好到了下班时间,谢跖干脆趁着大家还没出来,一路小跑下楼。 他要去跟方纤星分享这个好消息。 一出研究所,他就看到了方纤星,她倚靠在车边,低着头看手机,整个人看起来温和又矜贵,很漂亮。 关系变了,心态也跟着变了,只一眼,他就看得心尖滚烫,出声喊她,快步朝她走去。 “这么高兴?”方纤星闻声抬头,看谢跖眉眼舒展、脚步欢快地朝她走来,不由得眼底带笑地笑话他,“是见到我,这么高兴吗?” “嗯!方纤星!”谢跖高兴得眉眼都快飞扬起来了,双手抓住方纤星的手,激动得快澎湃起来,“我可以去分界海了!” “我被破例招募了!” “所里通知我,下个月8号就出发!” “你那边可以不忙着帮我想办法了!” “方纤星,我太高兴了!” 方纤星轻松愉悦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微微上扬的眉眼收敛拉平。 这个消息在方纤星看来可以等价为,谢跖嫁给她的理由减一。 这世界是跟她的婚事有仇吗? 谢跖一眨不眨地看着方纤星,情绪激动地和方纤星分享这件惊喜,但方纤星的反应…… 谢跖敏感地感觉到她不高兴了,登时收敛了笑意,抓着方纤星的手矜持地收了回来,两指小心地扯了扯她袖口:“你怎么了?” 方纤星磨着牙:“明天领证!” 谢跖瞪大了眼睛,张张口:“可……” 见状,方纤星再次磨牙,打断他:“不准有意见!” 谢跖闭紧嘴唇,他只是想说,不是说好了下个星期一吗。 方纤星等不到那时候了,她算是发现了,但凡跟谢跖扯上的事情,那就是,一件比一件难搞,她以前遇到的所有难题都没这一次让她受挫得厉害。 时时刻刻、随时随地都可能有出乎她意料的事发生。 谢跖有毒。 她还就不信了,这个证她领不下来! 作者有话说: 发现爱情|事业被和谐的瞬间,我是凌乱的…… 第22章 翌日早上十点,民政局,方纤星和谢跖坐在窗口前。 工作人员一边照着结婚申请表上的信息输入电子数据,一边频频转头看两人。 长得很好看的一对新人,但女方一直沉着脸,男方小心翼翼地侧头看她,气氛有点怪,让她忍不住开口问:“两位是自愿结婚的吗?” 方纤星皱眉,她们看起来很不自愿吗,是不是谢跖又搞事? “谢跖?”方纤星转头,秀眉一抬,看向谢跖。 谢跖连忙坐直,对着工作人员应道:“啊?哦,我是自愿的。” 说完,转头对着方纤星笑了笑,见方纤星表情没缓和,气馁地收敛住。 工作人员看不懂了,她以为女方不是自愿的,但看女方刚逼着男方回答的眼神,又让她不确定了。 好吧,自愿的就行。 工作人员很快地输入好数据,在结婚证上盖上钢戳,从窗口递给她们:“恭喜啦,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女。” “谢谢。”谢跖红着耳朵,伸手去拿,却被方纤星抢了先。 两本都被她拿走了。 方纤星起身,朝他伸出手心。 谢跖抿着唇,将自己的手搭上去,跟在方纤星身后,往外走。 方纤星下颌还是绷着的,一声不吭。 要是不看她们牵着的手,她们倒更像隔壁来离婚的。 谢跖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他脾气并不好,只是这两天记着方纤星的恩,又清楚自己心底在乎她,喜欢她,愿意称她为妻主,所以对方纤星有些小心翼翼。 可方纤星一直这样不高兴,领了证,两人成了妻夫,还是不高兴,让他心里不自觉的焦躁。 方纤星不是喜欢他吗?难道只是形势所迫才安抚他的?方纤星到底在不在乎他! 谢跖想发脾气了,站定,伸手拽了拽方纤星。 方纤星被拉得脚步后退,回过头看他:“怎么了?” 语气平淡无波,但心里却实打实提起一口气,余光扫了一眼旁边正在离婚窗口排队的人们。 是谁把结婚和离婚放在一起的?! 这合理吗? 只差几步就走出民政局了,谢跖别给她搞事,她是不会同意的! “方纤星,你到底想不想结婚?”谢跖皱着眉,很不高兴开口,但其实心里很忐忑,他也不知道如果方纤星反悔了,他该怎么办,“现在我已经是你夫郎了,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已经是? 方纤星一愣,陡然从斗气的情绪里清醒过来。 嗯?已经结成了? 从昨天傍晚都现在,十多个小时,证领完了,谢跖竟然完全没搞事。 还主动开口认领了她夫郎的身份,要求她对他好一点? 方纤星将结婚证掏出来,不可置信地看了好几眼。 药性解了,两人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 分界海他自己就能去了,不需要再哄着她,让她帮忙。 情况是这个情况,谢跖居然完全没动静,任她做主,成功领了证?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方纤星一时回不过神来,眼前唯一让她有点实感的是,结婚证上两人的照片。 从昨天傍晚知道谢跖想去分界海的事不再需要她帮忙开始,她心里就一直在斗气,全身警戒,只想成功领证,其他什么都不关心,所以情绪一直走偏,结婚证上的照片,谢跖看起来自然,她笑得就很勉强。 好丑。 方纤星皱了皱眉。 谢跖看到方纤星对结婚证皱眉,心里涌起难受的情绪。 虽然她们结婚是很多不纯粹的动机、意外推动的,但两人不是已经相互承认,彼此是真心喜欢的吗? 昨天,方纤星在他导师、同事面前也表现得很好,认真代入了他未婚妻的身份。 为什么现在翻脸了? 还是说,方纤星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喜欢他?她仍然只是想找个假结婚的对象而已。 谢跖难受得心都要皱在一起了,如果是以前的他,可能会直接甩开方纤星的手,想着,不想结就不结了,大家好聚好散,但……经过这两天,他已经确定了他喜欢方纤星,他希望他的妻主是方纤星,和方纤星的名字连在一起被调侃的时候,他完全不排斥,甚至心底隐隐的高兴。 昨晚他几乎一晚上没睡好,脑子里全是,以后要怎么好好收敛性子,好好做方纤星的夫郎。 他那么认真,方纤星却……他该怎么办? “走。”方纤星皱眉,左看右看,看不惯结婚证上的照片,拉着谢跖的手快步往回走。 谢跖一惊,脚上定住,双手紧紧拉住方纤星。 心里一慌,不至于吧,领完结婚证就去领离婚证吗? 方纤星被拉得走不动,回头不解地问:“你拉我做什么?跟我进去重新拍个照,结婚证上我好丑呀。” 啊?哦。 谢跖懵懵地被方纤星拉着重新进了照相处,重新照相前,方纤星抬手整理了下谢跖的领口和头发,朝他笑了笑:“一会儿记得笑呀,如果我拍得好看,你拍得难看,我是不会重拍的。” 谢跖下意识点头。 方纤星笑出声来,谢跖好呆啊。 照片重拍了好几次,因为谢跖拍着拍着老忍不住侧头看方纤星。 被摄像师和身后排队的新人调笑了一番,谢跖脸上微红地站直。 他不是花痴方纤星,他就是好奇方纤星什么表情,会不会和刚刚不一样。 波折一番,她们的新照片终于拍好了,新的结婚证也拿到手了。 这一次方纤星很满意,结婚证上的她盈盈浅笑,漂亮又大气,谢跖也挺好,但脸上薄红,看着有点羞涩放不开。 谢跖扒在方纤星手边,看了好几眼结婚证上的自己,接着抬眼巴巴地望着方纤星。 “我们说好了的哦,我拍好看了,就不拍了。”方纤星眼底一抹得意,伸手揽住谢跖的肩膀,当着谢跖的面收好结婚证,“你也很好看的。走走走,我们赶紧回家,我妈刚给我发消息了,说是和你妈商量,中午在你家吃饭。” 谢跖眼睁睁看着,两本结婚证都被方纤星揣进外套口袋,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他想再挣扎一下,但看到方纤星上扬的眼角,默默闭了嘴。 算了,方纤星高兴就好。 这样多年后,要是再回忆今天,他可以说: 他成为方纤星夫郎的第一天,方纤星很高兴。 * 谢跖家。 方妈妈和谢妈妈坐在一起喝茶,面前开着投影,放的是一个历史纪录片。 谢妈妈在教育局工作,谢爸爸教中学语文,全家其实就谢跖一个从事考古的。 方纤星家这边,方妈妈教大学物理,方爸爸教中学英语,也对历史了解不多。 这次两家碰面,四个教育界人士一合计,找个历史纪录片打发时间吧,正好谢家展示展示儿子的专业,方家了解了解一下女儿的夫郎。 没想到,看了一会儿,看进去了。 两位妈妈开始争论起历史人物的黑白好坏起来。 方爸爸和谢爸爸在厨房备菜。 听到争执声,方爸爸伸出头来:“老方!”口气有点责怪。 方妈妈扭头看他一眼,默默闭了嘴。 “你们聊点高兴的。”方爸爸提议道,说完继续忙活自己的。 原本方纤星跟她们说的是,现在只是领证,暂时没时间办婚礼,所以两家人去酒楼,吃个饭。 但谢爸爸说,孩子嫁出去,家里就空了,干脆在他家聚,热闹热闹。 方爸爸听他这么一说,还挺过意不去,就同意了。 而且在家里吃饭也更温馨亲近,挺好。 外头的方妈妈刚被自家夫郎教育,不再和谢妈妈争执,想了想找了个话题:“老谢啊,你说她俩这次能把证领回来吗?” 谢妈妈:“……” 这个话题,不聊也罢。 “你家纤星年轻有为,在外面说话掷地有声的,应该不会太儿戏吧。” 方妈妈一听,这不行,谢妈妈这不是把万一没把证领回来的责任往自己女儿身上推吗,上次登门道歉的可不是她们,赶紧道:“你家小跖做学问的,对事严谨认真,不会瞎胡闹的。” 两个人说完,不着痕迹地互瞪了一眼。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方妈妈想着等会儿方爸爸出来,又得责怪她不会说话,赶紧主动缓和关系,又换了个话题:“老谢,你家房子还挺大,怎么只养了一个孩子?小跖从小得多孤单呀,我家纤星和笼沙一起长大,玩得可好了,笼沙更是被纤星纵容得跟个皮猴子一样。” 谢妈妈脸色瞬间沉下来。 这亲不结了! 这厮是不是在跟她炫耀,她有两个女儿! 是了,现在还要把她儿子娶回家,血赚! 谢妈妈越想越气,沉着脸不说话了。 方妈妈不知道哪里碰到了她的敏感神经,闭紧嘴巴,心里悄悄吐槽。 这状况……还不如一起争执历史人物好坏呢。 第23章 “快到家了?”厨房传来欣喜的声音,“让纤星慢点开,饭刚煮上,不着急。” “等等,先不挂,结婚证在旁边吧,拍一张给爸爸看看。” 这边的谢跖闻言,看向方纤星。 “自己拿。”方纤星正开着车,随口回应了一句。 谢跖探过身子,去掏方纤星的外套口袋。 这个动作有些过于亲密了,谢跖悄悄红了耳根。 拿了一本出来后,谢跖仔仔细细拍好了,给他爸爸发过去。 “放回来。”方纤星见他发完了,又开口道。 谢跖抿着嘴,看向方纤星,这结婚证本来就该一人一本的,他想自己拿着。 方纤星发觉他迟迟没动,笑着出声:“你拿着没用,等会儿到了家,她们要看的,我也拿不住。你不会想让她们问你要吧?” 谢跖想了想那情景,默默地塞回去。 谢跖的照片发回来,方妈妈和谢妈妈自动冰释前嫌,一起挤到厨房里看照片,看着照片里登对的两人,两人都挂上了笑容。 大人之间聊不聊得来不重要,孩子相处得好就行。 谢妈妈还是很满意方纤星的,有出息,不忘本,长得又漂亮,很给她长脸。 唯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事业做得太大了,人际关系复杂,上赶着攀上来的男人不会少。 但再想想她家儿子的相貌,她又觉得谢跖拿得住,谁还能比她儿子更好看呐。 实在不行,拿住方妈妈、方爸爸俩也行,左右不能让她儿子吃亏。 这么一想,谢妈妈主动给了方妈妈好脸色,家里的气氛和谐多了。 方纤星和谢跖到家后,见到的就是这样其乐融融的画面。 方纤星比她妈妈有眼力见,落座的时候特地挨着谢妈妈坐,说话、夹菜、倒酒,亲亲热热的,话语里还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对大人们的关心。 谢妈妈有意无意提一些比较难答的问题,方纤星能答就答,不能答就问,把自己当成谢家自个儿的小辈一样。 谢妈妈原本还想端端架子,结果没坚持一会儿,就被方纤星哄得合不拢嘴,还一个劲儿夸方纤星,见识广,有眼界。 方妈妈咬着筷子看着自己女儿哄别人妈妈,心里可不爽了,但是有方爸爸盯着,她又没法插嘴。 吃完饭,大人们还没有要散的意思,从方纤星那里拿了结婚证,两边各一本,笑着嘀嘀咕咕。 谢爸爸看谢跖一直害羞拘谨地待在方纤星身后,连连催他带着方纤星到他房间逛逛,休息休息。 得了话,方纤星和谢跖立马就撤了。 方纤星一进房间,肩头就一垮,好累。 谢跖看她这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方纤星在下面游刃有余的样子,让他以为方纤星很喜欢这种场合呢。 “你还笑!当男孩真好,只需要抿嘴笑,而我,已经快累死了。”方纤星走到谢跖床边,问了一声,“我可以躺吗?” 谢跖点头,脸颊有点发烫。 方纤星放心地躺上去,舒服地喟叹一声。 她躺着了,谢跖就有点手足无措了,想了一会儿,在椅子坐下,趴在椅子背上,看方纤星。 方纤星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睁开眼,看向谢跖看过来的目光,笑了。 她怎么觉得谢跖变温顺了很多? 这就是结了婚的魅力? 方纤星摇摇头站起来,环顾了一眼谢跖的卧室。 谢跖的卧室挺大的,一边是床,一边是小书房。贴墙的是一个巨大的古风博古书架,上面放着许多书和录像带。 方纤星抬步朝那边走过去。 谢跖坐直身子,目光随着她走动的身影转。 “这么多书,要全搬走吗?”方纤星一边走一边问道。 “?” 谢跖先是满头问号,旋即意识到什么,整个脸涨红了,结结巴巴回:“不,不用。” “你不用吗?”方纤星奇怪地转头看他,“你不会没想搬去和我住吧?谢跖,我们可是合法妻夫。” 谢跖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挪开视线,轻声道:“常用的不多。” “哦。”方纤星很满意他的回答,“那你过来整理呀,一会儿我们带走。” “今天就搬吗?”谢跖紧张,心跳都失序了。 “当然了。”方纤星理直气壮地,“下个月8号,你就要出差了,总不能等你出差回来再搬吧?” 那确实拖得有点久。 谢跖想到,自己刚结婚就要出差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有些对不起方纤星。 他站起来,朝方纤星走去。现在搬就现在搬吧。 谢跖挑书,方纤星就随意地晃晃,看到桌上有一卷卷轴,好奇地伸手打开。 好的,温茹。 方纤星一脸漠然地看着打开的卷轴,发现上面还有落款。 她认出了个跖字,估计是谢跖自己画的。 看他诚心的哟。 方纤星也不是非要跟谢跖的考古兴趣作对,而是谢跖能跟她认识到结婚,这个温茹的存在感太强了,强到谢跖为了她,两次答应她求婚。 这么一比,她竟然就输了,输得她很不服气。 “喂,谢跖。”方纤星指尖绕着卷轴上的红色流苏,问道,“我和温茹,你选哪个?” 谢跖拿着书,转身过来疑惑地看她,又移开视线去看桌上的温茹像:“温茹只是个历史人物。” “历史人物怎么了,现在不是很流行穿越小说吗?穿到古代和喜欢的历史人物谈恋爱那种。”方纤星可没忘谢跖对温茹的执着,“如果你能穿到那时候,是不是要去找温茹?” “怎么可能穿到过去?”谢跖好笑,转过身继续整理他的书,“科学点说,穿到未来还有点可行性。” “转移话题。”方纤星哼一声,上前将双手搭在谢跖肩上,按着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好胜地开口,“不准画她,画我。” 说着,倾身到处找空白的卷轴。 谢跖无奈,自己主动把柜子里的空白卷轴拿出来铺开:“想画什么样的?” 方纤星看他这么听话,想攀比的心都没那么重了,笑眯眯拖张椅子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想了想:“画个我们俩的。要穿着古装,背景有山有海,前景最好有根开着花的树枝。” 谢跖随着她的描述在脑海里画着草图,方纤星刚说完他愣了一会儿,总觉得这世上好像已经有了这么一幅画。 “能画吗?”方纤星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谢跖抿着嘴点头:“能。” “那你画,我等着。”方纤星兴致勃勃地等着,好奇,谢跖能把她画成什么样子。 画画是很耗费时间的,起初方纤星还能专注地看着,渐渐地,她眼皮越来越沉重,竟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谢跖放下笔,拿了件毯子,轻手轻脚披在她身上。 他没急着离开,倾身仔仔细细地看方纤星的脸。 越看越觉得,喜欢。 他画画的时候,没有抬头看过方纤星,但是下笔的时候却一点儿也不凝滞,好像她的脸就刻在自己脑海里。 喜欢一个人就会变成这样吗? 有点神奇。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纤星徐徐睁开眼睛,看到谢跖正背对着她,从书架上拿书。 画完了? 方纤星一机灵,她这是睡了多久,有些过分了。 她一动作,身上披着的毯子落到地上。 方纤星连忙捡起来,抱在怀里,看了一眼谢跖的背影,心里暗叹谢跖乖顺起来还挺可心的。 方纤星嘴角翘了翘,站起身来,绕到书桌另一边,去看谢跖画好的画。 只一眼,照镜子的感觉又冒了上来。 方纤星扶着桌子,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眼,照镜子的感觉竟然还在,方纤星凝眸去看。 谢跖画得很认真,画上的方纤星跟她很像很像,那身不知道哪个朝代的古装穿在她身上竟然毫无违和感。 反倒是一旁的谢跖自己,他画得有点潦草,侧身依恋地依在她旁边,抬脸看她,只露出了模糊的侧脸。 前景的花枝繁盛,小朵小朵地落着花。 很浪漫、很漂亮的一幅画。 谢跖转身打算把挑出来的书放进箱子里,却看到方纤星悄然无息地醒了,正站在书桌前出神地看着他画好的画。 他脸上的热度再次升起来。 他下意识就画成这样了,画好的时候,他自己也愣住了。他和方纤星还没到那般的亲密程度。 “很好看。”方纤星抬头看向谢跖,扬眉勾唇道,“我们把它拿回去挂在客厅吧。没拍结婚照前,正好拿它当我们的结婚照。” “是不是还要装裱一下?”方纤星摸了摸下巴,继续道,“不然褪色沾灰了怎么办?” “嗯,有空可以拿去处理一下。”谢跖见她喜欢,一些高兴的情绪慢慢浮了上来。 “现在就有空!”方纤星可等不到改天,她现在就想拿去装裱好,不然这样放着她都不敢伸手碰,生怕把墨水糊了。 谢跖被她的急切弄得脸红耳热,顺从地点了头。 谢跖收拾东西的速度一下子就加快了,谢爸爸来了一趟,知道谢跖今天就要搬去方纤星的住处,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帮着谢跖一起收拾。 临出门的时候,谢跖伸手去拿那卷温茹的画像,方纤星立马压住他的手,眼角高高地扬着:“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看着办!” 谢跖恋恋不舍地松了手,心里暗暗琢磨,有没有可能趁方纤星不注意的时候,回来拿走。 方纤星没注意谢跖心里的小九九,她现在更想快点去装裱新画,不装裱好,拿在手里格外烫手,总觉得一不小心就蹭坏了。 大人们将结婚证还给她们,送她们到门口,谢爸爸眼眶红了,让谢跖经常回家看看,可不许嫁了人就忘了回家。 谢跖被他的情绪感染,有些上头,眼眶跟着红。 方纤星出声安慰,她住处大,想谢跖了,就过去住几天。 谢爸爸满口答应,心里却还是酸涩,别人家住着和自己家住着不一样,他还是舍不得。 谢跖坐上车,那股情绪迟迟没散,方纤星一边开车一边笑道:“别难过啦,很近的,想住回来住,我又不拦着你。” “嗯。”谢跖回过神来,看着方纤星眉眼弯弯的笑着,想到要跟她回去,从此住她的房子,吃饭睡觉在一处,就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好突然,好不真实。 “哪里装裱比较好呀?”方纤星错开话题,“你辛辛苦苦画的,必须得找个技术好点的师傅,才配得上。” “嗯。”谢跖指了路,端正坐好在副驾驶上。 难受迷茫的情绪逐渐散去,只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他给方纤星画的画,她怎么那么珍之重之。 第24章 方纤星一个人住,住的地段很好,不是那种高不可攀的富人区,而是在背靠风景区,离商业区不远的地方。 在这里住的多是新贵,年轻不多事,再加上,别墅和别墅之间做了分割设计,更让她们彼此都觉得自在。 不过,方纤星住进来后一直很忙,时不时出差住酒店,所以这里空着的时间多,不算大的别墅至今还没什么生活气息。 谢跖跟着方纤星进来后, 第一感受就是,冷清。 “你要跟我住吗?”方纤星拿着装裱好的画,在一楼客厅转悠,琢磨放在哪里合适,“我住在二楼关着的那个房间,你可以先去看看。” 谢跖看她在忙,便点了点头,自己抬步上去,路过其它门开着的房间,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 是整理好的客房,干净整洁,但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离方纤星说的房间越近,谢跖心里的犹豫就越重,最后还是打开了那扇关着的门。 里面的东西乱了一些,有住人的痕迹。 但和他想象中的女人房间不同,方纤星的房间还是单调。 色彩单调、装饰单调、物品单调,梳妆台上大半空着,反倒是小隔间里的书房放着好几台笔记本电脑,和有些杂乱的文件。 只一眼就感觉房间主人不太会照顾自己,对付自己比较敷衍。 这和他认识的方纤星不太一样,她明明是那种看上去很周全、很注重细节,甚至有点一丝不苟,过分认真的人。 可能是这房间太简陋,太不能和方纤星本人合衬了,谢跖脑子不自觉地冒出了一些想帮她整理和装饰房间的冲动。 刚意识到这种冲动,谢跖立马红着耳根压住,不敢再细看,只大致扫了扫就赶忙退出了房间,转身进了隔壁的客房。 他脸上微微的烫意流转,心里暗暗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快以主人自居,也没法这么快接受跟方纤星住一间房、一张床。 他跨不过那道名为矜持的槛。 方纤星挂好画,上楼来却没找到谢跖,给他打电话,声音响在隔壁。 “你要住这儿?”方纤星秀眉一攒,半信半疑地走到旁边的客房,看到谢跖果然在那里。 听到方纤星过来的脚步声,谢跖赶紧拿着已经被挂断的手机,转身面向她,点头。 方纤星沉默,心里闷着气,没说什么,随口应了一声“行”,接着转身下楼帮谢跖拿行李。 谢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方纤星明明一句话没多说地同意了,他心里却没有多高兴。 “你那些书先不摆,明天我让人过来,腾一间房给你做书房,以后买了新书也有地方放。” 谢跖从方纤星手里刚接过行李箱,方纤星就提醒了一句。 在她看来,谢跖住客房,只是暂时的适应和过渡,没必要认真整理,大多数东西还是得按长期住的情况来安排。 “书房只放书、录像带有些单调,你们考古的不能收藏文物,但文物复制品,还有别的艺术品应该可以有吧,以后也可以买一些回来衬你的职业。” 说完,方纤星又立刻机智地补充了一句:“除了人像。她们作古了,放家里我怕鬼,不要。” 她那毫无波澜的脸,哪有半分真怕鬼的样子。 但谢跖没有反对,心底甚至有些感动。 方纤星自己的房间布置得那么敷衍,却在认真规划他的书房。 他想,他也该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那副温茹的画像,他还是老实留在自己家吧,省得拿到这边来,被方纤星看到,她不开心。 方纤星很满意谢跖的“不反对”,在房间里找了个椅子,默默地看谢跖把自己的东西一一放好。 很少的东西。 “我觉得不行。”方纤星皱眉,突然开口。 谢跖被她盯着整理东西已经够提着心神了,结果方纤星还猝不及防地出声,把他吓了一跳,连忙停住手,略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目光疑惑。 “你的东西太少了,我们得出去逛个街。” 方纤星认真道。 听了方纤星的话,谢跖松了口气,但逛街,他可能不行,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精神紧绷着,此刻更想收拾好东西,找个理由把方纤星推出去,关门休息。 “明天可以吗?我今天有点儿累。” 谢跖心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实话实说了。 方纤星这才想起,她中午小憩过,但谢跖为了她一直凝神画画,她有些不体贴人了,连忙道歉:“抱歉,我没注意到,要不,你现在就休息吧,晚饭时间我再来叫你。” 方纤星的话说完,谢跖略震惊。 方纤星要做饭给他吃? “不,不用,晚饭你叫我,我起来做。”谢跖连忙开口。 “你会做饭?”方纤星一愣,眨了眨眼睛,生出了好奇的心思,“好吃吗?” 谢跖抿唇,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吃!” 方纤星眼睛一亮,心里好纠结。 谢跖累了,再压榨他做饭,是不是不太好?但谢跖会做法欸,她好想尝一尝。 “你想做什么菜?”方纤星脑子转得开,很快找到了折中的办法,“你说一道菜,我让人准备好原料,等酒店把晚饭送来之后,你再做。” 方纤星的话成功让谢跖愣住了。 原来不是方纤星做啊。 那……那他还做吗? 谢跖抬眼正好看到方纤星眼底明晃晃的期待。 做吧,毕竟是妻主。 谢跖开口道:“你想吃什么?” 方纤星扬了扬眉,谢跖看上去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做饭这么厉害吗,居然还能任她选。 方纤星越发期待了,回忆中午在谢家吃的饭,想着谢爸爸的拿手菜,谢跖肯定会,她便从中挑了个她喜欢的。 “番茄牛腩。” 谢跖点头。 方纤星说完就离开了房间,嘱咐他好好休息。 谢跖关好门,反锁,拿出手机,抿着嘴开始搜索,番茄牛腩的做法。 * 谢跖休息了,方纤星因为中午睡过一觉所以并不觉得累,索性拿出手机列了个清单给徐秘发过去,让她在此基础上看有没有漏的,多添一些。 两人在手机上确定好,立刻安排人送过来。 做完这些,方纤星认真地走了一遍自己的别墅。这间别墅明明是找了名家设计过的,但她现在却觉得哪哪都不够好。 有了男主人,房子应该再重新设计一番才对,尤其是厨房,谢跖一个独生子,居然会做饭,肯定是因为喜欢,她得把厨房布置得好一点,方便他发挥。 不过现在也不用着急,谢跖很快要出差,到时候有的是时间改。 方纤星默默在心里做好规划,回到房间,开始做自己正经的工作。 周一她的结婚公告会发出去,到时候市场反应肯定会有一点波动需要注意,再加上小石总送上门来的把柄,她需要加快时间,好好利用,以便从石家嘴里拿下更多好处。 石家和她竞争的主市场在宁市,她可能还需要出个差。 刚领证,两个人都冒出来出差的计划,谢跖还要住客房,真是一点儿新婚妻夫的氛围都没有。 方纤星撑着下巴,没什么干劲地翻着电脑上的ppt。 好在,配送工人很快过来了,方纤星和徐秘一起看着她们重新布置出一间客房。 “老板,这间房是不是小了,不改主卧吗?”看着布置好的客房,徐秘忍不住开口试探。 方纤星凉凉地回看了她一眼,机灵的秘书突然不机灵了是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看她笑话啊。 徐秘笑了笑,正色道:“您和谢先生已经结婚了,住一间房是顺理成章的事,怎么反而把客房布置得这么好?以后你们再想住到一起还要等天时地利人和,这么麻烦又是何必?我认为您还不如现在只布置主卧,让谢先生无处可去,只能住到您床上去。” “就你聪明。”方纤星瞥了她一眼,“这种事有什么好着急的,人都在我这里了,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那说不准呢。”看着方纤星这么自信的样子,徐秘忍不住怼回去,“现在煮熟的鸭子都能飞呢,更何况您和谢先生才一晚上的露水情缘。” 方纤星皱眉。 这么没谱的吗?她好心尊重人,还尊重错了?要不她把布置好的客房拆了? 反正一张床早睡过了,现在分房睡好像确实有点多此一举。 方纤星越想越觉得之前答应谢跖答应得草率了,等人醒了,她还是得想个办法把人拐回她房间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评论区打卡的小可爱~ 追更的小天使都很好~笔芯~ 第25章 晚上七点半,酒店将晚饭和已经初步处理好的食材送来了,谢跖认真地拿出那些食材,在方纤星的目送下进了厨房。 在谢跖休息的那段时间,厨房已经焕然一新,基本的东西都为他准备齐全了。 谢跖余光扫了一眼厨房门口靠墙而站的方纤星,愈发觉得事关重大,不能丢脸。 他脑子很快地过了一遍菜谱上的做法,有条不紊地开始处理。 谢跖动作流畅,方纤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目光渐渐落到了谢跖本人身上。 谢跖只比她矮一点点,肩背单薄,腰身细,是女人很喜欢那种美貌小弟弟的相貌,让人忍不住多让着他。但实际上,谢跖脱了衣服,肌骨分明,手劲并不小,翻身压在她身上的时候,很有压迫感…… “方纤星?” 谢跖出声,方纤星一直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做饭,他有些不自在。 听到他声音,方纤星陡然回神,想起自己刚刚脑子都在回忆什么,顿时有些心虚,眸子转了转,发现谢跖已经把各种调料都放下去,盖上锅盖,开始炖煮了,方纤星立马岔开话题,问道:“不加盐吗?还是说,等起锅的时候加?” 方纤星的无心之问,却让谢跖着实慌了一下,他很快镇定下来,转头道:“盐最后加,肉比较好吃。” “哦哦。”方纤星点头,一副很受教的样子。 谢跖的目光收回,偷偷地往调味区转,他刚刚把什么当成盐了。 最可疑的是,那糖。 磨得有点细,他可能看错了。 还好,番茄牛腩甜一点也没事。 谢跖自我安慰道。 这一番打岔,谢跖没再追究方纤星一直等在旁边的事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锅里开始收汁,揭开盖,好闻的味道散了一厨房。 方纤星眸子亮起,一脸期待地看着谢跖装盘。 两个人一起坐回到餐桌上,把保温箱里其它菜拿出来摆放好,番茄牛腩则放在方纤星面前。 方纤星对着番茄牛腩伸出了第一筷子,谢跖默默屏住了呼吸。 方纤星没注意他表情,只认真地将牛肉块放在嘴里嚼了嚼。酸酸甜甜,肉炖得很烂。 “好吃!”方纤星赞叹道,“跟你爸爸做的口味不一样,你做的更好吃!” 谢跖松了一口气,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地低头,生怕方纤星哄他玩的,自己也偷偷夹了一筷子。 吃完后,他决定把下午他看过的那个菜谱网站收藏起来,很靠谱,很有用,傻瓜式教学,新手一学就会。 * 气氛和谐地吃完饭,方纤星告诉他,另外给他准备了一间房,让他晚上住那边。 谢跖心底讶异,跟在她身后去看新房间。 这间客房离主卧要远一些,但空间比他刚休息过的那间大。床上换了新的被单被罩,木地板上铺了白色的绒毯,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书桌旁还放了个小书架,目前只放了几个小摆件。 看着十分温馨。 方纤星很满意这间房的布置,所以就算心里有了别的打算,也没拆了它,反倒想让它发挥发挥最后的价值。 “换洗衣服在衣柜里,你看看喜不喜欢。” 谢跖看着方纤星期待的目光,伸手把衣柜门打开,一整排吊牌都没摘的男装引入眼帘。 谢跖身材比较标准,所以方纤星直接按身高让人送来的,以后有空了可以再去定制。 “这里面的衣服你随便穿,都不是惹眼的牌子,你穿去单位也没什么的。”方纤星解释了一下。 谢跖的单位比较严肃单纯,所以她只让人送了些材质比较好,牌子小众的衣服,不给谢跖添麻烦。 谢跖看着眼前的衣服,只觉得心弦被狠狠触动了。 方纤星有钱,本就能轻易哄很多男孩子开心,偏偏她还有心。 谢跖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转身,抱住方纤星,头脸亲密地埋在方纤星的肩颈间。 方纤星抬手回抱他:“你这是感动了?” “嗯。”谢跖低声应。 方纤星心情很好地笑出声,抬手捏了捏谢跖的耳垂。 红了,但触手却凉凉的,手感很好。 痒。 心痒。 谢跖摆摆头,避开她的手,抬眼看向方纤星,看到她翘起的唇角。 方纤星没有涂口红,但唇色却很好看,像莹莹生光的花瓣。谢跖眨了眨眼睛,抿着唇倾身。 他想和方纤星接吻。 理由?没有理由,就是想。 * 这间客房,方纤星选了蓝白的主色调,但又怕蓝色看着太冷感,所以用的都是灰度较高的蓝色,整体明亮、干净又温馨。 此时两个人就站在房间里接吻,方纤星逐渐化被动为主动,将谢跖推着靠住墙,一只手扣住他的手,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脖颈,将谢跖牢牢地锁在她和墙之间。 这样的姿态让方纤星的吻不太着急,她一点一点地探索唇舌舞蹈的方式,细细地品,慢慢地尝。 谢跖心跳如鼓,忙着紧张,忙着羞涩,也忙着跟上方纤星的节奏,不一会儿就左支右绌,头昏脑涨,热得整个人发软,往方纤星身上靠过去。 不想被抵在墙边,想被方纤星抱着。 方纤星似乎感受到他的想法,松开扣住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将深吻继续下去。 不知道吻了多久,谢跖有些喘不过气来,方纤星分开两人的唇瓣,揽着他的腰,认真又好笑地看着谢跖潮红的脸。 他好像特别会脸红。 方纤星想。 谢跖被她看得更不好意思,将自己的脸埋在方纤星的颈窝里,平复自己被吻得凌乱的心绪。 他怎么会主动去吻方纤星呢?他怎么可以这样不矜持?方纤星一定会笑话他。 谢跖想躲起来,但人在方纤星怀里,只能把脸躲起来。 “我……”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谢跖赶紧闭紧嘴巴。 方纤星停了一会儿,见他止住了话头,语气含笑地继续开口:“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是说过了吗?”谢跖脸埋在方纤星颈窝,出声嗡嗡的。 方纤星抬手摸了摸他头发,嗤了一声:“你可没有。”说着话,手向下移,捏着谢跖的后衣领,将人轻拉着抬起头来,正儿八经道,“你当时说的是……热……好热。” 方纤星故意压低声音,模仿谢跖当时微哑的声调。 谢跖的脸瞬间全红,热气席卷了全身,他咬着唇,气鼓鼓地看着坏透了的方纤星,看到她眼底不加掩饰的笑意,恼羞成怒,将人抱住腰,往门口拖。 趁方纤星看笑话的空档,一用力,将人怼到了门外,“啪”一声关上了门。 方纤星鼻子都险些被撞,她回过神来,赶紧敲门。 “我说着玩的,你别恼啊,让我进去!” “我们是合法妻夫,谢跖你不履行下妻夫义务吗?” 义务?什么义务?他现在觉得做有名无实的假妻夫挺好。 他刚就不该主动吻过去,方纤星不配! 她没安好心! 她怎么那么讨厌! 谢跖捂着耳朵,往对角线走,他再也不要听方纤星说话了。 方纤星说了几句,没有反应,无奈地扶额笑。 玩大了。 她这不是营造一下想入非非的气氛嘛,谢跖脸皮怎么那么薄。 唉,看来,今晚没戏了。 不过,今晚接了吻,又得了谢跖明确的态度,还算不亏。而且看谢跖的态度,住一间房间的事,完全不用着急,他迟早会自己走进她房间的。 方纤星想到这,不慌不忙地隔着门认了错,让谢跖好好休息,接着转身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听到方纤星的脚步声走远,脸上羞红还没褪完的谢跖抿着唇,慢慢地走回到门口,偷偷听了一会儿,打开门,探出头,正好看到方纤星回自己房间的背影。 他像触电一样缩回来,关好门,靠在门后面垂眸想了好久,最后无奈地皱眉。 他的窘态,方纤星估计要记一辈子了。 * 翌日是周末,谢跖却醒了个大早,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房间,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在方纤星家。 想起方纤星,谢跖立刻就想起昨晚的恼羞成怒,眼睛往方纤星房间所在的方向看了几眼,心里别扭地掀被子,穿拖鞋,手脚极轻地进了浴室。 浴室里的东西也准备得很齐全,哪怕他昨天一时气恼,把自己关在这里,没回之前的房间取东西,也没觉得不方便。 谢跖一边洗漱,一边整理心头复杂的情绪。 洗漱完,谢跖小心翼翼地出门,见方纤星的房门紧关,他放下心,悄声下楼,打开看了看冰箱。 估计是方纤星叫人布置厨房的时候也整理了冰箱,冰箱里放了许多新鲜的鸡蛋、蔬菜、水果、饮料,冷冻室各类肉也放了不少。 谢跖愣了一下。 方纤星当真以为他会做饭了。 他其实更想看到一个空的冰箱,好让他有理由去附近买些现成的早餐回来。 谢跖只好拿出手机,站在冰箱前,默默翻菜谱。 “你在做什么?”方纤星穿着睡衣,站在楼梯口,奇怪地看着谢跖站在冰箱前玩手机,“饿了吗?” 谢跖心头一紧,赶紧收起手机,佯装无事地转身看向她:“没做什么,想给你做早餐,但不知道你吃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方纤星听了,脸色愉快起来。 “我给你做吧。”方纤星扬了扬眉,自信地向前走,“我超级会做煎荷包蛋!” 谢跖一把按住方纤星要开冰箱门的手。 两人温热的手相碰,谢跖很快地松开,结结巴巴地说:“我也会,我来做。” 方纤星不知道谢跖为什么这么执着做饭,煎个蛋很容易的,她可以,她以前给她妹妹煎过好几次呢。 但谢跖就挡在冰箱门那里,不动。 方纤星无奈,只好退后一步:“好吧,你来做。” 谢跖硬着头皮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两个鸡蛋来。 心里想着,荷包蛋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放油,打开鸡蛋,煎好一面换一面吗? 他可以的。 想到这里,谢跖定了定神,烧锅加油,在油热的时候放下鸡蛋,溅起油脂的时候,闪避了几次。 方纤星打了个呵欠,看着谢跖做荷包蛋,顺手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在玻璃杯里,放进微波炉加热。 刚放好,谢跖突然伴着噼里啪啦的油声,开口:“方纤星,你还没洗漱吧,要不你先去洗漱?” 方纤星对着微波炉的光面看了看自己:“洗漱了呀,很干净,我现在不好看吗?” 谢跖:“……”那刚刚为什么还在打呵欠?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盐,煎蛋煎出了硬壳,直接撒盐,盐味能均匀吗?加水的话,他好像没吃过水淋淋的煎鸡蛋。 所以,方纤星能不能先走开,让他查一查资料? 方纤星打趣了一声,结果谢跖心神不属地没回应,弄得她有些尴尬,抬眼去看他煎的荷包蛋,看他要马上要翻面,随口问了句,试图打破尴尬:“又不先加盐吗?” 谢跖手上的动作一顿。 该加盐了?怎么加? 方纤星看谢跖动作停下,皱着眉半天没反应,锅铲空悬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眼看荷包蛋要焦了,她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带着他手上的锅铲一起,将鸡蛋翻了面。 翻了面,油炸声再次响亮起来。 但厨房的气氛却陡然冰冻住了。半晌,方纤星越想越不对,加盐先后倒是没什么,谢跖的反应也太奇怪了吧。 她忍不住半信半疑地开口:“谢跖,你真的会做饭吗?” 第26章 周六是个好天气,阳光穿过餐厅的玻璃窗,给整栋房子都带来了明亮的生机。 方纤星坐在上首,用筷子吃着谢跖煎好的荷包蛋,刚咽下去一口,她忽然拿起一张纸巾,捂着嘴笑起来。 坐在她旁边的谢跖忿忿地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鸡蛋。 他以为他露馅了,红着脸不得不承认自己不会,结果上了餐桌之后,方纤星拿出了一罐盐,现磨到荷包蛋上,递给他。 谢跖:“……” 他就应该跟昨晚的番茄牛肉一样,理直气壮地坚持自己才是对的,这样方纤星就发现不了他是现学的了。 怪只怪,开始做之前,方纤星没给他留时间查菜谱,她还特别自信满满说她超级会,导致他心虚。 “不会就不会,你干嘛强行会啊?”方纤星放下纸巾,喝了一口牛奶,才笑着说,“那昨晚的番茄牛肉岂不是你第一次下厨?” 谢跖没理她,埋着头,气鼓鼓地吃着自己的早餐。 “生气什么?怪我揭穿你呀?”方纤星好笑地盯着谢跖看,见他气得把戳烂的荷包蛋往嘴里放,更觉得他可爱,倾身,趁谢跖不注意,一口亲到他气鼓鼓的脸颊上。 谢跖吓了一跳,后仰身子,谴责地看着方纤星。 他正生气呢,方纤星做什么? “还不让亲了?”方纤星眉头一挑,“昨晚……” 谢跖端起盘子就走。 “好好好,不说了……”方纤星赶紧将人拉回来,“好好吃饭。” 吃完饭,谢跖还是不怎么搭理方纤星,回了自己的房间不出来,方纤星只能拿着手机跟他微信聊。 “谢跖,还生气啊?” “不生气了呗,我们出去逛街啊。” “中午想吃什么,我让酒店做了送来。” “一会儿丰叔、齐叔过来打扫卫生,我要上去工作,要不你出来招呼下?” “虽然你第一次做饭就挺成功的,但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瞎尝试,万一烧了厨房什么的……” “如果实在不想吃酒店保温送来的,我就让丰叔兼个职,以后跟家做饭。” 连发了好几条,谢跖都没反应,但最后一条,他反应了。 “不要,我能做!” 方纤星透过这几个字仿佛看到了谢跖不会但很倔强的眼睛,如果谢跖现在就在她身边,她肯定不管他生气还是不生气,上去就是一顿揉脸。 谢跖不知道她的想法,此时正打开房间里的电脑翻菜谱,把煎荷包蛋看了十个版本以上,懊恼得不行,明明怎么做都可以的,他怎么可以被方纤星一问就承认了自己不会! 生气,气自己。 * 上午十点门铃响了,谢跖在房间整理自己的书,听到门铃声,想起方纤星之前的嘱咐,犹豫了一会儿,放下手上的书,出了房门。 一楼客厅,方纤星已经不在了,估计是回房间工作了。 门铃又响了一遍,怕方纤星听到声音出来,谢跖连忙用手机给方纤星发消息:“我去开门。” 方纤星很快回复了一个“好”。 谢跖松了口气,打开门看到了方纤星说的丰叔、齐叔,两个人看上去都五十岁左右,笑得很温柔。 见门开后,站在面前的是个陌生小伙,丰叔、齐叔愣住了,怕自己走错门,礼貌地开口确认:“您好,请问这是方小姐家吗?” 说话间,余光自然而然地扫了扫里面熟悉的装潢,心稍微定了定。 “是。”谢跖往后退了一步,让他们进来。 丰叔、齐叔进来后开始轻车熟路起来,自发打开鞋柜的第三格,从里面拿出两双一次性拖鞋,换上后跟谢跖招呼一声就去了阳台旁边的储物室拿打扫的工具。 丰叔、齐叔忙活开,谢跖就显得有些茫然了,他坐在沙发上,给方纤星发消息:“我需要一直跟着吗?他们在忙。” “不需要啊,你自己随意,来我这儿也行。”方纤星很快回复了。 谢跖立马把手机倒扣,红着耳朵站起身来,刚迈开步子,打扫卫生打扫到附近的丰叔看到他,主动跟他说话。 “先生,还不知道您贵姓呢!”丰叔笑了笑。 “免贵姓谢。”面对丰叔的和善,谢跖主动多说了一句,“打扫很麻烦,你们辛苦了。” 那边齐叔凑过来,笑呵呵的:“不辛苦,这有啥好辛苦的,方小姐这里最干净了,平常就住得不多,哪个月住得多一点,还给我们红包。” 谢跖好奇了一下:“她不常住这里吗?” “方小姐忙,听秘书小姐说,方小姐经常出差,一般在酒店住。”齐叔说着,笑容更深了些,“不过年初,秘书小姐跟我们说,方小姐今年没那么忙了,可能要常住在这里,工资给我们翻了倍。” “谢先生以后也要常住这里吗?”丰叔在旁边跟着点头,顺口还打听了一下谢跖的身份。 做他们这一行的,碰到好雇主特别重要,方小姐就很好,不多事,出手又大方,他们很喜欢给方小姐干活。 但突然,房子里多出了一个年轻男人,他们有些不安,心里暗暗怀疑他是未来的男雇主。所以,这就想办法靠近了来,想看看男雇主是不是也是个好相处的。 “嗯。”谢跖点头,“不过,我过段时间要出去,可能很久才回来。” “怎么才住下就要出去?”丰叔惊讶了一会儿,“方小姐也一起吗?” “不,怎么会一起?”谢跖觉得丰叔问得奇怪,“她有自己的工作。” 丰叔看到谢跖奇怪的眼神,嘿嘿一笑:“您别介意,我刚心里瞎猜您和方小姐要去度蜜月了。” 谢跖愣住,看着丰叔和齐叔看向他的目光,蓦然觉得里面全是八卦的意味,嘴硬道:“我也许是方纤星亲戚呢!” 丰叔哈哈一笑,抿着嘴低头做事,不说话了。 谢跖觉得自己仿佛被他看穿了一样,瞬间变得尴尬、窘迫和羞涩。 你以为他要回房间躲起来吗?不,谢跖有点跟他们杠住了,坐在客厅里,默默地看着他们干活,反正他绝对没有因为他们猜中了他和方纤星的关系而不好意思。 三四十分钟后,打扫进入了尾声,丰叔和齐叔一起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谢跖送他们到门口,转身回来,目光往厨房扫了几眼。 “中午你要吃什么?”谢跖给方纤星发消息。 奇怪的是,这一次,方纤星很久都没有回应。 谢跖上楼,轻敲方纤星的门,仍然没有回应,他只好轻手轻脚地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方纤星正坐在电脑后面,戴着耳机,跟电脑那边的人说些什么。 大概是视频会议。 谢跖刚一打开门进来,方纤星就察觉到了,眼角微弯,朝他招了招手。 谢跖要退出房间的动作顿了顿,犹豫片刻,放轻脚步向着她走过去。 方纤星的卧室和书房是在一起的,要去到书房那边,就需要越过大床这边。 谢跖越走脚步越快,都不敢往方纤星的床看。 到了方纤星附近,怕打扰方纤星,他伸手,准备拉把椅子坐在她对面,等她结束会议。 方纤星却朝他伸手。 看着方纤星的手心,又扫了一眼她面前的电脑,谢跖迟疑地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方纤星握住他的手,用了用力,将他朝自己那边拉。 谢跖有些窘迫,不想过去,但是方纤星又不放手,最后他只好硬着头皮过去,空着的手,抬起来挡住脸。 结果,走到方纤星身边他才发现,她们是语音会议,不露脸。 谢跖羞恼地放下遮脸的手。 方纤星看得好笑,将他拉着在自己坐着的大皮椅上坐下,将人拥在怀里。 谢跖起先还想挣扎,方纤星指了指耳机,食指放在唇瓣上,“嘘”了一声。 能怎么办?谢跖只好闭紧嘴巴,安分地坐在她身边,被她抱在怀里。 就这样,方纤星还不消停,一直拿着他的手指缠绕着玩。 谢跖一眼不眨地盯着方纤星的侧脸看。 他不是上来问方纤星午饭要吃什么的吗?为什么像是特地送上来,被方纤星抱着工作了? 怕打扰她们的会议,谢跖乖巧地坐着,一动不动,一心觉得,语音会议结束了,他就能走人了。结果没一会儿,方纤星忽然低头,含住了他的唇瓣。 谢跖瞪得眼睛都大了。 语音会议那边还有人呢! 方纤星怎么这么不要脸? 谢跖挣扎着要跑,方纤星双手紧紧抱住他,松开唇瓣,目光示意了一眼电脑桌面,朝他轻嘘了一声。 现在是他闹吗?明明是方纤星的错! 但谢跖确实不敢乱动了,怕出了什么动静,他和方纤星就要在她员工面前闹大笑话。 方纤星轻笑一声,对语音会议已经结束的事只字不提,再次朝他吻了过去,叩开谢跖的牙关,完全投入地深吻。 谢跖被吻得气息紊乱,嘴角刚要溢出一声低吟,就想起方纤星还在语音会议,只能可怜巴巴地忍住,把凌乱的气息往别处逼,逼得他眼里水雾升腾,越积越多,像是要沁下泪珠。 再一次。 谢跖在心里狠狠地抱怨。 方纤星,好烦! 第27章 周末两天,刚刚同居的小妻夫意外地相处不错。 除了,谢跖坚持要自己做饭,一日三餐他都要做。做得好吃的时候多,但总有翻车的时候,方纤星觉得自己像只小白鼠。 还除了,方纤星不强求谢跖履行妻夫义务,但总忍不住动心思,把谢跖叫过来,趁他没防备的时候,将人困在怀里,吻得他头晕腿软。 周一,方纤星开车送谢跖去上班,谢跖回到自己熟悉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想,上班了,两个人距离拉远了,方纤星就再不能心血来潮地就把他叫过去,说不了两句正经的,就吻过来了,挺好的。 “你嘴巴……”石郴上班来,路过谢跖的时候,弯腰认真地打量谢跖,笑道,“谢跖,年轻人还是要节制啊。” 谢跖不开腔,只脸红地抿紧了嘴唇。 他唇瓣热度还没完全褪下来,红润润的,是刚刚下车前,方纤星亲的。 石郴放下包之后,挪着椅子过来,偷偷问:“你刚热恋就要出差,你家那位没意见?” “没。”谢跖回答,伸手将上周的工作整理了一遍,方便一会儿开会总结。 “这不科学!” 谢跖瞥了一眼喋喋不休的石郴,本来没什么,现在心里有点别扭起来了。 方纤星自己习惯了出差,估计不会觉得出差有什么大惊小怪。 但水下考古有时候宛如大海捞针,他这一去可能会很久很久,方纤星完全没想法吗? “算了算了,女朋友深明大义是好事,我们这一行有时候出差就是比较久啦。”石郴看谢跖脸上有几分黯然,立马找补,“周末、放假还是可以回来的呀。” 谢跖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对了,下下周你就要去古榆岛了,有什么想法不?”石郴话语一转,说起了正事,“周末温茹的消息爆了,你看到没?上次在古榆岛附近打捞起来的石碑确实属于温茹,上面的文字整理复原后发现,上面记载了附近四十多个岛国跟大宓国的朝贡关系,有一座争议岛更是被实打实记载属于大宓。” 石郴忍不住插空感叹道:“温茹出使海外那么多年真是一点没闲着,现在我们的‘自古以来’又要多出一块地盘了。” 谢跖一听,目露惊讶。 周末他一直跟方纤星在一起,没来得及关注外面的消息,竟然第一时间错过了这么大的事。 谢跖赶紧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官网,查相关的可靠消息。 “捞出来的这块石碑明显属于领土碑记,我怀疑温茹在古榆岛驻扎过。”石郴凑在他旁边,跟他一起看官方消息。 谢跖忽然灵光一闪,打开电子文库,翻出宁市的县志合集,从里面找出了古榆岛所在的段落,又打开一个古代话本,将里面的一段话圈了出来。 石郴瞪大眼睛看完:“话本里的野史可信吗?上面想当然地说温茹因为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句话,把两座岛分别命名为桑岛和榆岛,这太荒唐了不是吗?” 谢跖沉吟:“荒唐,但是古榆岛八年前旅游开发,建了许多观光区、别墅区,地质探测已经确定岛上没有历史遗迹。那块石碑不大可能出自古榆岛,附近又没有现存的其它可疑岛屿。除非那个石碑是从很远的地方,被洋流裹挟着带来的,但那样,分界海的考古又会失去意义……” 石郴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没错,拍着谢跖的肩膀:“要真有个桑岛被淹在海底,那就精彩了。我原本还以为你们会去捞古沉船的,现在……可以期待下海底古城了。” 谢跖点头,可如果是海底古城的话,考古规模就更大,要做的事也更多,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结婚了的缘故,他好像有些束手束脚,不太想离开方纤星太久。 如果……如果他要方纤星经常过去看他,她会愿意吗? 她那么忙,估计就算愿意,也腾不出时间吧。 * 方纤星的确很忙。正如她预料的那样,结婚了的消息传出去,谢跖就开始被各方关注,很多人都在打听谢跖是谁,做什么的,跟哪方势力有关联。 她不得不费工夫,把谢跖的个人信息半藏半露地往外放。 其实有一个能彻底解决的办法,那就是把谢跖之前签的那些婚前协议公布出去,把他完全屏蔽在利益之外。 徐秘就很支持这么做,一早把那些婚前协议准备好了。 方纤星拒绝。 今时不同往日,结婚的目的不同,对待未来夫郎的态度也该不同。 公布,不可能,她对谢跖还是很认真的,公布这样的婚前协议,她过不去她自己心里那道坎。 作废,也不太可能。她又不是恋爱脑,那些婚前协议,还需要放一段时间。 徐秘没办法,只好按方纤星的吩咐,用最最麻烦的办法应对当前的事。 好不容易忙得告一段落,徐秘又问,分界海考古的竞拍在周三上午十点,方纤星是否要出席。 谢跖都如愿能去那个项目了,她还出席干嘛? 方纤星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睛:“不去了,让林副经理盯紧点,必须拿下。” “另外喊投资部和项目部主管以上下午三点钟开会,宁市石诗那边的烂摊子我们要尽快压价收购,现在她妹妹的龌龊事闹上媒体了,发酵很快,不能多耽搁,一次性摁死,不能等她回过神来。” “是。”徐秘应完,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看林副经理发来的资料,分界海考古的基地在宁市古榆岛,距离宁市市中心远,但又不是很远。老板,您要不要亲自去宁市一趟?” “不去!”方纤星面无表情。 宁市那边的事可去可不去,但现在谢跖要去,她就不太想去了,从来都是妇唱夫随,没听说夫唱妇随的。 她不去。 顶多,等谢跖在那边待一段时间了,她过去送个惊喜,待一两天。 “古榆岛前几年开发了度假区,在那边买或者租栋别墅。” “再找两个住家司机和保姆过去。” “……准备两间主卧,要是谢跖想见我,我可能会过去住两天。” 徐秘偷笑。 她家老板的恋爱性格居然是这样的,嘴硬体正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我算得很公平的样子。 两间主卧,不存在的,她偏要吩咐下面准备一间主卧,其他房间的床都藏起来。 * 下午五点半,方纤星手头的事很多,抽不出时间,派了个司机去接谢跖下班。 谢跖早就收到方纤星发来的消息了,但是车窗摇下看到一张陌生的脸,他还是有些失落。 司机朝他和善地笑笑,主动解释方纤星今天有点儿忙,还转达方纤星的话,让他回去别做饭,她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一个人的饭菜就让酒店给他送。 谢跖应下,坐在后排,看着外面忙碌的街景发呆。 离启程去古榆岛还有十天。 十天那么长,方纤星总会跟他说起这个的吧。谢跖心里这么想。 * 但是谢跖第一次发现十天时间原来可以那么短。 在单位,为了出发去古榆岛,他不仅需要加紧补许多新的资料,还要听各路老师的叮嘱,把她们想知道的问题记下来,方便去了那里跟她们分享,一刻都闲不下来。 在家里,方纤星意外地也很忙,工作日早出晚归,下班时间没个准,倒是周末常常会空下来,有时带他出去吃饭逛街看电影,有时则宅在家里不动,看他照顾家里的绿植,偶尔心血来潮把他叫到身边,抱着亲一会儿。 在这十天里,方纤星一句也没有提他要出差的事,她不主动,谢跖也不知道怎么主动。 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开口问方纤星了,十天后他出发去古榆岛后,她怎么想,怎么做,但方纤星好忙,就算是周末在家陪他,工作也没怎么离过手,他琢磨来琢磨去,最后还是原原本本地把话咽了回去。 他自己坚持要去分界海考古的,跟方纤星磨了那么久,现在又期待着方纤星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他未免也太矫情了。 其实单位里,很多前辈碰到出野外考古项目的时候,也会一出差就跟家里分离几个月,她们说慢慢就习惯了。 但谢跖还是忍不住想,如果真习惯了,那为什么每次出差她们办公桌上的家人相片,她们也要带着一起走。 谢跖心里闷闷的。 他和方纤星这就要开始做一对异地妻夫了吗? 第28章 在谢跖心里纠结的时候,方纤星并没有闲着。 分界海宓代遗迹考古的项目竞拍,林副经理不负众望,成功地拿了下来,方纤星很高兴,跟政府那边碰了几次头。 饭桌上侃大山,什么都能聊到。 方纤星默默听着。虽然谢跖已经能去分界海那个项目了,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比如改善下她们的后勤条件,赞助一些设备什么。 方纤星也没完全把自己当冤大头,而是劝说相关部门把分界海宓代遗迹考古的项目做成精品考古项目,以后也好以此为范本,面向社会筹措更多的资金、技术和人才。 相关部门听了,觉得有道理,提升了分界海宓代遗迹考古的等级,增加了不少经费。 方纤星做了,但没有跟谢跖邀功过,谢跖临出发的时候才发现,往常出差都是火车出行,这一次却换成了飞机,参加项目的前辈里有不少名望大的专家。 方纤星亲自送他来的机场,趁着队伍还没集合的时候,她拉着谢跖在一边坐下,将一张名片递给他。 谢跖低头看了看,上面有一个地址,一个人名。 “在古榆岛我让人买了一个度假别墅,到了那里,给他打电话,他会带你过去。如果可以不住基地,你就住那里,离得不远,有保姆,有司机,能让你少很多麻烦。” 谢跖愣了一下,睫毛微颤地抬眼看她,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期待:“那你……” “我?”方纤星看他这副胆怯又期待的样子,妻主心顿时得到了满足,眉眼弯了弯,“我就不去了。孤岛,不方便,我手头还有事做。” 谢跖登时眼色黯然了许多。 “不过,要是你很想我去的话,我有空了过去看你。” 谢跖眼里很快露出惊喜,抬手抱住方纤星,下巴压在她肩膀上,努力压下自己心里的急切,轻声在她耳畔说话:“想你去,很想。” 方纤星回抱他,对谢跖现在舍不得她的神态很是满意,但她说的不是假话。 古榆岛是座孤岛,度度假还行,来回有些麻烦。 “既然你这么想我去,我一定排除万难过去一次,你在那边好好的,安全第一。”方纤星嘱咐他,“海边太阳毒,你注意着点,别晒黑了,晒黑了不好看。” 哪个男人听得了这种话? 谢跖抬头,看向方纤星,眼底不自觉地浮上委屈和抱怨的意味。 方纤星笑出声来,抬手捏捏他的脸:“好好好,晒成小黑也是我夫郎,行了吧。” 行什么行? 他才不会晒黑。 谢跖瞥了一眼方纤星白皙的脸,愈发坚定自己不能晒黑。 “小谢、小方?” 两人正说着话,穿着红色冲锋衣的裴教授走了过来,笑着跟她们打招呼,打完招呼还忙不迭地跟身边的人介绍她们。 “老季、老程,这就是我上次跟你们说过的,小谢的未婚妻小方,方纤星。” “小谢、小方,这是京市过来的专家季教授、程教授。” 方纤星、谢跖身为晚辈,按理来说应该先开口自我介绍的,但裴教授实在是太热情了。 方纤星连忙朝着两位跟裴教授年纪相仿的老教授伸出手:“季教授好,程教授好。我刚和谢跖领了证,现在是他妻主。谢跖一直以来承蒙你们关照了。” 季教授、程教授跟方纤星握了手,目光落在方纤星的脸上许久,看完,转头,两人默默无声地对视了好几眼。 裴教授看她们那呆样,忍不住得意起来,慈爱地看向方纤星:“怎么几天没见,小方你们就领证了?婚礼什么时候办?” 方纤星觉得新来的两位老教授也奇奇怪怪的,还没想明白,就听到裴教授的问话,熟稔一些地回答:“谢跖和我都比较忙,索性有时间就领了。大概等到谢跖这边没那么忙了就安排婚礼,到时候邀请您,您可一定要来。您是谢跖的老师,那也就是我老师了。” 裴教授听得高兴,撞了撞身边季教授的肩膀,说话却是对着方纤星的:“小方客气了,你们婚礼我一定来。” 方纤星牵着谢跖的手,和裴教授相谈甚欢,那边季教授和程教授缓过神来了,季教授插进了对话,问道:“不好意思问一下,你和澄星集团有什么关系吗?” “是我的公司。因为谢跖的原因,我掺和了上周三的竞标,让大家看笑话了。”方纤星不好意思地回应道。 季教授哈哈一笑:“这叫什么笑话。”说完扬眉看向裴教授,“老裴啊,你学生这个妻主了不得啊,竟然也是个从商的人才。” 她刚一说完,裴教授和程教授就齐声反问:“真的?”程教授还连连说了几句“太神奇了”。 方纤星:“……” 她从商做生意,很神奇吗。 这年代,走在路上,撞到十个人,里面就有十一个创业的,有什么神奇的。 谢跖也觉得几个教授怪,他站在这里好久了,三个人愣是没多看他一眼。 裴教授还记得,他才是她的学生吗? 谢跖转头,认真地看着方纤星漂亮的侧脸。 方纤星就这么讨人喜欢吗? 他默默地朝方纤星靠近了些。 方纤星察觉他动作,趁着三个教授嘀嘀咕咕的时候,侧头,对着他弯了弯眉眼。 “这次考古是半开放的,小方要是有空就去古榆岛看看吧,我们给你当导游解说。”季教授热情地邀请,“你们刚新婚,正好也不宜分开太久。” 方纤星收了小动作,正儿八经地应下。 几人还没聊多久,队伍集合的时间就到了,谢跖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跟在几个教授后面离开。 走一会儿,回一次头。 方纤星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谢跖的黏人,新奇,很想把人捞过来抱一抱、亲一亲。可惜,他这是要出发了。 事关工作,不能任性。 方纤星朝他摆摆手,笑着目送他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 机场忙碌,人来人往,方纤星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凄凉。 才结婚不到半个月,她又“单身”了。 * 谢跖上了飞机,裴教授、季教授、程教授隔得不远,依稀能听见她们压低声音在说话。 他只能捕捉到几个词,温茹、遗迹、玄学…… 老教授们的研究热情总是最高的。 两个小时左右,飞机落地,换成轮渡,谢跖随大流,先去了古榆岛的训练基地。 因为心里期待着方纤星能过来看他,所以他得了空,就第一时间问了基地负责人,能不能外宿。很幸运,负责人的回答是肯定的,谢跖高兴地办好手续,自己一个人去了方纤星准备好的住处。 度假区离训练基地不远,走路半个多小时,开车只要几分钟。 相比基地那边的朴实简约,度假区的人居环境显然更好一些。碧海蓝天,来往的游客神情轻松愉悦,让人不自觉跟着轻松下来。 到了房子那里,保姆老陆和司机老许已经等在门口,热情地帮他把行李搬进房子里。 “谢先生,主卧已经给您收拾好了,您进去就能住。” 老陆只有四十岁的样子,个子有点矮,皮肤稍黑,但精神头很好,笑得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很有感染力,像是当地人。 “我住主卧吗?”谢跖跟在他后面,问了一句。 老陆:“对的呀,徐小姐说时间紧,先收拾好主卧,其它客房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谢跖理解地点点头。 见谢跖没有为难人,很好相处的样子,老陆心安了许多,笑着问道:“谢先生有什么忌口的吗?一会儿,我要去做晚饭了。” “没有。”谢跖回答完,又停顿了一下,“你是当地人吗?” “是的呀。”老陆点头,“谢先生是不是想尝尝本地菜。没问题的呀,我本地菜做得最好了。” 谢跖点头:“你一会儿做的时候叫上我,我旁边看看。” 他没忘,他厨艺还在点亮中。 “欸。” 老陆爽快地应下,见谢跖已经进了卧室,就没在这里停留,转身自行去准备晚上的食材了。 谢跖自己一个人站在卧室中间,左右看了看,生活用品之类都准备得很齐全。 不管是谁,嫁给方纤星,都会幸福吧。 “我到了,你安排的住处很好,以后去训练基地很方便,保姆大叔、司机大叔也很和善。”行李都没打开,谢跖就低头给方纤星发了消息。 方纤星很快回复:“还有呢?” 谢跖想了好一会儿,还有什么能说的,最后红着耳根回复:“还有,很想你。” * 方纤星看了好几遍谢跖乖觉发回来的消息,半晌才笑着回复,说很快找时间过去。 刚发完就很有行动力地把徐秘叫进来,开始跟她对行程。 徐秘猜得到她的目的,两个人目标一致地开始重排行程,没一会儿就空出了下下周一整个星期的时间。 其实也不算完全空出吧。 方纤星还是意思意思地拿了宁市的事当幌子,准备那几天统一处理下宁市的事情。 石诗跟她的草包妹妹不一样。小石总被关到拘留所之后,看着警察姐姐手里厚厚一沓的卷宗,立马就招了,但石诗抗打击能力很强,一直还在负隅顽抗。 想想也不难理解,宁市有一个做外贸的国际港,石诗怎么可能舍得丢了那里的“山头”。 和徐秘再确认了一遍安排无误之后,方纤星忽然发现,打着工作的幌子做私事的事情,她好像做得越来越顺手了。 第29章 古榆岛是分界海上的一座岛屿,不大,是有名的度假胜地。 不久前,温茹石碑在古榆岛西侧三十五海里的地方被渔民无意打捞起。 这次分界海宓代水下遗迹考古即将从这个坐标开始,向附近海域扩散,展开第一次探测考察。 她们的考古基地和潜水训练基地就近选择了古榆岛西面的一处联排民房。 到达这里后,全国联合水下考察队用了五天做准备,查文献的、维护设备的、打捞的、潜水的,都加班加点地进行了项目前的讨论和训练。 裴教授想让谢跖跟她一起留在总指挥部里,查文献,定位置,确定探测总方案,但谢跖拒绝了,还是按照他自己的心愿,去了水下潜水小队。 从事考古的人,都有亲自挖掘、探测、触摸历史遗迹的愿望。陆地上的考古人,污糟糟的黄土坑也愿意钻,而他学水下考古的,亲自下到海底考古就是他的梦想。 裴教授很欣赏谢跖不怕吃苦的信念,最终还是如愿让他去了潜水小队。 潜水小队一共十八人,女十五人,男三人,其中既包括职业潜水队员,也包括像谢跖一样专门学水下考古出身的考古人。不说别的,就人才培养的难度来说,后者更珍贵一点。 所以,水下考察队第六天起航出发之后,潜水小队就定下了水下考古专业队员放在最后的顺序,同时还是男生的谢跖更是被放到了最后的最后。 大船绕着已知的坐标漂行,放到水里的声呐只要传来可疑图像,她们就得两两下水完成探测作业,到第五天的时候,谢跖终于下水了。 每十米一个大气压,谢跖能明显感觉到,随着他的下潜,他需要承受的压力不断增大,身体许多部位传来异样的刺痛,他忍耐了一会儿,等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他才略略加快了下潜的速度。 眼前所见的深海是一片混沌,洋流带起的泥沙让海底的能见度几乎为零,谢跖和同伴一起小心翼翼地下潜,潜水灯光散射严重,她们几乎像瞎子一样,朝着总指挥说定的方向一路摸过去。 海床上很多淤泥,谢跖戴着手套,仍然能感受到淤泥的绵软。 大约摸了二十几分钟,并没有什么收获,谢跖有点丧气。 队友朝他晃了晃潜水灯。 该上去了,氧气不足以支撑她们在下面作业太久。 谢跖叹了口气,刚准备离开,脚蹼却扑到了一块硬物上。 谢跖一惊,连忙折身,凑上去,顺着那一处凸起,扒开海床上的淤泥,摸到了一块凝结物。 不是海底礁石,是凝结物。 给人以一种海底生物沉淀在文物上的触感。 谢跖大喜过望,试着拽那块凝结物,没拽动,转而绕着凝结物摸了一圈,摸到了一块瓷片。 谢跖没有恋战,将坐标记号器绑在凝结物上之后,拿着瓷片,跟在队员后面徐徐上升。 看到谢跖拿上来的瓷片,船上的人们登时欢呼起来。 总指挥听了谢跖的描述,决定在偏离一米的地方下一抓斗,看能不能抓出什么来。 事实证明,确实有东西。 抓斗抓上来之后,冲去淤泥,一些瓷片、铜块渐渐露了出来,甚至还发现了一个兽形金器。 对考古人来说,金银铜铁、布帛、竹片瓷片都是一样宝贵的历史文物,但看到金器的瞬间,还是有一种,这一趟值了的感觉。 做人嘛,有时候总是忍不住肤浅的。 有了收获,总指挥决定暂时返航,以便回到岸上将这些东西一件一件清点出来,进一步精确文物的历史时期。这样,结合文献记载,下一次的探测能更有目的和方向一些。 甲板上,尽管大家都知道这里面掺杂了不少运气因素,但谢跖还是被好一顿夸。 海底考古有时候坐标明确也宛如大海捞针,她们都做好了第一次无功而返的准备,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一刻,船上所有人都沉浸在激动和喜悦之中,谢跖看上去很冷静,但心里已经欢呼雀跃上了。 他去换好衣服出来,第一时间就拿着手机,忍不住给方纤星发消息。 “方纤星,我们找到东西了,有瓷片、金属构件,还有一个兽形金器!” 方纤星坐着,手指放在面前的水杯柄上摸了摸,看到谢跖发过来的消息,忍不住勾了勾唇。 “那你们什么时候返航,你在海上漂五天了吧,黑没黑?” 谢跖偷偷摸摸打开手机镜头,看了看自己的脸,半晌斟酌地回复:“一点点,不影响。” 方纤星噗嗤笑出声来,那边基地的负责人闻声看过来,开口道:“方总需要在基地再转转吗?考察队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出海考察半个月挺常见的。” 负责人刚说完,谢跖的消息又发了过来,说是正在返航了。 方纤星看了之后露出了愉悦的表情,抬眼看向负责人:“我夫郎说她们在返航了。一般多久能到?” 负责人疑惑:“方总夫郎在考察队里?” “嗯,谢跖,你认识吗?”方纤星大大方方地回答。 “知道知道。”负责人先是一愣,接着情绪高涨了起来,“小谢说返航啦,那肯定作准。第一次出海,应该就在第一目标点附近,估摸着一个小时就能回来。要不方总跟我一起去港口看看?” 方纤星推开面前的水杯,站起来:“那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没想到方总和小谢是妻夫。”负责人一边引路一边热情地攀谈,“小谢交上来的资料上还写着未婚,你们是刚结婚没多久吗?之前有小姑娘献殷勤,小谢推说自己结婚了,大家都还以为是他的借口呢,看这事闹的!” 方纤星眼皮跳了一跳,声音压低了一点:“嗯,不久。”然后,默默地把,姑娘们不专心工作,多半是欠教训的话咽了回去。 * 返航路上,谢跖一直坐在角落里看手机,眉眼低垂,侧脸精致,和身后的碧海蓝天相互映衬,让人看着看着就心生愉悦。 一个小姑娘被推搡着坐到他附近,耳根微红,明明有点腼腆却故意粗着嗓子说话,给自己壮胆:“谢跖,今天多亏了你,我们才顺利返航,不如,晚上大家一起聚个餐吧。” 说完,紧张地等着谢跖回答。 谢跖却摇头:“不用,你们玩,我要回家。” 小姑娘顿时有点气馁,嘀咕了一句:“谢跖你怎么在这边有家啊,我记得你是海市人啊。” 谢跖垂眸,睫毛颤抖了一下,眼底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浮上了柔和的光彩:“妻主准备的。” “你真结婚了?”小姑娘不死心,一心觉得这是谢跖的借口,“丽丽姐去看了,你资料上填的未婚。” 谢跖抬起头来,眼底懵了一瞬。 糟糕,他把这事忘了。 “资料交上去的时候是,但第二天就领证了。谢谢你提醒,等到了岸上,我让丽丽姐帮我改一下。” 小姑娘:“……”她是来提醒他的好心人吗? 小姑娘怏怏地退回去,几个人把她拉到角落里。 “我还是不信,等到了岸上,我们等丽丽姐的情报。” 小姑娘无精打采:“不用了吧,他都这么说了,真还是不真,不都说明,他根本不考虑我嘛。” 小姑娘都这么说了,围观群众也觉得是。唉,小谢看上去也不像是那么好追的,可惜。不知道有他老师的介绍会不会好一点。 谢跖在她们离开后,抬眼看了她们一眼,心里很郁闷。他怎么把上交的资料给忘了,难怪这些天,他说自己结婚了,她们老是不信。 等到了岸上,他还是尽快去申请改了吧,要是无意间被方纤星知道,她可能会不高兴。 * 方纤星已经不高兴了。 负责人去安排返航之后的接应,她一个人站在岸边,海风吹拂着她的裙角,一双眼望向茫茫无际的大海。 看似凌风而立得潇洒,其实心里在很小心眼地想着怎么从谢跖身上把这份不高兴找补回来。 大船看到岸的时候,负责人已经带着接应的人等在了岸边,方纤星混在人堆里,听她们兴致勃勃地讨论船上即将到来的收获。 怎么跟捕鱼归来似的?方纤星在心里无奈发笑。 等看到谢跖下船,她才从人群里悄无声息地走出来,绕到他身后方,绷着笑,清咳了一声。 谢跖闻声转身,看到她的一瞬间,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他完全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双手张开,直接抱了上去,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方纤星看。 她们已经分开十多天了。 谢跖突然的这一抱让周边的人吓了一大跳,旁边下船的、接应的都忍不住停下动作,低呼连连。 “什么情况?没站稳?” “不是,我站得近,看到了,小谢是自己抱上去的。” “不会吧。” “谁啊?我们基地里的?” “不认识啊,没见过。” “裴教授过去了,裴教授也认识欸?” “裴教授是小谢老师,冲着小谢过去的吧。” “不不不,裴教授一个劲儿对着那美女笑呢。” “你们说那美女揽着的是小谢?” “你刚在后面没看到,是小谢先抱上的,那美女为了方便跟裴教授说话,这才把人单手揽着了。” “我认识,好像是资助我们项目的某老总,下午两点钟来的,丽丽姐亲自接待。” “啊,厉害人物。” “直接把人带走了?这不合适吧。” 负责人,也就是她们嘴里的丽丽姐走过来,敲了几个带头八卦,不好好工作的人的肩膀:“队员们下船本来就可以休息一天,现在小谢妻主亲自来接,有什么不合适的?” “妻主?” 当初可是丽丽姐打包票说小谢是未婚的,现在居然改口了!!! 一群幽怨的小姑娘登时把人围住了。 第30章 “老师真的很喜欢你。”谢跖被方纤星揽着往外走,侧头看向方纤星的时候忍不住感叹。 “嗯?”方纤星眉头一挑,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只有你老师喜欢?刚刚是谁一见我就迫不及待抱过来了呀?” 裴教授还在的时候,方纤星可不是这样的,温和、礼貌、贴心,从不用反问句。现在剩她们两个人了,方纤星登时就讨厌起来了。 谢跖脸颊浮上红晕,偏过头,不看她。 方纤星没有这么简单地放过他,收紧揽着他的手,准备追责了。 “我怎么一进来就听人说,我们小谢未婚呢?” 谢跖身子一僵,心里暗暗抱怨,方纤星的消息来得怎么就那么快。 “我填资料的时候,本来就是未婚。”谢跖没什么底气地嘴硬。 方纤星哼一声:“那后来呢?” 谢跖心虚:“忘了……但我有跟人说……”说着话,两手攀着方纤星手臂,“你别多想,我是真忘了,来了之后一直在忙。过两天回基地,我一定让负责人帮我改。” 知错就改的态度还是不错的。方纤星勉强地点了点头,松开揽着谢跖的手,改成去拉他的左手,也不问谢跖愿不愿意,突然就将一枚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谢跖目光落在戒指上,一顿,拿起来,将自己手指上的戒指认真端详了一遍。 “是之前那枚?你居然还留着?” 再见到这枚戒指,谢跖晃了晃神。距离那时候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当时的心境和现在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当然留着,这么贵。”方纤星看着戒指安安稳稳落在谢跖手指间,为这段时间以来,她成功扭转现实的成绩感动了,“而且,就没有我送不出去的礼物。” 谢跖摩挲着戒指,想到当初自己的恶劣,心里涌起莫名后怕的情绪。 如果没有方纤星多迈一步,他可能就错过她了。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性格就不太讨喜,不爱说话,冷冷淡淡,就算是对父母也总是显得生疏。他爸妈以为他是因为一个孩子太孤单了,就想着再领养一个孩子回来,可纠结一番,又怕他一个男孩,性子孤僻被欺负,她们工作忙不能事事周全,他会委屈,最后只能就这样,盼着孩子长大了,会慢慢开朗。 但谢跖知道并不是这个缘故,他总觉得自己在找什么,但一直找,找不到,睁眼看向外面的人,心底总是很茫然、焦虑,还有莫名的悲观。 后来他偶然接触到了考古,接触到了宓代历史,心里的茫然、焦虑和悲观才渐渐有了发泄口,让他有了不断向前努力的目标。 每每有收获的时候,他会感觉平静和满足。 但考古大多时候仍然只是隔着一层面纱看历史,真假掺半,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越多。进入研究所工作之后,他心底已经被压制住的茫然和焦虑又慢慢冒了上了,像是心底有个大窟窿,什么都填不满。 这种情况在跟方纤星在一起之后缓解过,那时,每次方纤星给他发消息,他就会满脑子想着怎么应付她,至于其他,根本顾不上想。 方纤星脑子好像有千百道弯,他总是猜不到她在想什么。而且,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需要焦虑,她好像特别喜欢未雨绸缪,总能把事情方方面面都提前想清楚,准备好。 在他发懵,还茫然失措,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她却已经看清了一切,准备好方案,他只需要按照她的步调,跟她走就行。 没有焦虑,没有茫然,不需要悲观。 所有难题她都会帮他一起解决的。 谢跖想,这世上恐怕再没有比方纤星更适合他的人了。 “方纤星……”谢跖停住脚步,将方纤星拉得也停了下来。 方纤星看他:“什么?” “对不起,我那时脾气太坏了……” 谢跖垂着头,心里忽然难过起来。越是能理解方纤星的好,就越是后悔初见时他不够真诚,不够温柔,不够讨她喜欢。 万一错过了怎么办? 方纤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揉完翻看自己的手心,好像还沾了点海水晒干后的细盐粒,不由得笑了笑:“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要是见一个相亲对象就顺眼结婚,那我才呕血呢。熟悉之后,你还是可爱的。” 说完,将人再次拢抱在怀里:“以后乖一点,还来得及。” 方纤星只是开玩笑,谢跖却当真了,郑重其事地点头。 方纤星多盯了几秒,忽然觉得,这好像才是谢跖本体。 怎么乖巧得这么自然? * 两人没有开车,慢吞吞地沿着海岛的石头路走。 这里本来就是度假胜地,两人长得好看,并肩走的姿态亲昵又轻松,没一会儿就自然而然融入了当地的风景。 像每一对来这里度蜜月的年轻妻夫一样。 “先生回来啦。”老陆正在花园除草,看到谢跖回来,连忙放下除草机,擦了擦手迎了出来。 走出来才发现,谢跖被一个形貌昳丽的女人牵着回来。 老陆醒觉地叫上了“太太”。 方纤星抬眼看他,浅笑着点点头:“辛苦了,晚饭还得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老陆为自己的聪明憨憨一笑,跟在她们身后一起进屋,准备去弄一些水果甜点。 方纤星好好地牵着谢跖的手走着,快踩上进门石阶的时候,一只半尺多长的的小狸花猫突然从一旁的绿植丛里跳了出来,露出碧绿玻璃珠一样的眼睛。 那猫不太友好,匍匐在地上,全身警惕,圆圆的眼睛一个劲儿地瞪着方纤星,还张开猫儿嘴,发出“哈哈”的声音。 这是在喝退她? “野猫?”方纤星停下来,好奇地问,“还是你们谁养的?” 谢跖连忙松开方纤星的手,往前走几步,一把将凶巴巴的猫抱起来走到一边,好不让它挡方纤星的路:“我在海边捡的,有点认生。” 方纤星哭笑不得地看着困在他怀里,仍然不忘朝她龇牙的小猫。 这哪像认生啊,这分明是认仇吧。 方纤星绕着谢跖走进屋里:“平时喂它吃什么?” 谢跖看方纤星绕着他们走,心里失落,想着方纤星是不是不喜欢猫,他是不是得把猫放养了? “怎么不说话?”方纤星进了房子,站在客厅,目光扫视一周,看房子不小,被整理得温馨干净,很满意,在沙发坐下后,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坐。” 谢跖抱着猫,在想要不要放下。 “带着一起过来啊。”方纤星看他犹豫,出言道,转头看向在后面进来的老陆,“有猫条吗?拿一些过来。” “是,太太。”老陆转头去拿,送过来的时候,谢跖已经牢牢抱着猫,坐到了方纤星身边。 那猫个头不大,却是真的凶,被谢跖牢牢抱着,还要伸长爪子去勾方纤星的衣服,嘴里的“哈”声不断。 “只对我这么凶吗?”方纤星看得好笑,接过老陆送过来的猫条,撕开一道口子,送到它嘴边。 猫正在“哈”的嘴巴顿了一下,鼻头急促地耸了耸,收拢嘴,“嗷呜嗷呜”地吃了起来,大概是怕她收走,两只猫脚收了爪子,抱住方纤星的手腕。 “宠物肖主。”方纤星撑着下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谢跖看着不争气的小猫,脸都红了。 哪里像他了?他很有骨气的。 “有名字了吗?” 方纤星看猫吃得欢腾,故意收回手,那猫反应很灵敏地够过来,伸出爪子,试图将方纤星的手腕固定住。“嗷呜嗷呜”声也变凶了,听起来像在骂骂咧咧。 “没有。”谢跖摇头,伸手去扒猫爪子,怕猫没轻没重,抓破方纤星的手腕皮肤,“它在基地附近跟了我几天,我就把它带回来了,但刚带回来,我又得了通知出海,还没来得及给它起名字。” 看着谢跖和小猫因为爪子来来回回拉扯,方纤星忍不住笑了笑:“既然是你捡的,跟你脾性又相投,那就是你的崽了,叫谢宝宝吧。” 谢跖一愣,一人一猫齐齐抬头看她。 “怎么,谢宝宝不好听吗?”方纤星微微抬起下巴,她觉得她起的名字很不错呀。 是好听不好听的事吗? 谢宝宝,听起来……有点羞耻。 “就这样了。”方纤星专断地拍板,说完又拿了一根猫条过来,给它撕开,轻哄道,“来,谢宝宝吃吧,陪你爸爸好好待在这玩,等这边暂告一段落了,我再来接你们回家。” 谢跖听得耳热,谢宝宝则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猫条好吃,一边吃,一边“嗷呜嗷呜”。 方纤星还是第一次看小动物吃东西,很香,是个好吃播。 “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将没喂完的猫条塞到谢跖手里,方纤星转身朝楼上走,准备去房间洗澡。 “我房间是哪一间?” 方纤星刚问完,谢跖脸色就紧张起来,抱着猫,站在沙发那里心虚地朝方纤星瞥。 他催过几次,让老陆收拾客房,但老陆答应下来后总是恰巧被别的事绊住手脚,直到今天,客房也没收拾出来。 意识到自己犯错了,谢跖低着头,小声嗫呶:“不知道你今天过来,还没收拾……” “怎么可能?” 方纤星不可思议道,她一早就吩咐了徐秘啊,除非…… 方纤星服气了。 “我和老陆一起收拾吧,很快的。”谢跖慌忙将猫放下,抬脚准备去叫老陆。 方纤星却叫住他,站在一级台阶上,朝他招了招手。 谢跖迟疑了下,因为犯错,姿态更低地朝她走过去。 他刚一靠近,方纤星就揽住他的腰,将他揽到怀里,低头温柔地吻了下来。 “有人在。”谢跖目光慌乱地瞥了瞥周围,急忙往后退。 方纤星收紧揽住他的手,舌尖舔了舔谢跖的唇瓣,不要脸地回道:“没事,让他看,不收他钱。” 说完,不等谢跖反应,柔软的唇瓣再次覆到谢跖唇上辗转,湿热和熟悉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中间还夹杂着一股微咸的海水味。 吻了一会儿,两人气息有些微的喘,方纤星微微抬头,两人的唇瓣与唇瓣之间距离不到一厘米,说话的时候呼吸交缠得更加紧密。 “谢跖……” 谢跖绵软着声音应:“嗯?” “今晚我和你住。” 谢跖身子微微一颤,四肢百骸生出了无名的热。 “好不好?” 方纤星声音微哑地轻哄。 谢跖脑子木木地点头。 “好。” 第31章 方纤星上去洗澡了,谢跖抿着唇,耳朵通红地坐在客厅里,手里还拿着半根猫条。 小猫蹭到他腿上,坐着,朝他喵喵叫。 谢跖低头看了它一眼,把猫条卷了口封住,压在一旁的果盘下。 猫眼跟着他的动作转,看到谢跖把猫条收起来,猫脸几乎露出震惊的表情,一声一声喵喵个不停。 它要吃,都开了,不给它吃完是什么道理。 “那是我妻主,不准对她那么凶。”谢跖伸手点了点小猫的头,“以后每对她凶一次,就扣你一个星期的猫条。” 谢跖眼睛对上小猫的眼睛,认真又严肃。 小猫呜呜地低叫了两声。 对它来说,谢跖在说什么,不懂,但这个两脚兽要扣它猫条的事,它看出来了! “听懂没有?”谢跖揉了揉猫耳朵,停顿了片刻,声音放柔和了一些,“谢宝宝……” 宝宝不懂,宝宝想要猫条。 小猫看谢跖不动,自己偷偷往旁边摸,一爪子按在被压住封口的猫条上面,用力往外拖。 被馋嘴猫逗笑,谢跖一把把它抱起来,准备去找老陆,问问他,小猫有没有去宠物医院打过疫苗,有没有在社区登记。 方纤星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下来了,她换了一身柔软的居家衣服,怪异地戴了双手套。 坐在沙发朝他招手。 谢跖盯了她手套好久,把小猫抱着一起过去。 果然一到方纤星身边,方纤星就朝小猫伸了手,捏鼻子、摸耳朵,看尖牙,玩得不亦乐乎,小猫都被她烦得伸爪子抓她。 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我就知道,这么凶的猫,一定会抓我咬我的。”方纤星得意道,“现在我戴了手套,看它怎么抓,怎么咬。” 谢跖这才明白,为什么进门的时候,方纤星要绕着他们走,合着一早就防范着小猫会对她动手、动牙。 方纤星熟练得让人哭笑不得。 两人气氛正温馨地逗着猫,谢跖的手机响了,是基地负责人丽丽姐打过来的。 丽丽姐说,拿回来的文物已经检测确定是宓代元舜时期的了,总指挥考虑到一个月后是台风频发期,决定大家辛苦一下,明天继续出海。 丽丽姐问他,这一趟要不要过去,如果不方便,他可以先不去。 谢跖当场就纠结住了,手机就放在耳边,垂着眼、抿着嘴半晌没说话。 方纤星好不容易抽空过来看他,她们难道就只能相处这么一个下午加晚上吗? 他想跟方纤星在一起多待一会儿,但……项目刚有重大进展,这一趟出海十有八九会正式开始水下探方,他不可能不想去。 左右为难。 正在拨弄小猫爪子的方纤星抬头,看他眉眼的挣扎,还挺欣慰,笑着说:“去啊,犹豫什么,好不容易来这了。我到宁市是顺便出差的,有自己要忙的,你不用担心我白跑一趟。” 谢跖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就是白跑一趟,而且……而且他也想她的,只能在一起待不到一天……他有点难受。 丽丽姐那边得了确定回复,把谢跖写在出海名单上,转头又去联系其他人。 谢跖挂了电话之后,全然不再顾忌什么叫矜持了,整个人朝着方纤星靠过去,挤出小猫,把自己塞到她怀里。 方纤星脱了手套,扶着谢跖的腰,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把谢跖好好地抱在怀里。 “这么乖?”方纤星扬了扬眉,“舍不得我?” 谢跖双手搭在方纤星的肩颈处,头脸贴着她胸口,怏怏地“嗯”了一声。 这可是她在谢跖眼里,第一次赢了宓代考古欸。 方纤星心里好笑地摇了摇头,能让醉心学术,醉心考古的谢跖做到这一步,她可真棒。 “我也舍不得你,”方纤星凑到谢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好不容易晚上可以做点什么了,结果明天你要出海……这不是考验我良心吗?” 方纤星又一次把谢跖的情绪歪到别的地方了,他现在哪还记得出海的事,满脑子晚上方纤星原本打算做什么,鼻尖又恰好闻到方纤星身上的沐浴露香味。 是他常用的。 登时身体诚实地热了起来。 “你工作我还是很支持的,但要注意安全。”怀里的人暖融融的,手感很好,方纤星将他拢抱得更紧了一些,磨磨唧唧操起了妻主心。 “只要信号或者网络没断就要每天给我报平安。如果有什么意外,不管是你的,还是你同事们的,都要跟我说。” “有钱不是好看的,我短时间调动的资源多,怎么着也能帮上忙。听到没?” 谢跖点头:“听到了。” 方纤星看他这么乖巧,愈发觉得徐秘的话好对。 领证第一天晚上她就该强势一点,现在,真要等天时、地利、人和凑齐了才能再进一步。 怀抱大美人却要当尼姑,她好惨。 这几乎算得上她目前最大的一次决策失误了。 * 吃过晚饭,两人早早回了房。 虽然说,离别的不舍战胜了矜持,但等真进了一间主卧,谢跖还是感觉手脚不知道往哪放。 方纤星拈起身上的一根猫毛:“这么小的猫就开始掉毛了吗?我真为它的以后担忧。” 谢跖被她一句话逗得噗嗤一声,气氛轻松下来。 “看来,我还得再洗个澡,”方纤星偏头,“一起吗?” 一起是不可能一起的,方纤星再一次被赶出了门外。 方纤星就在门口,想着谢跖刚刚红得快冒烟的脸,扶墙笑了一会儿,转身进了旁边一间客房。 早在她第一次上来洗澡的时候,徐秘就短信告诉她,她的换洗衣服、洗漱用品都在这间房。 徐秘这人真聪明,明显就准备好了她的房间,但偏偏把床挪走了。 方纤星想,为了她的事,徐秘也辛苦了,给她意思意思加一百块工资吧。 为什么加那么少?当然是因为还要扣除她看笑话的费用啊,她方纤星的笑话是可以随便看的吗? 方纤星洗完澡,穿着睡衣去敲主卧的门,没人应。 方纤星扬了扬眉,想着不至于吧,都答应她了,现在临时反悔让她只能睡沙发去?这就很没有夫郎爱了。 方纤星手下移,放在门把手上,一压,门开了。 好吧,是她多想了。 现在的谢跖还是很乖的。 谢跖已经洗漱好了,躺在床上,背对着进门的地方。 “你现在就睡了?”方纤星朝他走过去,看到谢跖给她留出的位置,眉眼弯了弯。 谢跖假寐的身子微微一紧缩,闷闷地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到身侧的床陷了陷。 方纤星睡到他身边了。 “你是工作累着了,”方纤星在床上坐好,侧身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还是害羞?” 明知故问。 谢跖喉咙滚动,想不从心地回答工作累,但最后还是憋着一句话没说。 方纤星笑了,伸手将人掰着转过身来,两人的眼瞳对上,方纤星眼底带笑,谢跖眼底带恼。 空气微微滞住。 “明天你要出海,我不会动你的,男孩子身娇体弱的,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方纤星看他这么紧张,出声调侃。 谢跖抬眼看她。 方纤星能笑着保持冷静和理智,但他好像有点不能,身下最不矜持的地方灼灼生热,让他忍不住微微躬身,想把自己缩起来。 “不过……”方纤星倾下身,嗓音带笑,“我还是很想要温柔乡的。” 说完低头吻住了谢跖的嘴唇。 领证以来,只要她们在一处,方纤星总会找机会亲他。 如今,谢跖早习惯了,方纤星一压下来,他就自然而然地抬手搂住她。 但在床上拥吻是不一样的。两人气息滚烫,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炽热,这时候谁也没有比谁更良善一点,只管把手沿着对方的身体曲线,胡作非为地带起更大的渴望。 “关……关灯。”谢跖眼角绯红,气喘吁吁地开口。 方纤星微微抬头,舌尖舔了舔谢跖唇上的水痕之后,在他身上坐起来,探过身子去关灯。 谢跖仰头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这个视角是很刁钻的,但方纤星在他眼里依然很美,眉眼多出的妩媚,更是让他看得发痴。 灯光刚灭,他就忍不住伸手,从她睡衣下摆伸进去,搂住她的腰。 方纤星刚关完灯,就受到这样的刺激,脊背一酸,心叹,谢跖可真能。 外表一副清隽冷感的样子,情起的时候却总是那么大胆?真是拿他没办法。 她克制力强,不代表他可以随意撩拨她。 真是欠教训。 方纤星低头咬开谢跖睡衣上的扣子,想着,就算今天吃不到肉,汤,她也要喝个饱腹。 第32章 (一更) 谢跖早上七点就起床了,彼时方纤星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看他穿衣服,看到他肌理分明的身上有不少可疑的红色,她打了个呵欠,想着原来她也有没轻没重的时候。 谢跖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刚穿好衣服,就走回来,倾身去亲她的脸。 “还很早,你睡,老许送我去基地就行。”谢跖轻轻摸着方纤星的脸,心里的满足像是要溢出来。 方纤星伸手将人抱着压下来,在他脸上蹭了蹭,声音还带着没醒的哑意:“早点回来,平安回来,下次我要吃肉。” 谢跖脸上爬上红晕,点头。 其实,昨晚他就有些控制不住,但方纤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她做的决定总是不许他反驳。 她是为了他好,所以他忍得辛苦,也忍得心有甜意。 从前有多想到分界海来考古,现在就有多想回去,跟方纤星过上每天早晨起床都能看到她的日子。 他的事业心,好像没从前那么强了。 这真不是个好消息。 好在,方纤星总能及时提醒他,工作还是很重要的。 谢跖从床边站起来,看了方纤星好几眼,恋恋不舍地转身出门。 看到谢跖手放在门把手上了,方纤星半撑起身子,叮嘱道:“要想我,返航也要提前告诉我。” “嗯,会的。”谢跖毫不犹豫地点头,怕自己再磨蹭,就更不舍得走了,只能转头狠狠心,出了房门。 方纤星翻身,在床上趴下来,鼻子还能闻到枕头上,谢跖头发的香味,缠缠绵绵的,好闻。 唉,温柔乡真是可怕,她现在就想丧失理智,拐了人,回家没人打扰地,好好吃肉喝汤。 * “小谢过来了?”裴教授仍然穿着冲锋衣,精神头十足地站在队首,看到谢跖过来,笑眯眯的,“还以为小方会不放人呢。小谢要珍惜,像小方这么明理的妻主可不多。” 谢跖含着羞意,点头。 虽然不知道裴教授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方纤星,但是听到自己的老师夸她,他心里涌起一股清甜。 方纤星,的确很好。 不一会儿,队伍便集结好了,这一次队伍比上次庞大了一些,两艘大船。 谢跖在靠前的一艘,到达之前,裴教授带他一起看了那批抓上来的文物检测结果。 大部分是器物,只能用机器大致检测出年份,瓷片除外。 其中有几块瓷片像是碎了的碗底,其中一块碗底用上好的墨写了个温字,另一块则是碗自身的窖印,记着元舜二十年。 再结合这段时期的历史文献,这几乎让宓代温茹海外遗迹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 宓代历史遗存真的太少太少了,但在各方转述的文献中,它却又是一个充满奇迹的年代。 经济手段成为国家治理重点、人口暴增、全国性书籍整理编纂、男医馆从无到有、男性分娩技术大爆发……太多令人钦佩的转折点都是从那个朝代开始起步。 这一次的温茹海外遗迹但凡能还原其中任何一项的历史真相,都将是振奋全国的好消息。 正是在这样的心情驱使下,大船航行得很快,不到一小时就到达了谢跖昨天标记的地点。 这一次,考古队用上了浅地层声呐,探测面积小,但精度更高。 确定目标点下的海床里的确有东西,潜水队员就开始全副武装,两两下水。 第一步是挖掘,潜水队员用专用器具,掘开海底淤泥,将埋在下方的文物暴露出来。 谢跖下水的时候,下方的文物已经暴露出了一些。 长条,斜插,尖端呈并拢的骨节状,触感明显不是桅杆,倒像是……雕像。 上方指挥中心也在上去的潜水队员口中得知了消息,突然紧张,默默祈祷,昨天下抓斗,没有伤到雕像。 谢跖拿着工具,轻轻地扒开上面的污泥。 但就算这样,那雕像也很难露出真面目来,海洋的侵蚀和海底生物的附着沉淀,让雕像盖上了厚厚一层外衣。 这层外衣让雕像多了份厚重,也让厌氧环境下的雕像得以历经千年而留存。 想着既然是雕像,谢跖干脆顺着露出的雕像手臂扒泥,果然没一会儿,就露出了肩颈。 他的时间到了,缓缓上浮,目光则一直落在那还没有露出面貌的雕像上,潜水灯照向它,它伸着手,像是在彼此呼应。 谢跖没来由地,心里一酸。 因为确定海床下埋藏着雕像,众人更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没人说出口,但一个猜测已经在大家心中浮起。 那极有可能是温茹雕像。 而放有温茹雕像的地方,有一定概率是古沉岛。 古沉岛! 三个字,几乎点燃了考古队的热情。 谢跖上来后,静静地休息,没有参与到她们的讨论中。正如他之前的猜测一样,这世上可能真的有一座古桑岛。 温茹被岛上居民视为保护神,树了一座雕像在岛上。 合情合理。 现在只要完全掘开古雕像,顺着雕像附近继续探测,十有八九就能有所验证。 按理来说,谢跖是应该兴奋的。 但他没有,他脑子一直在想那只从海底淤泥中伸出的手。 它在幽寂黑暗的海床底下埋藏了多久? 元舜朝到现在一千多年,它就一直孤独地矗立在那里吗? 谢跖长长地呼出胸口的一口浊气,拿出手机给方纤星发消息。 没发别的,就发了句“想你”。 人其实是很怕孤独的,看到别人的孤独也会心有余悸,忍不住向自己爱的人伸出手,提醒自己,比起孤独的人,自己幸福得多。 方纤星回消息了,回了个“乖”。 谢跖弯了弯眉眼。 * 第二次轮到谢跖下水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经过潜水队员们的努力,雕像已经露出了头。梳着简单大方的妇人髻,眉目因为沉积物而模糊,但抬头向前望的神态,还是能感受到她的平和慈爱。 是大多数民间雕像惯用的表现方式。 在普通百姓心里,那些于民有利的人,仿佛都和菩萨有几分相像。 这一次,队友负责继续挖,而谢跖要拿着特质的笔、纸、相机做测绘。 一股清流朝她们涌过来,原本模糊的海底视野陡然清晰,潜水灯照亮了谢跖面前的纸。 谢跖和队员登时露出了高兴的表情,这股清流来得太及时了,视野好,她们的作业能够更顺畅,效率也更高。 谢跖绕着雕像浮游,360度地将雕像肩颈以上拍下来,看着相机里的雕像,他感觉已经不用看雕像底座来确认了。 这雕像和温茹像的确很相似。 应该就是温茹。 谢跖放下相机,倾身下去,小心地扶着雕像,在稍稍平坦的探方上开始记录各项数字。 偶尔他需要抬头,去测量具体的尺寸。 不知道为什么,每抬一次头,他便觉得雕像清晰一分。 晃晃头觉得自己恍惚了,千年的沉积物,清晰一分完全没什么差别,他肉眼怎么可能察觉? 谢跖继续低头测绘。 正专心的时候,队友朝他晃了晃灯,指着新露出来的左手,不出意外地弯着,拿着一个司南。 随着左手露出来,上衣也露了出来,似乎交领的将裙,甲片缝隙全是淤泥。 谢跖下意识地伸手,用指甲轻轻抠掉一块。 抠完才意识到,现在还不到这么精细的时候,目前重点是要露出整个雕像。 谢跖摇摇头,收回手。 一声遥远的轻笑却忽然响了起来。 海底是没有声音的。 谢跖瞪大了眼睛,原地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看到。 谢跖心口骤跳,他安不下心测绘了,一个劲儿地往周边打望。 队友打了个手势,问他怎么了? 什么也没有看到,怕引起队友担心,他连忙回了手势,没事,浮游回原处,拿着笔走神。 队友刚放下心,却看到一股浑浊的暗流朝着谢跖汹涌而去,她连忙摆动脚蹼,伸手去抓谢跖。 谢跖被吓了一跳,一转头就被迎面而来的暗流扑了一脸。 队友死死拽着谢跖身上的安全带,紧急通知上方。 但糟糕的是,无线电也突然失去了信号。 队友暗叫不好,浑浊的海底让她看不见谢跖,只能感觉到谢跖的安全带上还有重量。 她们需要尽快游上去。 谢跖也是这么想的。 但谢跖走不了,他的安全带一部分在队友手上拽着,一部分在雕像手上缠着。 他只能拉扯住队友那头,怕她一用力,带着他一起,把雕像毁坏了。 眼看暗流越发不受控制,谢跖拉住队友拽住的那头,低头焦急地解着雕像手臂上缠着的部分。 奇怪,是什么时候缠住的? 队友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拉不动谢跖,只能大致判断出,谢跖被什么绊住了。 暗流越来越汹涌,没办法,她只能先上去求援。 她想了想,解开身上的氧气瓶,缠在谢跖的安全带上,自己憋着气往上浮。 海底压强和海面压强差别太大,她不能快速上升,只能憋着气慢慢往上浮。 这很危险,但是如果她不留下氧气瓶,谢跖生存的希望更小。 缓慢的上浮速度,让她身心备受煎熬,过了一阵子,她总算浮上了海面,还没上船就在海面上大摆着双手。 “出事了,快,救援!” 船上的人大惊失色,连忙组织队员下水。 指挥中心传来消息,五百海里外有海底地震引发暗流,海底十分复杂和危险,让救援的人倍加小心。 这个消息传来,众人的心更沉重了。 作者有话说: 海底考古尽量真实了,但如果有错误,就当架空!海底雕像推荐大家看看深渊基督,虽然是人工的,但是好好看啊。 第33章 (二更) 谢跖感觉队友那边松了手,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心里默默希望队友是安全上去求援了。 暗流袭来的时候,海底就像危险的怪兽,人在其中是毫无反抗之力的。 队友能够安全上去是好事。 有余力去求援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因为没有队友拉着他,谢跖索性不解雕像上的安全带,将队友的氧气瓶放好,整个人趴到雕像上,紧紧扒着雕像,避免自己被卷入暗流当中。 暗流一波一波没个停歇,扑打到谢跖头上,打得他头晕目眩。 他低头,将自己的头藏在雕像肩颈的三角区。 受力果然好多了。 谢跖稍稍松了口气,放慢呼吸。氧气不多得省着点用。 不知道过了多久,暗流渐渐平息,谢跖抬起头来,打算看看四周是否有救援下来,结果一抬头就撞上一团漆黑。 漆黑地看着他。 谢跖鸡皮疙瘩起来了,吓得往后一退。 拉开距离,谢跖才看清楚那是什么。 一个穿着黑色兜帽斗篷的人,把他赶走后,开始绕着雕像打转,卷起一股股清流。 谢跖目瞪口呆地看着,雕像上的海底淤泥、海底沉积物随着那人的动作一点点剥落,不一会儿,一个完整的雕像呈现在他面前。 加上底座,雕像大约两米的样子,衣摆生动地飞扬着,站在那里姿态高挑柔韧,目光顺着右手伸出的方向延伸,像是在看着更远的远方。 露出全貌之后,雕像越发给他一种熟悉感。谢跖想,难道是他对温茹像太过熟悉的缘故。 谢跖想到这里,靠近了些,打算看看底座上有没有文字记载,好让他百分百确定这就是温茹的雕像。 黑兜帽却挡在他面前,气势汹汹。 谢跖后退了一些。 眼前所见是不科学的,谢跖想,他或许只是入了梦。 不然为什么黑兜帽就在他面前,他却看不到它的脸。 黑兜帽见他不动了,满意地转身,但刚准备转身的时候,它忽然顿住,再次回过身来,开始绕着谢跖转。 谢跖只能感觉到它忽然高兴起来了。 果然,黑兜帽雀跃地朝他扑过来。 谢跖闪避不及,被它撞了个满怀,不,撞了个通透。 黑兜帽从他身上穿过去了。 谢跖:“!” 黑兜帽不死心,继续往他身上扑,一次一次,都失败了。 它抬脚虚空地踢了他一脚,见踢也踢不到,丧气地转身离开,回到雕像那里,就着雕像的姿势,枕着雕像的胳膊,抱着雕像的腰,歪头,像是睡了过去。 谢跖看得一头雾水,好奇心驱使他上前,但又怕惊扰黑兜帽,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 海中的荧光生物在她们周边浮游,偶尔还有迷路的小鱼经过,绕着雕像打转。 谢跖屏住了呼吸。 很美好,美好到谢跖不忍心打断,退开身子,决定不管她们,先试图自救。 但他不管怎么游动,都在这附近打转,上也上不去,走也走不了,幸运的是,氧气瓶的氧气消耗很慢很慢,像是时间被人拉长了一样。 谢跖无聊地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雕塑这里,小心地越过雕塑,刚要戳黑兜帽,眼前所见却让他瞪大了眼睛。 雕像身后正是她们要找的古沉岛,石筑的残垣断壁静静地伏在海底,海底污泥几乎将它们湮没。 不对,是已经湮没,估计黑兜帽在让雕像露出来的时候,也带动了这里,让它们冒出了一点尖。 谢跖惊异地朝沉岛上的残垣游过去,只轻轻一扒,就能看到无数埋藏的瓷片、铜片、石头器具,甚至还有竹简。 是的,就是竹简。 谢跖发现了竹简,放在一个木盒子里,木盒外也是厚厚的沉积物,让木盒得以留存至今。 打开盒子后,竹简几乎成了纸片,软软地扒在盒子里,上面的墨色还残留着。 谢跖心里再一次感叹古代墨水的质量,历经千年仍然留存,让人感动。 他游过去,小心地分开一片,墨色虽有,但确实糊了一些,恐怕需要专业的器具才能完全看清。 谢跖小小地失落了一下,拿出纸笔,在残垣中转来转去,将他觉得重要的东西一一记录,还在竹简处埋下一个标的物。 就算是梦,他也先标的一下,万一是和现实对应的呢。 做好这些,谢跖返身回到雕塑这边,想着自己还是得从这里出去。 现在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纤星知不知道他出事了? 她会担心的。 他不想让她担心。 海底不能说话,他只能伸手去拉黑兜帽。 原以为会像黑兜帽一样,彼此碰触不到彼此,但谢跖却碰到了,只是刚一碰到,黑兜帽就忽然像萤火虫一般散开,人影消失,只剩下,一大片的萤火。 谢跖心里一慌。 即便黑兜帽奇奇怪怪的,不像人,但只要它在这里,能动,有情绪,就能给他很多安全感。 结果,现在却消失了。 谢跖慌忙去扑那些萤火,想把它们聚拢,让黑兜帽回来。 徒劳。 萤火哪里是他能抓得住的。 越飞越远,谢跖跟在后面,冲动地忘记了危险。 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变了。 寂静的深海,变成了空旷的林中空地。 谢跖不可思议地停住脚步,抬手看了看自己,褪去了沉重的潜水服,穿着古代男子的袍衫。 “阿茹!” 谢跖还没回过神来,一声呼唤让他抬起了头。 阿茹,果然是温茹吗? 出声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穿着天青色男子袍衫的男子,相貌清隽,肤如瓷玉,如瀑的墨发长及腰间。 他还长了一双末梢微翘的凤眼,盛着汪水,和他气质里的乖巧一起,把凤眼的媚意藏得好好的。 像是古画里的无双美人。 谢跖呼吸都不由地放轻了一些。 此刻,那男人正拎着把剑,微鼓着腮帮子站在空地上,仰头看向谢跖所在的方向。 谢跖屏住呼吸,连忙扶着身侧的树,将自己藏在树干后面。 “阿茹,你作弊!”那男子将剑一扔,气恼地继续开口。 谢跖歪着头,小心地继续打量那个男人,在他身后却突然传来笑声。不消一会儿,一个女人从他身后的树林间踏叶而来,谢跖想去看,但那女人足尖正借力地踏在他上方的枝叶上,簌簌掉落的叶子让他不由地闭上眼睛,躲开了一些。 等再看过去的时候,女人轻盈似天外仙的身姿已经飞到了男人身边,一把将男人揽腰抱在怀里。 轻功? 这不是温茹吗?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设定。谢跖想不明白。 那边的女人正抱着男人,语气含笑地说话:“不是阿舟要练剑的吗?我练剑就是要飞的呀,我力气不如别人,只能靠步法弥补了。阿舟竟不让我练吗?我好伤心,若是往后和谁打起来,你妻主我肯定要输得透透的。” 那男人听了,露出赧然的表情,小心地拽着女人腰上的系带,嘟嘟囔囔:“那你带着我一起。” 女人笑出声来,抱着男人的腰,原地转了半圈,两人额头相抵:“阿舟就是想我抱着。” 男人顿时羞红了脸。 在谢跖眼里,温馨有爱的场面在女人转身露脸的瞬间褪去了颜色。 “方纤星……” 谢跖看着女人转过来的正脸,无意识地喊出了名字。 少倾,他回过神来,抬步朝她们走过去,心底生出许多慌张和急切。 他要看清楚,一定不是方纤星,他看错了! 那边的女人和男人却在对视中,情之所至地亲吻上了。 被迫围观她们亲热的谢跖心口气血骤然翻涌,他不由得加快了步子,用跑的,朝她们靠近。 靠近了些,他再次确定,他没有看错,疑似温茹的女人真的跟方纤星长得一模一样。 此刻她正闭着眼,认真地亲吻着自己怀里的男人。两人眼角绯红,很是投入。 她们太亲密了! 一时间,谢跖没有余力去分清现实还是梦境,满脑子只剩下—— 方纤星在亲别人,她在亲别人! 这怎么可以? 谢跖红着眼,扑上前去,伸手想要分开她们。 但是和黑兜帽一样,他穿过了她们。 谢跖踉跄一步,回转头,她们仍然沉醉在深吻里,男人被吻得身子软,被女人紧紧抱着腰肢。两人像是无法被分开的样子。 不可以!不可以顶着方纤星的脸,亲别人。 谢跖心底生怒,咬着牙冲她们扑过去。 想将她们分开,分开! 但是那两人完全不被打扰,唇瓣分开后,女人弯腰将腿软的男人打横抱了起来:“回去吧,溯鲤今天去希崖玩了,没人打扰我们。” 男人听了她的话,害羞地将头埋到她怀里,惹得女人又笑出声来。 谢跖急躁的动作猛地一顿。 溯鲤? 谢跖浑浑噩噩地跟在她们身后,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不知道是听出她们要回房行妻夫之事的消息沉的,还是听到那一声溯鲤沉的。 溯鲤。 谢跖要哭不哭地笑了一声。 方纤星跟他说过的,她说过溯鲤的名字。 方纤星记得,她记得。 她说在梦里,元舜女帝叫她爱卿,所以她真的是温茹? 谢跖头疼欲裂。 这里是哪里,他怎么会进入这样的梦境?这些是过去的影像,还是梦? 通常情况下,做梦,是梦不到自我认知以外的事物的,所以眼前一切是真的吗? 温茹和方纤星,是一个人? 这世上难不成真的有轮回转世? 那他呢? 谢跖目光陡然移到女人怀里的男子身上,此时那人的头羞怯地埋在女人怀里,看不见脸,但谢跖知道,那不是他,长得不像,气息不像,不可能是他。 谢跖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混沌里,只能行尸走肉一般跟在两人身后。 很快,那两人就进了一间阁楼,到这里,谢跖不敢再跟了,他茫然无助地靠在阁楼外的柱子上,脑子纷乱地打了无数个结。 他很想理智下来,很想把眼前疑似温茹的女人和方纤星决然分开,但是绵延不断的嫉妒和恐惧还是占据了他全部思维和情绪。 他还没有和方纤星做真正的夫妻,但是阁楼里的那个男人,是温茹真正的夫郎,她们或许正在做妻夫才能做的鱼水之欢。她们会肌肤相亲,会唇齿相依,会…… 谢跖脑子自虐一般地转着走马灯,想象中的画面让他眼眶越来越红。 他骤然抬眼。 外面那个黑兜帽! 那么依恋地守着温茹雕像,在雕像怀里睡觉。 他就是那个男人!一定是! 是他把他拉进他的回忆里的吗?他想干什么? 温茹这样有功于世的人,在他的回忆里就只剩下这些无聊透顶的妻夫私事吗? 庸俗!无耻! 谢跖咬紧了牙关。 真浪漫啊,方纤星的前世爱人一直在海底等着她,前生情,来生续,多么动人的故事。 第34章 (三更) 谢跖站在阁楼外无所适从,他掐自己,想醒过来。 这一切都是梦。 不作数的。 方纤星是他一个人的。 温茹…… 如果温茹是方纤星的前世,温茹也该是他的。 但,不是。 温茹不是他的,方纤星…… 前世今生的爱情故事自带凄美感,向来是戏剧舞台上的赚人热泪的好梗。 可如果有一天,一个人,或者一个残破的灵魂,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你面前,告诉你,你的爱人是他前世的爱人,她们缘许三生,可歌可泣,为了这一世的重逢,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你会怎么做? 谢跖说不出来,只有满嘴的苦涩。 如果再早一点,在他没那么喜欢的时候,或许他会选择成全的。 他不是个坏人。 谢跖靠着柱子,蹲下来,头埋在两臂之间,眼泪不控制地掉下了第一颗,紧接着,第二颗。 “来人!”阁楼里忽然传来一声利落的命令。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穿着甲胄的士兵脚步铿锵地列队进入阁楼。 谢跖一惊,连忙站起来,想要阻拦她们。 自然是拦不住的。 谢跖只得慌乱地跟着她们一起进去,进去才发现场景早已换了。 这屋里的建筑形制……蔚代? 正厅上首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尼姑,她对面站着一个清瘦颀长的男子。 男子背对着谢跖,锦衣华服,金玉簇拥。 谢跖疑惑地看了一眼那男人的背影。他能感觉到这人就是温茹之前怀里抱着的男人,但他的气息……似乎不太一样。 他在这,温茹在哪? “殿下何必生气,放下执着,方得解脱。” “笑话,本殿代行女皇职责,四海八方任本殿驱策,金银珠宝任本殿挑选,本殿有何执着?” “殿下在找人。” “胡说八道!” “殿下要找的人不在这世上。” 衣着华贵的男子停顿了一会儿,再开口声音越加严厉:“为何不在?” “殿下信了?” “你只需告诉本殿,为何不在!!” “你与她不过是前世一对平凡妻夫,未曾有半点遗憾,何必再去寻她?” “干你何事,你说不说,不说本殿有的是招数让你开口!” “殿下应当存善念,做善事,于你有益,于她也有益。” 男子昂首但是沉默,那老尼姑叹了口气,又开了口:“罢了,老尼可以告诉你。殿下要找的不是人,而是一缕异世之魂,她不是此方魂魄,不入轮回,无有转世。” “胡说!” “殿下信了。” “来人,把这妖言惑众的老尼姑给本殿关押起来!” “且慢,老尼来此并不为激怒殿下,若殿下有心,老尼可以带你去找她。” “……哪里去找?” “海之渊薮。” “怎么去?” “只要殿下付得起代价。” 谢跖站在门槛边,麻木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她们的意思是……不是前世,是两世?那人和温茹相处一世还不够,还求了下一世、下下一世吗? 就不会腻吗? 谢跖将唇瓣抿得发白,转身快步离开。 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眼泪,最傻了。 他不知道能去哪,这不是属于他的地方,他只能无意识地往前走。 渐渐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一簇灯光从远方照射过来。 谢跖抬眼看过去,昏暗中,他想,会不会是有人来救他了?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脚,心底急切。他要离开这里,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见过。 摆动脚蹼,谢跖拼了命地往光的来处游。 这时,消失的黑兜帽却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绕着他打圈。 谢跖一脸铁青,想绕过他。 但黑兜帽不依不饶,一直绕着他打转,最后严严实实挡在他面前,还从身上掏出一块淡青色的玉锁。墨青色的三股绳带着尾端的琉璃珠在海水中晃动。 他拿着玉锁送到他面前。 谢跖不接。 黑兜帽急了,绕着他转了三圈,狠狠伸手,将玉佩怼到他眼下。 谢跖不想接。 信物吗? 会唤醒前世记忆吗? 为了考古,他看过的古代话本没有一千也有三百。 他不接。 黑兜帽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得尖利起来,旋涡围着他急速旋转,谢跖被波及得东倒西歪。 但他僵着身子,就是不接。 “带给她,求求你。”寂静无声的海底忽然传来声音,声音很粗哑,像是长时间不说话,几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声音里的沧桑和哀求让谢跖眼泪忍不住发红。 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最终,他的手还是颤颤巍巍地伸了出去。 黑兜帽速度极快地将玉佩放到他手心,看到他真的拿住了,高兴地转起圈来,他完全没感觉到谢跖周身的哀伤和挣扎,凑上去,蹭他的脸。 他不想当什么好人,为什么要托付给他? 外面的潜水灯光越来越近,黑兜帽似乎有所察觉,一转身,朝着雕像游过去,谢跖回头看他游回到雕像身边,头靠着雕像的手臂,抱着雕像的腰,再次沉沉睡去。 而那雕像……谢跖这时候才发现,如果雕像的五官雕塑得再精致、再写实一些,恐怕跟方纤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谢跖触电一般地掉转头,快速朝着潜水灯来的方向上游。 被救援的人抓住手腕的时候,谢跖差点又落下眼泪。 他得救了。 * “找到了!找到了!人没事!” 欢呼声从船头传到了船尾,方纤星立刻站起身来,脚步匆匆地望声音来处去。 不一会儿,救援队捞出了水淋淋的谢跖,救援医生、队员将他团团围住。 方纤星眼眶发红,看着他好好地被人围着,她没有上前。 她需要稳一稳情绪。 从三个小时前被通知谢跖出事开始,她就处于一种情绪即将失控的状态,要不是为了冷静下来,征集更多的职业潜水员来救援,方纤星恐怕脑子都不想转一下。 好在,结果是好的,人好好地回来了。 “小谢,还好你没事!”守在一边女队员哑着声音说道。 从出事到现在,她的心理负担特别重。 谢跖妻主来之后,情绪稳定,没有说任何怨天尤人的话,有条不紊地指挥她们考古队和外地职业潜水员救援,但她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你别记在心上,我没事。”谢跖努力地笑笑,女队员已经做得很好了,意外谁都不想的,更何况,他已经平安回来了。 “嗯!”旁边的潜水队员也围过来安慰她们。 谢跖待在海底两个多小时,除了有些失氧失温的轻度反应,一切还算正常,大家纷纷庆幸不已。 “欸,这是竹简吗?”一个队员刚要给谢跖再裹上一层棉被,好让他尽快回温,就先惊呼出声,他腾出一只手,拈起谢跖身上沾着的一片竹简,“小谢你在海底看到竹简文物了?” 谢跖心头一慌,眼带惊恐地看着那片竹简。 不是梦吗? 玉锁! 谢跖四处查找,在地上看到了玉锁,他连忙弯腰去捡。 “小谢你在干嘛?”拈着竹简的队员奇怪地看着他,“地上有什么吗?” 谢跖一顿,将手里的玉锁摊开来:“没有东西吗?” “没有啊。”队员仔细看了看。 谢跖又递到其他人面前,得到的回答都是,没东西啊,他出幻觉了吗? 一个男队员笑着说:“小谢你肯定是太累了,快回去休息吧,你妻主来了。” “妻主!”谢跖立马手一缩,将玉佩塞进换好的外套口袋里,紧紧拉上拉链,“我妻主在哪?” “在后面。”队员将棉被裹到谢跖身上,“你妻主可真厉害,半个小时把附近几个县市的职业潜水员都调过来了。我们扩大了搜索范围才找到你的,你已经漂出了五海里,你知道吗?” 谢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起身扔开身上的棉被,穿过人群,看到方纤星正等在不远处,他站在原地认真地看她那张脸。 一模一样,但这是方纤星,是他的妻主,他的方纤星。 谢跖抬脚,立刻飞奔着朝她扑过去,重重地抱住她。 “还知道回来呀!”方纤星将人抱紧,明明很气,但最后只是用抱怨的语气轻轻说了一声。 “妻主,妻主!”方纤星话音刚落,谢跖就开始抱着方纤星一直哭。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死里逃生哭的,只有谢跖知道,他不是,他是看到方纤星哭的。 不要跟他抢方纤星,方纤星是他的。 * 方纤星想对谢跖说些重话也说不出口。 遇到意外不是谢跖自愿的,死里逃生回来又抱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看着看着只剩下心疼。 长长地叹了口气,天知道,在船上焦急等消息的时候,她想了多少次不准谢跖再碰水下考古的事了。 但见到人,她又开不了口。 回来就好,平安就好。 谢跖仍然没有放开紧紧抱着她的手,方纤星只能就这么带着他,先去裴教授那边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带着谢跖回家休息。 出了事,考古队暂时不会活动了。 老许开的车,方纤星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去趟医院为好。 两人坐在后座。 “先生你可算安全回来了,听说有意外,我和老陆都吓坏了。”老许认认真真地看了谢跖一眼,看他没伤没痛,放下心,“您那工作太危险了,有机会还是换一换吧,太太又不是养不起你……你不……” “好了,老许。”方纤星皱了皱眉,打断他的话。 谢跖被老许说得沉默无声。 考古,他还想考古吗? 想的,他在考古一事上付出了太多时间、精力,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但是,他现在害怕,害怕危险,害怕……等在海底深处的那个人。 谢跖将方纤星抱得更紧。 “没事,别怕,有危险我帮你担着,”方纤星怕谢跖听了老许的话难过,开口安慰,“意外不是每天都有的,没事。” 谢跖点头,黯然道:“我不下海了,以后都不了。” 方纤星其实很满意他这样说,但又觉得谢跖只是一时意气,以后肯定会后悔:“等身体好了再说,你先去医院检查检查。” 谢跖抿着唇,“嗯”了一声。 方纤星心底默默叹气,低头看着谢跖发白的侧脸,抬手将人更严实地拢在怀里。 垂眸的时候看到谢跖口袋露出一颗吊在墨绿色绳索上面的琉璃珠子,她不由得开口:“你口袋里是什么?你不会把文物不小心带回来了吧。” 谢跖眼睛瞪大,松开方纤星,背对着方纤星把露出来的琉璃珠子严严实实塞进去,再次拉紧拉链。 方纤星歪头:“鬼鬼祟祟的,不会真的吧?你可别想不开。” “不是,文物没修复之前都是破破烂烂的,这个这么通透怎么可能是?”谢跖否认,飞快地找理由,“这是岛上的工艺品,我之前顺路买了准备送你的,想给你个惊喜,现在你看到了就不是惊喜了,你忘掉,等我之后重新送你!” 方纤星想想也是,轻笑出声:“好,我忘了,下次要是你送我,我就当第一次见。” “嗯。”谢跖眼睛弯了弯,趴回到方纤星身上,将口袋堵在她俩之间。 别人都看不到,偏偏方纤星就可以看到。 这是在一次次逼着他承认,那黑兜帽等的温茹,就是方纤星吗? 谢跖心里烦躁又不安。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三更奉上。因为文案已经剧透了,所以我再多嘴解释一下:男主是轮回转世的,女主是灵魂复苏的,所以男主样貌会变,女主不会。 ps:给大家拜年,新的一年恭喜发财。我打算休息快乐去啦,元宵再更,爱你们,么么哒~ 所以昨晚又是被小天使承包的一夜,谢谢~其实只要在看就好啦~ 第35章 一路上,谢跖都紧紧抱着方纤星。到了医院之后,他牵着方纤星的手不够,还要紧紧靠着她,跟在方纤星身边沉默、乖巧、不安,医生问情况的时候,他也总是先看方纤星一眼,再慢吞吞回答。 像是第一次来医院检查,没安全感,只能可怜巴巴、全程任大人安排的小孩。 方纤星心底怀疑他在海底撞到礁石,撞傻了。 但医生说没有。 谢跖的身体状况良好,唯一比较奇怪的是, 第一次检查,谢跖的心跳比常人慢了很多,第二次复查心跳又趋向正常,呈现出比较良性的机体恢复过程。 医生怀疑谢跖在海底事故中激发了躯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他在海底的活动消耗可以降到最低,从而保证自己能有更大的生存可能性。 被救上岸之后,他的这种自我保护机制开始慢慢消失。 医生看着各项更细致的数据,越想越觉得靠谱,连连叹说,这很神奇。 方纤星对神奇不神奇不关心,只觉得谢跖身体好,还有一定的抗风险能力,听着让人挺放心的,捏了捏谢跖拉着自己的手,偏头对他笑了笑,却发现谢跖低着头,垂眸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纤星心里轻叹了口气,想起小时候,她爸给喜欢招猫逗狗但老是把自己吓到发烧的笼沙招魂,不由地想着,难不成,她也要给谢跖准备一个招魂套餐? 其实说谢跖失了魂也没错,明明已经离开海底,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了,他却仿佛根本没有走出那片海底,海底黑暗又压抑的氛围仍然笼罩在他身边,就连依恋在雕塑怀里的黑兜帽,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他飘向他,绕着他打转。 医生的话更是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想,如果海底的一切不是梦,那么他能获救,能达到医生说的那个状态,应该和黑兜帽分不开关系。 但黑兜帽有那么大本事吗? 还是说,他的本事只局限在海底那一片。 就像缚地灵一样。 谢跖偷偷瞥了方纤星一眼,把自己的手腕不经意地贴向放着玉锁的口袋,隔着一层布料,玉石的硬度顶着他手腕上的脉搏,他听到耳边的心跳越跳越快。 黑兜帽那么哀求着他把玉锁带给方纤星,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不能自己找到方纤星,不能亲自交给方纤星。 他离不开那片海! 是的,他一定离不开那片海! 谢跖咽了一下口水,想要冷静,但心跳却快得离谱,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他牵着方纤星的手,无意识地用劲。 方纤星吃痛,暗暗抽了口冷气,偏头看到谢跖一副魂不守舍、眼眶绯红包泪的样子,没有开口,只伸手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住,将谢跖拉着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跟他商量。 “检查结果我让她们给基地发一份,至于事故报告,等你好一些了再去汇报。现在,我们回家,好不好?” 谢跖听到她熟悉带有温度的嗓音,抬起头来,刚好撞到方纤星的目光,他一惊,很快地撇开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想坏事,在心虚,他现在完全无法跟方纤星对视。 谢跖偷偷吸了口冷气,控制住自己想要颤抖的嗓子,应了声“好”。 * 方纤星盯着谢跖喝了一碗姜汤后,便不由分说地把谢跖强行按到了床上,让他好好休息。 谢跖根本不知道他现在脸色有多难看,脸白到连唇色都是发白的,偏偏他还要一直紧紧挨着方纤星,方纤星走哪他跟哪,方纤星站着他也绝不坐着。 在车上的时候也是,让他闭上眼休息一会儿,他不肯,睁大了眼睛,无神地看着某个定点,偶尔还要抬眼很快地觑她一眼,好似确认她还在。 这是怎么回事? “谢跖,你在海底遇到什么了吗?”方纤星双手压住谢跖的肩膀,让他别想着从床上挣扎起来。 “没有!” 谢跖极快地扬声应道。 说完又陡然降低了音调:“海底什么都没有,没有空气,没有声音,没有光,我有些害怕,你不要走,我可以躺着,但你……” 谢跖声音哑哑的,细听似乎还有点颤抖,“你能不能陪我一起?” 这样可怜的哀求,方纤星哪里舍得拒绝。 方纤星坐在床边,弯下腰将他抱住:“好,我陪你。现在我们在家,空气、声音、光都有,还有我,别怕了好吗?” “嗯。”谢跖伸手紧紧抱住方纤星的腰,将脸埋在她肩颈,好像只有这样才会踏实一点。 方纤星没办法,只能上床,躺到他身边,继续柔声安慰他:“你太累了,先睡一觉,我陪你一起。” 谢跖仰头看她,深深地感受方纤星身上传来的热度。 明明一切都很真实,他却觉得心像是被悬在半空中。到底海底是梦,还是这里是梦?他面前的是他的妻主方纤星,还是黑兜帽寻找着的温茹转世? 方纤星抬手捂住谢跖发呆一般看向自己的眼睛:“闭眼,什么都不准想了。妻主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睡觉!你要不听我的话吗?” “不,我听话!”谢跖双手收紧,将头埋到方纤星怀里紧紧闭上眼睛。 但那挣扎着不愿意睡去的思绪,和已经疲惫到极点的身体,对抗着,让他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时而介乎两者之间。 累,这样更累。 半梦半醒的挣扎中,他迷迷糊糊地不断朝方纤星靠近,靠近,更靠近,一条腿还过界地抬起搭在方纤星的大腿上。 方纤星无奈地笑了一下,看着睡不安稳的谢跖满眼心疼。 谢跖刚被救上来的时候明明状态还不错的,怎么现在却像惊弓之鸟了?难道是后怕引起的? 方纤星想不出理由,她伸出手,轻柔地摸着谢跖的头发,像给小动物顺毛一样,一点一点顺着,一直顺着鬓角下来,见谢跖眉头略松了一点,又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子,最后还像挠谢宝宝那只皮猫一样,挠了挠谢跖的下巴。 对谢跖要做水下考古的事,她是一早就知道的。 两人相亲后的第一次不愉快谈话,谢跖就在明确知道风险的情况下充分表现了他的坚持,所以后来,她从来没有对谢跖的工作提过一次不满,甚至做了个开明的妻主,全力支持他。 现在时代变了,女人、男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她即便是谢跖的妻主,也没理由专断地决定他的人生。她想谢跖如愿。 可,这一次谢跖的样子让她犹豫了。 谢跖的后遗症过重,这样的状态,下次再遇到意外,出事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这让她怎么放心? “方纤星!”睡着的谢跖忽然手指收紧,攥着方纤星的衣服,喊出声来。 梦魇了吗? 方纤星连忙从思绪中脱身,将他抱好,轻拍他的背,好让他放松下来。 有效。 谢跖渐渐安稳了下来,呼吸放缓,脸埋在方纤星怀里,小可怜一样蜷缩着。 看这样子,天还没黑,她就得跟谢跖一起先睡一会儿了。 方纤星闭上眼睛,跟谢跖头颈交缠,相互枕着彼此的肩颈睡着过去。 * 谢跖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他仍蹲在阁楼外的柱子边,埋着头。 不远处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抬头,看清自己的处境后,警惕拉满。 他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不过,这一次不太一样。 他没再看到铿锵而来的士兵,只看到眼前不远处的一扇窗户被木棍支起,匆匆一眼,他只看到一只指节修长的手。 女人的手。 谢跖扶着柱子站起来,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以往对温茹多感兴趣,他现在就有多怕她。 他不想看见她。 好在开完窗之后,女人就离开了窗边,谢跖依稀听见窗户里面有人在说话。 她们具体在说什么他不清楚,但是不时能听到几句彼此间的称呼。 那个男人有时叫她阿茹,有时叫她妻主,有时叫她锦衣…… 花样真多。 温茹叫那个男人就简单多了,似乎只叫过“阿舟”。 温茹的夫郎,历史只记载了姓“傅”。 难不成叫“傅舟”吗? 谢跖低头,自嘲地一笑,原来看不到温茹的脸,他还是可以正儿八经地投入考古一事上的,不过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尽管……温茹的夫郎姓甚名谁一点儿也不重要,考古界也不需要这样的成果。 他现在应该保持理智。 这里是梦,他要醒过来。 至于那个缚地灵,和他胡说八道的回忆,就困死在海底吧。 永远别来烦他。 谢跖沉着一张脸站在柱子后面,打算冷酷无情地等梦醒来。 里面的男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披着一身藏青色的等身披风,步子迟疑地走到他身边,开口试探地问道:“你是谁?” 谢跖心底略惊。 这是他做的梦,跟黑兜帽没关系吧,如果有关系的话,黑兜帽的能力……不局限在海底吗? 谢跖强自冷静下来,偏过头,跟他对视。 他这时才发现,那男人长得比他高出了半个头,垂眼看他的时候,眼底带着小心的防范。 他比方纤星只稍矮一点点,所以这男人肯定比方纤星高。 这很不符合他所处时代的审美。 谢跖迅速给自己找了个优势,腰杆挺直了一些:“我是谁跟你无关,放我出去!” 那男人听了略微吃惊:“放你出去?我带你过来的?你要去哪儿?” 谢跖面无表情:“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他起了私藏玉锁的心? 谢跖心有猜测,但抿紧了嘴,闭口不谈这个。 “阿舟你出来干什么?”两人才说了两句,温茹也从里面出来了。 她很高挑,但走近了可以看出,她比她夫郎矮了一点,微微仰头看向她夫郎的时候,露出了脖子上的一块暧昧的红色印记。 谢跖眸色一黯,慌忙撇开视线。 心里一遍一遍提醒自己,这不是方纤星,不是! “他突然出现在这儿。”那男人看温茹出来,登时弯了眉眼,整个人朝温茹依靠过去,低头在温茹脸上蹭了蹭,等温茹转脸亲了他一口,他才站好,在温茹身边安分下来。 “他?”温茹左右看了看,“这里没人啊。” 那男人闻言眼露疑惑,来回扫了几遍谢跖,抬手指道:“就在这儿。” 温茹顺着他指的方向认真看了看:“阿舟别吓唬我,大白天见鬼吗?” 那男人闻言,迟疑地收回手,眼角来来回回、来来回回瞥了谢跖好几眼,委屈道:“可能我看错了……” 说着微微动身,拉住温茹的手,朝阁楼栏杆过去,像是要凭栏看风景。 却分明存着试探的心。 谢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男人故意穿过自己。 熟悉的配方。 那男人偷偷回头,讶异地看着他,半晌,转头默默抱紧了身边的温茹。 “怎么了?”温茹奇怪于他突然的动作,偏头看他。 那男人抿着唇,低头将自己的脸埋到温茹的肩颈处,像是被吓到了。 谢跖看着温茹好笑地抬手摸他的头,揉他的耳朵,极尽亲密,那张跟方纤星一模一样的脸露出爱惜温柔的表情。 刺眼,非常刺眼。 明知道,她不是方纤星,就算是前世今生的关系,她也不是方纤星,但他的心口还是刺痛了一下。 “方纤星……”谢跖忍不住扬声叫她,声音带着委屈和不安。 她无动于衷,显然是听不到。 她怀里的那男人却听到了,微微抬头,面色很难看地盯着谢跖。 谢跖抿着唇直视回去,甚至还执着地倾身,伸手,试图去抓温茹的手。 那男人狠狠皱眉,抱着温茹往旁边躲开,看谢跖踉跄几步,跌倒在地,才低头对着温茹咬牙道:“妻主,我要请道士!” “真的有鬼?” “有!” “哪里?” “反正就是有!” 谢跖从地上站起来,眼神冰冷地看着那还窝在温茹怀里的男人。 贼喊捉贼,明明是他死了不安分,一千多年了还出来蹦跶,现在却要叫道士捉他,没天理! 他不怕他,更不怕什么道士,他才是活着的那个。温茹做过谁的妻主,他管不着,方纤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妻主。 等他从这里清醒,他就把那玉锁锤烂扔掉! 作者有话说: 提前回来更新了~还在年里,继续一句新年快乐~ 第36章 原以为,他和那男人闹得那么不愉快,黑兜帽一定会把他赶出这里,但他没有。 他在这里一连待了好几天,甚至迟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这几天,谢跖没有一天是安安分分待着的。 如今那男人能看得到他,对谢跖来说,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整天整晚,不分昼夜地在那男人眼皮子底下晃。 碰巧在男人的女儿练字的时候知道了男人的名字是傅寄舟,他更是不分早中晚,不分场合地在那男人耳边,连名带姓叫他,叫得傅寄舟头皮发紧。 道士来过,但谢跖故意走到道士旁边跟那道士并排站着,挑衅地回看不远处的傅寄舟。 太猖狂了,又幼稚又猖狂。 但偏偏,所有人,除了傅寄舟,谁都看不到他。 都说动物有灵,可就连溯鲤的小虎猫也看不到他,当那鬼魂蹲下来,看小虎猫吃东西的时候,它嗷呜嗷呜吃得可香。 傅寄舟气得直磨牙。 可能是那无名鬼魂长得唇红齿白,漂亮无害的缘故,他不怎么害怕,他就是生气。 每天气鼓鼓的,阿茹问起,他又犹犹豫豫地不肯说。 他没忘那天,那鬼魂满腹委屈喊阿茹的样子。 温茹是他妻主,他那副作态是为什么! 谁都不准觊觎他妻主,鬼魂也不可以。 但面对无名鬼魂的觊觎,他常常又束手无策。 这几天,只要他和阿茹妻夫同处一室,那鬼魂就或站或坐地停在他和阿茹之间,有时候他和阿茹挨得近了,鬼魂也不躲,仗着谁也碰不到他,就在中间一动不动,让他和阿茹所有的日常亲近都泡了汤。 晚上,在床榻上,那鬼魂更是非常厚脸皮,坐在床榻上赖着不走。 他解开外袍,那鬼魂自然是不害羞的,阿茹解开外袍,那鬼魂很认真地看! 他不得不找了个理由,把温茹“赶”去和溯鲤一起睡了。 阿茹很震惊,迷迷糊糊被他推走前,抬手摸他额头,怀疑他发烧变傻了。 就当他傻了吧,撞鬼撞傻的。 “傅寄舟,不要红茶,我要花茶。”谢跖坐在软榻上,听到傅寄舟吩咐下人准备茶点,他突然开口。 傅寄舟抿着嘴,偏头偷偷看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把红茶改成了花茶。 等下人下去了,傅寄舟没好气地怼他:“你是个鬼魂,喝什么茶,你能喝吗?” “我可以闻。”谢跖不生气。 这几天挺好的,傅寄舟和温茹两个很有礼貌,没再当着他的面给他气受,他很满意。 坚持下去,他迟早能把黑兜帽气得躲在海底一辈子不出来。 “行行行,你一会儿就在这闻。”傅寄舟站起身来,鼓着脸跟他强调,“不准跟着我妻主!” 谢跖撇撇嘴,他也想跟啊,但黑兜帽似乎是这里的中心,他只能绕着傅寄舟打转,除此以外哪里也去不了。 傅寄舟烦他,他就不烦傅寄舟吗? 两看生厌,让他走啊! 这里他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他看似还有心跟傅寄舟杠着,实际上心里难受得快要爆发、崩塌了。 这几天,傅寄舟和温茹是没什么亲密动作,但两个人毕竟多年妻夫,又驻扎在这座岛上,没有案牍缠身,所以总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待在一处。 谢跖每多看一眼就觉得心头难受一分。 温茹是个体贴的,大概觉得傅寄舟这几天心情有些暴躁不安,手头有什么事全拿到傅寄舟的书房做,也不管傅寄舟愿不愿意,总要偶尔招惹他一下。 有几次,温茹亲过来的时候,他夹在中间,很难受,但又不肯走。 傅寄舟不愿意谢跖夹在中间占便宜,挣扎着躲开亲吻。 被夫郎拒绝就让人很生气了,温茹强势起来,不管不顾地亲了下去。 傅寄舟、谢跖:“……” 温茹一个举动,让两个人脸色齐齐变得难看。 等温茹撤开,谢跖不想在傅寄舟面前露了下风,硬着头皮不挪动,心里则迫不及待想找个地方,擦干净自己的脸。 就算温茹是方纤星前世,他也不想被她亲。 这几天他确认了,反复确认了,温茹的做事风格,看卷宗的习惯,写字时的神态,样样都跟方纤星一模一样。 就连她做着正事,心血来潮停下来去逗傅寄舟一下的样子,都跟方纤星一模一样。 谢跖心里五味杂陈,在她逗傅寄舟的时候,心头的痛意更加明显。 方纤星常逗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才对。 温茹和方纤星越是相像,谢跖就越难过。 渐渐地,她们似乎要他脑子里慢慢融合成同一个人。 可,这个人却不完全属于他。 每天看着温茹和傅寄舟亲亲密密的样子,他恍惚以为面前的是方纤星和她的新欢。 要不是温茹顶多只是方纤星前世的理智强撑着,谢跖已经崩溃了。 但这种理智也就到强撑着不把傅寄舟当小三的程度,难受的时候,委屈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朝温茹看一眼,希望她能给他一些安慰,对他温情一点。 可希望……还是破灭了。 下午的那一壶花茶,他只闻了闻味,心里不爽,多挑衅了傅寄舟几句,气得傅寄舟将半壶冷茶空口喝了进去。 可能是冷茶的原因,也可能是这些天被他烦得过头的原因,还可能傅寄舟本身就是个弱鸡仔,反正,到了晚上,傅寄舟发起烧来,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说胡话。 还可可怜怜地哭。 语气混乱地问温茹,她是不是出去招惹了什么烂桃花,为什么别人跟到家里来了,让他走,他不想看到他了。 温茹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站在一边的谢跖鼓了鼓脸颊,看着烧得满脸通红、说话断断续续但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傅寄舟,怀疑他是不是将后宅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用在他身上了。 想要苦肉计陷害他! 哼,真坏! 温茹倾身掖好被子,关掉床边的帷幔走了出来,坐在圆桌边,蹙着眉开口:“你在这儿?” 谢跖一惊,默默往后退,躲到一根梁柱后面,探头看她。 温茹不清楚到底有没有鬼,但傅寄舟这几天的反常让她很担心,想起傅寄舟第一次异常时说的话,她觉得可能真的有。 她自己就是穿书来的,她说不出这是个科学世界的话来。 要真有鬼,她得尽快把鬼“送”走。 “方纤星……”听到温茹试图跟他说话,谢跖下意识地走出一步,但下一秒却听见—— “你给我们添麻烦了。”温茹声音严厉,锐利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出屋子里的异常,“不管你是人是鬼、是神是妖,我奉劝你早点离开,否则,我总有办法对付你的!” 谢跖呼吸一窒。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你既然存在就不可能没有天敌。现在我同你好好说话,劝你离开,也是为了你好。否则,若是让我找到能克制你的尼姑、道士、捉鬼师,她们定会擒住你,让你魂飞魄散!” 谢跖踉跄着后退,眼睛瞪得圆圆的。 跟方纤星宛如一人的温茹坐在那边,眉眼深沉,语气凌冽地威胁,说要找人捉他,让他魂飞魄散。 谢跖喉咙顿时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 “阿茹……”这时,床幔里传来细弱的声音,“锦衣……” “嗯,我在。”温茹听到声音很快地站起来,掀开床幔,坐在床边,倾身抱住烧得迷糊的傅寄舟,“我在,别怕。” 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傅寄舟的肩膀,帮他放松。 谢跖透过轻柔的床幔,仿佛看到了她眼底的关切和柔情,跟方才面对着他的冷酷无情完全不同。 他眼眶发红,转头快步离开房间。 一步步走到阁楼顶上,远眺着岛外翻滚着的黑色海面,他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 许久,谢跖一笑。 黑兜帽的目的似乎达到了呢,他现在很难受,很想放弃,三个人的世界太拥挤了。 把方纤星还给他?成全她们前世今生? 谢跖踏出一步,在明亮但冷清的月色中,决然地从阁楼上跳了下去。 他不! 多出的那个人,一定不是他,就算是他,他也不会让她们如愿以偿。 屋里的温茹心里蓦然一紧,偏头朝窗外看了一眼,但她只看到一轮蓝白的月亮和漫天无边无际的夜幕。 作者有话说: 从原小说、古代卷到现代卷,男主都是个很乖的反派,希望道德感比较高的读者不要对他要求太高,他就是小心思多,大体还是很好的。 第37章 一脚踏空的感觉终于将谢跖从梦中拽了出来。 “呃!” 谢跖呼吸急促地睁开眼,从阁楼掉落时带起的风声似乎还在耳边,让谢跖忍不住浑身冷汗直冒,双眼迟迟无法聚焦,整个人动弹不得。 许久,谢跖勉强平息,眸光看向自己正抱着的人,刚舒缓的心脏瞬间又紧缩起来。 他触电一般地松开手,往后躲。 床虽然不窄,但方纤星一直将就着他,抱着他入睡,所以两个人睡在了同一边,谢跖这一松手后退,险些从床上掉下去。 他赶紧又伸手抱住方纤星的胳膊,稳住了自己的踉跄,心跳紊乱地看着没醒来的方纤星。 转眼又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方。 不再是古色古香的阁楼,而是现代的卧室。 还睡着的方纤星只脱了外套,穿着一身衬衫就睡了。 估计是这样睡很不舒服,她一直皱着眉。 谢跖意识一点一点回笼,心口一酸,喃喃出声叫了她一句:“方纤星……” 声音太小,方纤星没有醒来,但在睡梦中,下意识地低头,伸手将谢跖重新抱回怀里,一只手臂横在他腰间,一只绕过他肩膀,在他的脊背轻拍了两下。 是保护着的、疼惜着的姿态。 跟梦里冷冰冰说要让他魂飞魄散的温茹完全不一样。 谢跖伸出自己湿漉漉的掌心,将方纤星回抱住。 是方纤星。 是他的妻主。 谢跖垂了垂眼睑,遮住自己眼底涌动的暗光。 他不会放手的,他才是方纤星的夫郎。 深吸了几口气,谢跖从方纤星怀里小心地后退,落到床边再轻手轻脚地站起来。 他偏头看了一眼床头的钟表,凌晨一点多,转身去洗手间倒了一盆热水出来,放在床边,考虑了一会儿,向方纤星伸出了手。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方纤星衬衫上的纽扣,红着耳根微微偏头,不敢直视。 因为不想打扰方纤星睡觉,也因为动作带着羞怯,谢跖光是给方纤星脱衣服换睡裙就花了好久。 脸快烧红的时候,终于换好了。 等换好,他拧了热毛巾给方纤星擦脸、颈和手心。 他会对方纤星很好很好,做方纤星唯一的夫郎。 谢跖心里想。 可擦着擦着,谢跖忽然发现方纤星好久好久都没醒。 他是轻手轻脚了,但方纤星哪像是那么不警醒的人。 总该有一点儿要醒来的反应吧。 谢跖心里一慌。 出了海底,黑兜帽仍然能影响他的梦,难不成他也能影响方纤星? 谢跖迅速收拾好东西,坐到床边,低头认真地看着方纤星的睡颜。 换了睡裙,大概舒服了一些,方纤星攒紧的眉头已经松开。 谢跖定定地看着,忍不住伸手,用温热的指腹小心地拂过方纤星的眼尾、侧脸、下颌。 他怕方纤星被黑兜帽拉到梦里,他想把人叫醒,但他又舍不得。 万一只是他疑神疑鬼怎么办? 海底救援争分夺秒,精神紧绷着,半秒不能松懈,方纤星虽然没说,但一定很累很累,他怎么好打扰她睡觉? 谢跖心里挣扎着。 “方纤星,以前是我迟钝,是我傻,但我现在很认真地在爱你啊,再给我多一点时间,我会比他更爱你的,你不要跟他走。” 谢跖低声道,心里的委屈涌了上来,倾身,低头吻向方纤星。 明明出海之前,他和方纤星吻过很多很多次,但此时的双唇相贴,却让谢跖生出一种得来不易的感受。 谢跖心头微微发颤,他伸出舌尖,轻挑着方纤星的唇瓣。 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一阵天旋地转,谢跖被反身压到了柔软的床上。 “谢跖,做什么呢?”方纤星睁开眼,眼睛里还有没散去的睡意,说话的语气慵慵懒懒,含着明显的笑意。 * 谢跖怔愣地看着俯看着他的方纤星。 “你……你醒了?”半晌,谢跖攥了攥手指,喉结滚了两下,结结巴巴地开口。 方纤星还有些困,撑了一会儿就软绵绵趴到谢跖身上,半闭着眼睛轻笑了一声:“对呀,不醒怎么看到某人趁我睡着偷亲我呢?” 方纤星用脸颊轻轻蹭了蹭谢跖的脸,嗓音微哑,故意用那种撩人的语气说话:“还给我换了衣服……怎么样,满意你看到的吗?”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戏谑。 热度登时集中到了脸上,谢跖耳朵通红地闭着嘴,只伸手扶了扶方纤星的腰,将薄被盖好,让方纤星睡得更舒服一点。 方纤星唇角微掀,噗嗤笑出声来,偏头寻到谢跖的嘴唇,轻咬着他的唇瓣,继续谢跖没做完的事。 轻柔缠绵的吻从浅尝到深品,谢跖头晕目眩,几乎要失去意识地沉溺在方纤星此刻的温柔里。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谢跖抱着方纤星,手刚要得寸进尺,忽然被睡裙阻挡了路线。 为了换起来方便,他给方纤星换的睡裙…… 他总不能胆大到去掀方纤星的裙子吧。 方纤星微微抬头,看着谢跖泛着水雾的眸光懵住,轻啧了一声,舔着自己绯红带着水色的唇,笑道:“乖一点儿。“说着伸出手臂,将人揽在怀里,眼皮又轻轻阖上,“你睡一觉有精神了,我好像还又累又困。刚黑沉沉睡了一觉,一松懈,反而更累了……” 说着说着,声音放轻,像是陷入梦呓:“你这个坏家伙,在海底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以后不许……” 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声响,只剩下均匀的呼吸。 谢跖偏头看了看自己肩膀的方向,看到了方纤星平和的睡颜,耳边还萦绕着方纤星说的话。 紧绷着的情绪稍稍松了一点。 方纤星毋庸置疑地在意他。 毋庸置疑地只是累了、困了,她没有做梦。 真好。 谢跖被睡着的方纤星压着睡,动弹不了,本该是不舒服的,但他却不想推开方纤星,就着揽住方纤星腰肢的姿势,他躺平给方纤星做床垫。 怕再次入梦,谢跖久久不敢睡过去。 可从方纤星身上传来的柔软又温热的触感,让他躺着躺着,眼皮渐渐阖上。 不一会儿,原本压着他睡的方纤星,也翻了身,躺到他旁边,手横在他腰间,头顶在他脸上,沉沉地睡着。 两人就这么温馨地睡着过去。 * 第二天,谢跖醒来,身上仍然传来微微的重量感。 他抬眼,刚醒来眸底还蒙着层迷迷糊糊的水雾,愣愣地看着压在他上方的方纤星,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她先吻住了唇瓣。 半晌,两人唇瓣吻得水润绯红,方纤星抬头,保持着半压在谢跖身上的姿势,嗓音微哑地开口:“我醒了,不困了。”说话间,眸光在谢跖脸上逡巡而过,带着莫名的侵略感。 “嗯。”谢跖喉头滚了滚,胸腔里的心脏紧张地蜷缩在一起。 方纤星这话是……通知? 看到谢跖紧张的样子,方纤星伸手按住他唇角,胸腔微震,轻笑一声:“要不要继续?“ 方纤星估计也才醒一会儿,说话的声音有些轻,尾音拖沓,像是慵懒,又像是故意勾人。 谢跖顿时红了耳根。 方纤星按着他唇角的手松开,放到他脖子后,将他硬扳回来,强势地低头,再次噙住谢跖的唇瓣。 谢跖下意识地撑住方纤星压下来的身子,触手的柔软和暖热让他心颤了颤,他想往后缩,但鬼使神差地没有动。 沾染了欲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挣扎。 真的很不合时宜,这种时候,他却在想,这样做可以吗? 方纤星不满地咬了咬他的唇瓣,轻哼了一句:“不喜欢?” 潋滟生辉的眼睛带着点小小的威胁。 谢跖舔了舔被她咬痛的地方,抬手抱住方纤星,将下巴搁在方纤星的肩膀上,长睫轻颤,像是转念间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坚定地开口:“喜欢。” 说着话的时候,他掌心顺着方纤星的腰线下移,红着耳朵拉扯方纤星的睡裙。 方纤星感觉到他的变化,不由得想笑。 昨晚掀裙子还不好意思,现在就好意思了,看来心理建设好了呀。 “你先脱。”方纤星压住自己的裙角。 谢跖鼓着脸颊看着方纤星,见方纤星不改主意,勉勉强强地应了一声,抬手去捞自己睡衣的下摆。 方纤星半撑在他上方,饶有兴趣地看着。 谢跖被她看得微恼,不想方纤星就这样冷静地看他笑话,心一横,放下睡衣转而去牵方纤星的手,领着她的手从自己的睡衣下摆钻进去。 “给你摸。”谢跖极低声地开口。 说完脸颊热度飙升,羞得抿嘴偏头,不敢看方纤星。 方纤星轻声笑了笑,从善如流地贴上谢跖的腹部。 为了水下考古,谢跖很注意锻炼,小腹摸上去肌理分明,有弹性,手感很好,方纤星忍不住多摸了两下。 陌生的触感让谢跖忍不住怂巴巴地颤了颤,几乎立刻就想把她的手拉开。 但是他说给摸的…… 方纤星摸着摸着眸色愈发暗下来。 好像慢慢来是不可能了。 她倾身咬了一下谢跖的唇角,紧接着落到颈侧。 “唔……” 像是陡然被咬住咽喉的猎物,谢跖忍耐不住地呜咽一声。 一声呜咽让两人的心同时一紧,呼吸交融间愈发滚烫,房间里的气氛越发热烈。 任方纤星施为的过程中,谢跖一直很努力地睁着眼睛,眼角沁出的泪让他增添了许多柔弱, 眼见着妻夫关系落实的窗户纸终于要捅破了,谢跖抿紧了唇,脑子里陡然想起海底依恋在温茹雕像怀里的黑兜帽。 黑兜帽下是空洞的黑色,但他却仿佛看到那人正抬着头,朝他看过来。 心口升起莫名的迷茫和惶然,他手指收紧,抓住了方纤星的手臂。方纤星手臂上渗着细密的热汗,和他手心里的热汗交融在一起。 “紧张?”方纤星声音更喑哑了几分,掌心按着谢跖的肩膀,低头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谢跖,安慰他,“有我在,紧张什么?” “嗯。”谢跖声音极低极低地应了一声,微微起身,抱着方纤星往下压,将两人贴得更紧。 方纤星“嘶”了一声。 “别急……慢点……”方纤星忍过一波痛意,咬牙说瞎话,“我怕伤着你。” 听说百分之八十的女人初次是要出丑的,她不以为然,她向来处处压人一头,她肯定是那不出丑的百分之二十。 然而,现在,方纤星心里恨恨,她好像是那百分之八十。 为了不在谢跖面前露出窘态,方纤星忍了忍。 妻主的尊严,不容质疑,她绝对不能让谢跖知道她不行。 谢跖的确不知道,他乖巧地躺在方纤星身下,眸底是痴迷,是贪婪,是带着心虚的胆怯,被方纤星带起的情潮一次一次席卷他,出于复杂的甩锅心理,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只想任由方纤星做主。 过了一会儿,方纤星终于成功地将谢跖吃到嘴里,她心底松了口气,忽视身体残余的痛意,将谢跖高兴地拥在怀里,轻摇慢摆。 陌生又惹人迷恋的刺激让谢跖把那些有的没的完全抛到了脑后,他不敢呼吸,头微微后仰,低沉的呜咽声一声又一声。 才一会会,他好像就有些受不住了。 可是他要好好服侍妻主,不敢喊停。 正紧绷着承受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敲响,传来老陆压低了的声音。 “太太,先生,有位姓裴的客人来访。” 刚呜咽完一声的谢跖一惊,瞬间一泻千里。 他瞪大了眼睛,抿着唇,无辜又委屈地看向方纤星。 作者有话说: 我要大言不惭地说一句,我很会写,不会被锁——锁了我再回来改(乖巧.jpg) 第38章 方纤星也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俯下身子抱住谢跖,闷声笑个不停。 谢跖被她笑得又羞又恼,还顾忌着老陆可能还在外面等回答,一把捂住方纤星的嘴巴,幽怨地看着她。 方纤星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手心,没再出声,但脸上的笑意不减。 “这次不算。”谢跖鼓着脸颊,松开手,别扭地揽住方纤星的腰。 “怎么不算?虽然短了点,可深度够呀。”方纤星凑到他耳边,将他的耳垂含在嘴里揉了揉,冰凉凉的,像果冻。 谢跖脸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伸手推了方纤星一把,没好气地开口:“老陆还在等你回话。” 方纤星抬头,眉眼弯弯地看了谢跖几眼,扬声回应老陆的话:“知道了,好生招待,我们一会儿下来。” 说着话的时候,身下的黏腻让她不太舒服,她便在谢跖身上蹭了蹭。 轻轻一蹭又蹭出了火。 方纤星扬扬眉,看着谢跖,又忍不住笑话他:“姓裴,来的应该是你的老师裴教授,你确定要这么精神?” 谢跖觉得方纤星忽然又烦起来了! 这么烦人的妻主他还当个宝一样,生怕被人抢! 生气! 想是这么想,但他揽着方纤星腰肢的手却半点没有松,甚至还多用了几分力,翻身将方纤星反压在床上,低头吻住方纤星只会揶揄他的嘴巴。 知道不能缠绵很久,谢跖极力克制,但是唇瓣相贴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阖上眼睑,认真地舔吻,热熏熏的呼吸一丝一缕地纠缠。 大概是谢跖这次遇险让方纤星心里对谢跖的工作有了点不喜,所以方纤星没有提醒,就这么放任他的任性。 半晌,谢跖回过神来,慌忙睁开眼睛。 “怎么了?”方纤星明知故问,手指在谢跖腰间流连。 谢跖只觉得她指尖到过的地方处处酥麻,脊骨都要生生软了去,连忙伸手将她的手拉开,气喘着说:“老师……老师还在下面……她应该是来找我的,你再睡会儿……我下去就可以了。” “那可不行,我是一家之主,家里来客人,我不能不露面。”方纤星反手抓住谢跖的手,一下一下捏着他的指尖。 “老师不是外人,没事的。”谢跖低头,鼻尖蹭了蹭方纤星的鼻尖,红着耳朵,说话时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小,“你再睡会儿,等我回来,我会长点的……” 连妻主都伺候不好,放以前,他会被遗弃的。 谢跖急于扭转之前的窘状。 不该是这样的……之前在酒店,他明明就…… 谢跖满脸通红地翻身下床,匆匆啄了方纤星一口,就抓着床边的睡衣随意套在身上,躲进了卫生间。 方纤星看着他羞恼失措的样子,闷笑个不停。 行吧,她其实也不太想起来。 身子到现在还有点不舒服,正好趁着谢跖离开,休息休息。 谢跖不敢多耽搁时间,很快地洗完澡出来,看到方纤星翻身躺在整洁的一侧睡着了,他轻手轻脚挪过去,跪坐在床边,认真地看她的睡颜,看了几秒,笑意爬上他的眼梢。 不好让老师等太久,谢跖站起身来,换好衣服,随手将昨晚匆匆脱下的衣服捡起来放在一边。 “噔”的闷声响起。 谢跖脸色一变,从衣服里拿出自己的外套,回头看了一眼方纤星,背对着她,拉开口袋拉链,从里面拿出玉锁。 他抿紧唇,将琉璃珠捞起,和玉锁团在一起,塞到他现在穿的外套口袋里。 * “不好意思老师,等久了吧。”谢跖快步下楼,满是歉意地看着裴教授。 裴教授看他过来,脸上瞬间浮上笑意,认真地从头到脚看了看谢跖:“没事,现在才九点多,是老师来早了。不亲眼看到你完好无损,老师怎么放得下心?” 裴教授的关心让谢跖有些不好意思,坐下后,给裴教授满了满茶水。 “小方还在睡呢?”裴教授抬眼看了看楼上,低声道,“没朝你生气吧?” 谢跖摇头:“妻主很好的。” 裴教授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小方虽然不说,但是救援那会儿,我看她一直压制着情绪,生怕她缓过神来,不支持你水下的工作了。” “没有……”裴教授的话让谢跖心口莫名有点酸涩,方纤星没有说这样的话,倒是他,他有点怕了那片海。 “不过毕竟是遭难了,死里逃生总要缓缓才行,接下来水下任务你就不要去了。等休息好回了考古队,你到指挥中心来给我做帮手。” 谢跖点了头。 心里的滋味却很复杂,他为了能下水考古争取了那么久,但现在……连他自己也要放弃了。 裴教授说完这些话,总算说到自己到访的真正目的了,她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平板,将一个塑封袋的图片放到谢跖眼前:“小魏说,这枚竹简是你潜水服上带出来的?” 谢跖瞳孔微微张大,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点头:“是。” 裴教授眼底闪过惊喜的神色:“你在水下看到什么了?有遗迹吗?” 谢跖咬着唇,他分不清他看到的,哪些是真实,哪些是幻象。 “我把c-34号埋在我当时卡住的地方了,如果没有搜到信号,就沿着雕像找。我记得,我当时抱住雕像勉强扛住了几波暗流。” 裴教授大喜过望,站起来原地转了几圈:“确定是c-34号吗?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有备用程序的!” 谢跖仰头看着兴奋的裴教授,心口闷闷的,他笑不出来。 “小谢,我就知道你跟这里有缘分!”裴教授眉毛乱飞,高兴得像个孩子,“这是一次重大的考古发现!我相信最后的成果一定会震惊全考古界的!一定!” 谢跖脑子嗡的一下,一时听不懂裴教授的话:“为什么?老师为什么这样说?” 裴教授哈哈一笑:“说笑说笑,不要放在心上。”说完,转移话题道,“这枚竹简写的落款,元舜二十二年,温。百分之九十可能是温茹亲手所写!信息量绝不可能少。太好了,我们也别耽误了。我现在就回队里,启动备用程序激活c-34,小谢你呢,先去跟小方说一声,如果身体允许的话,下午你就过来。要是真的出成果,你是大功一件,可不能临阵退缩。” 裴教授兀自高兴,拿着公文包,脚步轻快地告辞离开,谢跖拦都拦不住。 “先生,裴女士怎么不用早饭就走了,我做了不少呢。”老陆匆忙擦着手走出来,看着裴教授匆匆离去的背影,懊恼道。 谢跖呼出胸中一口郁气,应了一句:“老师忙。” 站了好一会儿,他转身,看到裴教授落下的平板。 裴教授的平板里面肯定不少重要资料,他连忙上前准备收好,目光落在图片的竹简上,塑封竹简旁边,有还原过的文字拓印。 谢跖恍惚了一下。 不是温茹的字迹。 或者说,不是他梦里见过的温茹的字迹。 谢跖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是笑他自己把梦当真,还是笑裴教授搞错了方向。 笑完,脸色骤然沉静下来。说到底,他心里,是相信那个梦的。 太真实,真实到可怕。 更何况还有那个神秘的玉锁做佐证。 谢跖将口袋里的玉锁掏出来,走到一楼为他开辟的书房,弯腰将玉锁夹在一本厚厚的书里,摆在柜子最底下一层。 看着它消失在黑暗深处,谢跖抿了抿唇。 站起身,想了想,又在书桌前坐下,描画了一个类似的玉佩,拍了照片给自己认识的玉石匠人发过去,委托她帮他做一个出来。 毕竟说好了的,他要给方纤星一个惊喜。说谎,造假,并没什么难的。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谢跖才回身上了楼。 “先生,早饭已经做好了,记得和太太一起下来吃呀。”老陆从厨房走出来,笑眯眯地说话,“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谢跖应下,推开卧室门,走了进去。 * “唔。”方纤星是被吻醒的。 谢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倾身吻她。 吻得有些凶,汲取着方纤星嘴里的呼吸,没有分寸。 看到方纤星醒来,谢跖从地毯上起来,半压在方纤星身上,继续吻着,只是没有再那么执着唇瓣,而是顺着唇角还下滑到她的脖颈,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间嘬出了好几个红印子。 方纤星低吟了一声,喘着气笑道:“你这就准备找补回来了呀?大白日的……” “嗯。”谢跖不仅没有害羞,还正面应了,“妻主,让我伺候你好不好?” 方纤星感觉到身下的清爽干净,想着谢跖分明是早就准备好了,眉头不由揶揄地扬起,双手打开,在床上躺好:“来吧,服务不好不给钱。” 饶是谢跖心里被莫名的情绪压着,看到方纤星昳丽的脸上露出俏皮的笑意,也忍不住跟着笑,他伸出右手,与方纤星的手十指相扣,压低身子在方纤星耳畔低声说道:“妻主,那我努力日入斗金。”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快11点的时候,方纤星和谢跖才手牵手下楼来,谢跖两颊微红,站在方纤星后面半步的侧方,用方纤星挡着半个身子。 年轻人贪觉,老陆没说什么,笑呵呵地将温热的早饭摆上了桌子。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所以早饭摆上桌的不多,只有一煲红枣枸杞银耳汤,两碟小包子。 方纤星在餐桌东向坐下,伸手拉了拉旁边的椅子,让椅子几乎紧贴着她。 谢跖乖巧地在椅子上坐下,唇角扬起明显的弧度,眸底透着笑。 方纤星扫了一眼桌上的早饭,目光落在汤色清亮的银耳汤上,她低头轻笑了一声,拿起谢跖面前的碗给他盛了一碗。 “喜欢喝就多喝点。”方纤星将汤碗推到谢跖面前,撑着下巴,笑着看他,“别听些道听途说的话,这才是真正有营养的。” 谢跖低垂着眼看了一眼银耳汤,又抬头看向方纤星,耳根越来越红,眼底的笑意逐渐被恼意取代,猝不及防地抿着唇站起来,一把拖起椅子往旁边走。 方纤星笑出声来,伸手抓着他的手腕,把人拽回来,也不让他坐椅子了,而是直接将人抱在怀里:“生妻主的气?妻主对你还不好啊?” 说着,抬手端起那碗银耳汤,舀起一汤匙,送到谢跖嘴边。 谢跖还生气着呢,抿着唇不张嘴。 方纤星歪歪头,凑到谢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谢跖脸爆红,一张口将汤匙咬进嘴里,银耳汤还没咽进去呢,就咬着汤匙,挣扎着要从方纤星身上下去。 方纤星连忙把人抱稳,不让他跑。 逗也逗过了,她就勉强放过谢跖吧。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好饿,你喂我。”方纤星张张嘴,眼底带笑地看着谢跖。 谢跖嘴里还咬着汤匙,一脸怀疑地看向方纤星,没一会儿,他就服软了,将嘴里的汤匙拿下来,正准备放下去拿另一只,想了想,他收回手,转头看了看方纤星,径直拿着那把被他咬过的汤匙舀了一勺银耳汤,送到方纤星嘴边。 歪歪头,唇角勾着一抹故意的笑。 方纤星扬了扬眉,低头张嘴,咬住汤匙边缘,眼睛看着谢跖,将汤匙里的银耳汤喝完。 谢跖咬着自己的唇,耳根的红色已经蔓延到了脖颈,他放下汤匙,将方纤星抱着,去舔方纤星的唇,把她唇瓣上沾染的银耳汤卷进自己的嘴巴里。 清甜的气息在两人中间流转。 方纤星伸手抵住谢跖的唇,把他微微推开,笑着将之前在谢跖耳边说的悄悄话,明目张胆地又说了一遍。 她说,你果然更喜欢吃我身上的。 谢跖抬手就捂住了方纤星的嘴巴,余光往身后打量,看老陆并不在附近,松了口气。 “妻主!”谢跖松开手,怨怪地看着方纤星,看着看着眼睛湿漉漉起来,软软地赌气,“你再这样,下次我什么也不做,像死尸般躺着不动了。” 方纤星看他真生气了,连忙收了那纨绔气息快溢出来的神态,将人揽在怀里:“好好好,妻主的错,正经吃饭,好不好?” 谢跖再次怀疑地看向她,鼓鼓脸颊,最后还是没反对,推开面前的银耳汤,拿筷子夹了个小包子送到方纤星嘴边。 方纤星果然没再多话,就着谢跖手上的筷子,张嘴咬过。 小包子正一口的大小,软糯的外皮咬下去沁出鲜香的汤汁来,味道很好。 方纤星拿起筷子,也夹了个小包子送到谢跖面前,看到谢跖将信将疑地低头咬住,一边看她一边细嚼慢咽,她唇角缓缓勾起,眸底笑意更浓郁了一些。 她是个正经人,绝对不是故意拿这种事逗趣谢跖的,实在是……谢跖在床上的表现让她过于意外了。 因为一些礼教伦常的教化,自古以来,女子为尊是体现在方方面面,那档子事也是如此,说句克制守礼、相敬如宾还算是美化了,实际上就是刻板无聊。 但有些人物和场合是除外的,比如烟花之地的小倌,后宅争宠的妾侍,和皇宫内院媚上的宠妃。 谢跖看着多良家啊,花样百出那一套他居然也会,虽然刚开始因为生疏有些磕磕碰碰,但每次尝试新事物的时候他看起来都毫无心理压力。 方纤星都想扶额了。 女子的甘霖,男人吃了能养颜嫩肤,这种话由来已久,谢跖能接受,她勉强没话说吧。 但是,谢跖还…… 方纤星蜷了蜷脚趾,全身的触觉好像又回到楼上,酥酥麻麻的余韵在身上流转。方纤星默默咽了咽口水,某些瞬间,她几乎被谢跖撩散了魂。 她记得前些年,男权闹得凶,倡导什么男性性解放,鼓励未婚的、已婚的男青年在性上更大胆开放一些,不要将古人的贞节牌坊和上下位延续到现代,继续接受女人所谓的性注视和性审判。 方纤星说不清楚他们这样做究竟对不对,但若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谢跖放开了手脚,在床事上格外主动,她好像还吃到了福利。 这就让人哭笑不得了。 作为一个今天才吃到肉的高龄初姐,她还是觉得,床上的事,慎重一二比较好。 即便谢跖是她合法夫郎,谢跖今天的百般讨好,也足够让她受宠若惊。 她想,不管是什么事,要想妻夫感情长久,还是应该有来有往,更公平一点。 方纤星抱着人投食,心里对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频频摇头。 她一个女人,天性喜欢占上风,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冒出这么奇怪的想法? 稍微吃了些东西垫垫胃,两人就离开餐桌,一起到了客厅沙发上。 方纤星抱着谢跖,谢跖抱着打瞌睡的猫,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妻主,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那样做?” 趁着广告时间,谢跖抿抿唇,吞吞吐吐地开口:“我……我只是……想你高兴。” “喜欢啊,”方纤星垂眸看他,将他抱紧了些,好笑谢跖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会想,你这么讨好我是为了什么?不过,你还是先别说了,我今天刚抱得美人归,温柔乡余韵悠长,不想听烦心事。” 谢跖脸红,转头在方纤星怀里蹭了蹭:“妻主,我每次就只会让你烦心吗?” 说完,抬眼看向方纤星眼底。 方纤星胸腔微震,轻笑出声:“我觉得,你应该多了解自己一下。” 谢跖抿紧嘴巴,低下头去,一个劲地反着摸猫毛。 睡着的猫瞬间醒来,不满地朝他喵喵叫两声。 方纤星掐了一把谢跖的脸:“算了,谁让我是你妻主呢。说吧,裴教授来说了什么?” “妻主不相信我,我真的不会再让妻主烦心了。”谢跖给猫咪顺了顺毛,抬眼真诚地看向方纤星,“裴教授让我最近不要做水下任务,去指挥中心给她做助手,我答应了。” 方纤星摸了摸谢跖被她轻轻掐红的脸颊:“这么乖?” 谢跖点头:“妻主,我以后会很听话的。” 方纤星觉得谢跖怪怪的,但谢跖刚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她,心理上自然会无条件向她靠拢,这么一想,谢跖变得这么乖好像也不奇怪。 夫郎处处以她为天,那她也大度一下。 “我心里的确不想你再做那么危险的水下任务了,但我也不是完全禁止你去做喜欢的事,你开心最重要……等过段日子,你身体确定没事了,考古队的技术和救援也改进了,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天大的麻烦有我给你兜着。” 谢跖沉默了一息,徐徐地点头,还将怀里的猫放下,转身抱紧方纤星。 妻主就是因为太好了,才会让得到过的人,死了也不肯放手吧。 黑兜帽是这样。 他可能也会这样。 作者有话说: 我并不想毁银耳汤,是某些人先毁牛奶和烤肠的。性征不变,性观念的性转只能这么写,我尽量写得温情了,但如果还是有点点点点猥琐,原谅我~ 第40章 “小谢来啦?身体怎么样,好点了吗?” 一进考古基地的大门,谢跖就听到沿路许多的关心,她们放下手中的事,乐呵呵地看着谢跖往里走。 谢跖一路点头,顺便问她们丽丽姐在哪,他要过去办换岗。 同事们热情地指了指方向。 谢跖谢过之后,就一个人过去了。 原本他应该昨天下午就过来的,但是方纤星不放人,说他真能折腾,要是不累,她们再战几回合,没必要非赶着回基地。 谢跖羞恼地答应下来,给裴教授发了消息,顺便说了声,平板落下了,明天他带过去。 裴教授还沉浸在考古进展里,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事实证明,方纤星是对的,两个人睡午觉睡得很香,睁眼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慢腾腾吃了晚饭,两个下午睡饱了的人,又开始忍不住贪欢。 好端端地,两个人突然日夜颠倒起来。 第二天下午,上午补足了睡眠的谢跖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红着脸拒绝方纤星再想别的请假理由,也拒绝方纤星送他去考古基地。 方纤星勾着他手指,笑他:“我送送你怎么了?” 谢跖:“只是送?” 方纤星低低笑一声:“再接你回来。” 谢跖也忍不住跟着笑:“不要,我要去上班了。” 方纤星耸耸肩,说的好像谁没有班上似的。 “谢跖!你身体好了啊?”一句惊讶的招呼声打断了谢跖的思绪。 谢跖抬头看向来人,是潜水小队的同事,男同事,剩下的那两个男潜水队员,一个叫尹衫,一个姓李司。 “嗯,没事了。”谢跖应了。 “那就好,你出事的时候,我和李司为你捏了一把汗。”尹衫笑着说,“不过你妻主真厉害,一招呼就来了好多私人的潜水老手。” 谢跖微微弯了弯眉,听到别人夸自己妻主的感觉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你妻主有没有责怪你啊?”李司走近了些,低声问道,“我一个没出事的,回去跟我女朋友说起这事,我女朋友把我教训好一顿,说我们男人就爱逞能,不能做的事,上赶着去干什么。” 说话间,李司语气有些委屈。 李司跟谢跖一样,都是学水下考古的,但李司毕业得早,好些年没碰到什么真正的机会下水,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办公室里。 谢跖皱了皱眉,心里涌上一股内疚:“抱歉,我在水下应该小心一些的。” “这怎么能怪你,海底下复杂得很,这次下水深度也太深了。”李司摆摆手,“说实话,我自己也有些怕,之前培训的时候,你各项数值都比我高,你都出了意外,那我……” 李司叹了口气。 “只是巧合。”谢跖小声争辩了一句,“不会经常发生的,而且我妻主说,队里已经开始优化救援流程了,以后安全性会高很多。” 李司笑了笑:“那很好啊……不过,”说着抖了抖自己手上的表格,“我想了想,这次还是算了,我去申请换岗。” 谢跖一愣,看向旁边的尹衫:“你也是?” 尹衫苦笑着点了点头:“没办法,我家就在这附近,咱们那么大张旗鼓找人,我家里人知道了。原本她们就不同意我从事潜泳的工作,这次比一般几米,十几米深的潜泳要复杂得多,她们更不同意了。” 谢跖眉眼沉了下来,鼓着脸颊想要反驳他们。 李司笑着打断:“谢跖,你也是去找丽丽姐换岗的吧?我们一起啊!” 谢跖:“……” 没有立场劝说他们的谢跖只能闷头走在他们旁边。 或许他不应该那么放弃。 “我再想想,”谢跖走到一半停住脚步,“你们也再想想,之前我们不是一直都很顺利吗?意外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而且我相信救援流程和技术会越来越好。” 尹衫和李司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谢跖深呼吸了一次:“你们去吧,我先去见老师。” “嗯。”尹衫和李司点头,看谢跖表情凝重,轻松地笑着开口,“谢跖你也不用对我们感到抱歉,我们都是自己觉得不行才退下来的,而且……你可能不知道,这次我们的名额好像是因为裴教授想带学生,就是你,过来,所以临时多加了两个男性名额。我们应该感谢你才对,之前的经历还是很愉快的。” 谢跖抿紧唇,看着他们没说话,点了头之后折转身,朝着指挥中心而去。 一路上他脑子很凌乱,他答应了方纤星要听话的,他也确确实实不敢再回到黑兜帽所在的那方海底。 但是他这样做对吗?总觉得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示范一样,他的心沉甸甸的。 * “老师。” 谢跖进了裴教授的办公室,季教授和程教授也在。 “季教授,程教授好。” 谢跖礼貌地都打了招呼。 裴教授闻声抬起头来,笑着朝谢跖招手:“小谢啊,过来过来,你看是不是这个位置?” 因为谢跖之前出的意外,考古基地正在自查自纠,目前还没办法出海,裴教授启动激活程序,拿到坐标后,就申请了一架小型潜水艇,让她们谨慎小心地在附近潜游,远远地把定位的海底情况拍一拍。 得了一些模糊的图像。 谢跖提着一颗心走近。 应该没有黑兜帽了吧,那只是幻觉吧。 怀着这样惴惴不安的情绪,谢跖看向了显示屏,光线很差,有点黑,有点模糊,因为隔得远,很多东西都看不太仔细。 裴教授伸出食指,指了指其中一块直立的深色阴影:“这是雕塑。” 谢跖睁大眼睛,努力地看着,的确看出了雕塑的轮廓,这个视角好像是从侧后方拍的。 谢跖的目光在雕塑附近扫了扫,什么也没有,但雕像有些变化:“之前雕像有露出淤泥这么多吗?” 所以,黑兜帽到底存不存在? 季教授笑着插话:“年轻人眼神真不错,我们看了好久才发现的呢,似乎是海底地震的连带影响,让雕塑上的淤泥沉降了许多。” 谢跖心里沉了沉,勉强地笑笑:“在水下看到过,比较熟悉。”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拍照片所在的地方,应该正好在c-34定位点附近。 “c-34应该就放在这里。”对裴教授之前的问题,谢跖诚实地给出了答案。 裴教授她们登时露出了笑脸:“等基地这边整理清楚了,我们立刻就出海下水!” 谢跖点头,想了想开口道:“老师,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房间气氛骤然安静下来,季教授和程教授和善地笑了笑,拿上自己东西,主动离开。 谢跖挺不好意思,但他现在正迷茫,需要老师帮帮他。 “怎么了?”裴教授坐下,对着谢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谢跖坐好,拿出裴教授昨天落下的平板和申请换岗的表格。 裴教授接过,看了看表格:“填得没问题啊,怎么了,小丽那不同意换岗?” “不是,”谢跖摇头,“老师,我换岗似乎不太对。因为这次意外事故,潜水小队的另外两位男生也要换岗,如果连我也换了,那以后考古队更不会要男潜水员了。” 裴教授叹了口气,笑着说:“只是个人选择,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海底潜水本来就是危险性很高的事,这一次给大家提了个醒,是坏事也是好事。小尹和小李的退出经过了他们的理智思考,不能说错。没有你们,以后总还会有男孩子继续坚持进来的。” 看谢跖似乎并不认同这些话,裴教授继续道:“况且你不一样,你是临时换岗。你的体检报告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在海底待了那么长时间,生理和心理总会受到影响,我们继续让你下水是不负责任。上半年的水下考古你不用下水,下半年如果你调整好了,到时候再下水也不迟。” 谢跖接受了这个理由,但肩膀垮了垮,还是轻松不起来。 裴教授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时候她们不愿意加更多男生进队伍的原因,也包括,男生顾虑比较多,想得比较多。 几乎大部分男生都因为性别受过些委屈,所以在这方面特别敏感。一敏感就容易走极端,工作上赌气,反倒做不好事。 称得上是一个恶性循环吧,但是在考古这一行,经费不多,时间不多,事情却又多又杂,有些活还特别脏、累、危险,实在分不出精力去改善这种事情。 “水下的那座雕塑你近距离看了,保存程度怎么样?”裴教授转移了话题。 谢跖微微坐直身子:“淤泥和附着物比较厚,但保存良好,几乎没有破损。” 裴教授看谢跖稍稍恢复了状态,颇感欣慰:“那就好,根据你的判断,那个雕塑有几成可能是温茹?” 谢跖抬眼,纠结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谎:“接近百分百。” 裴教授表情讶异,没想到谢跖会这么说。 当时潜水小队下去清理还只清理了一半,雕塑基座并没有露出来。 所以,虽然大家都猜是温茹像,但谁也不会断定。 没想到,谢跖一开口就是接近百分百。 “你……在下面是看到什么了?”裴教授迟疑地问。 谢跖看向裴教授,没说话。 “雕像那么厚的附着物,你能看清脸?”裴教授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谢跖摇头。 裴教授松了口气,她就说嘛,怎么可能。 “老师,程教授以前画的温茹像是不是不对?”谢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问完突然灵光一现地想起之前几位教授对方纤星莫名的热情,顿时觉得不对。 裴教授微微咋舌,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谢跖又问道:“之前您和季教授、程教授对我家妻主那么主动热情,是不是因为我家妻主和温茹有些像?” 裴教授突然不住地咳嗽起来,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稳了稳情绪:“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这不算什么。理解不了的事情不一定是玄之又玄,而可能是我们还没有找到科学的钥匙去打开它的真相,小谢啊,要相信科学。” 谢跖抿了抿唇。 所以,之前温茹衣冠墓出土的温茹像也和方纤星长得像。 验证方纤星就是温茹转世的证据可真多。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有点事,更新比较不稳定,过两天就好啦~ 第41章 “老板,什么时候回市区?”视频另一端,徐秘一边指挥布置会议场地,一边催促方纤星赶紧回宁市市区。 石家虽然因为小石总的事名声重创,引起了宁市这边许多合作商户的不信任,甚至排斥,但是石诗不肯轻易放弃,尤其是为了那个大型国际外贸港,她几乎孤注一掷地想搏一搏。到现在,宁愿拖死半数已有资产也不肯放手割肉。 这种情况下,澄星要想拿下石诗的老地盘,就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提高成本的事,老板没敲板,她们就没法动。 “偏了,往左两寸。”方纤星让徐秘调整了视频镜头对准的方向后,沉吟片刻,“明天就回。” 徐秘按她所说的调整了视频镜头,回过头来:“需要去接您吗?具体时间?” “不用,我自己过来。”方纤星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和石诗那边预约见面,时间就订在明天晚上七点以后,地点随她。” “是。”徐秘说完,站起身来,最后检查了一遍会议场地的布置,“大约还有五分钟,宁市这边的几位负责人和代表员工就要过来了,汇报材料已经发到您邮箱。” “好。”方纤星打开另外一台电脑,将邮件打开,大致浏览了一会儿,连上书房的打印机,将文件打印了出来。 书房在一楼,老陆在书房外面不得不放轻了手脚,一点重活不敢干,还生怕小猫咪过去捣乱,抱着猫去了外面的花园。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老陆将花园的野草除了,剪了剪花枝,还浇完了水,抱起猫,往别墅里探头。 不知道太太的视频会议开完没有。 正犹豫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汽车的轰鸣声,他迎了出去,看到谢跖从车上下来,眼睛一亮,快步凑上前。 “先生您回来了。” 谢跖浅笑着点了头,伸手摸了摸他怀里的猫头:“怎么在外面?” “太太有事在书房,我怕打扰她正事,就先把花园的事做了做。”老陆憨憨一笑。 “书房?”谢跖手上的动作一顿,“她在哪个书房?” 老陆:“一楼书房,只有那东西最齐,所以太太就去了那。” 一瞬间,谢跖心提到了嗓子眼,快步往别墅里面走。 “先生怎么了?”老陆连忙放了猫,小碎步地跟在身后,“太太在工作,好像有些重要……” 谢跖满脑子想的都是方纤星在书房,那个玉锁也在书房,没注意老陆的话,只一心后悔自己居然把玉锁藏在那里,他就应该砸碎它。 “妻主!”谢跖推开门,面带慌张地叫了一声。 没拦住,谢跖就已经闯了进去,老陆有些懊恼地退下,心里默默希望没有打扰到太太。 毕竟出了问题,太太不一定会责怪先生,但一定会责怪他没有及时跟先生讲明白。 “嗯?”方纤星抬头,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谢跖看方纤星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摆了两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大堆散乱的,没有装订的文件,抬眼看他的时候没有半分异常,他心里的慌张这才好了一点。 但心有余悸,他上前,绕到桌子后面,挤到方纤星的座椅上,伸手将人拦腰抱住,头搁在她脖颈间,小声嘟囔:“妻主,累了……” 方纤星还有些没回过神来,顺手揽住谢跖的腰,往旁边挪了挪,给谢跖让出更多的位置,做完才想起不对劲,抬眼看向电脑,抬手按住谢跖的头,清咳了一声。 谢跖顺着这个姿势,下巴在方纤星肩膀上蹭了蹭。只有这样亲近着,他才觉得安全。 “今天的会议到这就差不多了,方总还有什么要总结的吗?”电脑里传来徐秘淡定从容的声音。 谢跖身子一僵,微微转头,小心地瞥向方纤星的电脑屏幕。 严肃明亮的会议室,分列两边,坐了二十多个人,此时二十多双眼睛都看向这头,有故作淡定的,有好奇打量的…… 谢跖猛地转回头去,将自己的脸埋得更严实了。 方纤星心里忍不住想笑,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尴尬呢,稳了稳心绪,将人单手抱好,从桌上抽出一张文件:“南五区的许副总,你的建议很好,但我需要不是薄薄的一张纸几段话,你需要给我一个更确切的计划书,最好能在三天内将初稿交到我这里,当然,如果明天晚上我与石总碰面的时候,你就能拿出来,更好。” 没想到,方纤星还会继续会议,那边的人显然都愣了一下,接着那个被提到的许副总探出头来,将任务接下,面带喜色。 得到认可已经很不容易了,结果方总还有意指明,她的建议在与石总的会面中有用,那她这一波可太争气了,说不准这一次露了脸,以后升职加薪不在话下。当然,能调到总部就更好了。 谢跖也没想到,方纤星还能淡定地继续会议,走又不能走,他这样……太难看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方纤星在书房一定是有重要的工作呢!他肯定是被慌张不安冲昏了头脑,太气人了,气他自己。 方纤星继续将剩下的事说完,大约十来分钟后,会议终于结束了。 “嘿,起来吧,手麻了。”方纤星低声笑道。 她绝对不是故意折腾谢跖的,只是她明天要离岛去市区,不得不先把事安排好。怪只怪,谢跖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还不等她反应,又凑上来抱抱。 怎么说呢? 庆幸谢跖没有更过分地亲上来吧。 方纤星心里发笑。是挺尴尬的,好在就是内部会议,无伤大雅。 谢跖慢慢地坐直身子,先觑了一眼电脑屏幕,见果然关了视频,松了口气,回过头来,不讲理地瞪了一眼方纤星,抬手轻轻帮她捏肩膀,舒缓方纤星肩膀上的僵硬酸涩。 方纤星被瞪得一点儿也不生气,推开面前乱七八糟的文件,将人抱在怀里:“怎么一回来就要抱抱?谁给你难受了?” 谢跖摇头:“妻主,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没有。”方纤星低头,亲了亲谢跖的唇角,夸张道,“家里有个黏糊糊的漂亮夫郎,她们指不定多羡慕我呢!” “我没有!”谢跖鼓了股脸颊,底气不足地反驳。 方纤星笑出声来:“你还没说呢,怎么一回来就这么着急找我?” 谢跖余光瞥了瞥不远处的书架,再凝眸的时候,落在方纤星脸上,纠结了一会儿才试探道:“今天去见了老师,老师无意说起,你跟温茹长得有些像。” 方纤星露出一脸的哭笑不得:“这不会就是裴教授她们对我一直都很热情的原因吧?难不成是到我这找高仿来了?”说完,掐了掐谢跖的腰,“你不会也这么想吧?” “没有!”谢跖急促地回答,生怕方纤星不信,还重复了一遍,“我才没有。” 看到谢跖这副的样子,方纤星还挺高兴,毕竟谁愿意当别人的替身、高仿啊? “是是是,你绝对没有,”方纤星笑着又亲了亲谢跖的眼角,亲完却翻起了旧账,“当初我说我和她有点像,你可是当场就白了我一眼呢。” 谢跖语塞,心虚地抱住了方纤星,嘴硬道:“你和那画像本来就不像……” 方纤星歪头想了想,确实不是特别像,她当时也只是感觉上来,随口一说而已。 “那裴教授她们怎么说像?”方纤星抬头摸着谢跖柔软的头发,手感太好,她忍不住低头亲了亲。 谢跖被亲得心里暖融融的,抬头,瞅准了方纤星的唇瓣,主动送上自己的唇。 两唇相贴,一时间没有回答,只有亲密的吻落在两人之间。 好一会儿,两人才气喘吁吁松开,谢跖趴在方纤星身上,低声接上吻前的话:“她们见过衣冠冢里的原画像,你和原画像有点像。” “哦?”方纤星无所谓地笑了笑,“你那么迷温茹,工作也常常跟她相关,那岂不是你以后工作里外,脑子里都是我这张脸了?” 谢跖咬唇道:“我没有迷温茹,我迷妻主。” 方纤星这回真惊讶住了:“这么乖?温茹也比不过我了?” “嗯。”谢跖郑重地点头,“妻主才是最重要的。” 方纤星愉快地笑出声来:“这话动听,但我才不跟她比呢,我跟一死了千年的古人比什么。”完全忘了结婚前,几次心里暗暗较劲的心思。 谢跖点头。 对,不比,本来就是两个不一样的人,没必要放到一起说,温茹是温茹,方纤星是方纤星。 但那个玉锁,他还是得找机会砸了。 第42章 谢跖一直惦记着怎么找机会砸玉锁,有些心不在焉。 方纤星忽然道:“我明天要走了,估计过段时间才能过来了。” “啊?”谢跖的思绪迷糊了一瞬,立刻集中起来,“你要去哪儿?” “宁市市区,说不准之后还得回海市。” 谢跖登时就不想什么玉锁了,挪了挪身子,靠近方纤星,看着方纤星,一直等方纤星打开手臂将他揽好,才继续开口,声音有些低落:“明天几点?” “没定,渡口那边有船等着。”方纤星笑着揉了揉谢跖的头发,“我得为我家夫郎的温柔乡威力留点余地,你呢,明天要上班吗?” “明天上午她们出海,我下午过去指挥中心,”谢跖被她调笑得耳根发红,但还是忍不住心里沉闷:“早上我起来给你做早饭好不好?我跟老陆学了新菜。” 方纤星想了想,点头:“那我把我一天的味觉开启交到你手上了,你可要努力呀。” 谢跖认真地点头。 晚上,尽管睡前温存了几次,身体很疲乏,但谢跖一夜没有睡安稳。 梦里他在厨房准备早饭,但临到方纤星要出门了,早饭还没准备好。 谢跖着急得要命,一抬头,方纤星已经从冰箱里拿了面包片含在嘴里,手心摊平露出那只玉色温润的玉锁,看向他,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 谢跖醒来,满头冷汗。 这个噩梦简直精准踩中谢跖所有的焦虑点,让他醒来仍然害怕地瑟缩了一下,抿着唇钻进方纤星的怀里。 方纤星还没怎么清醒,感觉谢跖钻进自己的怀里,只迷迷糊糊轻笑了声,将人抱住,闭着眼睛,亲了亲谢跖的脸。 谢跖情绪稍稍稳了点。 过了一会儿,谢跖便从床上偷溜下来,生怕噩梦重演,提前洗漱好,去楼下准备早饭。 此时时间还早,因为提前跟老陆说过了,所以老陆也没起。 他一个人站在厨房,认真地准备着。 “谢跖?”不知道过了过久,最耗时的皮蛋瘦肉猪煮好的时候,方纤星带着睡意的声音陡然响起。 谢跖转头看过去,看到方纤星穿着睡衣,站在客厅里叫他,顿时弯了弯眉眼:“我在这儿。” 方纤星闻声找了过来,一过来就从后面把谢跖的腰抱住了,头脸搭在谢跖的肩颈处:“我后悔了,吃什么早饭啊……我们回去睡觉。” 才一起睡了没两天,但方纤星已经习惯了,陡然醒来身边没人,睡都睡不好。 尤其是,她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过来,想想就觉得亏本。 “已经煮好了。”谢跖被她说得心一软,“我温上,你再睡会儿去。” “不,一起。”方纤星坚持,侧身看了一眼客厅的落地钟,“八点半都没到。” “嗯。”谢跖有些不好意思,他担心时间赶不上,做得太早了些。 方纤星松开手:“那我先去洗漱,吃早饭。” “嗯?”谢跖不懂。 “吃完就没事了,你要安分和我一起睡觉。”方纤星抬手压了压谢跖的脑袋,说话隐隐咬着牙。 谢跖红着耳朵点头。 早上味蕾比较难打开,好在谢跖做得都是比较开胃的小菜,配上暖融融的粥,方纤星觉得谢跖好像进步了许多。 方纤星想快点吃完早饭回去睡觉的心思稍微放了放,很捧场地将谢跖做的早饭都夸了一遍。 “真的?”谢跖听着高兴,但又有些不自信。 “真的。”方纤星吃完,一把将谢跖拦腰抱起来,“好了,该去睡觉啦!” 谢跖吓了一跳,慌忙勾住方纤星的脖子。 很好,方纤星刚刚所有的夸奖全部变得不可信起来。 尽管如此,谢跖没有半点不满,揽着方纤星的脖子,贴在她胸口,乖顺地任方纤星安排。 起来后一直在花园浇水的老陆听到动静进来,看着两妻夫吃完早饭,又黏黏糊糊上了楼,不禁抿着唇笑了。 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碟,一边在心里感叹,不怎么做饭的年轻人,心血来潮做的饭,根本就不是饭,是调情剂。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上楼后,说要睡觉的方纤星把谢跖压在床上,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上去。 好半晌才挪开一点,谢跖满脸绯红,喘着气问:“不困吗?” “醒了。”方纤星又低头,在继续吻上之前,有些不高兴地叹了一句,“好久亲不到了。” 谢跖伸手回抱住方纤星,跟方纤星一起沉浸进去。 的确,很久都亲不到了。 他要是更自由一些就好了,方纤星去哪他去哪。 可是又不行,他有他的工作,方纤星应该也不会喜欢那样的男人。 脑海中骤然闪过梦里叫傅寄舟的男人,那个男人好像是那样的,菟丝花一样,柔柔弱弱地依附着温茹。 温茹仍然很喜欢他。 不一样,还是很不一样的。 古代男人被礼教束缚得死死的,从小听各种教诲,除了个别性子要强的,大多数都没什么性格,会使点小性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所以温茹喜欢的人会是那样的并不奇怪。 但现在,审美早变了。 方纤星才不会喜欢傅寄舟那样的。 谢跖又给自己找到一个赢麻了的借口,唇上陡然一痛。 “又不专心,妻主的吻技很差吗?”方纤星皱着鼻子问道。 谢跖立马摇头,双手上移,揽住方纤星的脖子,轻轻地将她往下压了压:“不差,还想要。” “只想要吻吗?我别的也很棒。”方纤星点了点谢跖的鼻子,没跟他计较,左右她能从别的地方再讨回来。 * 十点多钟,方纤星和谢跖才慢吞吞地从楼上下来。 方纤星眼底明显带着笑意的餍足,显然是已经很好地跟谢跖展现了别的什么也很棒。 谢跖脸颊还飞着红,站在方纤星身侧。 “太太先生,早。”老陆看到她们立马上前打招呼,他脚边的小猫也跑了过来,伸出爪子抓谢跖的裤脚。 谢跖低头看了它一眼:“不抱,要出去。” “先生也要出门呀?”老陆听了,主动问道。 “嗯,我送妻主去渡口。” 老陆了然地点头,上前一步把小猫抱起,握着小猫的爪子对着方纤星她们招了招:“来,跟妈妈爸爸说再见。” 方纤星、谢跖:“……” “有什么不对吗?”老陆看气氛稍稍凝住了,不解地问,“我们这边养宠物的都这么叫。” “没什么不对。”方纤星轻笑一声,探出手拍了拍猫头,“可不就是谢跖的宝宝吗?是不是谢宝宝?” 小猫还是不怎么亲近方纤星,被拍了两下,嗷嗷直叫,像是在很不耐烦地回应。 谢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拉着方纤星的手,羞恼地将人拖走。 “走那么快干嘛?”方纤星带着谢跖一起坐进车后座,“取名谢宝宝,你同意了的呀。” “嗯。”谢跖没话说,他羞恼他自己的。 方纤星靠过去,认真地看着谢跖的脸,突然笑着说:“还是说,你更想要亲生的?” 目光扫了扫谢跖的肚子。 谢跖更羞恼了,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偏转过身。 “会怀孕么,这几天好像有点胡闹。”方纤星很认真地在考虑这种可能性。 “应该不会吧……”谢跖顿了顿,小声道,“不是说,怀孕挺难的吗?”这才几天。 “好像也有一次就怀上的。”方纤星笑了笑,“慌什么,怀了就生下来。” 谢跖张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好像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脑子里瞬间想起了那个在梦里他没怎么注意过的小女孩。 十岁出头,梳着双髻,眼睛很亮,一个人练字的时候抿着嘴,像个严肃的小大人,但一见到傅寄舟过去,立刻就软乎乎地跑过来叫“爹爹”。 因为那孩子长得更像傅寄舟,不像温茹,不像方纤星,所以他的抵触情绪没那么重,刻意忽略了。 现在想起来—— 谢跖忽然有些期待。 如果他也能为方纤星生个孩子就好了,要更像方纤星一些的,比那个小女孩更聪明,更可爱,更漂亮。 作者有话说: 温溯鲤:卷起来了(但信不信还是我……) 第43章 因为是私人轮渡,方纤星一到渡口,轮渡就可以出发了。 目送着方纤星坐着船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以内,谢跖站在那里迟迟没有离开,长长的睫毛在海风吹拂下微微颤动,在眼下映着一层淡灰色的阴影。 “先生,我们回吧。”司机老许出声道,“太太肯定很快会再来的。” “嗯,”谢跖唇瓣微微抿着,“新婚妻夫一般分别多久会忍不住想见面?” 老许笑了笑:“这几日我看着太太对您的好,绝对出不了一个礼拜。” 老许本意是想顺着雇主的心意说好听话,谢跖也确实跟着笑了一下。 但他很快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了。 一个礼拜吗? 好久。 他是现在,刚刚分开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想见面了。 他好像变得有点恋爱脑了? 中午十二点二十三分,仗着方纤星不在,谢跖将玉锁拿出来,放在手心里盘着,开口吩咐老陆帮他找个小锤子出来。 锤子还没到,方纤星的微信消息先到了。 说是到了那边的酒店,正在吃饭,还问谢跖在吃什么。 正好老陆拿着小锤子过来,谢跖便问老陆中午的饭菜,问完,放下手上的玉锁,仔仔细细回过去。 方纤星:“好丰盛,酒糟鸡、温泉牛肉我没吃过,下次过来我要吃。” 谢跖勾了勾唇,将这句话收藏起来,想想还是怕自己忘了,又跳出来在备忘录上记了一遍。 备忘录上有让记时间的一栏,谢跖手指在那里摸过来摸过去,想问方纤星,但最后还是默默忍住了。 妻主出去是工作的,他不能不懂事地扯后腿。 谢跖转而又问方纤星在酒店吃的什么,方纤星拍了个照片过来。 看得出来,饭菜还没有上齐。 谢跖想了想,方纤星应该是一到就给他发消息了。 他抿抿唇,心里有点高兴。 接着两个人说着闲话,用文字聊了半天,直到两人都吃完中饭。 下午方纤星的事情多,就先结束了对话,走之前还不忘叮嘱谢跖好好照顾自己。 谢跖看到方纤星那边的正在输入彻底停了下来,也没有松开手机,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想了想,又在手机相册里找到自己壁纸上方纤星的照片,将它设置成聊天背景图。 设置完,耳朵发红地看了一会儿。 回过神来,离下午上班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半小时。 谢跖慌忙站起来,漱了漱口,伸手将桌上的玉锁抓起来塞到口袋里,赶着去上班。 他到的时候,裴教授她们已经在远程监视器上忙开了。 透过远程监视器的屏幕,谢跖看到昏暗一片的海底,偶尔还有星星点点的海底荧光略过。 借着微弱的光,谢跖看到了雕像。 雕像多露出了一些,但没有黑兜帽处理过的那么干净,上面还覆着厚重的沉积物,让雕像的面容更加模糊。 下水的潜水队员身上绑着摄像头,举着潜水灯,绕过雕像往后面坐标显示的方向探查过去。 谢跖拿着笔和笔记本站在角落里,眼睛略微睁大。 雕像后面的景象,和他之前所见的差不多,厚重的海底淤泥莫名少了许多,露出了下面遗迹的残垣。 似假非假,似真非真。 谢跖心口乱跳了一阵,抿着唇,顺着摄像头的镜头,四处张望,生怕黑兜帽从那个角落窜出来。 可能是视野受限,也可能是黑兜帽只感应跟方纤星有关的人,总之,黑兜帽消失了。 接下来下水的潜水队员没有再忙于探索,而是用水下考古特殊的框架,将这片遗址框了起来,在外围牢牢安上许多海底监控器。 只要不是三公里附近海底地震的强度,这些海底监控器就不会受损。 这次下水非常顺利,只花了七天时间,海底建方和监控器安装就都准备好了,接下来需要更细致的挖掘记录工作。 这个耗时会非常长,短则几个月,多则几年。 裴教授扶了扶眼镜,认真地透过海底监视器看温茹的雕像:“这个雕像……我们要打捞上来吗?” “要吧,这是目前唯一一座温茹雕像。”季教授蹙着眉也看向温茹的雕像。 说实话,上次进入衣冠墓之后,温茹绢帛画像瞬间剥落损害的记忆仍然让人心有余悸。 季教授犹犹豫豫的话引得办公室安静了几分。 谢跖手放在口袋里,手指在玉锁上摩挲。 是的,他还是没砸那块玉锁,每次他想动手的时候,就刚好有别的事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心底好像也有点抗拒。 方纤星在的时候,他害怕方纤星看到,所以急切。 方纤星一不在,他就有点控制不住地觉得,不过就是块玉锁,能出什么事。 大不了,等他以后能下水了,亲自把玉锁还回去。 谢跖想,他可能还是同情那个黑兜帽的。 假如那个黑兜帽找的不是他的妻主的话,他说不准会竭尽全力去帮他找人,哪怕大海捞针。 哪个考古人会对历史上的人和事没有同情和遗憾? 可惜,没有这个假如。 “学生觉得不打捞比较好。”谢跖开了口,“温茹衣冠墓并没有出土太多有佐证历史的文物,这个海底遗址目前打捞情况也不清楚,温茹雕塑若是先打捞上去,就会成为一个没有根由的孤本,不仅不能证明什么,反而会引发社会大界肆意的猜想,反倒影响历史的正本清源。” “况且,温茹雕像在海底淤泥和沉积物保护下保存得这么好,倘若上了岸,反倒受了损伤,后悔都来不及。” “我们不妨先将温茹雕像留在这里,对温茹雕像和遗址进行尽可能地保护和还原,以后说不定能建起一座水下博物馆。学生觉得这样更有意义。” 谢跖的话说完,裴教授和季教授齐齐沉思起来,程教授倒是最激动:“说得对,说得对,我可不想再看一次温茹像被毁。不久前,我刚听说附近每年有龙舟比赛,赛后,渔民靠的就是将龙舟埋到海底淤泥里把龙舟世代保存下来,想来,温茹雕像在海底待着不比我们带出去放到博物馆里委屈。” “成,我先记下来,到时候上报上去。”季教授点了点下颌,笑道,“这次水下考古,上面也是想做成典型,水下博物馆她们估计会很感兴趣,” 谈妥了温茹雕像的处置,办公室里的氛围轻松了许多。 谢跖松了口气。 打捞出海的雕像一般会得到最大程度的还原,借助各种高精尖技术手段,剥离雕像身上所有的沉积物,还原出雕像本来的面目。 雕像肯定做不到像画卷一样精细,但谢跖也不想看到雕像长着一张跟方纤星七八分像的脸。 更何况,他总觉得黑兜帽还在那里,温茹雕像留给他,玉锁以后也还给他,他们两不相欠。 * 方纤星晃了晃有些僵硬的头,视线从电脑上挪开,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准备跟谢跖打电话。 手头的事花了很长时间,终于要暂告一段落了。 石诗特别难缠,多耗一天亏本那么多,她也不理,非要从她手上得些好处才肯罢休。 方纤星不得不直接搞垮了石诗在宁市最大的那间公司。 想到资质还不错,一接手就能用的公司资产变成了需要重新整理的不良资产,方纤星就觉得石诗真的有够讨厌的。 好在,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 不知道谢跖有没有想她,方纤星是有些想他了,她想尽快去岛上跟他见一面。 随意地笑了笑,方纤星刚准备给谢跖拨过去电话,屏幕上忽然闪烁起宋笼沙三个字。 “姐,”电话接通,宋笼沙甜滋滋地喊了一声,“听说你在宁市哇?” “怎么?”方纤星有点警惕,她可不想加班。 “我也在,出来吃个饭。”宋笼沙在电话那边笑,“有惊喜哦。” 方纤星半信半疑:“什么惊喜?” “我男朋友啊,”宋笼沙捂着嘴,压低声音高兴地跟方纤星汇报,“姐,我把大明星周霖拿下了,我棒不棒?” 方纤星稍稍语塞,脑子想了好半天周霖长什么样:“棒。” “所以我们一起吃个饭啊!”宋笼沙情绪仍然很亢奋,“正好还有个事拜托姐姐,不对拜托姐夫帮忙。” “拜托谢跖?”方纤星本来还情绪不高,听到宋笼沙要找谢跖,登时疑惑地皱了皱眉,“什么事?” “我们导演消息路子多,听说海底要捞出一个温茹雕像了对不对?”宋笼沙小心翼翼地打听。 方纤星没听说,她每天都有和谢跖通电话,有时候还通过视频,但谢跖从来没说起过这个啊。 “我们的戏要杀青了,导演刚好听说了这个消息,就想让我和周霖过来补拍几组镜头,造成历史与现实的交错感,想着一定能成经典。” 方纤星想了想:“那你们直接过去基地呀,这次水下考古古榆岛基地是半开放的,可以接受拜访申请。” “批函我们已经拿下来了,但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有姐夫带着我们,我们说不准能知道更多内幕呢。”宋笼沙鬼灵鬼精地拨算盘,“姐,你想,考古队刚宣布考古成果,我们的电视剧就有这样的镜头呈现,多酷啊,观众不看我们看谁?姐你也是投资商,赚钱的事,你放心上,帮我们跟姐夫说说。” “折腾。”方纤星可不想把这事摊到谢跖身上,他就是个普通的考古队员,“别找谢跖,我会跟基地负责人说的。” “好好好,不管姐姐说,还是姐夫说,都行,姐姐最厉害了。”宋笼沙在那边甜言蜜语,“姐姐,晚上一起吃饭呀。” “不太想吃,”方纤星撑着下巴,嫌弃地撇撇嘴,“成双成对地别往我眼前晃。” 宋笼沙乐呵呵地笑出声来:“姐你是不是又忙着工作,好久没见姐夫了?钱又挣不完,夫郎可是会老的,趁着年轻还不多在一起享受享受。” 方纤星:“有本事你到妈妈爸爸面前说。”这才离家多久,说话一套一套的,不正经。 宋笼沙打着电话都忍不住立正站好:“我没本事。” 说完,立刻转移话题,“姐,我们剧组明天登岛,你和我们一起呀。你不愿意出来吃饭,人总要见一见嘛,这可是我第一次带给你看我恋爱对象。” “剧组一起?剧组都知道你们有一腿了?” 宋笼沙嘟囔了两句:“姐,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地下还是地下啦。我现在就一个十七线,哪配得上大明星?” “不过没关系,等这部剧播了,我肯定能一飞冲天,到时候看周霖的粉丝还敢不敢叽叽歪歪。女明星的粉丝一向比男明星粉丝战斗力强,说不准周霖的粉丝还会被我以后的粉丝打得落花流水呢!” 方纤星被逗笑了,难怪找关系找得比导演都还积极。 行吧,不就是个电视剧吗,大不了到时候她多花点钱给她们营销。 第44章 直到最后,宋笼沙也没能说服方纤星跟她们一起走。 方纤星也不是故意不给自己妹妹面子,而是已经约好了和合资方的饭局,不得不多留了一天。 她还不放心宋笼沙先去呢,指定把自己说得话抛在脑后,看到谢跖就上去套近乎。 她这个妹妹脸皮一向厚得很。 方纤星的猜测是对的,被负责人带着在考古基地参观的时候,宋笼沙一眼就看到从办公楼楼梯出来的谢跖,下意识扬声叫他:“姐夫!” 谢跖没停下,反倒是剧组的人停下了,好奇地朝着宋笼沙打招呼的方向看过去。 有一个一直跟组的剧务眼尖:“原来是谢老师啊!”说完也跟着宋笼沙扬声喊了一句,“谢老师。” 基地里姓谢的并不多,谢跖停下来往她们那一群看,他记不住谁谁谁,疑惑地看了好几眼,几乎怀疑她们不是叫他。 “姐夫!”宋笼沙快步走上前。 谢跖倒退几步,惊愕地看了眼宋笼沙,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好像是方纤星的妹妹,亲妹妹。 “你怎么到这来了?”谢跖想起宋笼沙的称呼,耳根微红。 “我跟剧组过来的,这还是一部分呢,导演和大明星还在后面。”宋笼沙大大咧咧地直奔主题,“姐夫,我听说这里考古了一座温茹雕像,对不对?” 这不是什么绝密的事,有好事的岛民都知道一些。 “嗯,在海底,不打捞。” “不打捞好啊,在海底看起来更有艺术感。姐夫,那雕像可以参观吗?我们想拍组镜头。” 谢跖看到宋笼沙身后的人探头探脑,似乎很关心这个:“理论上是可以的,但你们的摄像没有潜水证不能下水,需要什么镜头,可能需要我们来拍。” 一个三十多岁穿着专业摄像师马甲的女人站了出来,急急地表态:“我有,我有潜水证,AOW的可以吗?” 谢跖摇头:“AOW要限制在30米水深,但雕像深度大约有八十米。” 女人灰头土脸地退下。 “也行,姐夫同事们拍得肯定也不差。”宋笼沙嘴甜地找补,“姐夫,雕像大概是什么形态啊,我们好回去跟导演商量一下怎么拍,省得劳驾姐夫的同事多跑。” 一口一个姐夫,谢跖有点晕眩,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没说话的丽丽姐,想着大概没什么问题,就从手上的文件夹里找出了一张雕像的照片。 光线一般,但基本能看得清雕像的轮廓。 “哇!”宋笼沙没想到自己抱了个那么大的大腿,居然出手就是活生生的照片,“姐夫,你这也太给力了!” 谢跖被她惊叹的样子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宋笼沙拿到照片后,剧组七八个人都围了上来。 宋笼沙认真地看了照片很久很久,摇头又晃脑,满眼疑惑,转头看向谢跖:“姐夫,我怎么觉得,这雕像有点像我呢?” 谢跖一愣,上前一步,看了一眼照片里的雕像,又抬头看了一眼宋笼沙。 来回好几次后,他惊讶了。 还……还真的有点像。 “你等等,我一会儿回来找你。”谢跖转身,快步上楼去。 “宋笼沙,你跟谢老师什么关系啊?”谢跖刚走,剧组的人就忍不住凑上来八卦。 “姐夫啊,”宋笼沙脱口而出,转念想了想,好像有点容易暴露身份,“谢老师妻主是我认识的一个姐姐,咱这不是套情报呢吗,当然怎么叫亲近就怎么叫了。” “宋笼沙,真厉害!”之前那个摄像师竖了竖大拇指,“别说,这个雕像侧面还真有点像,我有灵感了,到时候拍一组你在海里漂浮的照片,和雕像的影像叠在一起,又神奇又悲凉,艺术效果指定好!” “对啊,这要是真拍得出彩,宋笼沙你可以顶着温茹光环嚣张好几年。”其他人纷纷附和。 演员里有一种特殊类型,叫特型演员。 历史剧的特型演员一般通过造型或化妆能够无限接近历史里的名人,观众有时候就会潜移默化地混淆演员和历史名人的角色。 要是历史名人刚好还是个正面人物,那加之于演员头上的自然就是特别大的光环。 如果宋笼沙真抓好了跟温茹雕塑相像这个点营销,光是温茹光环,就够她吃好多年的。 这也太幸运了一点。 剧组的人忍不住跟宋笼沙套近乎起来。 一句“苟富贵,勿相忘”,尽在不言中。 宋笼沙被夸得几乎飘飘然,瞬间觉得自己就是温茹转世了,转头正看到谢跖从楼上又下来了,喜不自胜地凑过去。 “姐夫,温茹雕像的照片还有吗?多些视角的。” “要是允许你们用雕像的影像资料的话,她们会给你们拍全景的。”谢跖笑着安抚了一句,抬手张开自己的手心,上面放着玉锁和一块海底捞上来的石头,“看得到什么吗?” 宋笼沙疑惑地看了好几眼,伸手小心地碰了碰石头:“这石头有什么特别的吗?” 谢跖皱眉:“只看得到石头吗?” 宋笼沙头皮发麻,这难道是考题,她可最讨厌考试了。 “那……还有花纹?” 谢跖眼里闪过一丝暗淡:“不是,跟你开个玩笑,这块石头是潜水队员从雕像附近拿上来的,想着你感兴趣,干脆就送给你好了。” “啊!真的送我了?”宋笼沙惊喜不已,“不是文物吧,我拿走没关系吗?” 谢跖没什么精神地将手心里谁也看不见的玉锁收拢,放好:“没关系,就是块普通石头,但刚好就落在雕像旁边。” “哈哈哈,它倒是会找地方待着。”宋笼沙笑道,高高兴兴地将那块石头拿在手里把玩,那态势像是要把石头盘圆润似的。 从谢跖这里得了情报和照片,还白拿了一块意义不凡的石头,宋笼沙决定投桃报李,给谢跖带一个好消息:“姐夫,我从宁市市中心来的。我姐那边工作好像快结束了,估计就这两天要过来了,你记得这两天可别太忙呀。” “真的?”谢跖抬头,眸底染上了喜悦的神色,“今天还是明天,她有说吗?” “那没说,但肯定很快了。”宋笼沙向来打听不清楚方纤星的行踪,只能估个大概,“她跟我说跟合资方吃饭是今天晚上,最快明天中午,最慢不超过三天。” 谢跖高兴又沮丧。 距离明天中午,还有一天多时间。 太漫长了。 “你们先逛着,我要回办公室做事,就不陪你们了。”谢跖顿时不想待了,找了个借口要走。 宋笼沙不勉强:“好,姐夫,那我跟她们走了,等姐姐过来了,我们在一起吃饭呀。” “嗯。”谢跖应下,看着宋笼沙捏着石头欢快地回了她们剧组的人群,笑嘻嘻地拿着石头炫耀。 忽然觉得自己这姐夫做得挺好、挺到位的。 * 方纤星原本打算给谢跖一个惊喜,但是轮渡还没靠岸,方纤星就看到谢跖站在渡口,眼巴巴地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望。 很好,肯定是宋笼沙透露的。 上岸后,方纤星将海风吹得冰冰凉凉的人抱在怀里,喟叹了一口气:“怎么到这等,笼沙应该也不知道我具体什么时候来吧。” 谢跖仰头笑了笑:“嗯,但我觉得你应该会这时候来。” “这么厉害?”方纤星也忍不住跟着笑,“想没想我?” 谢跖两颊被风吹得微微发红,直率地点了头。 方纤星看得心痒痒。 让她送惊喜多好,在家里把人惊喜得往她怀里钻,她就可以顺其自然将人抱住,低头亲吻,再一路高兴地越过一个个禁忌,推开门,将人压到床上,为所欲为。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 只能非常君子地将人抱在怀里,热烈不足而温馨有余地往家走。 刚进别墅的院门,在花园里,方纤星忽然停住脚步,在谢跖疑惑看过来的时候,低头吻住了他。 能忍到这里,她已经很厉害了。 虽然每天都有说话聊天,想什么时候视频见面也能视频见面,但感觉就是不一样。 她们真的好久好久没见面了。 “唔……”谢跖小小地挣扎了一下。 离房门没多远了,倒是再多走两步呀! 方纤星偏不,偏头舔吻着谢跖的唇瓣,像在认真地描摹谢跖的唇形。 谢跖被吻得心动。 不用问方纤星有没有想他。 因为方纤星的吻就是答案。 她们是世界上很相爱的一对妻夫。 多美好啊。 “呀……”老陆的声音从发出到憋回去就一秒的功夫。 谢跖窘迫地想停下。 “没事,他走了。”方纤星摸摸他的头发,没有停下自己的吻。 亲了很久很久,久到谢跖以为自己就要缺氧了,方纤星才停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礼盒:“很甜,送个礼物以资奖励。” “送我的?”谢跖还在平复着呼吸,就忍不住绽开笑容,笑得傻乎乎的。 “当然了。”方纤星揽着谢跖继续往别墅里走,老陆已经躲到厨房去了,方纤星索性将人拐着往卧室走。 谢跖迷迷糊糊地跟着方纤星的步子,将手上的礼盒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漂亮的男士手表,细钻在阳光下闪耀。 “防水抗压的,喜欢吗?”方纤星捏了捏谢跖发红的耳垂。 “喜欢。”谢跖将礼盒合拢,仰头亲了亲方纤星的嘴角。 “那我有没有礼物?”方纤星笑了笑。 谢跖一愣,灵光一现,他有,之前让朋友定做的玉佩寄送过来了。 “有,我去拿!” 说完挣扎着要去楼下书房取。 方纤星没料到谢跖还真准备有礼物。她才不要那些,谢跖不香吗? 方纤星伸手拦截住谢跖,将人横抱起来,径直往屋里走,边走边无奈地叹了口气:“某礼物,真的是很没有自知之明,非要我亲手拆才行。” 谢跖刚开始还没听明白,直到他被方纤星抱到浴室,方纤星白皙修长的指尖一颗一颗地解开他衬衫上的纽扣。 谢跖抿着唇,看着方纤星,喉结上上下下紧张地滑动着。 原来,他就是方纤星要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二更啦~ 第45章 “姐,你们怎么那么慢,我都来好久了!” 方纤星牵着谢跖下楼,消耗过多,准备提前吃晚饭,结果刚一出门,自家妹妹就趴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嚼着嘴里的小番茄一边抱怨。 谢跖脸上还没褪下去的红晕更加深了,脚步悄悄挪着,将自己掩在方纤星身后。 宋笼沙怎么这时候来了。 她不会多想吧。 谢跖心跳陡然加速,恨不得将自己的脸贴到方纤星背脊上,藏起来。 方纤星捏捏他的手,毫无异样地往下走:“剧组到这来闲得慌?” “才没有,我这不是知道姐过来了吗?”宋笼沙耸耸肩,对着自家姐姐和姐夫笑,“我跟姐夫说好了,要一起吃饭的。” 宋笼沙膝盖撑到沙发上,探出身子,看着方纤星身后的谢跖:“是哦,姐夫?” 谢跖:“……是。” 方纤星没话说了,带着谢跖往下走,脸转向等在一边的老陆:“有茶点的话上些上来,另外可以准备晚餐了。” “是。”老陆应下,刚要走,就听见方纤星又开口。 “等等,”方纤星看向宋笼沙,“你一个人?” 宋笼沙站起来,双手交拧在身前,嘿嘿一笑,抬手伸出两根手指:“俩。” 方纤星上下扫了宋笼沙两眼,继续吩咐老陆:“让老许过来帮忙,准备四个人的晚餐,丰盛点……有个大明星呢。” “姐,你真阴阳怪气。”宋笼沙瘪瘪嘴,插了句嘴。 老陆听了忍不住笑,高兴地应下。难得有客人来,他可要大展身手,好让主人家知道请他做住家保姆,可值得了! 方纤星拉着谢跖在另一端沙发上坐下,伸手将宋笼沙面前的果盘拉过来放在谢跖面前:“先吃点垫垫肚子。” 宋笼沙闷声笑了一声,方纤星一抬眼,她赶紧闭嘴。 谢跖被宋笼沙那一闷笑,笑得浑身不自在,放在面前的果盘都有些不敢动了。 方纤星伸手用牙签扎了一块苹果,送到谢跖唇边,看到谢跖犹豫着吃下,才转头对着宋笼沙说话。 “这么快就决定是那个……周霖了?你和他……你要对他负责?” 宋笼沙一贯只喜欢调笑别人的脸瞬间爆红:“姐,你在说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你和姐夫从相亲到结婚也没多久啊!” 方纤星、谢跖:“……” 她们就是因为怎么了才加速结婚的。怎么了!又没犯法! “好吧,你决定好了就行。妈妈爸爸不会对你的婚事指手画脚的,倒也不用现在就忙着到我这里铺路。” 方纤星的话说完,宋笼沙抠了抠沙发扶手:“姐,你当时不在家,你不知道。妈妈这么一个爱面子,不喜欢被别人看热闹的人,我一说要去出道当演员,妈妈拿着拖把追了我半条街……她就觉得演员明星什么的是戏子,下九流,作风不好,对我都这样,更别提霖霖是个男孩子了。” 霖霖…… 方纤星走了会儿神,转头看了一眼谢跖:“为什么我们还是互相叫全名?” 谢跖一愣,耳朵发烫地偷觑了宋笼沙一眼,小声道:“也不是,我叫你妻主的……” “不行,以后我要叫你跖跖。”说完,方纤星眉头一蹙,“也不行,听起来像老鼠叫,叫你小跖,你爸爸也是这么叫你的。” “好。”谢跖没有意见,在心里默默想,那他要叫方纤星,星星,纤星? 宋笼沙鼓着脸,瞪着两人:“姐,姐夫!” 方纤星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继续说。” 宋笼沙委屈死了,说正事呢,结果她姐和姐夫净只顾自己谈恋爱。 她好可怜。 她家霖霖好可怜。 “没了?”方纤星,“这点问题不是问题,又不是旧社会了。她们真要说这个,你就戳她们,为人师表,怎么能这么思想落后的弱点!” 谢跖偏头看了方纤星一眼。 方纤星感觉到目光,回头看他:“她们就这个弱点最好戳,没办法。” 谢跖弯弯眼睛,浅笑了一下。 “姐,你说的我也懂……”宋笼沙别别扭扭清了好几次喉咙,最后慢慢腾腾地开口,“主要是……霖霖他家境不好,起步很低,现在能这么红,网上很多黑料……” 方纤星抬眼。 “有真有假……”宋笼沙说话说得头越来越低。 很久都没人说话。 “……你不介意就行。”方纤星斟酌着开口。 “霖霖只是以前使过些不好的手段,逢高踩低、拉拢打压什么的,但那一方面,他还是很洁身自好的,姐你不要想歪。”宋笼沙忍不住解释。 “他下部戏又是一个历史剧,要演一个镶边的艳名在身的王君,有些露骨的戏份。我担心到时候有心人会故意混淆他本人和角色,往他身上泼难堪的脏水,妈妈爸爸看到了误会他。” “众口铄金,霖霖日子怕要不好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姐姐、姐夫能不能帮他说说话,尤其是姐夫,姐夫说的话,妈妈爸爸肯定不好不信。” “不演不就好了。”方纤星疑惑。 “他经纪约快到了,不打算续,想自己出来开工作室。公司就故意拿那个剧和角色恶心他。”宋笼沙说到这还有愤愤不平。 “原来如此。”方纤星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之前和裴教授她们说起的那个历史人物,“那个角色是……临乐王君?” “嗯。”宋笼沙点头,“姐你娶了姐夫,历史都变好了欸。” 方纤星:“……” “改剧本。”方纤星心里莫名的不高兴,不悦地开口,“现在的历史改编剧怎么都那么猎奇?你们元舜女帝那个剧本我就已经很不喜欢了,现在更离谱,一个终生未嫁、为国为民的王君,她们竟然打算顺着那些莫名其妙来的艳名,造黄谣给他?这合适吗?” 宋笼沙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是……事实吗?”说完,看向谢跖。 “不是,没有任何史证,除了时任女皇笔记里有些他的记录,其它很多信息都来自后人编造的民间话本。” 说完,谢跖拉着方纤星的手,侧头看着方纤星绷紧的下颌。 见到方纤星这幅模样,他脑子陡然清明了一下,但还没等他捕捉到那一丝清明,脑子又混沌起来,想不起刚刚他自己想到了什么。 “看来那个角色和我家霖霖都是被污蔑的,姐、姐夫你们帮帮我家霖霖,好不好?”宋笼沙凑近了些,眨巴着眼睛开始冲着方纤星撒娇。 方纤星勉强地点了点头:“看到人再说,万一他看你好骗,骗你的呢。” “怎么会?!”宋笼沙扬声道。 恰在这时,老许擦着手上的水,匆匆从厨房出来,往别墅大门走,走之前还不忘汇报:“太太,好像是有客人来了。” 方纤星点头,客厅的三人登时安静下来,方纤星看着谢跖吃水果,宋笼沙稍稍伸长脖子看向门口。 “太太、先生、宋小姐都在客厅呢,您过去就好了。” 老许的声音落下,一个穿着深褐色宽大卫衣,戴着墨镜和垂檐渔夫帽的男人走了进来,进来后,摘了墨镜,笑着朝宋笼沙快步走过去,扬声唤:“宝宝。” 陌生人进来后就一直躲到角落里的小猫咪,伸出头来,疑惑地“喵”了一声。 方纤星、谢跖:“……” 她们俩怎么那么恶心? 宋笼沙一点儿也不觉得恶心,站起来张开手将男人一把抱住,黏糊糊的:“霖霖你可来了!再不来,我以为导演把你扣在哪了,打算去营救你呢。” 周霖将帽子也摘下,在宋笼沙脸颊上亲了一口:“不用宝宝救,我自己就忍不住来找宝宝了。” 方纤星、谢跖:“……” 你们走! 方纤星忽然明白为什么宋笼沙说谢跖是男神,但却能止步于同学多年就说三句话。宋笼沙分明就是喜欢这种不要脸、厚脸皮、大胆又直接的画风。 “姐,姐夫,这就是我说的周霖,我男朋友。”宋笼沙拉着周霖的手,往方纤星、谢跖面前一站,“以后我们是要结婚的。” 周霖听了眼睛都笑了,直接抱着宋笼沙,在她怀里蹭了蹭:“宝宝……” 虽然被秀了一脸,方纤星和谢跖还是站了起来,分别和周霖握了下手。 方纤星看到周霖看向她的时候,眼底浮过一丝震惊。 合着,进来那么久,这才第一眼看向别人。 行吧,第一印象还行,感觉他和宋笼沙就单纯的黏糊,没什么别的心思。 “晚饭准备好了,先吃晚饭吧。”谢跖远远看到老陆的手势,开口说道。 四人相继落座,方纤星和谢跖第一次看别人谈恋爱,跟她们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很不一样。 宋笼沙完全就是周霖真的“宝宝”,黏糊糊赖在周霖身边,周霖说什么她都说对啊,周霖夹菜给宋笼沙不仅去壳去刺,还会分成一口一口的,宋笼沙稍微吃急一点,他就及时将手上的饮料递过去。 方纤星反思,是不是小时候妈妈爸爸比较忙,她带妹妹也只是吃饱穿整齐就好,所以导致她妹妹有点缺爱? 谢跖看着看着,眼里忽然浮起羡慕,转头看向方纤星:“妻主,我们也能这样吗?” “哪……哪样?”方纤星一顿。 “我照顾妻主,妻主什么都听我的。”谢跖想了想,总结了一下。 “那不行……”方纤星摇头,“我没宋笼沙这么厚脸皮!” 谢跖想了想,也觉得不太现实,遗憾了一瞬,安慰自己,方纤星和他这样也挺好。 宋笼沙是周霖的宝宝。 他是方纤星的宝宝。 没差。 方纤星听谢跖没再说话了,怕他失落,低头凑到谢跖耳边:“别生气,偶尔一次……也行。” 谢跖眼睛亮了亮:“妻主,真好。” “我本来就好,”方纤星严肃着脸,低声批评自家妹妹,“夫郎是用来宠的,笼沙太不像话了。” 谢跖噗嗤一笑:“妻主,你大女子主义。” 方纤星噎了噎,感觉自己好像还真有点,别扭道:“反正我就这样,拒不退货!” “我才不退货。”谢跖在桌下伸手去勾方纤星的手指,“妻主的大女子主义是可爱的大女子主义。” “这东西哪有可爱的?”方纤星握住谢跖勾她的手,撇撇嘴,“以后会改的……改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 最近刷新闻能刷一整天,天天日理万机,完全没心思码字/捂脸,等我磨蹭磨蹭。 第46章 “姐,你和姐夫老躲着我们说悄悄话做什么?” 宋笼沙一抬头就看到方纤星和谢跖头碰着头,低眉轻声说着什么。明明她自己也忙着恩爱,偏偏仗着自己是妹妹,年纪小,生出一种姐姐、姐夫把自己撂在一边的感觉。 方纤星抬头,扫了她和她身边的周霖一眼,周霖正用汤匙舀了一口鱼汤送到宋笼沙唇边,方纤星扬了扬眉,淡声道:“但凡你们俩正常点。” 宋笼沙垂眼看着自己唇边的汤匙,哽了一下,张口喝了下去。 好像是她有点过分,但是她家霖霖就是喜欢照顾她啊,她姐一定是嫉妒。 “今晚住这里吗?”方纤星说着话,舀了一小碗鱼汤放到谢跖面前。 一汤匙能有多少汤水,喝个寂寞,矫情。 吐槽的时候完全失忆她和谢跖干过同样的事。 宋笼沙转头看向周霖,她听周霖的。 周霖心里已经想明白,宋笼沙为什么要急着带她来见她姐了。他没想到方纤星是宋笼沙的亲姐姐,如果有方纤星的帮忙,他经纪合同到期这段时间确实能少很多麻烦。 但他没想过利用宋笼沙。 方纤星这种商场打滚过来的人,没有那么好糊弄,要是让方纤星觉得他是别有用心,以后他和宋笼沙在一起会不会遭遇很多阻挠? 虽然平常他就喜欢干涉宋笼沙的衣食住行,餐桌上宋笼沙吃什么吃多少都是他管着的,宋笼沙也乐得接受,但是此刻对面坐着方纤星,他那一系列动作确实有表现给方纤星看的意思。 自己家妹妹被精心照顾着,应该会满意吧…… 周霖不确定地想。 他不希望被嫌弃,被阻拦,那种电视剧里豪门往人脸上砸钱,逼人远走他乡的事,不管是因为宋笼沙,还是因为他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他都不想经历。 周霖习惯性想很多,在要不要住下来这件事上两难了,第一次拜访方纤星就住下来,会不会显得随便,显得不矜持,显得攀附心很重? 方纤星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他的动静,没等她们开口,转头对着候在不远处的老陆吩咐:“收拾两间客房。” 宋笼沙抬眼看方纤星,表情略微着急地想打断,她家霖霖还没说话呢,但顾虑之下,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看周霖的反应。 她是希望周霖住下来的,她们以后要结婚,现在当然应该多跟她的家人亲近亲近。 周霖紧张地手心冒汗,分开两间房还好,但是听安排住下比较能入眼,还是更规矩一点,恪守男子规训比较能入眼? 在周霖焦灼着权衡的时候,方纤星又开口道:“我记得一楼二楼各有一间朝向好的客房吧,就安排那两间吧。” 宋笼沙和周霖齐齐抬头看向方纤星。 周霖这下更紧张了,咬着唇,手上捏紧了汤匙,指尖都泛白了。 让她们住下,又那么明显地把她们隔开,方纤星这是什么意思。 方纤星是不是不同意她们在一起,但碍于宋笼沙,没撕破脸? 资本和娱乐圈关系密切一点,不少老板都把娱乐圈当销金窟,鄙夷明星就是些玩意儿,方纤星难道也是这么想的? 周霖目光扫了扫谢跖,跟他完全不一样的气质,清冷疏离但又让人觉得骨子里温柔乖巧、心思纯净,听宋笼沙说他是做考古研究的,妈妈爸爸都是老师,家世清白,放在古代甚至都能说书香门第。 这是方纤星的审美。 周霖感觉他和宋笼沙在一起的事有点不乐观了。 谢跖偷偷扯了扯方纤星的袖口。 方纤星好笑地侧头,打破了有些怪异的氛围:“你不觉得她们黏黏糊糊的很碍眼吗?” 谢跖一愣,回过神来,握拳轻锤了一下方纤星的手腕。 方纤星真的是心思坏,没看刚刚黏黏糊糊的小情侣,被她两三句话就弄得坐立不安了吗? “姐!”宋笼沙怒了,伸手将周霖抱到怀里,按着他让他靠到自己的脖颈间,“你故意的!” 方纤星撇撇嘴。 她就是顺便试探试探而已。 虽然宋笼沙早说了周霖是个有心计,会耍不好手段的人,但看到他有这么不敢乱动,惊慌失措的一面,她还是很满意的。 起码看起来很真心。 吃完饭,方纤星让她们自便,自己牵着谢跖准备去外面沙滩上散散步,宋笼沙记着仇,非要拉着周霖一起,挤进去当电灯泡。 周霖不愿意,方纤星后来说的那句解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他还是觉得方纤星在给他下套子,他能不凑过去就不凑过去。 不说话,不捣乱,就是最好的表现。 宋笼沙想了想,准备留下来陪他,周霖又偷偷让她去。 在方纤星眼皮子底下,他还是不要让宋笼沙为了他改变什么决定比较好。 周霖为了看起来“乖巧”真是操碎了心。 宋笼沙只好跟方纤星她们走。 “姐,你把霖霖都吓到了。”走出别墅有一段距离了,宋笼沙才怏怏不乐开口。 “他自己不禁吓,不就是住一晚吗?”方纤星不觉得自己过分,她本来就没打算干涉宋笼沙的恋爱,就是看周霖秀恩爱看腻歪了,随手一招呼,她哪知道周霖那么大反应。 “你和姐夫没结婚前,你会叫姐夫到家里住下吗?”宋笼沙踢了踢地上的沙子。 谢跖没说话,耳根默默地红了。 “你不是也没反对?要是我,我肯定护着小跖,帮小跖拒绝了。”方纤星抬手捏了捏谢跖红了的耳垂,“你自己没安好心。” 宋笼沙被说得脸红:“我才不是这么想的,我是想让他和我们一家亲近一点。” 方纤星呵了一声:“傻,你自己也聪明点吧,说不定等不到结婚,周霖就嫌弃你不中用了。” “胡说。”宋笼沙气鼓鼓的,觉得自己只是一时想岔了,哪有那么严重! 方纤星不再和她说话,牵着谢跖慢慢地走在沙滩上,咸腥的海风一股股吹面而来,还不错。 谢跖没有掺和她们两姐妹的争执,心里却在想她们的话。 说男女平等很多年了,但其实心理上男孩子就是要弱势一点。 宋笼沙习惯听周霖的话,被他照顾,心理上她肯定觉得她们是平等的,所以忘了周霖的弱势,在周霖需要她支棱的时候仍然傻傻地等周霖下决定。 反倒是大女子主义一点的方纤星不会那么做。 谢跖觉得,真矛盾啊。 方纤星和谢跖走在前面,宋笼沙跟在后面,情绪不高地踢着沙滩上的沙子,陡然弯腰从里面拈出一颗石头,仔细看了看。 “姐,姐夫,看,我捡到了颗石头。”宋笼沙快走了两步,递给方纤星和谢跖看。 “石头有什么稀奇的?”方纤星不解地看着她,觉得自己妹妹又傻了。 “跟姐夫送我的那颗有点像嘛。”宋笼沙挠了挠头,侧身在自己的口袋里翻了翻,“喏,我带在身上呢,瞧,像不像。” 方纤星看向谢跖:“你送了她石头?” 谢跖眼皮一跳,恨不得把那石头扔了,结果就被方纤星诘问了,赶紧解释:“我准备送你玉,但那时候你打断我,我没法去拿。” 方纤星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玉和石头,她赢了,她转头看向宋笼沙手心的石头,好奇地伸手去拿。 谢跖手指微动,想要阻止方纤星,但又不敢显得太怪异。 方纤星成功拿到了那块石头:“有什么特别的吗?” 宋笼沙:“姐夫说是海底雕像附近的。” “哦。”方纤星将石头拿在手里转了转,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谢跖几乎屏住了呼吸,目光一会儿看看方纤星的手,一会抬眼看看方纤星的脸。 方纤星在手上盘了一会儿,抬头吸了吸鼻子:“海风的腥气是不是更重了?” “没有啊。”宋笼沙转身朝向大海,认真地闻了闻,“海风倒是越来越冷了,姐,我们回去吧。”周霖一个人在别墅呢。 方纤星点头,伸手将手里的石头递还给宋笼沙,石头离手的一瞬,方纤星眼前一花,极快地闪过一秒黑魆魆的画面,画面正中似乎有一点点淡淡的光。 什么东西? 方纤星手指往后一缩,将石头又拿了回来,放在眼前转了好几圈。 但是一闪而过的画面再也没见了。 “怎……怎么了吗?” 原本都要离手了,方纤星忽然又收回来,谢跖的心瞬间提得老高。 “没怎么……”方纤星摇了摇头,伸手将石头又递向宋笼沙,“这石头从海底捞出来的?海底特别黑吧。“ “是啊,”宋笼沙将石头拿回来放好,“过几天姐夫单位就要帮我们拍海底的画面了,摄像师这两天要跟她们商量怎么打光。” 方纤星点了点头,没放在心上,牵着谢跖的手转道往回走。 海风确实越来越冷了,好在腥气退了不少,闻起来没那么难受了。 谢跖一路上再没开口说话,余光小心地注意着方纤星的反应,看方纤星一切如常,松了口气。 看来那石头没什么用。 要是那个玉锁也没什么用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石头:呵,说我没用。 小明:真的没用,你杀青了。 第47章 周霖如临大敌,但方纤星确实没有下招,第二天一早,他和宋笼沙就趁着人少,一起跟剧组汇合。 至于他的下部戏嘛,已经和他的资料一起送到了方纤星的邮箱里。 方纤星暂时还没打开,她忙着给谢跖想请假理由。 她工作真的很忙,虽然她很想做个绕着小娇娇转的霸道总裁,但市场上很多机会转瞬即逝,如果不及时把握住,很容易陷入被动。 所以,难得能空几天,她只能把心思动到谢跖身上,反正,反正……她心里有点不喜欢谢跖在这个项目的工作了。 出过一次意外,总觉有点晦气。 她保证,等谢跖回了海市,她一定还是那个尊重夫郎一切事业和决定的好妻主。 “小跖……”方纤星手里拿着一杯水,将谢跖堵在门边的墙上,“请个假呀。” 方纤星抬手,将水杯送到谢跖唇边。 那是她刚喝过的。 谢跖脸熏红一片,就着她的手,低着头喝了一口,慢吞吞开口:“……请假不好,昨天下午已经请了半天了。” “才半天。”方纤星给他算,“后天就是周六,你请今明两天,可以休息四天,多划算。你来古榆岛这么久了也没四处转转,这座岛本来就是度假岛屿,可玩的地方很多。” 说话的时候看到谢跖唇边沾着摇摇欲坠的水珠,她捏着谢跖的下巴,凑过去用舌尖将那水珠舔进嘴里。 谢跖在她凑过来的时候就下意识闭了眼,温热的唇瓣只轻轻一碰触,他的心就忍不住扑通直跳。他,几乎瞬间就想答应她了。 “最近潜水队拿回了许多海底的竹简,不少损坏程度很大,几乎泡成了面条,文献复原、拓印、记录入册和分析翻译的任务很难很重。”谢跖睁开眼,保留着最后的清醒,为难地解释。 方纤星叹了口气,退后半步,将水杯放到一边的柜子上。 杯子和柜面碰撞出声,谢跖莫名觉得那声音怪委屈的,他上前,将方纤星刚刚拉开的距离又缩短了,抱住方纤星的腰:“我每天准时回来,绝不加班,好不好?” “还有加班?”方纤星把人反抱住,眼睛都睁大了。 “不加。”谢跖坚持道。 方纤星下巴抵在谢跖肩膀上,歪头吻了吻谢跖的颈侧,下面的手抓着谢跖的手,反扣着压到谢跖的后腰上。 这回彻彻底底把人困到墙面上了。 “唔……”谢跖低吟一声,清晰地感觉到方纤星的蠢蠢欲动,但他不知道要不要顺方纤星的意。 现在已经八点半了,该准备去上班了。 “亲一下总可以吧。”方纤星抬头,注视着谢跖。 谢跖点头。 方纤星重又低下头,噙住谢跖的唇瓣,有些泄愤地吻过去,谢跖无处可退,只能勉力地回应。 谢跖的唇瓣刚被水润了一下,吻起来适口的很。 方纤星认真地品尝着,察觉谢跖动情后,故意抬起脚,用膝盖作弄谢跖。 谢跖呼吸一紧,越发难熬,摆脱开方纤星的吻,仰头露出不断滚动的喉结,发出一声声难耐的喘息。 “妻主,别……” 谢跖现在不厌恶欲望这回事了,但是对男人欲望更容易被挑动的事,他仍然有些绝望。 明明是方纤星缠着他的,现在,现在,他却更想央求方纤星多给他一点。 太羞人了。 谢跖呼吸沉重,方纤星便将嘴巴留给他呼吸,细密的吻落到别处,耳后,颈侧,锁骨……想着谢跖一会儿要去上班,还故意在领口遮不住的地方嘬了两块小草莓,轻笑着用指腹摸了两下。 谢跖已经拿方纤星完全没办法了,整个人软趴趴地被方纤星拢抱在怀里,几乎是投降一样,开始在脑子里想请假的理由。 生病发烧了? 谢跖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滚烫气息,心想,确实是发烧了。 那边知道谢跖不可能请假,方纤星只是作乱,并没真的打算拖着人不放,半餍足之后就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抱着谢跖站好,目光在谢跖眼神痴迷眩晕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轻笑出声。 谢跖稍稍回过神来,嗔视了她一眼。 “好啦,收拾一下,我送你去上班。”方纤星伸手将谢跖颈侧的一抹水光揩干净,笑着开口。 谢跖脸颊微鼓,他心里已经昏头,做好请假的打算了,结果方纤星又…… 方纤星真的……真的……好烦。 谢跖慢腾腾地整理自己,心里还在左右摇摆,他请两天假,然后加一周班,应该能补回来……但现在,方纤星又听进去他的话,同意他去上班了。 如果他现在说,好,我请假。显得他多打脸,多不害臊。 正纠结的时候,谢跖的手机忽然响了。 方纤星好奇地伸头过去看一眼,裴教授的电话。 方纤星摇摇头走开,老师来催,啧啧啧,更不可能请假了。 谢跖本来还烦着的,看到方纤星的反应,唇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低头接通电话,语气轻松地开口:“老师……” 谢跖脸上轻松的表情褪去,凝重地皱了眉:“为什么?” “那些竹简的落款是温夕桦?哪几个字?” “都姓温,应该是温茹的亲戚吧,她要是和温茹同行,留了竹简在遗迹也很正常啊,里面应该也有不少宓代的有效信息。” “内容有问题?什么问题?” “不可能,温茹绝对不可能允许巫医乱民这种事发生的,她更不可能是巫医之乱背后的黑手。” “或许是收缴的?” 谢跖站直身子,伸手拉开身旁的椅子坐下,细细跟裴教授说。 “一定要这样?” “我能过去拿我办公室的东西吗?” “也不能?” “那什么时候能解封?” “好……” “雕像那边呢,有个剧组还在准备拍雕像的影像资料。” “遗址封锁,留个孤零零的雕像?老师,这样真的好吗?” “我理解的,老师。这不是您的问题,我先回海市,等京市那边考古文献解密出结果了,您跟我说一声。” 谢跖心情沉重地挂了电话。 一早在谢跖语调变化的时候就折身回来的方纤星看他表情不好,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了?” 谢跖站起来,抱住方纤星,头靠在方纤星的肩膀上,声音低落:“妻主,不用请假了,基地被封锁了。我随时都可以回海市。” 方纤星一愣,她不是想要这种结果吧,谢跖的不高兴让她有些担忧:“发生什么事了?妻主帮你。” 谢跖摇头,抬眼认真地看着方纤星。温茹怎么可能会背后支持巫医之乱呢,老师的猜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妻主,我跟你讲过宓代的巫医之乱,海底的那些竹简似乎跟它有关,记载了价值不明、不宜公开的事情,上头拍板制止了继续公开研究。” “目前竹简机密等级提到了最高,所有相关的资料和涉及场所全被封锁了,裴教授几个核心研究人员直接被转移去了京市。” “古代的文献,难不成对现在有什么危险?”方纤星不理解,“为什么要把机密等级提到最高?总不能它推翻了一千多年的历史,就能对现代人产生什么影响吧?历史上发生的风风雨雨,在现代人看来也就是个历史大剧而已,有什么不能公开的?” “如果文献写的是歪理邪说,中央不会允许传播的。”谢跖想了想,找了个理由,“目前应该是送到京市秘密还原和研究了,要是确定无害,还会放出来,而且就算确实有问题,也会删减后尽量放出来。” 方纤星想了想,还是不认同,现在市面上各种歪理邪说传播得还少吗,正常人大多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而且巫医那种东西放在现代医学面前,完全是不攻自破的谎言啊,现代人怎么可能会相信古人在科学生产力低下时的狭隘理论? 方纤星吐出胸口的一口浊气。她对这些是非黑白其实没有兴趣,但一想到谢跖争取了那么久的考古项目为了这么个理由就要把他封锁在外,她心里很是不爽。 她不喜欢谢跖去做那个项目是一回事。 那个项目把谢跖赶了出去是另外一回事。 方纤星感觉自己比谢跖还要生气。 谢跖抱着方纤星,在方纤星看不到的地方,紧咬唇瓣,眼底涌上无数愁绪。 这样的事其实不算少见,带文字的考古文物风险通常很高,上头会非常谨慎小心,机密等级先拉到最高,然后一层一层降下来。 他能接受。 他担心的是——他办公室柜子里放着的玉锁。 除了他和方纤星,谁也看不到那个玉锁。 他现在又进不去,拿不出来,等解了封,出于安全的考虑,她们也不会允许他进去。 那时,工作人员会在电话沟通后,把所有私人用品排除了风险后寄回给他,剩下的东西全部就地清理掩埋。 所以,这样一遭下来,那个玉锁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 找不回来又怎样?这不是好事一桩吗? 谢跖在心里跟自己说。 但是莫名的,他很难过很难过,脑海里不住地回想见到黑兜帽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想到他在孤独的海底,依偎在雕像怀里,一千年之久…… 所以为什么要相信他呢? 那个黑兜帽……真的好傻。 第48章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回海市?” 方纤星把谢跖抱在怀里,感觉到他身上沉重的难过情绪,有点心疼。 一边想着有没有办法插手那个考古项目,一边准备想点招儿哄谢跖高兴一点。 原本她耍赖强要谢跖请假,是为了二人世界,两个人好多做点妻夫义务的事。 谢跖总觉得男人欲望重,稍一挑拨就不要脸地情动,但方纤星觉得,咳咳,她开荤之后,也常常心痒得厉害,尤其是因为太忙两个人分开那么久,只昨天下午和晚上来了几次,根本解不了馋。 想来,这种事,分男女没什么意义,她们是妻夫,想了就做多好。 可惜现在,被一个坏消息搅了兴致,就算方纤星现在心里还有点什么想法,也没心情了。 被方纤星抱着,头紧紧依靠在她肩颈的谢跖努力地吞咽了两下,将喉头鼓胀的酸涩咽下去,轻声回答方纤星的话:“说了,让我下周一回所里报到,一会儿丽丽姐应该还会给我发正式邮件。” 虽然谢跖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开口说话,但方纤星还是能听到他声音里努力压抑的轻颤,抬手轻轻拍着谢跖的后脖颈,安慰他:“好啦,不难过了,既然不能去基地,下周一又要回海市报道,这几天要不要干脆跟我走?” “去哪?岛上的度假区吗?”被轻拍着后脖颈,浑身轻松了一些,谢跖忍不住贴近方纤星的侧脸,蹭了蹭。 方纤星摇头,谢跖待在这肯定会触景伤情,时不时想起考古基地封锁的事。 情绪一直这么低落,她们的二人世界还怎么过得好? 她们当然不能留这儿了。 “这个破岛一点儿也不好玩,我们去宁市城区吧。为了回来陪你,我推了些工作,现在干脆带你一起去,边工作边玩。你就当换个环境散散心,顺便陪陪我。” 谢跖眨了眨眼睛,陪方纤星工作吗,他好像有点想去,可是…… “你工作,我过去方便吗?” “方便啊。”方纤星稍稍拉开距离,凑过去亲谢跖的嘴,笑道,“要不是你有工作,天天还这么忙,我恨不得把你随身揣在口袋里呢。” 谢跖脸瞬间就红了,眼睛紧紧盯着方纤星看了好一会儿,张开双臂紧紧搂住方纤星的脖子,重新将人抱紧,低声在方纤星耳边开口:“我想去。” 再同情难过,他也不可能会把方纤星推开给黑兜帽的,就当他是坏人吧。 方纤星感觉谢跖身上的难过好了一些,眼底的笑意更深:“想去就要松开我了哦,随便收拾点东西,我们现在就离开。” 说完怕谢跖收拾好久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收拾太多,去了宁市带你去逛街。” 谢跖点头,松开了拥抱,但手却要牵着方纤星,抿着唇也不说话,就牵着方纤星的手一起收拾。 因为心情不好,难过,所以就更依赖她了? 方纤星觉得谢跖真神奇,那以后要是吵架了、冷战了、回母家了,暗地里找人欺负欺负他,他是不是就自己乖乖回来了? 方纤星自己摇了摇头,那行为可就太卑劣了。夫郎这么可爱,不能欺负他。 谢跖现在不想松开方纤星的手,但牵着方纤星,并不好收拾东西,他手放在衣柜里面放内裤的抽屉把手上,侧头看方纤星,眸子里浮上一丝纠结。 方纤星歪头回看他,目光扫了扫他的手,瞬间了然:“穿着的,我能碰,没穿着的,我连看都不能看了?” 方纤星说话真的是……不害臊。 谢跖触电一样转开头,从耳根到脸颊一点点染红,手指害羞地在抽屉把手上抠了抠。 方纤星笑出声来,伸出自己空着的手,将旁边放她内衣的抽屉打开,从里面随手拿了两套:“我就不像你那么小气,喏,给你看。少收拾点东西,把我们的放一起。” 他才不要看! 但方纤星已经把自己手上的内衣塞到他手里了。 谢跖烫手地拿着,想赶紧转身放到行李箱里,方纤星却故意拦住他:“我随手拿的,你喜欢这两套吗?要不你再挑挑,还有别的样式花纹呢。” “妻主!”谢跖挣开方纤星拦他的手,气急败坏地开口叫了一句。 “诶,知道啦知道啦。”方纤星收回手,转道去揉捏他红得快滴血的耳垂。。 谢跖将方纤星的内衣在行李箱放好,再不想什么好不好意思了,鼓着脸颊打开放内裤的抽屉,从里面拿了几条,放在行李箱里,就在方纤星内衣旁边。 方纤星耸了耸肩。 剩下的东西就很好收拾了。 这里本来就是临时住所,没多少东西。方纤星在宁市也住了不少时间,那边她的东西是齐全的,拿内衣只是故意逗谢跖玩。 收拾完,谢跖发现她们的东西连只小行李箱都没装满。 老陆听说主人家要走,心情很是低落了会儿,将早餐摆好之后,站在不远处嗫呶着,没好开口。 方纤星给谢跖面前的碟子夹了一只小肉包之后,主动吩咐:“别墅我已经买下了,考古基地那边不知道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再回来这里也不确定,麻烦你和老许多照看照看,工资照旧。只要不犯大错,你们可以一直待在这。” 老陆登时高兴起来,弯着腰一个劲儿地许诺会好好照看。 “喵呜喵呜。” 方纤星和老陆说话的时候,小猫咪叫着走过来,椅子太高,它只能沿着椅子脚,往谢跖身上扒。 “谢宝宝要带走吗?” 方纤星看着谢跖伸手将小猫咪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估摸着谢跖应该挺喜欢的。 谢跖犹豫:“你工作的地方,方便吗?”他是去陪方纤星的,带只猫过去,怪怪的。 方纤星想了想:“不方便,过几天我让人带它直接去海市吧。” 谢跖点头。 趁着谢跖分心,小猫咪前爪扒在餐桌上,抬起一个爪子,一把按在谢跖碟子里的小肉包上。 方纤星一愣,又重新夹了一只肉包,送到谢跖嘴边,笑话他:“就这么吃吧,不然又要被谢宝宝抢了。” 谢跖嘴巴张开,咬住包子,鼓着脸颊咀嚼着,顺便把小猫咪爪子上的肉包拿下来,放到一边。 小猫咪则无情地被赶到了地上。 抢了也不行,小猫咪不能吃肉包子。 小猫咪气愤地绕着餐桌嗷嗷直叫。 但谢跖不抱它,方纤星只知道看热闹,它嗷嗷叫半天,也没人理它,可怜得很。 最后还是谢跖心软,让老陆给它加了餐猫条。 * “姐,你们走了?” 刚坐车离开别墅没多久,方纤星就接到了宋笼沙的电话。 “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宋笼沙对着话筒假哭,“我还是不是你亲妹妹了?” “怎么了?”方纤星不吃她这一套。 “基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突然封锁了,之前的拍摄计划通通作废,我们只能拿到基地的录像,估计今天也要离开岛了。” 宋笼沙解释道,“我本来还想跟姐汇报的,结果姐你的行动那么快,直接就走了,好歹把我捎上啊。你的私人轮渡我看到了,好看,我想坐。” “那你直接过来吧。”方纤星想了想,“让你们剧组的人一起。应该坐得下,坐不下我再给你们找一条。” “哇,姐你太好了!东渡口对不对?等着我哈,我们马上到!”宋笼沙在电话那边欢呼起来。 方纤星挂了电话之后,转头问谢跖:“你同事有要离开的吗?也让他们一起过去?” “我问问。”谢跖打开手机,在群里问了一下。 考古基地里的人至少有一半得离开,但是陡然接到封锁消息,好多人还没回过神来,不想走,想等等看有没有转机。 只有跟谢跖同批次来的那两个男队员尹衫和李司回应了。 想着基地宿舍区离渡口比较远,方纤星干脆让老许绕到那边把两人接上。 看着她们离基地越来越近,谢跖渐渐有些出神。 “想进去再看一眼吗?”方纤星感觉到他的魂不守舍,捏捏他的手,问道。 虽然有点棘手,但如果谢跖很想进去,她努力想想办法。做妻主,怎么能让夫郎失望? 谢跖却摇头:“不去了,丽丽姐的通知邮件刚发到我私人邮箱了,这次竟然连工作邮箱都封锁掉了。我还是不进去给她们添麻烦了。” 怕谢跖难过,方纤星抬手把他拥进怀里,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心里却想着:她还没见过这阵仗,搞得她反而好奇了。 没一会儿,她们接到了尹衫和李司。 尹衫、李司坐到车后排后,老许就下车了,方纤星开车带他们去渡口。 尹衫、李司有些拘谨,副驾驶的谢跖也不擅长主动,车里安静了下来。 安静着安静着,汽车朝前驶去,基地大门越来越远。 谢跖抿着唇,在路口转弯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渡口停着许多轮渡,但方纤星的私人轮渡最显眼,白色的,船身很是干净,在一堆历经风吹浪打的轮渡中间,活像个不染俗尘的小王子。 小王子只有两层高,虽然没有客运轮渡大,但绝对不小。 第一层有餐厅、休息娱乐区和小包厢, 船上的人得了方纤星的通知,已经将宋笼沙她们领了进去,大家正围坐在餐厅补吃早餐。 宋笼沙一行13个人,并不算多,所以,大家都能坐着小王子离开。 看到人多了起来,拘谨着的尹衫和李司放松了下来,剧组的人一招呼,也高兴地凑了过去,坐好后,跟着大伙儿一起感谢方纤星和谢跖的款待。 方纤星让大家随意,好笑地摇了摇头。 只是短途顺便而已,大家却搞得像要坐游轮出海了一般快乐。 “你要不要过去跟他们一起玩?”方纤星转头问谢跖。 谢跖摇头:“我跟你一起。” 方纤星想了想,让她跟她们一起玩,那是不行的,多累啊。 索性直接牵着谢跖上了二楼,带着他一起到二楼甲板上,那里放了两张躺椅,两人半躺上去,一起看轮渡在海上行驶。 大海那么广阔,看久了就会觉得烦心事渺小得简直不能更渺小了。 宋笼沙一脸兴奋地上来,身后跟着周霖:“姐,姐夫,你们怎么躲这儿来了?跟我们下去一起玩啊?” “这里视野好。”方纤星指了指前方。 阳光照射在海面上,金灿灿的,像在海面上洒满了碎金。 “下去还不如在这儿一起啊。”方纤星抬手,对着谢跖示意了一下。 谢跖看了她一会儿,站起身来,躺到她怀里,腾出了一个躺椅。 宋笼沙和周霖瞬间尴尬了,楼下全是剧组的人,一会儿宁市渡口的人更多,她们怎么可能一起躺在同一个躺椅上? 宋笼沙立马收了嬉皮笑脸,抬手:“姐,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地带着周霖走了。 方纤星笑出声来,胸腔震动,谢跖不由得跟着一起动,他轻轻捏了一下方纤星腰肢上的软肉:“你怎么那么坏?” “哪有坏?”方纤星不服气,她可是好心为她妹妹制造机会呢,明明是她们自己见不得光。 还说明星是天上的星星呢,谈个恋爱都那么藏藏掖掖的,哪里像星星了,她才是真星星。 谢跖伸出双手揉方纤星的脸:“明明就可坏了。” “胆子大了啊。”方纤星抬手抓住他的手,“居然敢动妻主的脸。” 谢跖笑,双手被抓住了,就凑过去亲方纤星的脸:“就动。” 方纤星鼓了鼓被他亲到的那边脸颊,偏过头,露出另一边脸颊,道:“行吧,那边动了,这边动不动?” 谢跖扑到她怀里,头搁在方纤星的肩膀上躺好,学着方纤星平时挤兑人的语气,说道:“不动了,妻主的脸金贵。” 方纤星笑着将人抱好:“你不一样坏?” 谢跖跟着她笑起来,微微抬起身子,给方纤星补上另一边脸颊的吻。 吻完,不闹腾了,乖乖躺在方纤星怀里,吹着海风,一起离开这座古榆岛。 如果可以,谢跖想,他不会再回来了。 方纤星下巴搁在谢跖柔软的头发上,眯了眯眼睛,岁月静好得她有点发困,轻轻闭上眼睛,抱着谢跖眯一会儿。 两个人抱在一起浅浅地睡着。 空下来的那张躺椅,寂寞地放置在一边,海风吹过,在躺椅上打了个旋儿。 * 没多久,宁市渡口就到了。剧组他们赶时间,一到了宁市就赶航班回去了,尹衫、李司两个原本想自己回家,但方纤星发现他俩家就在宁市市区,便坚持直接找人送他们。 尹衫、李司两个受宠若惊,他们之前看方纤星身份厉害,又不怎么说话,心里有些畏惧,现在虽然还是畏惧,但觉得她人厉害还体贴,心里很羡慕谢跖找妻主的运气。 甚至开始嫌弃起自己找对象的眼光。 渐渐地,热闹散去,人相继走光了,只剩下方纤星和谢跖。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谢跖睡的时间不长,刚在船上摇摇晃晃睡了一会儿,脑子还有些昏沉不清醒,半靠在方纤星身上。 方纤星索性弯腰,抱起他,将他抱进等着她们的车里。 徐秘亲自来接她们,原本打算在路上汇报一下工作进展,看谢跖睡着,只好一门心思当司机。 谢跖感觉自己陷进了柔软的棉花里,身子不由地舒展开,正准备舒服地睡过去,脑子忽然一惊,清醒了过来,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正看到方纤星俯身将他在床上放好,正打算离开,他连忙伸手拉住方纤星,左右看了看,入眼是陌生的房间,像是酒店房间:“我们到了?” “对啊。”方纤星发现谢跖终于醒了,坐在床边,捏了捏他的鼻子,“以前还觉得你体力算不错的,啧啧,看来还是不行。再睡会儿吧,我让人准备了餐食,等准备齐了,我再叫你。” 谢跖睡得身子软绵绵的,现在又被方纤星内涵,脸上泛起红晕,更显得软糯可欺。 “睡吧,反正也没什么事,下午带你出去逛街,”方纤星一只手用指腹按捏着他的脸,一只手将床头柜上的票拿起来:“还有两张话剧票,晚上的,要一起去看吗?” 谢跖抬起头,将下巴搁在方纤星手上,低头去看话剧票,宣传广告词是“一个爱情寓言”,话剧票的票根图案也很文艺。 “去。”谢跖出声应道。 “好,那你现在睡吧,要是看着话剧睡着,演员们该伤心了。”方纤星笑着刮了刮谢跖的鼻尖。 “才不会。”谢跖打了个呵欠,从床上起来,“我已经睡饱了。” 方纤星不信:“真的?” “嗯。”谢跖点头,“你是不是有工作啊?” 他醒来的时候,方纤星是准备走开的。 “嗯,一点小事,一会儿回个邮件去。”方纤星牵着谢跖的手,往外走,“既然醒过来了,那陪我一起呀。” 谢跖点头,跟着方纤星走。 方纤星是不是不太喜欢独立的书房?她的书房总跟卧室连在一起,没走几步,两人就到了。 刚坐好,谢跖就把疑问问出了口。 “这个啊……你不觉得很方便吗?有时候临时遇到事,可以直接过来做,做完没几步又能去睡觉,都不耽误。”方纤星一边打开电脑,一边轻松地回答。 谢跖听了却觉得心疼:“妻主以前创业的时候很辛苦吧?” “嗯?”方纤星点了点谢跖的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全海市的大佬可都觉得我是个天赋流呢,不辛苦。” 谢跖耸了耸鼻子,贴了贴方纤星的脸。 天赋流他信,但肯定也很辛苦。 方纤星感觉到他的心疼,很欣慰,果然还是夫郎会疼人。 但不用他心疼,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肯定没那么忙,书房布置嘛,只是习惯。 海市那边她们的家已经重新装修布置好了,因为谢跖的职业,她特地做了间大书房,两个人都能用。 卧室呢,以后单纯是卧室。 方纤星将邮件打开,很快处理完,顺便扫了扫邮箱,看到了徐秘早前发过来的周霖的资料,她也没避着谢跖,直接打开了那份资料。 谢跖歪歪头,跟着方纤星一起看。 资料东西还挺多的,有新闻剪贴、偷拍图、偷拍视频,还有一些所谓知情人士的爆料。 谢跖看了觉得还好。 周霖好像没做什么特别不好的事,别人算计他,周霖原样还回去,不算什么吧。 虽然,周霖每次还回去好像都加倍了。害他丢一个资源,他会弄掉对方两个以上,造谣他有金主,他就从狗仔那里买几倍的料,不计成本地散播出去。 有时候前后巧合次数多了,自然就被联系了起来,圈内圈外都有人爆料他爱跟对方撕逼,他也不避着。 是个不肯吃亏的人。 谢跖偷偷看方纤星反应,看到方纤星没有皱眉,心里轻松了一点。 看来,她们想法差不多,没有分歧。 方纤星很淡定地关掉周霖的个人资料,打开了附件里宋笼沙说的那个剧本。剧本名叫《蔚君情史》。 从名字开始就透着股不正经。 剧本不长,方纤星和谢跖很快扫完一遍,看完双双陷入了沉默。 方纤星没细数。 除了背景设定里就写定的三四十个面首之外,跟男主临乐王君有一腿的女人是不是超过十个了? 而且每一次剧情转折都是某个女人背后推了临乐王君一把,一步步把临乐王君送上了镇国王君的位置,差一步就能以男子之身直临皇位。 但最后却因为他和女皇兄妹之情变质……他心软了。 这之间,临乐王君还几次怀孕流产……差点黑化。 活生生泼天狗血的伪大男主戏。 “这剧本还能改吗?”方纤星嫌弃地将文档移到开头。 “能吧……”谢跖不确定地回应,“那么多编剧呢。” 方纤星沉默了一会儿:“我让她们改着试试看。但我瞧着没什么改的必要,都是些什么,这种剧有人看?” “我爸应该爱看。”谢跖客观地说了一句,想了想自己那个爱看电视剧偶尔追星的同事石郴,“我一个同事也爱看。” 方纤星:“……”无话可说。 “你不爱看吧?”方纤星转头看了他一眼。 谢跖抿着唇想了一会儿,诚实道:“我不太看电视剧,但是古代话本这样的,我看过。看的时候挺上头,第二遍我才想起来要在里面找资料。” 方纤星噗嗤笑出声来,想像谢跖捧着狗血话本认真研究的样子,她实在忍不住。 谢跖脸颊气鼓起来:“妻主……” “好好好,我不笑了,就是觉得你有点可爱。”方纤星止住笑,打开徐秘的聊天窗口,把剧本的事跟她吩咐下去,还特别指出别搞那么多狗血香艳剧情,尤其是一个大男主戏,搞流产什么的情节掉不掉价? 谢跖羞恼地靠在她身边。 狗血本来就容易上头,看到让人生气的地方,确实会忍不住跟着生气,男主角拥有的东西本来就少,还掏心掏肺付出那么多,最后却被人那么践踏真心,多气人。 特别是涉及怀孕生孩子的,古代那条件,流产半条命就没了,只稍微想一想就控制不住生气。 这一块,想跟女人共情真难。 第50章 剧场的灯瞬间点亮,只稀稀拉拉坐了半数的观众台默契地响起了掌声,给话剧的演员,也给她们一起上演的这出话剧。 爱情主题的话剧总是格外文艺,把人们通常埋在心底深处的真实的冲动、真挚和矫情用放大了的声量、动作和感情去表达出来,多少有点脱离了日常。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这种话剧的。 谢跖感觉方纤星就对这个话剧不太感兴趣,因为她们看话剧的时候,方纤星一直在捏他的手指,十指的指腹她百无聊赖地一个个捏过去,惹得他时不时地从剧情中抽离出来,侧转头看她。 但每次看过去,方纤星都微抬着下巴,眼睛看向舞台中被灯光照亮的地方,看得很认真。 谢跖无奈地笑了笑,他感觉方纤星是那种明明不想认真,但一定会表现得很认真的人。 散场,人们开始有序地往外走。 方纤星牵着谢跖的手:“跟你下午说的口味不一样欸,好看吗?这话剧里的人还蛮专情,就是矫情来矫情去,没什么大事,也搞得要死要活,看着真让人着急。” 谢跖脸一红:“我没说我喜欢滥情狗血的!” 因为出口人多,他放开方纤星的手,直接抱住了方纤星的胳膊,半个身子依靠在方纤星身边:“而且这个话剧里的角色明明是因为太在乎彼此才会小心翼翼的,妻主你不解风情。” 两人走了出来,外面夜风清凉地吹,人慢慢少了起来,方纤星直接抬手将人搂在怀里,笑了笑:“我怎么不解风情了?里面最解风情的台词,我还记得呢。” 方纤星侧头,凑近谢跖的耳畔,轻声念道:“你是甜蜜,是忧伤,是无法逃避的欲望,是日复一日的梦想。我想给你一个家,做你孩子的母亲,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我还想抚摸你的后背,让你在天堂里的翅膀重新长出。”{引用微调} 话剧的腔调被方纤星轻声念出来,像是多了一层缱绻。 一瞬间,从耳朵的软骨,到下颌,到脊骨,谢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又酥又麻,他停住脚步,整个人抱住方纤星。 方纤星乐得享受谢跖的主动投怀,但还是忍不住嘴欠:“看来,这个剧用来学情话不错,下次我们还来。” 方纤星煞风景的总结让谢跖有些微恼,但这点恼意,跟之前的酥麻比起来,微不足道。 可能是刚看完话剧,谢跖也有点感性,有那么一瞬间,他多希望他和方纤星的彼此喜欢、珍爱也能像话剧里的爱情一样,纯粹真挚,义无反顾,哪怕违背常识一样疯狂,哪怕歇斯底里。 可惜,这只是一种想象。 大多数情况下,把爱当全部的人很偏执,很可怕。 方纤星不是那种人,他应该也不是。 谢跖微微撤开身子,被方纤星重新搂好,两人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谢跖忽然开口说道:“妻主,我也记得里面的一段台词。” 方纤星歪歪头,好奇地问:“哪一句?” “我们本该共同行走,去寻找光明,可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最后都是独自去见阎罗。{引用微调}”谢跖轻念道,念完他歪头,看向方纤星眼底,“妻主,死会把相爱的人彻底分开吗?” “你小脑瓜子在想什么?”方纤星伸手点了点谢跖的鼻子,“活着的时候在一起不就好了,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还在乎分分离离做什么?难不成,你想以后跟我人鬼情未了,或者相爱在阴间?” 说完,方纤星忍不住将头埋在谢跖的脖颈间笑了起来。 谢跖回搂着方纤星笑得一颤一颤的肩膀,心底莫名有些生气,鼓着脸颊问道:“妻主,不行吗?” 方纤星抬起头来,盯着谢跖微微撅起的唇:“与其纠结百年以后要不要贪心,还不如现在好好在一起呢。来,亲妻主一下。” 谢跖表情有点生气,又有点委屈,但还是倾身,听话地亲了方纤星脸颊一口。 “咦。”方纤星嫌弃道,“就这敷衍劲儿还纠结生前死后呢?赶紧的,认真点。” 方纤星手轻轻掐了一把谢跖的腰。 腰间的痒麻让谢跖表情破了功,忍不住笑出声,压住心底乱七八糟的想法,靠近方纤星,认真地吻向了方纤星的唇瓣。 温热的,潮湿的,近在咫尺的。 两人唇瓣相贴,在空旷的路边角落拥吻,比任何爱情故事,都要简单明了。 求来世的人,估计都是傻子。 “小跖。”许久,方纤星唇瓣微微退后,鼻息和呼出的呼吸热噗噗地打在谢跖的脸上,将他的脸熏得满是红晕,“还想去做什么?逛街、夜宵,或者散步?” 谢跖双手挂在方纤星脖子上,艰难地平复呼吸,注视着方纤星迟钝但认真地思考。 还没等他思考一秒,方纤星又说:“要不我们肤浅点吧,”手轻搂着谢跖的腰,“回床上继续约会,怎么样?” 方纤星承认,她想了。 看话剧的时候就心痒了。 别人有的,她也有;别人得不到的,她还有。 所以,她没怎么看进去剧情,只一心蠢蠢欲动地捏谢跖的指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把小心思拢起来攒着。 谢跖余光扫了扫左右两边,抬脚,隐蔽地轻踩了方纤星一脚,红着脸羞恼道:“妻主!” “好不好嘛”谢跖那轻飘飘的一脚,让方纤星更自信了,“快,答应我。” 谢跖浑身莫名热了起来,又偷偷扫了扫两边,见附近没什么人,才缓缓地点了头。 刚一进酒店房间,谢跖就被按在门边的墙上,方纤星整个人朝他靠近,身和影将谢跖完完全全笼罩住。 谢跖唇上一热,深吻开始了。 “等等……”吻到一半,谢跖喘着粗气道,“到里间去。” 在门口像什么话,要知道,一门之隔就是走廊! 方纤星咬痛谢跖的唇之后才打横抱着谢跖往里间走,走路的时候一直垂着眸看着谢跖,看到他若隐若现的锁骨。 她也有锁骨啊,为什么她就觉得谢跖的更诱人一点呢? 男孩子的身份加成? 或者,是因为喜欢他,爱他身上的所有? 死后还会这样吗? 天地因情而晃的时候,方纤星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如果……真的有死后的漫长岁月要渡过,曾有过爱人的人又要重新一个人行走,亲不到,抱不到,爱不到,那该多孤独? 方纤星伸手捋去谢跖睫毛上的汗滴,轻笑了声,心里想,以后还是不去看话剧了,整天想这些,多没有意义。 凌晨两点,也可能三点,谢跖醒了。 因为他被方纤星抱得严严实实的,所以他干脆没动,别扭着姿势去看方纤星。 没点灯,光线特别特别暗,但谢跖觉得自己把方纤星的脸看得很清晰。 身上还满是被方纤星照顾过的余韵,浑身酸酸软软的,负距离曾接触过的地方,对方纤星的触感更是记忆犹新。 他开始觉得自己庸人自扰了,方纤星是方纤星,温茹是温茹,现在是新的时间,新的故事。 翻篇了。 他以后再也不提古榆岛的事了,就当海底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 第二天,两人起得很晚,徐秘直到11点半才给方纤星发短信。 方纤星本来就是提前回来的,没什么工作,只有晚上七点要参加一个生日宴。 这个生日宴方纤星之前推掉了,但既然回来了,就还是得去一下,毕竟生日宴的主人在宁市本地有实力有人脉,还是应该多交好。 但方纤星昨晚过于满足,有些惫懒,刷牙洗漱完又磨磨蹭蹭地重新窝回床上,谢跖好笑地坐在床边看她。 “我喂你吃?”谢跖起身,准备将酒店送来的餐食挪到床边。 太晚了,这时候都不算早餐了,所以方纤星必须得吃饭。 方纤星拉住谢跖,看他重新坐好才摇头:“不要,我一会儿起来和你一起吃。” “那现在?”谢跖问道,难道他现在要一起跟方纤星一起再赖会儿床? “你把晚上要穿的衣服换给我看看。”方纤星起身,靠坐在床上,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谢跖犹豫了一瞬,接着还是听话地起身,去将昨天她们逛街买的和徐秘送来的衣服都拿了过来。 方纤星:“先试试那套修身西装。” 谢跖没有意见,拿起来转身往卫生间走。 “去哪?”方纤星抬手捏着自己下巴,深深地看了一眼谢跖,“我说的是换给我看看,换,当然也要看。” “妻主!”谢跖羞恼地叫了她一声。 方纤星坚持:“我就要看!” 做的时候,谢跖总是不让点灯,她还没好好看过谢跖呢,连谢跖身上有没有胎记都不知道,这妻主当得多不称职。 谢跖深呼吸了好几次,见方纤星不改主意,只好站在床边,慢慢腾腾地解自己身上衬衫的扣子。 方纤星认真地看着,身上的惫懒气息稍稍散了散。 解完扣子,眼看着上衣要脱掉了,方纤星眨眨眼,白色的衬衫陡然朝她飘过来,将她的头脸轻轻笼住。 方纤星一愣,抬手扒下还带着谢跖身上暖意的衣服,看向谢跖。 呵,谢跖已经换上了西装套的配套衬衫,扣子都扣了两颗,看她看过来,羞怯地微微侧转身。 防妻主跟防贼一样,生气。 作者有话说: 引用话剧里的台词,有改动,跟原版不太一样。话剧是《恋爱的犀牛》、《雷雨》、《独自温暖》。 锁了4次,呜呜呜,我退步了,争取这次能过! 第51章 最后选定的那套不是方纤星第一眼相中、谢跖先试给她看的那套修身西装,而是徐秘送来的一个小众设计师设计的设计感更强的礼服。 在普通男装里加了些国外中世纪的剪裁,镶嵌着细碎的琉璃粒,有一点点夸张,但又很衬气质,谢跖穿着不像是作为总裁男伴去的,倒像是个来蹭场子的男明星。 所以,他一进场就吸引了许多明里暗里的打量。 方纤星蹙着眉,有些不高兴,不嫌麻烦地一直搂着谢跖的腰,不管谁上来打招呼,别人还没发问,就先开口介绍:“谢跖,我先生。” 来人愣住,连忙对着方纤星妻夫两个笑:“前阵子听说方总结婚了,我还不信呢!没想到今天有幸看到人了。想来,也只有谢先生这样出众的人能拿得下方总了。” 其她人连连应和。 “二位新婚快乐!” “婚宴办了吗?方总可一定要请我们。” “方总和您先生又漂亮又相配,刚进场的时候我都看愣住了。” “哈哈哈。” 气氛活跃起来,听了大家的夸赞,方纤星的心情瞬间就好多了。 谢跖一直抿嘴站在方纤星旁边,做好自己的本分,但偶尔会瞥过眼去好笑地偷觑一眼方纤星。 这事都怪方纤星。 中午那会儿,方纤星不喜欢他遮遮掩掩的样子,从床上倾身过来,一把还把在扣扣子的他揽过去,翻身压在床上,恶女上身,直接就扒了他衣服,低头咬他肚子上肌理分明的薄肌。 谢跖被咬得发软,在早上很有精神的地方被方纤星的手指勾住的时候,他放弃抵抗了,双手揽住方纤星的脖子,随她,甚至还主动发出了渴求的声音。 “重一点,妻主,吃下我。” 然后,然后要换的那套,稍微低调点的、正经点的、没什么花里胡哨设计的衣服皱巴巴地卷在被子里,已经一半穿在谢跖身上的衬衫则更糟糕…… 最后,勉勉强强只能选了现在这套。 第一次穿成这样,谢跖也有些不习惯,但方纤星好像比他更不习惯。 这么一比起来,方纤星活该。 谢跖心底小小地、大逆不道地幸灾乐祸,顺便在心里感觉一下甜蜜。 方纤星是不是有些吃醋? 谢跖心里肯定地发问,乖巧地站在方纤星身边。 他喜欢有方纤星的地方,哪怕这里除了方纤星,他谁都不认识。 “方总,这就是谢跖谢先生吧?” 谢跖刚这么想,一个凑上来打招呼的女人眉开眼笑地开口道。 方纤星看向来人,想了好一会儿没想起来是谁。 “方总,贵人多忘事呀。” 那人并不在意方纤星记不记得,抬手朝远处招了招手,一个可能不到二十岁的男孩看到,立刻跟正在交谈中的人告罪离开,转而快步走过来。 他长了一张圆圆脸,笑起来眼睛弯成一条缝:“马总,您叫我。” “上次你拿的角色多亏了方总和她先生,你得跟她们喝一杯才行啊!”马总将人半搂在怀里,乐呵呵开口。 那个男生闻言,眸子晶亮,从过路的侍者那里拿了酒,恭敬地跟方纤星、谢跖敬酒:“多亏了二位,沉叙才有机会拿下角色,实在是感激不尽。方总可一定要赏脸,接受我的敬酒呀。” 方纤星恍然大悟,歪头在谢跖耳边轻声解释:“他说的是唐瑄那个角色,估计是我把人弄走后,他顶上了。” 谢跖闻言跟着反应过来,转过视线偷偷打量这个叫沉叙的演员。 长的是好看的,但他的圆脸有些可爱邻家。 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跟傅寄舟相差很远,几乎是完全不搭噶的两个人,由他演傅寄舟,谢跖越发觉得历史和现实之间的割裂是那么清晰。 是该翻篇的。谢跖想。 “马总客气了,我们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主要还是靠你们自己的实力。”方纤星举了举手上的酒杯,客气地回应了她们的敬酒。 谢跖看到方纤星的态度,也跟着举了举杯子,喝下一小口。 “哈哈哈,话不是这么说,要不是有方总那边的因,又哪来我们这边的果?咱也就是没碰到那个……唐瑄是吧,碰到那必须也得敬一杯。”马总笑道,揽着沉叙,“方总妻夫在一起多般配,多恩爱,我们就不多打扰了,以后但凡有我能帮得上忙,方总开口。我生意做得虽然不及方总大,但在宁市,有些话还是说得上的。” 方纤星点点头,转头正要问谢跖,为什么一直盯着沉叙看,结果看到谢跖额角有些微微冒冷汗。 “怎么了?”方纤星紧张道。 谢跖摇摇头,软着身子朝方纤星倚靠过去,脸色有些发白,忍了忍才开口:“妻主,我有点想吐。” “怎么会这样?”方纤星听了心里发慌起来,连忙将谢跖打横抱起。 主人家听到动静,赶紧过来,将她们引到空着的客房之中,另派人叫了医生。 房间里,谢跖难受地扶着洗手盆,干呕了好几次。 “妻主,你能不能出去?”稍微缓了缓,谢跖开始推一直站在他旁边,眉眼担忧,用手轻拍他后背的方纤星。 “为什么?你站不稳怎么办?” 谢跖的脸色越来越差,方纤星很着急,心里烦躁地嫌弃主人家喊的医生来得怎么那么慢。 “不想你在这,我一会儿就好了,只是胃有些难受。” 谢跖一向要面子,他这又呕又吐的样子,多狼狈,他不想让方纤星看到。 “我不。”方纤星不肯走,伸手到谢跖的身前,轻揉他的胃部,“现在有没有好一点?吃坏东西了吗?还是那果酒有问题?” 谢跖摇头,捂着嘴又转头对着洗手盆呕了一下,这一次呕出了一点食物残渣和酒水,带着微酸的气味。 谢跖更难受了,他真的不想被方纤星看到难看的样子,好出丑。 方纤星不觉得难看,只觉得着急。 按理来说没问题啊。 生怕宴会上有不长眼的人冒犯谢跖,今天她一直寸步不离地带着谢跖,谢跖吃的东西喝的东西都只经过了她的手。 很快,谢跖顾不上方纤星看没看得到了,一波一波涌上来的难受让他膝盖发软地下滑,只能方纤星抱着他,他抱着洗手盆。 好在,很快,医生就过来了。 医生匆匆看了一眼,连忙让方纤星先给谢跖喂了一些维生素B的药片。 等谢跖稍稍舒服了一些,方纤星将紧闭着眼睛,满头冷汗的谢跖横抱着放到床上。 医生上前先看了看症状,又把了把脉,把完脉也没断定什么,转身从助手那里拿了仪器,审慎地对着数据看了又看,最后终于松开了眉头,笑着道:“方总恭喜,您先生没事,他只是怀孕了。” 方纤星愣住。 这就怀孕了? 她感觉她们睡在一起没有多久的样子! 她这么厉害吗? 谢跖还难受地闭着眼睛,耳边嗡嗡的,只知道有人在说话,但又什么都听不清楚。 他难受地开口喊方纤星:“妻主……” 方纤星回过神来,坐到床边,拉着谢跖的手,轻揩去谢跖脸上的冷汗,唇角微勾,心里的开心慢慢酝酿开来。 她要当妈妈了。 谢跖要为她生孩子。 那她们的孩子肯定又漂亮又聪明吧。 糟糕,她们还没办婚礼! 她要不要赶紧找人准备,免得谢跖大着肚子不好穿婚礼礼服? 可她听说婚礼很累人,谢跖累着了怎么办?伤到孩子怎么办? 方纤星脑子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方总,怀孕前三个月最危险,您一定要小心对待,一会儿我让助手发一份电子版的注意事项给您,您多看看。” “另外,仪器数据显示,您先生怀孕的时间短,孕吐反应大,还提前了,所以有可能是身体不适应怀孕带来的变化,要勤去医院检查,保胎药赶紧安排上。我这边只有粗略检查,不好给药。” 医生絮絮叨叨在旁边叮嘱。 方纤星还在开心兴奋,没怎么听清,但谢跖反应大,身体不适应的话她听到了,赶紧清醒过来:“反应大一般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短暂的高兴过后,担忧重新又涌上了心头。 医生想了想:“要具体检查看看,可能是您先生身体素质好,排异现象有点严重,不是大事。” “啊?”方纤星一懵。 什么意思?怎么身体素质好,反而是不好的事? 而且她也没觉得谢跖身体素质多好啊,就比其它男孩子看着稍微健康点。 医生看她发懵,不由地笑了:“怀孕是很复杂的事,挺难理解的,方总要多注意孕夫,不止生理,还有心理,孕夫心理变化很影响怀孕质量的。” 这倒是,方纤星点头。 一直守在外面的徐秘进来送医生出去,顺便还去感谢了因为担心情况而一直守在附近的主人家。 接着,每一个知情人都收到了红包。 这红包算是封口费。 三个月以前,怀孕的消息一般不外传,免得肚子里的胎儿被念叨多了,坐不稳。 是迷信,但因为怀孕三个月以前流产的风险很大,所以这种说法最终还是被大家默认遵守了。 谢跖迷迷糊糊醒转,发现自己似乎在医院病房里,他一愣,慌了一瞬,转头看到方纤星侧睡在他旁边,睡着了手还揽着他的腰,他的心才稍稍定了定。 他一动,假寐中的方纤星就感觉到了,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方纤星高兴道,抬手摸了摸谢跖的脸,那时候发白的脸,现在正常了许多,淡淡的红晕,显示出健康。 “嗯。”谢跖将自己窝进方纤星怀里,“我怎么了吗?得病了?” 果然看狗血话本是不好的,他现在满脑子想着,自己是不是要重病不治了。 “没有。”方纤星笑着摇头,将谢跖整个人抱紧,一边摸着谢跖的后颈,一边挨近他耳畔,“恭喜谢跖先生,你要当爸爸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始就会穿插男生子的伪科普了,真真假假,不要胡乱相信。(也不要争论bug,反正都是假的,我写的我做主。) 第52章 谢跖眼睛不由地睁大,从方纤星怀里挣扎出来,指着自己的肚子不确定地问:“我怀孕了?” 被骤然推开,方纤星还怪不习惯的,好笑地看着谢跖:“妻主会骗你吗?” 虽然之前有想过好几次孩子的事,但真的怀孕了,谢跖只觉得不可思议。 他怎么就怀孕了? 肚子里会长个小孩出来? 长得像他还是像方纤星? 好奇怪啊。 谢跖将手掌心放在肚子上,隔着衣服,歪着头仔细感受,仿佛这样能听一听肚子里的动静一样。 方纤星手肘撑在曲起的腿上,托腮,眼睛含笑地看着他动作。 好半晌,谢跖终于接受自己真的怀孕了的事实,侧转头,脸颊发红地看着方纤星:“妻主,你会喜欢她吗?” “当然了。”方纤星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说着也伸出手去摸谢跖的肚子。 谢跖抬手压住她手背,两个人一起放在肚子上:“妻主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方纤星咂咂嘴巴,想了一下,说道:“我喜欢,像你的男孩,像我的女孩。不过听人说,女孩像爸爸的几率大,那她要是烦人起来,对着一张那么像你的脸,我恐怕都不好意思打她。” “妻主!”谢跖脸颊微鼓,认真问方纤星意见呢,为什么抽着空调戏他。 方纤星轻笑出声:“女孩男孩我都喜欢,我又不重女轻男,你随便生。” “嗯……”谢跖点点头,低头带着方纤星的手一起轻抚自己的肚子,过了一会儿喃喃道,“我希望她是个女孩。” “?”方纤星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歪歪头,“为什么?” “生一个姐姐,再生一个弟弟,姐姐就可以保护弟弟了。”谢跖回答道。 方纤星收回自己的手,从背后将谢跖整个抱进怀里,眼角笑意里带着一抹揶揄:“不害臊,一个都还没生下来呢,就想着第二个了。” 谢跖耳根冒红:“才没有。”但否认之后又说不出别的来,耳根越发红了。 谢跖靠在方纤星身上,低垂着眉眼视线仍然落在自己的肚子上。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更希望肚子里的是个女孩,这样方纤星妈妈爸爸肯定会很开心,方纤星也会很开心,将来没机会生第二胎,或者第二胎是个男孩,方纤星也不会后悔。 不像他。他从小就知道,他妈妈后悔过。 那时候正提倡只生一胎,他妈妈为了能成功调职到教育局,不敢违规生二胎,让谢爸爸去做了绝育手术,等后来政策开了口子,她们又没机会补上了。 他成了独生子,很多人听说他家里只有他一个男孩,惊讶又羡慕。但是他好几次看到他妈妈看着别人家的小女孩露出羡慕的神情。 谢妈妈对谢爸爸、对他都很好。 但是对性格比较敏感的他来说,那种神情哪怕只看过一次,也一直忘不掉。 谢跖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如今肚子里的小家伙还没成型,希望它能听到爸爸心里的期待,长成个漂亮的女孩,无忧无虑,活泼快乐地长大。 * “纤星她们是在这儿吗?”一大早病房外传来低声询问的声音。 “是,老夫人。要不我先给老板打个电话吧,万一还没醒呢!”徐秘努力地挡在病房门口,现在才八点,昨晚送到医院又检查得那么晚,里面两妻夫指定没醒,也不知道方家妈妈、爸爸是怎么那么快从海市赶过来的。 “什么老夫人,我又不老!”方妈妈拉着同样着急想要进去的方爸爸,“你赶紧给她打电话。这都几点了?她自己赖床不要紧,孕夫可是吃早餐的。” “好好好,方老师,你们等等。”徐秘连忙就站在门口拨出了给方纤星的电话,电话还没接通,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方爸爸转头一看,连忙迎上去:“欸,亲家,你们怎么也来了?” 谢爸爸拉住方爸爸的手,面露焦急:“怎么样了?小跖那孩子怀孕了怎么都不知道?反应大吗?医生怎么说?要不要给他补一补?我炖了排骨汤才过来的。纤星只说小跖怀孕,在医院检查,其他什么都没说,这不是让我们担心死吗?” “纤星没经验,哪知道我们的担心,估计觉得到了医院什么事都解决了。”方爸爸安慰谢爸爸,顺便帮方纤星解释,“这才刚怀上,估计确实也没什么,我们一会儿一起进去看看。” 说完,转头看向徐秘,看她电话还没接通,催促了两句:“还没接通?我来打!” 方爸爸还没来得及拿出自己的电话,徐秘那边终于接通了,徐秘额角的汗登时松懈地掉了下来。 这一大早的。 昨晚果然不该默默看着方纤星给两边家长发消息的。 听到动静,方纤星捂着手机,翻身下床。 “妻主,怎么了?”谢跖睁开眼问了一句。 “没事,你睡。”说完,抱着手机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睡眼惺忪地接通电话。 昨晚谢跖一直睡不着,她只能陪着他,熬到老晚,好不容易睡下,感觉没过多久,就听到手机和病房外的声音。 电话里吵得很,方纤星将手机从耳边挪开,拖拖沓沓去开病房门。 房门一打开,四位长辈就风风火火地绕过方纤星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数落她:“这都几点了还赖床,像个要当妈的人吗?” 什么像不像的,她就是。 方纤星站在门口,略微发懵地看着四个大人将谢跖围住了。 谢跖睁大了眼睛,连忙从床上半坐起来,一个个地打招呼。 “老板,我去买早餐。”徐秘连门口不进,找了个理由,一溜烟跑了。 方纤星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的背影,关好门,默默看着几个大人围着谢跖嘘寒问暖。 “怎么样,难不难受,昨晚吐了多久?”谢爸爸坐在床边,拿过谢妈妈手上提着的保温瓶,“爸爸给你炖了排骨汤,你喝两口。” 谢跖道:“爸,我还没洗漱呢。” “洗漱不着急,先补一补,昨晚吐了之后吃没吃东西?”谢爸爸坚持道。 谢跖:“……”他做不到。 “小跖会不会是没胃口?纤星,准备酸梅子没有?”方爸爸转头看向方纤星。 “啊?” 方纤星脸上刚露出疑惑的表情,方爸爸就嫌弃道:“还不快去买,真是一点儿也靠不住。” 方纤星:“……”她抿着唇默默掏出手机,准备让买早餐的徐秘多买一份酸梅子。 “什么都让你秘书做了,你做什么?”方妈妈也忍不住跟着嫌弃起来,“你去买!” 方纤星:“哦,好吧。”可是徐秘本来就是去买早餐了,这不顺路吗? 唉,她不和长辈争辩,往洗手间过去,准备随便洗漱下出门买酸梅子。 “这家医院行不行?海市第三医院的夫产科全国有名的,咱们还是转院吧。”谢妈妈打量了一圈病房,开口道。 “纤星说今早就可以出院了。”谢跖连忙道,“这才刚怀上,还不用住院呢。” “那也先去海市第三医院建个档。”谢妈妈坚持。 “说得对,就在第三医院建档,以后住院什么的也方便。”方妈妈认同地点头,“要不回海市住我们那去吧,纤星哪懂照顾孕夫。” 谢跖心里不乐意,但不知道怎么开口,脸上僵硬地笑了笑。 “宋老师,你今年是升学班的班主任,忙得很,要不回我那住吧,我今年教学任务少。”谢爸爸拉着谢跖的胳膊,想把人接回家住。 任谁也比不上他这个亲爸、亲姥爷尽心啊。 “那不行,小跖为了我们家怀孕辛苦,我和纤星妈妈怎么着都得尽一份力。”方爸爸解释道,“我带的那个班是实验班,听话省心,不耽误我照顾小跖的。” “还是去我那好,小跖什么都熟悉,心情好,对肚子里的孩子也好。” 两边家长争起来了,方纤星洗漱完出来,听了一会儿,她也不乐意了。 谢跖哪也不去,现在哪个年轻人结婚了还想跟妈妈爸爸住一块的,多不自在。 “诶诶诶,我还在呢。”方纤星走过去,探了探身子,想提醒下双方家长。 “你在有什么用,你又不会生孩子。”方爸爸转头,嫌弃地看了一眼她空着的手,“酸梅子呢,怎么还没买回来?” 方纤星:“……” 这才几分钟而已,就算是用飞的也买不回来吧。 “妻主!”谢跖被争得头疼,开口叫方纤星。 “嗯?”方纤星听到声音,连忙绕过大人们,走到谢跖旁边,抬手将他肩膀揽住。 “我想回家。”谢跖半张脸埋到方纤星怀里,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委屈道,“我们两个的家。” 方纤星拍了拍他的背,安他的心,抬头看向四位长辈:“我才是谢跖妻主,他当然跟我住。” 四位长辈纷纷张嘴准备说点什么,方纤星立马堵上:“我已经请好保姆了,一会儿就回家。医生给了孕夫手册,我和保姆都看,这总可以吧。而且我还有私人医生,随叫随到。” 说完这些,无奈道:“他才刚怀孕,不要搞这么大动静,把他吓得紧张了,肚子里的孩子该抗议了。” 说起孩子,四个长辈登时就住嘴了,尤其看到谢跖把方纤星叫过去,“柔弱”地抱着方纤星不放,想了想,叹了口气。 行吧行吧,年轻人管不了。 四位长辈旋即转移目标,开始围住方纤星,叽叽喳喳说家里怎么怎么改造,保姆、医生要怎么时刻待命,衣食住行一一说一遍。 谢跖头脸埋在方纤星怀里,听着听着睡着了,只剩下方纤星抱着谢跖,无奈地一直聆听教诲。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怀孕前期真的很折腾人。 谢跖被折腾是因为怀孕,孕夫呕吐、食欲差是常事,有时候好不容易有点想吃的了,等做好了、买回来了,闻到味道又开始吐。 说句无厘头的,有时候,方纤星都担心他把孩子吐出来了。 方纤星每天只能提高戒备,好好照顾他,还让丰叔严格按照医生手册准备食物,至于谢跖其他临时想吃的,她总是先劝一劝,实在不行了才去准备。 网上有人说,孕夫矫情起来,你要是跟他讲道理,他会觉得你不爱他。 好在,谢跖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劝劝也能行,劝不住的话,那还是听他的吧。 方纤星感觉自己才是被折腾得更厉害的那一个。 除了要哄谢跖,还要应付时不时上门送汤水的长辈们。 她们现在的小别墅是她趁谢跖去古榆岛那会儿,找专门的设计师重新布置过的。 设计师接到工作之后,直接按照结婚生女的需求来改的,最后布置成现在这样,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楼上楼下都有一个主卧更是直接方便了谢跖怀孕之后,她们先住在楼下。 但四位长辈还是有话说,硬改了好几处。 有时甚至只是看不惯屋里花瓶里养的绿植。问为什么,回答,不喜欢花的颜色,孕夫胎儿看多了红色的花,容易暴躁,怀胎不稳。 方纤星:“……” 行,那换成蓝色,蓝色沉静。 “小跖这孩子性子本身就有些内向偏冷,看多了蓝色万一产前抑郁了怎么办?”方妈妈对着新换的花直摇头。 方纤星直接不要绿植了。 “家里怎么一点儿花花草草都没有,”谢爸爸一边给谢跖舀汤,一边看向方纤星,“纤星,房子本来就大,一点绿色看不到,多闷得慌啊。” 谢跖低着头喝汤,忍不住轻笑出声。 方纤星伸手,在桌下悄悄拧了他腰上的软肉一把。 “小跖,好好喝汤,別岔了气。”谢爸爸不认同地看着谢跖,转而问道,“请了多久的假?” “请了一天。”谢跖伸手悄悄抓住了方纤星的手,面上正经地回答,“爸爸下午要一起去医院吗?” “我就不去了,下午有节课。”谢爸爸看向方纤星,“麻烦纤星啦。” “不麻烦不麻烦,”方纤星默默坐直身子,“照顾夫郎和孩子应该的。” 谢爸爸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着谢跖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休孕产假?三个月胎儿没坐稳,我心一直悬着。” “爸爸,不着急,我没事。”谢跖咬着汤匙,别别扭扭开口,他爸总想让他现在就开始休假,可哪有休那么长的。 再说了,他现在很好,怀孕上班完全没问题,方纤星每天亲自开车送他上下班,他能出什么事? “就是不听话。”谢爸爸皱着眉看他,“多注意是好事,对不对,纤星?” “对对对。”方纤星点头,“不过,小跖单位最近不忙,环境也单纯,他想上班就去吧,待在家里容易闷坏。” “行,你们有你们的想法。”谢爸爸会直接反对谢跖,但一般不会反驳方纤星。 半小时后,谢爸爸一走,方纤星和谢跖齐齐松了一大口气。 “抱抱你家妻主吧。”方纤星苦着一张脸,张开双臂对着谢跖,“再这么折腾下去,我恨不得怀孕的是我。” 谢跖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抱住方纤星的腰。 “现在还能这么紧的抱抱,等显怀了,连抱都没得抱了。”方纤星把人抱紧,摇头道,“早知道就避孕了,总觉得刚结婚没多久,却在当苦行尼姑。” “妻主,宝宝听到了。”谢跖轻声道。 方纤星一噎,磨着后槽牙道:“好好好,我说错了,我可喜欢她了,天天盼着她出生呢。” 谢跖闻言又笑了。 下午她们要去孕检。 医生之前说过,这次来应该能通过B超看到孕囊、胎芽、胎心了,如果孩子长得更顺利的话,说不准还有微弱的心跳可以听到。 “这就是孕囊?”方纤星指着b超里的一个圈,问道。 “对,孕囊里面就是胎儿了。”医生姓容,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医生,笑得一脸慈祥,“瞧,胎儿的位置很正,孕囊刚刚好把胎儿包在里面。” 方纤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正是什么样子的?” 容医生拿过身边的平板给方纤星找了几张图片看:“这种就是不正的。很多人以为孕囊是保护胎儿,供胎儿成长的,其实不只是这样。女子的育卵非常霸道,进入父体后会附着在父体里生长,争夺父体养分。孕囊为了保护父体会将其容纳起来,避免育卵野蛮无序生长。早期要是发现胎位不正,我们会建议为了父体的安全,流掉还未成形的胎儿。” 方纤星确实不知道,不过看到谢跖胎位正正的,有点高兴,捏了捏谢跖的手心,探过头去看乖乖躺着被检查的谢跖。 医生虽然年纪比较大,但到底还是个女人,所以谢跖露着肚子,有些不自在,看着方纤星眉眼弯弯看过来,他心神松懈了几分,回了方纤星一笑。 方纤星目光下移在他腹部看了看,以前谢跖可是有薄薄一层腹肌的,但现在还没显怀,腹部的腹肌就已经没了。 “保胎药还在吃吗?”容医生忽然开口问道。 方纤星“嗯”了一声,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保胎药是保护胎儿的,还是保护父体的?” “当然是保护胎儿的,不然怎么叫保胎药呢?”容医生笑了一声。 方纤星尴尬了,她只是感觉容医生之前的话像是把胎儿和父体对立起来了,所以好奇一问。 “那保胎药保护父体吗?”方纤星还是忍不住问。 “保护。”容医生迟疑了一下,“一会儿去药房换新的方子,那个保护效果好一点。” “嗯?”方纤星一愣,“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新方子。” 容医生清了清喉咙:“旧方子保护胎儿多一点,您夫郎……身体挺好的,您知道吧?” 方纤星:“知道啊,怎么了?” “旧方子有一些削弱您夫郎身体素质的药。”容医生是方纤星特地找来的专家,别的人问她可能糊弄一下,但方纤星,她觉得还是实话实说吧,免得以后知道了,医闹,“身体太健康的孕夫流产几率很高,所以不得不削弱父体,以便胎儿可以坐稳。如今胎儿基本已经坐稳了,保胎药自然可以换成对孕夫、胎儿都好的。” “男人的身体不想怀孕吗?”方纤星不懂。 “哪有男人不想怀孕的?”容医生摇头,“但人出生,身上的各种细胞都有自我保护的意识,对外来侵入的任何东西都会产生下意识的抵抗,成熟的女人育卵对他们来说自然也算外来入侵,所以刚开始的三个月会有一些反抗,轻则呕吐,重则流产。等孕囊将育卵包裹好,机体运行进了正轨,就正常了。自此,胎儿不用野蛮生长,自己去找营养,父体会通过孕囊的脐带将营养传递给胎儿。” 容医生这么一解释,方纤星基本就懂了,更加心疼谢跖以牺牲自己身体的代价去怀孕,她绕过机器走回到谢跖身边:“辛苦不辛苦?” 谢跖听到了容医生的话,他也是头回听说,还挺吃惊的,但他很喜欢他的宝宝,希望自己的身体听话点,别折腾宝宝。 那么小一个要长大,好难啊。 “不辛苦。”谢跖摇摇头,眉眼弯弯地看着方纤星,尤其是看到方纤星眼底的心疼,更不觉得辛苦。 “真想她嗖得一下长大,然后呱呱落地,别折磨你十个月的。”方纤星伸手摸了摸谢跖的脸,现在她再看谢跖的肚子,就觉得里面是个不安分的小家伙。 容医生和谢跖都忍不住笑出声。 “真羡慕方总的妻夫感情,再过几个月就好了。”容医生宽慰道。 “到时候怎么生呢?”方纤星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怎么生,之前学校都不细讲生殖课的,“又要伤害父体吗?” “现在普遍是剖腹产了。”容医生回答道,“从宓代开始研发的,到现在一两千年了,安全性高,而且伤口经过后期疗养基本可以做到无痕。” “剖腹!”方纤星震惊,“在肚子划一刀?” “对,我们的外科医术发展非常快,这其中就得益于宓代开始的剖腹产技术。”容医生仔细地跟方纤星解释,“宓代以前,男子生育九死一生,元舜女皇心疼百姓受苦,召集全国名医研究剖腹产技术,这才让男子生育存活概率变大了,后来又在各地设置专门的男医馆,让生育不再艰难。元舜女皇的确是彪炳千古的一代女皇。” “真的?”方纤星转头看向谢跖。 谢跖点头:“元舜女皇的确是为男子做了不少事,听说早期男子身体构造跟现在不同,有专门用于生产的产道,但随着剖腹产的大规模、长久应用,产道竟慢慢退化了,现在还有一些人身上留有这种古老印记,只是功能已经不全。” 容医生没想到方纤星的夫郎还知道这些,饶有兴致地接过话:“没错,这类人如今数量已经不多,退化的产道猛一看很像女人的器官,所以又把他们叫做双性人。双性人也能怀孕,尽管用了剖腹产,但死亡率仍然非常高,由此可见,元舜女帝发展剖腹产技术是多么正确。” 方纤星将谢跖扶起来,帮他把衣服整理好,脸上表情不太好。 “妻主,怎么了?”谢跖感觉到她的不高兴,开口问道,“我们不听宝宝的心跳了吗?” “不听了,下次来听。”方纤星闷闷地开口。 “妻主?”谢跖想听。 方纤星将人揽过来,抱在怀里,沉默一会儿,继续道:“听起来很痛。” 第54章 (倒v通知) 这一次孕检草草就结束了,方纤星揽着谢跖的腰,有些沉默地往外走,走过夫产科,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孕夫,方纤星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妻主。”谢跖出声叫她。 虽然知道方纤星看别人是因为对怀孕生产的事耿耿于怀,但谢跖还是希望方纤星高兴点,而且只看他一个。 “生一胎就好了,别想第二胎了。”方纤星手略微收紧。 谢跖眼底浮起笑意:“知道了,妻主。”抱着方纤星的胳膊,“妻主你不用担心容医生的话,她是医生,职业病,看孕夫也像看病人。男人生孩子天经地义,现在科技水平那么高,生产的危险早低到不能再低了,你看,我爸爸,你爸爸,不都好好的吗?你爸爸还怀了你和笼沙两个呢。” 方纤星听了心里绷紧的弦稍微松了松,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生孩子就是辛苦,以后不生了。”目光下移到谢跖还没显怀的肚子,指着肚子轻声道,“小家伙,出生后敢不孝顺你爸爸,我打哭你!” 谢跖偏偏身子,将自己的肚子移开:“妻主,你别威胁宝宝,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折磨人了,肯定是前生来讨债的。”方纤星耸耸鼻子道。 “妻主……”谢跖晃了晃方纤星的手臂,“你说过会喜欢她的。” “会的,会的,我就是心疼你。”方纤星无奈了。还没生出来呢,谢跖就这么护着了,这要是生出来,还得了? 谢跖紧紧依着方纤星走路,眼底的笑意更深:“我知道。” 谢跖话刚说完,方纤星的手机响了。 是宋笼沙。 “姐,姐夫怀孕了?为什么我才知道?我不是宝宝的亲姑姑吗?”宋笼沙一接通电话就噼里啪啦好几个问句。 “三……” 方纤星刚说了一个字,宋笼沙立马紧跟着道:“别跟我说三个月前保密,保密是对外人的,我是宝宝亲姑姑,一家人,为什么我不能知道?” 方纤星:“你如果不离家出走,当晚你就能知道。”说不准还能跟方妈妈、方爸爸一起飞到宁市嘘寒问暖。 宋笼沙:“……我过段时间就回去。” “?”方纤星一边抱着谢跖的腰往前走,一边继续问道,“舍得回家了?” “姐,我现在热度多高你没看吗?趁着这波热度,我得回去在妈妈面前炫一炫。”宋笼沙撇撇嘴,“你肯定只顾着姐夫去了,根本不在意我。” 方纤星沉默了一息:“你知道就不要说出来。” 宋笼沙磨完牙,继续问道:“姐夫怎么样,宝宝听话吗?什么时候生啊!生的时候总该告诉我了吧,让小宝宝第一眼就看看我这个姑姑呀!” “第一眼为什么要看你?”方纤星哼了一声,“你姐夫挺好的。你热度高的话好好干,别惹事,最近我照顾你姐夫,可能没空管你。” “我才不会惹事呢。”宋笼沙在那边不服气地低声道,“听说生孩子可辛苦可危险了,你专心照顾姐夫就行。” 这句话听得还挺舒服。 方纤星决定还是多照顾妹妹一下好了:“你和周霖没分手吧?” “呸呸呸,当然没了!”宋笼沙急忙道。 方纤星笑了笑:“上次你提的周霖要演的那部剧《蔚君情史》,我让人改了剧本,现在叫《临乐传》,女主角是当时的女皇穆白玥,你演不演?” 宋笼沙那边沉默一会儿,突然爆炸一样叫喊起来:“姐,亲姐,你真的给我演啊?” 方纤星将电话从耳边拉开:“你可真吵。演不演,不演,我让她们另外找……” “演!演!演!”宋笼沙抱着手机一个劲儿亲,“姐姐,你对我真好,以后我挣的钱一半都给我可爱的小侄女、小侄子。” “一半?”方纤星好笑不已,谁稀罕她那一半。 宋笼沙脚尖在地上磨了磨:“那也不能全部啊,万一周霖愿意给我生孩子呢……” “那他要是不愿意呢?”方纤星故意逗宋笼沙。 “不……不愿意就不愿意呗。”宋笼沙手指抠了抠墙,“最近不是传出风声说在研究智能育女吗?大不了以后找个智能机器人代孕。” “最近传出来的吗?”方纤星好奇地眨了眨眼,“还在研究中?” “对啊,还在研究呢,我看少说要几年、十几年……”宋笼沙情绪有点低落,“周霖不会真的不愿意给我生孩子吧?” 方纤星:“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直接去问他啊。” “那我怎么好意思问?他喜欢当演员,喜欢当明星,几年内根本不可能考虑吧。”宋笼沙心情忽然不好,叹了口气,“姐,我去看剧本了,你照顾姐夫吧。” 说完,灰溜溜挂了电话。 方纤星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摇了摇头,还没问先怂了,这真是她妹妹吗? “笼沙怎么了?”谢跖看方纤星挂断电话,才开口道。 “担心周霖不给她生孩子呢?小孩子,想那么多。”方纤星吐槽道。 谢跖:“笼沙哪里小了,她跟我不是同龄吗?” 方纤星一顿:“对啊,为什么你这么小就生孩子了!心痛!”方纤星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二十多了,不小。”谢跖拽了拽方纤星的手,“妻主,不准你再惦记着我怀不怀宝宝了,都已经怀上了,我不辛苦,你要爱她。” “好好好。”方纤星叹气,“刚笼沙说,现在已经有智能育女的研究了,我们怀得晚一点多好,说不定能让智能机器人替你生呢。” “那还早呢。”谢跖左右看了看,她们已经身处没什么人的地下车库,便凑过去亲了亲方纤星的脸颊,解释道,“最近古榆岛的机密竹简已经公开了一部分,上面记录了一些巫医对生育的理解。据说那个智能育女的研究就是从竹简上得到的灵感。从竹简还原、得到灵感,再到研究成果,这中间恐怕隔着银河的距离呢。” “啊?是这样吗?”方纤星摊摊手,护着谢跖在副驾驶坐好,给他绑好安全带,“跟古人学,那我还真不看好她们的进度了。” 谢跖笑了笑,陡然脸色稍稍冷静了一下,偷偷瞥了方纤星两眼,轻声,用试探的语气问道:“妻主有听过温夕桦的名字吗?” “温夕桦?”方纤星坐好,摇头,“听你打电话说过一次,之前没听说,是宓代的?” “嗯,那温锦衣?”谢跖又问道。 “没听过。”方纤星继续摇头,启动车子,“你可别考我了,我历史很差的,这些宓代的人我知道的不多。” “嗯。”谢跖身子向后靠了靠,“学历史的人本就不多,妻主不知道很正常。” 方纤星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但我夫郎知道啊,以后宝宝补历史课,你上,我旁听补补课。” 谢跖被她说得都有画面了,情不自禁笑了笑,但这笑容散得很快,他抿着嘴,看着前方。 从古榆岛回来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去搜找了温夕桦的资料,发现她竟然是温氏家族的人。 温氏家族是从宓代开始传承数朝数代的皇商之家,传闻温家有一个宝藏,里面藏着温家几朝几代的财富。 近代陷入几百年乱世的时候,温家嫡系、旁系纷纷改名换姓去躲避战乱,只留下一个嫡系外嫁的男子,名叫温风华。 温风华的妻族是西南将领,战火肆虐的时候,整族殉城,温风华因为回母族探病刚好避开。所以,温家要去避世,温风华却不肯走,带着族长交给他的宝藏钥匙,四处奔走,资助有心救国的志士。 三十年前,时年八十一岁的温风华逝世,以国礼安葬。听闻,温家的宝藏那时已经被他陆陆续续全部捐献给了国家。 随着温风华的死,温氏家族在历史上绝脉了。 温夕桦却出现在温氏家族留下的族谱里。 如果老师判断没错的话,温夕桦很有可能是一名巫医。谁能想到温氏家族曾出过一个臭名昭著的巫医呢? 但这些都不值得引起谢跖的注意,引起谢跖注意的是,记载温夕桦名字的那一页,出现了两个人名。 温锦衣,温溯鲤。 温夕桦是嫡系旁支,而温锦衣是唯一的嫡系嫡女,她的名字后面标了一个早夭的标志。大约是生时没有娶正君,下方只记了一个唯一的侍君,傅氏。 也姓傅。 他记得,傅寄舟曾经喊过温茹“锦衣”。 谢跖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目光渐渐落到方纤星映在车窗的影子上。 他猜,可能不知道什么缘故,温锦衣假死成了温茹。温溯鲤是温锦衣的女儿,是温茹的女儿……是方纤星前世的女儿。 溯鲤。 谢跖拿出手机,悄悄翻着他和方纤星的聊天对话框,一直往上一直往上,试图找到那次方纤星问他历史上有没有一个叫溯鲤的人的消息。 但太久远了,找不到。 谢跖有些丧气。 方纤星谁也没记住,却偏偏记得她前世女儿的名字,她一定很喜欢那个小女孩吧。 谢跖手轻轻地放在自己肚子上,她也会那么喜欢他生的宝宝吗? 作者有话说: 姑姑侄女什么的称谓,我随便写的,反正都是虚构的,不争论这些。 第55章 (一更) “想什么呢?肚子不舒服吗?”方纤星一边注意路况,稳稳地开车,一边分心注意谢跖的情况,只觉得他说完宓代那几个人名之后沉默得异常。 “不要听你爸的,想上班就去上班,我保证每天安安全全地把你送去接回。”方纤星以为谢跖在想工作的事,心里暗道,他对宓代历史的热情还是那么高,“刚从古榆岛回来那会儿,我跟海市文物局的领导碰过面了,她说分界海古榆岛考古机密级别特别高,是国家级的,她也没办法。现在竹简公开一部分了,是不是可以商量了?要不我拜托她让你回那个项目?先说好,潜水那种危险的不行,顶多让你做一做宓代文献器物的考古登记工作。” 谢跖转头认真地看着方纤星侧脸,摇头:“不了,我现在改到蔚代课题组去了,蔚代是历史上的中兴朝代,它的历史也很有趣。” “改了?”方纤星露出惊讶的神色,“你不研究宓代了吗?现在竹简公开了一部分,不算是有重大进展了吗?” 谢跖抿抿唇道:“可能最近宓代的研究热度高了,我又不想凑热闹,兴趣也淡了。” 方纤星被逗笑了:“你呀,就喜欢做冷门的研究么?” “大概是吧。”谢跖心下无奈地应道。 一打开文献,冒出来的全是:这是方纤星前世的“老板”,这是方纤星前世的绯闻王君,这可能是方纤星前世假死前的妹妹,这可能是方纤星前世的同事……这研究还怎么做? “那蔚代有什么冷门的课题?”方纤星在红绿灯前停下,转头,伸手摸了摸谢跖额前的头发,说出口的语气带着点哄小孩的味道。 谢跖歪头,在她手心蹭了蹭,忽而眼睛一亮:“蔚代有一段男扮女热潮,研究的人不多,但挺有意思的。” “男扮女?”红绿灯很短,方纤星赶紧收回手,继续开车,“男的打扮成女的吗?这有什么有趣的?” 谢跖摇头:“蔚代男扮女的热潮起源于临乐王君,相传临乐王君男生女相,长相很美,所过之处常有骚乱,但他偏又不愿意安分待在后宅中,身为男子却临朝议事,女皇宠信他,他说什么女皇都照办。女人们忌惮他,但男人们却羡慕他能活得像个女子一样尊贵、自由。所以蔚代的男扮女不仅是指打扮,还包括谈吐、举止、择友、从业样样都学女子,甚至还出现了……” 谢跖说到一半停住了。 “出现了什么?”方纤星好奇地追问道。 “出现了性转生育。有些极端的人开始拿起笔写起了性转话本,还把话本交给专门的戏班子演。在戏里,男人养家,女人生孩子。” “女人生孩子?”方纤星攒了攒眉,“怎么生?女人没有孕囊,也没有产道,难不成他们写女人剖腹产吗?古代那个环境,他们要是在话本里因为生育的事对女人身体发肤下刀子,不会被母族、妻族惩戒吗?” “嗯,没人敢写给女人剖腹产。”谢跖点头,“所以他们写的时候会一笔带过。台上演的时候就更简单了,帘子拉上,再打开,女人就抱了个新生孩子出来。” 方纤星忍不住笑出声:“那时候的人真有意思,一会儿我让她们把这段加在《临乐传》里。你说,临乐王君看性转戏剧,会想什么呢?” “加了就不符合历史了,临乐王君活着的时候,男扮女才刚刚兴起,还没有到出现性转生育幻想的地步。”谢跖歪歪头,煞有介事地仔细想了想,“不过,我觉得,他要是真看过,说不准会想试试看。他那样的地位,手里有权力,后院有面首,难免会想试一试吧。” 方纤星笑得眉眼弯弯,摇头道:“那还是别让他试了,说不准他还真敢开女人肚子。” 谢跖想了想:“或许有别的办法呢?” 方纤星小心地驶进车库,车里的光线陡然暗下来,她打开自己的安全带,下车绕到谢跖那边,开门,朝谢跖打开双手。 谢跖探出身子,自己投身到她怀里,被她好好地抱住。 “能有什么办法?”方纤星把人抱稳,继续刚才的话,说完,松开手,站到谢跖面前,笑着转了一圈,“你瞧,我这身上哪里像是可以生出孩子的样子?” 谢跖站在原地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遍,一副当真要思考的样子。 方纤星无奈地摇头,伸出食指刮了刮谢跖的鼻子:“还真在想啊?我这全身上下,也就那里勉强算个通道吧,但是刚出生的孩子那么大个,那里……” 她贴近谢跖,将谢跖重又抱住,侧头在他耳畔,故意用轻浮的气声问道:“那里不紧吗?” 那里不紧吗? 紧吗? 紧…… 谢跖耳朵瞬间红透了:“妻主!” 方纤星哈哈笑出声,笑完将脸已经红透的人抱在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问道:“谢跖,宝宝的胎坐稳了,我是不是可以……” 谢跖脸几乎红成猪肝色,结结巴巴道:“万一宝宝她……” “医生手册都写了可以……”方纤星将谢跖的衣角拽在手里,晃了晃,眸子一转不转地盯着他。 谢跖把想说的话瞬间咽了回去:“那你轻点……” “嗯。”方纤星瞬间高兴起来了,猝不及防将谢跖打横抱起来。 谢跖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揽着方纤星的脖子,小小地抱怨了一句:“妻主,你吓到宝宝了。” “我的女儿肯定像我,我才不会那么容易被吓到呢?”方纤星看了一眼谢跖的肚子,不服气地说道。 “太太,先生。”丰叔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先生这是怎么了?” 谢跖把脸埋在方纤星怀里。 他没怎么,是方纤星非要把他抱起来! “没事,你忙你的去吧,折腾累了,我送他回房间休息。”方纤星十分淡定地应答。 丰叔听了,认同地点点头:“医院人多嘴杂,孕夫去一回确实折腾,太太先生去休息吧,晚饭时间我叫你们。” 方纤星点点头,抱着谢跖直接进了一楼卧室,刚把谢跖放到床上,她就压了上去,顾忌着谢跖肚子里的孩子,她只敢虚虚地压着。 谢跖仰着头看她。 或者说,等方纤星的吻落下来。 没让他多等,方纤星的吻就送到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有gb内容,不喜欢可以跳过,但其实也没什么,毕竟我不想再被锁了。(gb的意思我就不详细解释了,免得不喜欢的人看着不舒服,我写是因为觉得现代有gb合理,对后面剧情也有点点用) 第56章 (二更) 因为要顾忌着谢跖肚子里的孩子,方纤星有些束手束脚。 她们现在这个状态,唇齿间的亲吻最容易,但这并不是方纤星想要的。她吃素好久了,想要点荤的怎么那么难? 谢跖也有些难耐,自己难受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看着方纤星蹙眉,无从下手的样子,想起他爸爸私下里偷偷跟他说的,让他孕期多盯着方纤星一些。 女人孕期出轨的事,太常见了。 谢跖爸爸说:如果是别的女人,人之常情,孕夫不方便,妻主有需求,可以理解。但谁让方纤星是他的儿妻呢,他可管不了什么人之常情,让谢跖盯紧点,想办法转移方纤星的视线,多哄着她把注意力放在谢跖和宝宝身上。 方纤星无从下手,但仍然紧紧抱着谢跖,时不时吻他一下,动手动脚。 反正就是自己吃不到,那就折腾谢跖吧。 谢跖难受得眼角泛除了生理性的眼泪,咬着唇,泪眼朦胧地看着方纤星。 方纤星明明还没有出轨,但他心里却已经开始委屈了。 现在还没有显怀,等显怀了,更难亲近,那时候方纤星她会不会就…… “怎么了?”方纤星抬手摸了摸他眼角,看到自己指腹上湿润的眼泪,停下坏心眼,紧张地问道,“怎么哭了?难受?” 谢跖摇头,半晌还是实话实说:“如果……妻主你会出去找别人吗?” 方纤星一愣,震惊道:“我为什么要出去找别人?我又不喜欢他们。”说完,顿了一下,“不行就不行,几个月有什么等不了的?” “真的?”谢跖委屈地抽噎上了,“你喜欢他们就会去找他们了?” 方纤星:“……”有点抬杠了,但这是孕夫,淡定淡定。 “不会,只喜欢你。”方纤星低头泄愤地轻咬着谢跖的脸颊。 谢跖有些微微吃痛,但痛意让他真切地感受着方纤星的存在:“我也只喜欢妻主。” 方纤星无奈地摇摇头:“是不是闲着没事、胡思乱想了?”说完微微起身,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亮完又觉得不太好,自顾自摇了摇头。 “妻主想到什么了?”谢跖现在敏感得很,方纤星一个神态变化就让他格外在意。 “那个……那个……”方纤星吞吞吐吐,压低身子,凑到谢跖耳边,“我们可以试试别的吗?” “什么别的?”谢跖抱着方纤星的腰,不想方纤星再起身了。 就算什么也不能做,也要把人抱着不放。 方纤星只好伸长手去够床头柜下层里的东西,五花八门,徐秘送的,说是新婚礼物来着。 她当时听到很嫌弃,没动过。 方纤星拿着盒子出来,谢跖松了手,和方纤星一起坐起来,疑惑地开盒子。 才看了两秒钟,谢跖抬手一把按在盒盖上,险些把方纤星的手夹到:“妻主,你怎么有这些东西?!” 方纤星清咳了一声,迅速甩锅:“不是我的,徐秘书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哈。” “那你……现在想干什么……”谢跖红着耳朵,眼睛躲闪,不敢看方纤星。 “反正……不如我们试试?”方纤星厚脸皮道。 谢跖抿着唇,紧紧压着盒盖。 “试试吧,小跖,小小跖?”方纤星刚才看了一眼,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有点好奇。 谢跖心理挣扎中,时不时偷偷看方纤星一眼。 “我保证轻轻的。”方纤星承诺道。 她早听说过床上的事有很多花样可玩,尤其是使在男人身上的招数那更是五花八门……她觉得谢跖这么单纯、可爱的,这辈子她可能都涉及不到那些。 但是孕期使人动小心思,吃口荤的太难了,妻夫生活怎么能如此单调,所以……有时候……前辈们的智慧经验完全可以借用一下嘛。 “妻主……”谢跖瘪着嘴,松开了手,但还是不肯面对地抱紧方纤星,将脸埋住,“妻主,你好过分。” 方纤星回抱他,听着谢跖的声音,犹豫了。要不,要不她还是正经点?几个月孕期而已,忍忍就过了。 方纤星久久没动作。 谢跖抬起头,脸颊眼尾憋得红红的,看着方纤星,乖乖地低声问道:“妻主,开始了吗?” 方纤星觉得这样的谢跖,乖得好想让人欺负啊。 原本只是一个念头,现在倒真的有兴致了。 那……那她还是开始吧,就一次,真的就一次。 “什么感觉?”方纤星舌尖一卷,将谢跖绯红眼角沁出来的眼泪卷进嘴里。 谢跖呜咽一声,将头顶在方纤星的脖颈间,身子控制不住地前倾了一下:“妻主,浅一点,受不住。” 方纤星将人紧紧抱住,侧头轻轻咬了咬他耳垂。她觉得他受得住。 这种感觉跟平常不太一样,此刻她像是把谢跖整个人都攥在手里,任她捏圆搓扁,谢跖身上的每一寸也都因此深深刻上她的痕迹。 这时候如果有人跟她说男女平等,她一定会觉得笑话,谢跖明明就是她的,他从头到脚,从外到内的身体,他的喜怒哀乐,他的触觉视觉听觉全部都掌握在她手里。 谢跖也很乖顺,舒服或者不舒服都紧紧抱着她,难耐的时候就胡乱地舔着她的脸颊、下巴。 方纤星感觉自己发现这种方式的乐趣所在了。 方纤星悟了,谢跖就遭殃了,他求方纤星的话全被方纤星当反话听,整个人被刺激得像被煮熟的虾子。 等到方纤星终于餍足地停下来,谢跖满身是汗,紧紧把自己团在被子里。 “小跖?”方纤星收拾好东西,准备将人抱起来,换掉潮湿的床单,但谢跖把被子抓得紧紧的,缩在里面一动不动。 “生气了?”方纤星坐在床边,一点一点地揭被子。 “没……没有。”谢跖闷闷地回答,“有些不习惯。” 很奇怪,真的特别奇怪,那里怎么可以用呢?明明已经结束了,可是身上的感觉却仍然好明显,好像依旧被填满了一样。谢跖感觉自己脑子都跟着不清醒起来,着实分辨不出现在到底结没结束。 “对,下次习惯了就好了。”方纤星明知道谢跖是害羞变成这样的,还故意轻松地接话。 “还有下次?”谢跖露出眼睛,水蒙蒙地看着方纤星。 方纤星笑了笑,轻哄道:“没有下次了,小跖不喜欢,我们就不做。” 方纤星主动退了一步,反倒让谢跖觉得自己过分。 妻主喜欢,做夫郎的应该迁就她一点才对,更何况……更何况没有多难受……只是不太习惯……而已。 谢跖眨了眨眼,看了方纤星一会儿,鼓着脸颊道:“偶尔……偶尔一次可以。” 说完,本就还没散去红晕的脸再次红得不像样子。 方纤星低头亲了亲他脸上的红晕。 夫郎这么乖,她才不会经常欺负他呢。 作者有话说: 纯洁.jpg 第57章 (三更) 方纤星也就骗骗自己,事实证明潘多拉的盒子一旦开启,想关上就没那么简单了,最起码,她现在对盒子里那些小玩意儿已经过了扫盲的阶段。 “小跖,要不要给纤星买些什么?”谢爸爸拉着谢跖在商场闲逛。 谢跖最终还是拗不过两边长辈的催促,提前办了休假,如今只能待在家里。 方纤星尽量陪他,但总有不得不去公司的时候,这时,两边长辈就信誓旦旦地说有她们在,保证闷不着谢跖。 今天就是谢爸爸带着谢跖出来逛街解闷的。 谢跖对逛街的兴趣不是很大,但方纤星出差去了,他在家也无聊,出来多走动走动也挺好,就顺着谢爸爸了。 “买些什么?”谢跖抿着唇想了好一会儿,“她好像不缺什么。” “傻孩子,又不是缺了才买,没缺你就买了更衬得你心意啊。”谢爸爸摇头,拉着谢跖往女装店走,“纤星最近还好吧?”接着压低声音问道,“亲近你吗?” 谢跖垂下眼睑,偷偷往两边看了好几眼,有些无奈:“她挺好的……跟以前一样。” 谢爸爸耸耸鼻子:“纤星是个好的,但你还是得多上心一些。这事跟好人坏人无关,世上多的是一边说对不起一边继续犯错的好人。”快到女装店门口了,谢爸爸脚步一拐,拉着谢跖进了另一家花里胡哨的店面。 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让谢跖整个人一震,脊背开始呼呼吹冷风。 “爸,你做什么?!”谢跖拉着谢爸爸赶紧往外走。 他感觉他眼睛快瞎了,商场里怎么有这种店?他只随意地扫了一眼,就看到好几个他在方纤星那个盒子里看到的东西。 “躲什么?结婚这么久了,怎么还跟没出嫁的小男孩一样的。”谢爸爸揶揄了他一声,“听爸的,多看看,留住女人的心,就是得多动心思。现在纤星宠着你,你不用讨好她,但以后谁知道呢?再加上你怀着孕,这几个月的空档期,你总得让你妻主闲不下来吧!” 谢跖脸都憋红了,心里暗暗道,方纤星已经闲不下来了,他就不用上赶着帮她增加道具了吧。 谢爸爸只以为谢跖是羞的,拉着谢跖开始认真地在店里逛起来。 毕竟是长辈,好多话、好多事不方便,谢爸爸索性坐在店门口的等候区,让谢跖自己在店里面看,还特别拜托了一个男店员帮他好好介绍介绍。 谢跖看了看守在店门口的谢爸爸,再看看旁边站着的,笑容满面的男店员,只能低着头,红着耳朵开始逛。 满架子花花绿绿的商品在他看来都危险得很,最后只能站在稍微熟悉一点的小东西面前。 然后……然后店员开始绘声绘色介绍起这个小东西的功能、使用方法、其它顾客的体验反馈。 谢跖刚听见个开头,脑海里这东西用在他身上时的记忆瞬间冒出来,五感俱全,比店员说的绘声绘色多了。 * 在谢跖备受煎熬的时候,方纤星紧赶慢赶,只出差了一天多就匆匆回家了。 “太太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丰叔疑惑地迎了出来,“先生和他爸爸出去逛街了。” “逛街去了啊?没事,我等他们回来。” 有谢爸爸陪着,方纤星也就放心了,迈步走向客厅的沙发,准备好好歇一会儿。 家有孕夫,她在外出差坐立难安的,风尘仆仆赶回来,把自己累得够呛。 丰叔看方纤星坐好了,又开口道:“对了,太太,先生单位一位姓石的同事下午来过一趟,刚好跟先生错开。” 方纤星:“有说是为什么事吗?” “说是先生之前一个考古项目解禁,项目负责人把先生的私人用品打包发到单位了。先生如今休假,所以那位好心的同事就送了过来。” 丰叔说完,转身去拿包裹。 “好,等小跖回来,我跟他说。” 方纤星说完,心里吐槽,大概是古榆岛那个基地解禁了。折腾,如今还麻烦谢跖同事走一趟。 “哎呀,先生养的这猫儿太调皮了,趁着先生不在,放它出来透透风,它反倒把先生包裹咬了。”丰叔在不远处惊叫了一声。 方纤星哭笑不得,谢宝宝那个猫儿的确是过于调皮了,也就是谢跖怀孕,不好接触猫,这才让猫儿消停地待在了别处。 方纤星站起身来,朝丰叔走过去,见丰叔正将包裹放在桌子上,对着包裹角上的一个大洞,喊猫儿出来。 “钻箱子里去了?”方纤星笑着问道,“也不知道小跖往里面放了些什么,别让它弄坏了,去拿根猫条把它骗出来吧。” “是,太太。”丰叔应声,赶紧去拿猫条。 方纤星站在原处,听那猫儿窝在箱子里惬意地喵呜,愈发觉得这猫儿坏得很,欠打。 丰叔很快拿了猫条回来,打开放在洞口。 小猫儿耸着鼻子嗅了嗅,迟疑半天,终于乖乖地出来了,丰叔伸手,趁它不注意立马将它抓抱在怀里。 丰叔:“太太,先生估计快回来,我把它关到别处去,好方便打扫一遍。” “嗯。”方纤星点头,目光落在包裹的洞口上,随着丰叔将猫抱走,洞口蹭出了一根墨青色的绳子,绳子末端挂着一颗琉璃珠子。 这不是谢跖送她的玉佩吗? 难道原本是一对? 方纤星好奇地伸手,抓着绳子,往外抽了抽。 跟她想象的不同,抽出来的不是玉佩,而是一个淡青色的玉锁。 方纤星疑惑地将玉锁拿在手里,翻转着看了一遍,刚要放下,眼前却一花,无数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闪过。 为了看清那些画面,她眼睛不由地睁得大大的,看向虚空。 许久,具体多久方纤星也不清楚,她手上一空,玉锁非常不科学地陡然消失。 玉锁消失的瞬间,方纤星下意识抓了抓手心,但只抓了个空。 方纤星站在原地久久没动,半晌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喃喃道:“又穿了?” 一个人可以活三辈子的吗? 这活得未免也太够本了。 方纤星,或者说温茹,眉眼耷拉着,无奈地吐槽了一句。 累了,想躺平。 温茹转身朝沙发走过去,舒服地陷进去,目光则慢慢地掠过四周。 不错,起码是个现代,比留在古代强。 “太太,晚上您想加什么菜?原本只准备了先生的饭菜,都是些孕夫吃的,您可能吃不惯。”丰叔安置好小猫儿,转身回来干活。 温茹微微抬起身子,看向丰叔,反应了一会儿。 先生,孕夫?什么东西? 还是女尊世界吗? 男人生孩子的? 就算她适应能力再怎么强,也不至于强到,一来就可以接受自己有个已经怀了孕的夫郎吧。 她娶了亲的,现在这样,不是对婚姻不忠吗? “随便做些,累了,食欲似乎不太好。” 温茹敷衍了丰叔,等丰叔转身离开,去做自己的事了,她才慢慢皱起眉头,站起身,开始在屋子里随意地转转。 不管怎么样,先若无其事地在新的世界里用别人的身份,不暴露异常地生存下来才是第一重要的。 至于其他,慢慢处理吧。 温茹本打算随意逛了客厅,便去卧室看看,卧室信息一般比较多,但她刚走到客厅的一角就停住了脚步。 面前的墙壁上悬挂了一幅装裱得很精美的画。 前景是一株花枝,花叶飘落,树枝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 明明是一样的画面布局,一样的笔触,一样的她,但她身边的男人却变了。这幅画里的男人个子不是很高,略略矮于她,看她的时候仰着头,露出面目模糊的半张侧脸。 温茹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个男人身上,终于不确定地唤出声:“阿舟?”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一更)) 看着面前熟悉的画和画里不一样的人,温茹很迷惑,目光渐渐落到落款里。 谢跖。 她曾见过的那幅是傅寄舟画的,她向来没有琴棋书画的天赋,反倒是傅寄舟学得很好。 某日收拾旧物的时候,傅寄舟发现了当年从他母亲傅菱那里拿回来的父亲画像,忽然提出要给她也画一幅,还信誓旦旦地说,他画得一定比傅菱好。 温茹自然不会反对,但要求画她和他两个,后面就变成了这样。 那幅画,换了个地方怎么变了个样子? 她清醒的时候,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又穿了,就把自己脑子里“不属于她”的记忆先放到了一边,现在看着“谢跖”的落款,那些记忆自然而然冒出来。 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让她整个人更加茫然。 温茹微皱着眉,脚步一转,进了卧室。 温茹看着床那边的梳妆台放着电脑和文件,俨然已经被挤占成了办公桌,疑惑地歪歪头。 她在原生现代的时候也有这样的习惯,那时她改剧本总改到深夜,做完了,便仰头往床上一倒。 方便。 温茹抬脚靠近梳妆台,将桌上的文件拿起来,才看了一眼,就睁大了眼睛,荒诞的熟悉感将她包裹起来。 那文件竟然也是一本剧本,上面用红色批注着,语气莫名的认真,但多琢磨两遍又觉得批注的人应该是不耐烦的。 是她的笔迹,是她会有的语气。 温茹深吸了一口气,放下剧本,转身出了卧室门,又往书房过去。 书房偏古风,博古架上放着书、录像带和叫不出名字的各色古玩复制品,温茹缓缓地行走在其中,一边看着书房里的一切,一边认真地回想自己脑子里的记忆。 记忆里那个叫方纤星的人,从相貌、性格、喜好、习惯似乎跟她一模一样…… 温茹站在博古架面前,垂眸,长睫颤动了一下。 她想她搞错了,她不是才穿来的,她穿来很久了,只是穿来的时候把之前的记忆忘了,如今才想起来。 温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再不敢随意对待脑子里的记忆,认认真真地回想。 这时她才发现,她现在的情况跟上一次穿书的时候很不一样。 那时,温锦衣的回忆是一股脑儿塞到脑子里的,不用她想,各种记忆自己挨个上场,但她现在的记忆完全做不到,她想到什么,相关的记忆才会冒出来,没去想,就是空白。 温茹哭笑不得,她是转世投胎了吗?转世投胎都还要选在女尊世界,不愧是她。 那,那个谢跖,就是她夫郎了吧。 温茹稍稍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别人夫郎,她心理负担恐怕会很重。 还好,还是她的。 而且……他是不是跟阿舟有关系? 温茹说不出理由,就是那幅画,那幅画让她觉得,画里不一样了的男人,仍然是傅寄舟。 温茹抬眼,心里决定一会儿人回来了,好好观察一番。做好了决定,温茹准备转身出去等着了,可将将转身的时候,她视线扫过博古架上一本书的书脊。 《宓代风俗考》? 温茹脚步一顿,抬手伸向那本书。 这里也有宓代吗? 还是……温茹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指腹刚碰到书脊,外面却传来丰叔的声音。 “先生你回来了啊,太太在呢。” “妻主回来了?”一个音色清澈悦耳的男声响起。 温茹下意识地勾唇笑了一下,笑完愣了愣,她收回手,稍稍冷静一下,抬脚往外走。 去看看她这一世的夫郎。 “妻主!”谢跖站在门口不远,惊喜地看着方纤星从书房里出来,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笑容,刚要下意识朝方纤星走过去,陡然想起自己手上的东西,赶紧往背后一放,红着耳朵往旁边挪,“妻主,你等等我,我先把手上东西放一放。” 温茹点头,视线一直落在谢跖的脸上,看到谢跖的时候,脑子里有关他的记忆更明显了。 长得和傅寄舟不一样,但给她的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相似。 是一个人吧。 谢跖现在一心想把手上的东西藏起来,没有注意到方纤星打量的眼神,反而心虚地觉得方纤星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都怪他爸,为什么要怂恿他买这些小玩意儿,要是被方纤星发现,她肯定会揶揄他的。 谢跖耳朵更红了,小步小步往边上蹭,想赶紧回卧室,把东西藏起来。 温茹看他微微垂头,红着耳朵,小步地挪着,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不由得想笑。 这样子更像阿舟了。 心思多,但胆小。 “你父亲呢?”温茹开口问。 方纤星骤然出声,谢跖险些吓得一哆嗦,还好还好是问他爸爸。 “妈妈今天在家,爸爸怕她自己吃没营养的挂面,就回去了。”谢跖小声地解释,余光瞥了一眼卧室的房门。 房门开着,就几米远了,不慌。 “你们买了些什么吗?”温茹笑得弯了眉。 谢跖这样子真的很好笑,她忍不住故意逗他了。 究竟买了什么,心虚成这样子? 谢跖挺直了背,结结巴巴回答:“没……没买什么?” “那拿来我看看呀。”温茹抬脚,朝谢跖走过去。 “没什么好看的!”谢跖慌忙道,退后两步,折身快步朝卧室走过去。 心里懊恼死,这么反常,方纤星一定会追问的! 看着谢跖像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温茹笑出声来,逗得太过不好,她停住脚步道:“好,我不看,你慢点,别摔了。” 谢跖偷偷抬眼看方纤星的表情,和她眼底了然的笑意,脸更红了。 方纤星不追问,一定是猜到什么了。 谢跖羞恼地继续快步朝卧室走去。 温茹忽然想起,谢跖似乎怀孕了,她目光下移。他穿着宽松的卫衣,看不出身形变化。 “慢点走,我说了不看。”温茹忙又重复了一遍。 “嗯。”谢跖应了,但脚步完全没慢,眼看着卧室要到了,慌里慌张的他在一个立柜边碰了一下。 温茹一惊,脸上的笑一收,神色紧张地快步朝他走过去。 “没事,就擦碰了一下。”谢跖慌忙出声,生怕方纤星过来,继续闷头往卧室走。 进卧室的时候更慌,手在门框上撞了一下,谢跖下意识收手,手上的购物袋没抓稳,掉在地上。 掉出来两个东西,两个小玩具,是方纤星盒子里没有的。 谢跖抱着手停住,转头看向地上的东西,又抬眼看向方纤星。 “这……”温茹视线只匆匆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就回到谢跖的手上,不认同地摇着头,走近他,抬起他的手:“怎么那么不小心?痛不痛?” 说着,轻轻往他的手上吹气。 谢跖整个人都僵住了,视线不住地落到地上:“没……不,我有事……妻主,要不你去问丰叔拿点药。” “撞得这么厉害?”温茹皱着眉,左右看了两下,看不出来,但谢跖的体态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有可能。 “不许再慌里慌张了,我去拿药,你乖乖坐到沙发上去。”温茹转身去找丰叔。 谢跖看方纤星乖乖走了,虽然觉得有一点点奇怪,但庆幸更多一点,连忙将掉在地上的东西收起来,进了卧室,找了个平常不怎么打开的柜子,将东西一股脑儿塞了进去。 塞完,谢跖才算松了一口气。 “买了什么这么心虚?”温茹坐在沙发边,仔细看着药膏的成分,“这药孕夫可以用吗?” 谢跖才不回答前面那个问题,只说:“妻主你都找容医生确认三百遍了,怎么还担心啊?” 温茹无奈地一笑,怀孕,人命关天的事,当然要谨慎啊。 而且方纤星的记忆才多少年啊,温茹的记忆是她的三四倍不止,她现在总觉得她还是温茹,方纤星的身份她可能要适应几天吧。 “妻主,涂太厚了。”谢跖看着自己左手上厚厚一层,小声抗议。 “涂厚点,好得快。” 温茹凝眸一看,心里默默尴尬。 嗯,还真的太厚了,一下子没控制好,要知道她温茹的最后记忆是老了的时候,手脚不灵活,所以什么都不做了。 有点生疏。 “太太,先生,要开饭吗?”丰叔出声问道。 “嗯。”温茹转头应下。尴尬吗?尴尬就赶紧翻篇。 温茹伸手,谢跖自然而然地用右手牵住,随她一起坐到餐桌边。 “妻主,你总看着我做什么?”谢跖被盯得不舒服,总觉得方纤星是不是要开始计较之前掉地上的小玩具的事了。 被发现了,温茹索性放下筷子,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谢跖,眼底带着笑意:“你长得一直很好看。” 看着谢跖吃饭,给她夹菜,温茹心里那个觉得谢跖就是傅寄舟的想法就更强烈了。 阿舟相貌变了,但依然很好看。 真会长啊。 谢跖脸红着鼓了鼓脸颊:“妻主,你认真吃饭!你这么着急赶回来,有没有好好吃饭?” 温茹眨眨眼,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 “但是看你多几眼,我就不饿了。”温茹笑着调侃。 “妻主!”谢跖叫了一声,微微偏过身子,不让方纤星再看他了。 “我是你妻主多看几眼怎么了?”温茹不服气,这张脸她还没好好看清楚呢。 “谢跖,过来。”温茹想了想,出声吩咐道。 谢跖奇怪地转头看向她:“过去干什么?” “想你了,抱一下。”温茹道。 她和阿舟是一起去世的,那时候阿舟牵着她的手,跟她说:“妻主,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她笑话他:人死后是要喝孟婆汤的,喝了就不会想继续在一起了。 阿舟说,那我不喝,妻主也别喝。 温茹笑着没再说话,但心里是不抱任何期待的。她修现世,现世知足,就不求虚无缥缈的来世。 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异数,真的会有来世吗? 如果有,她的来世在原来的世界,还是继续盘桓在这本书里的世界? 温茹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 可没想到,阿舟竟然真的跟着她了。 他好乖。 谢跖看着方纤星一脸认真地朝他伸出手,心里酸软一片,站起身来,抿唇带着几分矜持走到方纤星身边。 温茹揽过谢跖的腰,径直将他拉着在自己的怀里坐下,视线贪婪地一寸一寸扫过他的脸。 谢跖被她炙热的目光看得脸热,偏头躲闪:“妻主,抱过了,该松开好好吃饭了。” “抱着吃。”温茹不太想松手,抱着的感觉更真实了一些。是她的阿舟。 谢跖转头看了看丰叔在没在附近,见没人,胆子稍微大了一些,抬手抱住方纤星的肩膀,将头靠在方纤星的脖颈间。 “妻主,以后出差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温茹摇头:“那不行……你怀孕了。”说完想了想,“今年不出差了。” 几个月不出差不难做到。她怀孕那会儿,在朝中顶着要职,女皇忙得脚不沾地,不照样让她休了很久孕产假吗?也没耽误什么。 “嗯。”谢跖抬头,目光亮亮地看着方纤星。 温茹被看得也跟着高兴起来,手放在谢跖的后脖子上,视线再次仔细地扫过谢跖的脸。 一遍又一遍。 从他的眉毛、睫毛,掠过他的眼睛、鼻子,再到他的嘴唇…… 半晌,低头,在谢跖闭上眼睛的时候,吻了下去。 温茹想,没错的,他就是阿舟。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二更)) 谢跖发现方纤星这次出差回来之后真的很喜欢看他,虽然一直没问东西掉地上的事,但她一直看他,他不仅心虚,还紧张,想很多,甚至开始忍不住担心自己是不是因为怀孕长变了样子。 网上有人说怀孕之后,脸会浮肿,再加上心态不同,样貌确实会有一些变化,俗话叫孕味。 方纤星看他,他就偷偷看镜子,担心自己变丑。 有时候也不止是镜子,凡是光面能看到人影的,他都下意识地看看。仿佛几分钟,他的相貌就会变化一样。 “谢跖你在干嘛?” 温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头发半干,手上拿着无线吹风机,在里面吹了一会儿,没有耐心了,出来找谢跖,想让谢跖帮她吹干,结果看到谢跖坐在床上,蹙着眉认真地看着手上的平板。 “没干什么,随便看看。”谢跖赶紧按亮手上的平板屏幕,露出里面微博超话的页面。 温茹好奇地凑过去,先是把吹风机送到谢跖眼前:“帮我吹吹好不好?手抬高好累啊!” 方纤星自己的事很少有假手于人的时候,谢跖眨眨眼,看着这样的方纤星有点新奇,伸手将平板放到一边,接过吹风机,期待地等着方纤星坐到他身边。 温茹坐到他身前,撩顺自己的头发,等谢跖开始帮她吹头发的时候,她伸手将放在一边的平板拿起来。 “我能看吗?”温茹问。 “可以。”谢跖不想伤到方纤星的头发,用的最低档的风,慢慢悠悠地帮她吹着。 修长的指节穿过她柔顺的头发。 谢跖眼底的高兴掩饰不住,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一寸一寸小心地吹过去。 温茹感受到自己头上熟悉的力度,眸子含着笑意,还是跟阿舟一样喜欢玩头发。 已经反复确定了就是同一个人,温茹便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了,低头看向平板。 谢跖居然在逛微博超话,看签到日子,已经很久了。 “这是什么超话?温故知新?学习超话?” 谢跖手上的动作一滞。 他怎么把平板还在刷微博的事儿忘了? 谢跖小心地去看方纤星的表情,看她脸上没有异样,才别别扭扭回答:“是妹妹和妹夫的cp超话。” “啊?”温茹一愣,“你看她们超话做什么?” 刚反应过来自己这世有个亲妹妹的时候,她是拒绝的。上一世,温夕桦真的给她惹了好大的麻烦。 当年她厌倦朝堂,出海充当巡洋使臣之后,便没怎么管朝中的事了。某次,她带着海上小国的使者们回朝述职,回来看到的就是全乱套了。 温夕桦男生子试验有了进展,不知道怎么和弋阳王君商量的,弋阳王君竟然瞒着凤宸怀了她的孩子。 凤宸得知后大怒,将温夕桦关押到禁军牢房,弋阳王君则被软禁进深宫。 这事是温夕桦的错,温茹也无话可说,她当时只震惊于弋阳王君究竟是怎么怀上的。 凤宸跟她想的一样。她把两人各自关押起来以后,查抄了温夕桦的居所,继续温夕桦的实验,为了不节外生枝,凤宸将实验秘密下放到民间的保育院。 凤宸进展得很不顺利,温夕桦死心眼,不肯配合,说只肯跟弋阳王君说话。 凤宸只有一个胞弟,她不可能允许弋阳王君做第一个生下孩子的男人,未知的风险太大,所以她让太医想方设法流掉弋阳王君的孩子。 凤宸当了女皇之后,谨慎的性子没变多少,但女皇身份不同,权柄在握,臣民归心,让她觉得自己是不凡命格。天命所归,她想要做什么是做不成的? 凤宸想,温夕桦能做出来的,那些太医世家照样能做得出来! 凤宸跟温夕桦僵持下来。 她回来的时候,只知道温夕桦和弋阳王君未婚即有私情,被下了牢狱,还不知道里面的关节,是当时的君后顾亭瞳派人将弋阳王君的密信交给她,她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 届时,因为凤宸的顽固死了很多人,弋阳王君想把温夕桦弄出来,好好地继续研究,少死一些人。 他支持温夕桦的实验,甚至自己不惜亲身尝试,就是想为当时势弱的男子寻一个依仗,让他们以后能依靠生育能力在家族里挺直腰杆,而不用活得那么卑微,像个可以随意发卖的奴隶。 可凤宸的实验却让他的想法变成了男子的催命符。 死了很多很多人。 弋阳王君无意中看过在太医们手中死去的男子,死得那么随意,死后只在记录簿子里留下一个可孕不可生或者不可孕的标记。 他忍不住问自己,男子可以生育之后,真的会幸福吗?今天凤宸为了他们身上能否怀孕的可能性拿他们当猪狗一样来实验,日后,日后会有别的人为了他们的怀孕能力对他们做些更丧尽天良的事吗? 弱者身无分文是错,怀抱巨富竟然也是错! 弋阳王君这时才发现当初的自己是多么天真。 他被软禁在深宫中,每天为了躲过太医的药汤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留下来就已经殚精竭虑了,无路可走之下,他只能来找当初就反对他们做实验的温茹。 温茹得知来龙去脉之后立刻进宫找凤宸,君臣两个不欢而散。 两人争执了一段时间,相互妥协。 温夕桦听温茹的把自己知道的所有过程结果全部事无巨细写下来,确保无误之后,交一份给女皇,交一份给太医令。 凤宸那边封掉民间实验场所,只准在宫中小范围尝试,不稳定不得到民间施行。 事情暂告一段落之后,温茹想把温夕桦带走。 这种事情迟早会生出别的祸患,温夕桦要是留在炜京太过危险,倒不如跟她一起离开,大海茫茫,日后追究起来也找不到人。 可谁知,上船的时候,温夕桦带来了从深宫假死脱身的弋阳王君。 温茹:“……” 离岸之后六天,温茹便发现凤宸的人追了过来,为了温夕桦和弋阳,她只能命人甩开。 当时正逢海上风暴,她们九死一生,终于甩掉了跟踪而来的人。 次年,恢复跟岸上通信的时候,温茹才知道自己已死,温家因为她的死还加了封号。 行吧,死了就死了,温茹带着傅寄舟,和温夕桦、弋阳一起开始在海上漂流,最后落脚于一座荒无人迹的岛屿。 唉,心累,这一世又有妹妹,谢跖竟然还磕妹妹、妹夫的cp。 温茹划着屏幕,随手戳开超话里的图片。 古风图片和现代风图片都有,很多图里两个人目光交织,很唯美。看得出来妹妹、妹夫长得都很好看。 “为什么叫温故知新?”温茹翻了几下,没兴趣了。 谢跖抿了抿唇,有点不想提,但妻主又问了:“粉丝根据她们演的角色名组的……在剧里,”谢跖又偷偷看方纤星一眼,“就是元舜女帝那个剧,她们的角色是温茹和顾亭瞳,刚好在剧里有感情线,所以cp名就叫温故知新了……” 晴天霹雳! 温茹脑子被谢跖一句话给炸清醒了:“谁?温茹和顾亭瞳?” 谢跖眼皮一跳,关了吹风机,一个倾身将平板抢回来:“就是剧嘛!你不要当真,磕着玩儿的。” 说他卑鄙也好,反正他就不想看到温茹和傅寄舟绑定,最近唯一能看得进去的文献就是编排温茹感情八卦的话本。 感情这么脆弱的东西,一世才换一个爱人够忠贞了,真不知道黑兜帽在海底坚持那么久干嘛?有的人一世就七八朵桃花呢! 温茹被气笑了。她和顾亭瞳有什么关系? 顾亭瞳也是厉害,她以为原书女主下线之后,原书男主也会下线的,结果他母亲流放之后,他被关进掖庭,认识了凤宸,凤宸突然恋爱脑地娶了他,后面还把人送上了君后的位置。 厉害厉害,不愧是原书男主,换个女人,风光依旧。 温茹心里吐槽的弹幕一条接一条。 这两天她已经知道这里是宓代千年之后的世界了,但她被这里扭曲的历史气得够呛。 原以为那些就是极限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条等着她。 谁喜欢顾亭瞳谁喜欢去,她,温茹,绝对没有! 第60章 “妻主你生气?”谢跖将平板放下,小心翼翼地靠近方纤星。 温茹心里生着闷气,但嘴上还是说着:“我跟一群不清楚情况就胡咧咧的人生什么气?” 谢跖看她分明就是生气了。 “妻主,就是电视剧这么编而已,你又不看。” 温茹叹气,她是不看,但是想到有人编排她,她心里不舒服,而且谢跖,居然看得那么起劲。 她要是和顾亭瞳真有什么,他头上绿了知不知道?! 温茹真想双手放在谢跖肩膀上,摇他,让他清醒一点。 但她现在还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谢跖,她的事,阿舟的事。 她不清楚男子受孕生理心理上会发生多大的变化,有点不想添乱。 尤其是,她记忆复苏之后,脑子里有了许多许多只属于温茹的记忆。跟温茹的记忆比起来,方纤星的记忆太短了,她现在的想法和举止难免会跟方纤星不同。 而谢跖和方纤星是自由恋爱结婚的,感情很好,彼此之间也熟悉。她担心谢跖知道之后,把她和方纤星完全分开看,然后…… 总之,想想就有些麻烦。 她应该还是会说的,但不是现在。 温茹想,等谢跖平安生下孩子再说。要是那时候,谢跖不相信她,或者不能像对待方纤星一样对待她,她就努努力重新追一遍。 她这么想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她虽然反复确认谢跖就是阿舟,但她心里就是别扭,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房睡了,借口工作上的事,一到晚上就待在书房里,等谢跖睡熟了,才偷偷摸摸回来。 连她都这样,更别提谢跖了。 温茹有些苦恼。让她一个人恢复记忆有什么用,让谢跖也恢复记忆啊,不然这前世今生有什么意义,现在完全成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显得她格格不入,更孤独了。 温茹半天没说话,谢跖以为她气得有些厉害,后悔自己暗地里关注那个超话了。他明明知道,方纤星的前世就是温茹,却还跟着编排她的人起哄,是他不对。 “妻主,妹妹之前给我发消息,问临乐传的剧本确认了没?”谢跖转移了话题。 温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回答道:“还没。现在剧本里写临乐王君和女皇有男女情愫,她们应该是亲兄妹吧,我觉得不太能过审,就让她们改。结果那个编剧是个有骨气的,给我发了个扒窗的视频,说金主姑奶奶非要改这段,她就从那跳下去。” 谢跖噗嗤笑出声。 温茹轻飘飘扫了他一眼。 谢跖立刻憋笑:“妻主何必跟电视剧剧本较劲呢?只剪些暧昧朦胧的镜头,不公开表明,肯定能过审的。” “瞧你这话说的,你可是学历史的呢!”温茹伸手点了点谢跖的额头。 谢跖不躲,抬眼,眼底带笑地看着方纤星:“电视剧离谱些才好呢,不然总有人看电视剧学历史,斩钉截铁地,历史学家都辩不过她们。” 温茹一愣:“还可以这么想?” “那不然怎么想呢?”谢跖笑了笑,“编排历史的话本、戏剧太多了,管不来呀。” 温茹也忍不住跟着笑:“好吧,听夫郎的,放过她们了。” 谢跖点头,拿过手机给宋笼沙发去确认的消息。 温茹就站在她面前,看着他发:“宋笼沙是不是知道我能被你说服,故意找你问的?” 谢跖嘴角含笑地没应声。 “呵。”温茹冷笑一声。 “笼沙和周霖通告忙,聚少离多,就等着这部剧在剧组碰头呢。”谢跖解释了一句,“而且她听说你老想删她和周霖的感情戏……” 温茹无奈地垂了垂眼:“我才不关心她呢,我就是不喜欢那些胡诌历史的。”只是方纤星的时候就已经不喜欢了,现在多了温茹的记忆,她就更不喜欢了。 谢跖含着笑,发完消息,将手机握在手里,垂着头,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卧室里沉默了下来。 温茹没察觉奇怪,只抬手拢了拢自己已经吹干的头发,心底暗暗决定不跟那些编造历史的人计较,她一个做过古人的人,要大气。 “妻主,今天还忙吗?”谢跖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温茹缓缓放下手,看向谢跖。 谢跖瞳色很黑,看着她的时候有种楚楚可怜,但又很执着的感觉。 温茹有些心虚,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不忙,今晚早些睡。” 谢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 温茹被他高兴的神态感染,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开口揶揄了一句:“就这么想跟我睡?” 谢跖脸上浮上红晕,很小声很小声地反驳了一声:“才没有。” 但说完,视线就游移开了,一副心虚的样子。 这几日方纤星不在,他睡得确实不安稳,只有隐隐约约感觉方纤星回来,在他额头落下轻吻之后,他才稍稍定了些。 他是有些黏人,但肯定是怀了孕的缘故。不是他想跟方纤星一起睡,是他肚子里的宝宝想跟妈妈一起睡。 一定是这样的。 谢跖耳朵尖红着,在心里默默地甩锅。 温茹在他身边躺好,目光一直落到他身上,伸出手碰了碰他红了的耳朵尖,轻叹了口气,伸手将人紧紧拥在怀里。 从过去到现在,千百年的时光,什么都变了,但身边的人没变。 真好。 谢跖被抱住,整个人放松下来,深深陷进方纤星的怀里。 方纤星的头发蹭到他脸上,有些柔软也有些发痒,他微微侧头,将脸紧紧挨着她的头发,轻嗅着她头发上还有些浓郁的洗发水香气。 温茹感觉到他的小动作,弯了弯眉,手探过去,从衣服下面轻轻摸他有些显怀的肚子。 肚子里面是谢跖为她生的孩子。 温茹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高高兴兴地等着当妈妈,但是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当初温夕桦、弋阳和凤宸瞒着她研究男生子可能性的时候,她们每一个人都给了她充足的理由,但她始终没有松口。 这里面自然有她自己是男尊女卑世界原住民的原因。 她亲眼见过太多被当做生育机器一样被牺牲、被辱没、被剥夺一切权力的女人。 这么久了,她仍然说不清楚女人是因为生育变成弱者的,还是被划为弱者之后才让生育变得可怕的,但她知道当弱者和生育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就会酿成无数人伦悲剧。 “妻主,你在摸宝宝,还是在摸我?”谢跖开口问道。 温茹被打断思绪,歪头想了想,回答道:“一起摸呀。” 谢跖鼓了鼓脸颊:“妻主分明是在摸宝宝,不然为什么单单只摸我的肚子?” 摸一会儿也就算了,偏偏方纤星摸了好久,还走神,眼里像看不到他一样。 谢跖心里有些不舒服。 温茹轻笑:“小气鬼,这就挪开好不好?”说着,贴着谢跖的皮肤,绕到他身后,没有衣服挡着地揽住他的腰,指腹轻压了两下他微微陷进去的腰窝。 谢跖身子轻轻一颤,顺着方纤星的施力,更紧地挨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心里稍稍满意了一些:“妻主有给宝宝想名字吗?” “名字?”温茹愣了愣。溯鲤的名字是她母亲起的,她还从来没有给小孩起过名字呢。这让她起什么名字好? “方谢一?代表你和我的第一个孩子,男孩女孩都能用。”温茹想了一会儿,说道。 “不要!”谢跖有些气恼地反驳,抬起头,对着方纤星瞪圆了眼睛,“妻主你怎么能这么敷衍?” 温茹:“……”额,她已经很努力了。 “那叫什么?你有文化一些,还是你起吧。”温茹无奈地接话。 谢跖挣开方纤星的怀抱,转过身,气上头了。 方纤星竟然连宝宝的名字都不肯好好起,她对他和宝宝不用心了,难怪最近也不愿意回来睡,指不定就是他怀孕了,变丑了,方纤星不爱他了。 谢跖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 “生气了?”温茹凑过去,伸手想将人掰回来,但谢跖气性已经上来了,掰了几次都没掰动。他怀孕了,温茹也不敢多用力。 温茹为难了,给孩子起名字而已,不重要吧,等白天找个字典随便翻一页,戳中哪个选哪个。 只要不是特别不好的字,那都是几千年文化精髓凝结出来的汉字,用了都挺好的! 幸亏谢跖没听到她心里这句,不然能被她的话再气上一圈。 温茹手撑在床上,翻身,虚空地压在谢跖身上,头微微下压,俯视着身下的谢跖,轻哄道:“别生气啦!我错了。明天我就翻字典去,肯定给宝宝想个惊艳的名字好不好?” 谢跖鼓着脸没吭声。 温茹低下头,亲了他脸一口:“好不好?”亲完头也没抬起来,歪了歪,蹭着谢跖的耳朵。 谢跖刚想侧头躲开,凉凉的耳垂便被温茹启唇轻轻衔住了,他登时动弹不了。 “你松开。”谢跖还在生气呢。 “唔。”温茹不肯松,头轻轻摆了摆,舌尖还故意撩了撩。 谢跖刚想说些什么,温茹松开了,转回头,吻上他微微张开的唇瓣。 温茹亲得很慢,很温柔。 谢跖刚开始还有些抗拒,但本就是因为一些矫情才生的气,根本维持不了多久,没一会儿,唇舌交缠的时候,他的身体也忍不住跟着轻颤起来,双手抬起来,揽住了温茹的腰。 温茹感觉到自己把人哄好了,又吻了一会儿,缓缓松开,好笑地看着被亲吻得脸颊潮红的谢跖:“为了宝宝的名字就跟妻主生气,谢跖你出息了。” 谢跖脑子还被吻得七荤八素呢,结果就被方纤星说了,他抿着唇,眼睛蒙着水雾看她。 他觉得他应该继续生气,委屈,但想到自己刚刚那样子。 算了,好像是他的错。 第61章 澄星秘书处其实有六个秘书,徐秘是秘书长,下面还有分管不同工作的五个助理秘书。 平常进出方纤星办公室的通常只有徐秘一个人,但今天,所有秘书都到齐了,人手厚厚一沓书或者一沓文件袋,等在办公室外,就连徐秘也腾不出手来敲门,只好用高跟鞋的鞋尖踢了踢门脚。 得了里面的回应,徐秘赶紧带着秘书们进去,秩序井然地将那些书和文件袋放到方纤星的办公桌上。 温茹坐在办公桌后面有些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她们把东西放好。 放好之后,秘书们鱼贯着出去了,对她们来说,这就是个临时任务,做完还是得继续自己的日常工作去。只有徐秘还留在办公室里。 其他秘书走后,温茹挪了挪椅子,坐到办公桌前,伸手从里面随意抽了一本书出来。 “老板,你这是在干什么?”徐秘悄悄捶着自己的手腕,书,那么厚厚一沓,重得很,“不会是谢先生单位布置了什么文献考古任务,你心疼谢先生,要为他代劳吧?” 温茹没抬眼:“不是。我给你名单上的资料都找齐了吗?” “齐了,都在这儿。”徐秘应道,忽然想起什么,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还有一些孤本,拿不到手,但找人做了影印件发过来,已经都存在u盘里了。” 温茹抬手接过:“嗯,回头给你发奖金。” “好的呀!”徐秘高兴地点头,点完头,对着方纤星暧昧地指了指脖子,“老板,谢先生怀着孕呢,别太过火。” 温茹目光向下看了看,抬手将自己的衬衣领口拢了拢,轻咳一声:“没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脖子上是昨晚谢跖咬的,齿痕有点深,隐隐还透着些血丝。 她想和谢跖亲近,但碍于谢跖正怀着孕,真刀实枪是不大可能的,所以……最后总有一个人要受委屈。 受委屈的当然不可能是她,谢跖被她逼得无处纾解,最后只能满身潮湿地张口咬了她。 她知道方纤星以前是会用道具的,前面显怀了不能用,后面……后面却是可以的。 但她不行…… 方纤星的时候,她是土生土长的女尊国人,潜移默化地能接受,男人是为性而生的观念。男人身体的每一寸都是属于女人的,怎么玩都合情合理。 但她现在脑子里还有原生世界的文化痕迹,男人在她眼里是有独立人格的,他们不是性玩物……她下不去手。 尤其是,她还知道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那样做的。 她又不是男人,不想走歪门邪道。 反正种种纠结下来,温茹做不到,说她被原生世界荼毒过也好,反正她做不到。 昨晚,情到浓时,谢跖睫毛上濡染得全是汗,满脸嫣红,忍耐不住地闭着眼睛一会儿叫她的名字,一会儿叫她妻主。 声音呜咽着像委屈极了的小狗。 她差一点儿就心软了,但是方纤星的记忆一翻上来,温茹觉得她还需要适应适应。 她这一纠结,谢跖忍耐不住,狠狠咬了她一口。 温茹拢那一下,根本没遮住,徐秘忍不住又盯了一会儿,眉眼带笑,心想谢先生还挺凶。 “老板,胡总想约您晚上吃顿饭。”徐秘笑过了,开始说正事。 温茹蹙眉:“不吃,南珂湾的项目已经敲定了。”说完,温茹又开口问道,“这里面有字典吗?最好是那种起名字典。” 徐秘茫然:“单子上没有写字典啊……要不我找小许借吧,早上我看到他收到快递件,里面是一本给他儿子买的精装字典。” “嗯,一会儿你帮我问问他,你加急再买一本还他。”温茹点头,她也是才想起还要给谢跖肚子里的宝宝起名字的事。 “好。”徐秘记下了,又把话头转回到正事来,“胡总是我们的老熟人了,这次项目骤然敲定,是不是还是需要跟她通个气?以后万一……” “没必要,她做生意总是犹犹豫豫的,第一次出价至少要跟我们磨半年,都是以前惯的。这次丢了项目,下次看她还敢不敢磨洋工?”温茹撇撇嘴道。 徐秘忍不住笑了:“都说女人成家了,作风会慢慢变得保守,您怎么成家生女的,反而变成了急性子?之前可是您说要尽量与人为善的。” 温茹歪头,她已经很认真按照方纤星一贯的行事作风了,但这不是特殊情况吗,谢跖怀着孕,她没那么时间陪那些人磨叽。 反正她心里有谱,哪需要处处与人为善,有些人仗着别人和善很容易得寸进尺的,不偶尔给她们一棒子,她们以为自己要上天。 方纤星年纪太轻,不懂。 “澄星现在体量已经很大了,改一改风格也很合理。”温茹回答了徐秘。 徐秘其实心里是赞同的,这样处理能给下面少很多麻烦,她们巴不得呢。现在得了方纤星肯定的答复,她心里石头总算落了地。 之前说上了市就没那么忙了,但实际还是很忙。 这次方纤星风格转变,她感觉她准能真减成负,大好事啊。 徐秘高高兴兴地退了出去。 她刚关上门,温茹就抬眼看向门口,心想,到底是年轻人,高兴起来,一点儿定力都没有。 笑着摇了摇头之后,温茹低下头继续看桌上的资料。 这里面几乎都是宓代,以及宓代以后的历史文献,文件袋里装的则是徐秘按照她给的宓代几大世家的名单找来的家谱和家族档案的复印件。 她想从那些早已经走样、残损的细枝末节里找到真相。 当年她们离开之后,到底出了什么事? 凤宸到底牺牲了多少人才走到如今这一步? 凤宸答应过她的,事成之后给予男子庇护一事究竟做没做到? 为什么现在百姓会完全忘记女生子的往事? 顺便……她想知道溯鲤后来怎样了? 溯鲤很早就被她母亲接回了温家本家,她和阿舟一直在海上漂泊,几乎很少能去看她,后来因为温夕桦和弋阳的事,她更是和温家断了音讯。 对溯鲤来说,她和阿舟肯定是一对不称职的父母。 好在女尊世界,女孩子性格要坚韧许多,温家皇商的家业很大,那孩子应该没有多余的时间伤春悲秋吧。 温茹垂眸,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开始在那些一大摞一大摞的文件袋里,找温家的那份。 温茹看得不快,大约两个小时才看完温家那袋文件,抿着唇好久没说话,将其中几页小心地撕下来,随手从办公桌里拿起一个文件夹,将它们夹了进去,放好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重新又拿起其它的书查找了起来。 时间是很可怕的东西,它慢慢慢慢地流淌,直到将所有熟悉的人、事、物全部吞噬干净。 她并不是很执着的人,就是心底不自觉生出点怅惘的情绪。 将那些书大致翻完,温茹花了将近两个星期,其间,谢跖终于勉强接受了温茹给宝宝取的新名字,如果是女孩就叫方筱,如果是男孩就叫方园。 名字有些简单,谢跖却松了口,因为方纤星说,两个字的名字都可爱。 谢跖心里挺高兴的,但还是勉勉强强地应:“听妻主的。” 温茹发现谢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说什么做什么,把他漫不经心地提上一嘴,他保证什么意见都没有了。 就是小气鬼,宝宝还没出生,已经偷偷摸摸和宝宝争宠了。 以前还好些,溯鲤毕竟是她生的,小时候,阿舟疼她疼得厉害;可溯鲤长大了,他还是忍不住暗戳戳跟溯鲤争她的注意力。 后来溯鲤被她母亲接走,他高兴了好几天,等过了那几天,他忽然回过神来,一遍一遍问她,什么时候再把溯鲤接来。 现在倒好,孩子得他来生了,自己生的宝宝,要听他的话,他倒是可以理直气壮让宝宝让着他了。 温茹想到谢跖就忍不住笑,笑完拿起内线电话:“通知楼下注意点,我先生一会儿会过来。” “是。”徐秘记下,“可是老板,一会儿您和几个老总要在E会议室视频会议。” “嗯,知道,如果我去开会了,你就帮我先把人平安接上来,让他在我办公室休息。”温茹点头。 谢跖需要去产检,她却刚好有事,所以只能麻烦谢跖过来等她一会儿了。 放下电话,温茹将桌上厚厚一沓卷宗拿起来,绕过一堵墙,打开办公室里的保险箱,里面放了一点金条,但更多的是文件。 温茹想起来这里面有什么了。 她伸手将里面的文件找出来,看着谢跖签过的婚前协议,唇角勾了勾,有些好笑。 她将文件拿出来,把卷宗放进去,锁好,转身,将那些婚前协议书放在碎纸机上,粉碎。 协议书碎得很快,最后一点碎完,她回头看了看已经锁好的保险箱,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的死了很多人。 当年做男生子,不是温夕桦一个人的主意,凤宸、弋阳都有份,凤宸、弋阳更是把大多数注意力放在了太医偏院的钻研上。 年纪轻、资历浅的温夕桦之所以能那么快找到路径,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为男人增加什么功能。正如她曾经说过的,这世上有雌雄同体的动物、植物,也有雌雄同体的人,那么雌雄男女的划分是否并不是决然对立的。我们是不是可以合理猜测,一定存在着什么样的可能性,能够让她们的功能形态发生相互转化。 温夕桦按着这个思路,找到了办法。 但是这种办法却存在着很强的偶然性,毕竟雌雄同体在动植物,在人类范围内都是少数。所以,为了巩固男人生育的性状,太医们筛选、筛选再筛选,无数的人死在这条路上。 不仅如此,在性状趋于稳定之后,凤宸为了皇权统治的稳定,将这件事配合达官贵族、世家地绅、本地族长整个瞒了下来。 无数的太医为了守住秘密死掉了,民间保育院参与过的民间女医、男医也死了很多。 死了也就算了,凤宸还将“巫医”的污水泼到她们身上。 为了保证女生子的安全性,宓代学医很是繁盛,极盛的时候全国女医两百多万人,男医虽少,也有一万多。但是凤宸所谓的“巫医之乱”后,宓代女医只有一百万出头,男医只有三千。 她当初曾经要凤宸日后为男子设立专门的医馆,就像遍布大宓的女子保育院一样,以便保证男子生育能像女子生育一样安全。结果呢,她屠戮了女医,将半数保育院直接更改成了男医馆。 真是好得很。 表面工作做得真漂亮。 凤宸将宓代以前千百年辛勤积累下的医书,但凡跟女子生育有些许关联的,全部付之一炬。烧完还不放心,几次打着编纂医库全书的名号巡查海内海外,收集百姓家里的藏书、副本以及纸质记录,每一次都像蝗虫过境一样,吞噬掉所有东西,不让任何痕迹留下。 按理来说,只要做过,必留痕迹。 但只有大宓有凤宸?其它朝代就没有吗? 温茹冷笑。 千百年来,历朝历代,不分教材、医书、佛经等,全国性的图书修纂竟然高达三十二次,每一次都是一次关于文功武德的歌功颂德。 但歌功颂德的背后,坐在最上面的那个人究竟在检查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这之后的发展就熟悉了,男人被规训成乖巧懂事的夫郎、侍宠,以生下妻主的孩子为荣,为了自己和孩子争得更多的资源,内斗,永远在内斗。 女人从生育中解脱出来,有了更多的时间精力,皇权害怕平民女人心思大了,废武学文,搞科举那一套,搞三纲五常那一套,将女人耗在格子里,耗在一切可能成为束缚的束缚里。 世界变得更糟了。 死者已矣,她就算想发脾气,也找不到罪魁祸首了。 其实,她以前对男尊女卑嗤之以鼻过。那时候,她知道古代生产条件差,女子出嫁又早,夭折了很多很多人,妻子难产而死,再续弦娶妻的事几乎成了大概率事件;就算是到了现代,换亲、彩礼、家暴、人口买卖等也都是在喝女人的血。 在她眼里,男人欠了女人很多血债。 所以,她穿到宓代那会儿,从来没有想过平权,哪怕看到男子,包括阿舟,被规训着长大,她也没为他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她心里觉得,这就是还债。 可谁想到,女尊男卑的世界同样是浸着血泪发展的。 或许从来没有男女之分,只有强弱之分。有些强者对弱者的剥夺,没有底线,令人可耻。 “方总,会议还有十五分钟开始。”徐秘敲门,通知了一声。 温茹思绪断开,深深吐出胸口的一口浊气,拿着一会儿要用的文件走了出去。 以后会好的吧? 起码这一次,温夕桦的草稿被考古出来之后,官方虽然照旧隐藏了里面女人的相关信息,但她们启动了新的研究,试图让生育在体外进行。 如果有一天,男人女人都不用生孩子,这世界应该会有好转吧,哪怕只有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 笔力有限:有两个点我融不进去了,一是已经被毁掉的历史,温茹是怎么索隐的。我觉得历史无论如何都是会留下痕迹,只是会变了形状,散见在各种族谱、轶事、传说、神话里,知道真实情况的,看一眼就能知道影射的是什么;二是男生子当年是怎么很快推广的。古言里写过一嘴,我个人认为,男女之分是封建时代社会资源有限的前提下产生的一种比较稳定的利益分配结构,一半既得利益性别去压迫另一半无权分享社会资源的性别,这种情况下一个性别为了自己的利益应该可以一个盯一个地,诱导、欺骗、强迫男生子快速推广。(皇权世家-平民大众也是利益分配结构,但这种是金字塔形,每隔一段时间会在农民起义里混乱颠倒,没性别结构稳定)。 这两点和文章中所有观点都只是个人观点,只做分享。 第62章 谢跖一只脚刚踏出车门,就骤然停住,伸手抚在自己的肚子上,侧耳露出严肃的表情。 从车上下来之后就绕过车头,准备过来照看谢跖的肖赫看到谢跖僵在那里,神色瞬间紧张起来,连忙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扶着谢跖的手肘:“谢先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肖赫是温茹派去接谢跖的秘书,因为他是秘书处最早结婚,还生了孩子的,所以温茹左思右想,决定换了他去接谢跖。 谢跖听到肖赫紧张的声音,摇了摇头,微微抬头:“没事,我只是感觉宝宝好像动了一下。” 肖赫闻言,脸色一松,笑着接话:“有四五个月了吧,是该胎动了。”说着准备挽上谢跖的手,好把他安安稳稳地送到方纤星手上。 “快五个月了。”谢跖笑着回答。 他以往不太习惯跟别人有太亲密的肢体接触,但他现在怀了宝宝,就难免谨慎一点,顺从地被肖赫挽着胳膊,一起往1楼大厅走。 刚刚的胎动,让谢跖心里有些雀跃,想尽快看到方纤星,跟她分享这个消息。 不过,方纤星十几分钟前刚给他发了消息,说要开会,让他先去办公室等她一会儿。 谢跖垂头,摸了摸显怀的孕肚,眼底带着笑意,心里跟肚子里的宝宝打着商量,让她歇一会儿,等妈妈在面前了,再翻个身、动一动,好让妈妈知道她有多可爱。 谢跖不常到澄星来,但肖赫,员工们都认识的,他俩一走进来,路过的员工们一个劲儿往这边望,前台的小弟弟们更是站直了背。 谢跖有点不自在,侧了侧身子,将自己的肚子藏了藏。 “看什么呢?一个个摸鱼也不怕被逮到。”肖赫笑着怼了一句,偷偷围观的员工笑着一哄而散。 这些员工不是故意的,单纯是方纤星家里人真的很少在公司露面,唯一一个爱冒头的宋笼沙,很多人不清楚她是方纤星的妹妹,所以,每次谢跖过来,她们都像失忆了一样,次次都觉得谢跖是大稀客。 这次就更是了。谢跖虽然穿了宽松的卫衣,但显怀了的肚子想遮是遮不住的,看得很清楚。 员工们觉得稀奇,一个劲儿瞎看,琢磨谢跖以后要生个什么样的宝宝。 说不准,以后还是她们的小老板呢。 好在,大家都是有分寸的,肖赫怼了一句,她们又已经看了个大概,胆大的还拿到了偷拍图,欢快地散了去,准备转战工作摸鱼群,一起再聊。 人群刚一散去,谢跖松了口气。 肖赫带着他走到电梯处,按了向上的按键后,回头安慰了谢跖一句:“别理她们,她们啊就是爱凑热闹” 谢跖浅笑着“嗯”了一声,抬头看到面前几台电梯上的数字都在往下降。 肖赫等着的是方纤星平常用的专用电梯,心里想着,免得碰到别的员工。 电梯门打开,正按着手机的温茹抬头愣了一下:“这么快就到了?” 谢跖和肖赫也是一愣,不是说在开会吗? 电梯里面的徐秘侧身走了出来:“这还真是巧了,那方总和谢先生先上去吧,我和小肖要去趟项目部拿材料。” 肖赫闻言,松开谢跖的手,退了出来。 温茹伸手将谢跖拉过来,揽住,朝出去了的徐秘和肖赫点了点头,便关上了电梯门。 “小肖开车是不是太快了?”温茹揽着谢跖,伸手将谢跖的头发拨了拨。 “没有,是碰到的红绿灯少。”谢跖摇头应道,方纤星说话的时候,他就仰着脸看她,“你不是在开会吗?” “中途出来的。”温茹说道,“还是有点不放心,公司那些小姑娘、小伙子忙起来,走路莽撞得很,撞到你了怎么办?” 谢跖听了抿着唇笑:“我又不是不看路,不会让她们撞到我的。”说完,伸手将方纤星空着的手拉过来,放在肚子上,“今天,宝宝踢我了。” “胎动啦?”温茹眼里露出惊讶。从女生子世界活过来的她,果然不管怎么适应,也觉得男人怀孕生崽的事太奇异了。 “嗯。”谢跖往方纤星身边贴了贴,余光很快地扫了一眼电梯摄像头的方向,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忍耐不住想炫,低声在方纤星耳畔说道,“你摸一摸,说不定宝宝会跟你打招呼呢。” 温茹噗嗤轻笑出声,但还是顺从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谢跖显怀的肚子尖上,隔着一层有些厚度的卫衣布料,轻轻摸了摸。 “好像睡着了诶。”等了十来秒也没反应,温茹出声,看到电梯快到了,收回手,准备双手都揽抱着谢跖出去。 谢跖不想让她失望,伸手抓住方纤星要收回的手,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有些着急。 刚刚还动呢。 方纤星看他急得有些急躁了,抽回手,轻轻摸了摸他额角的冷汗:“急什么呀?宝宝在睡觉呢,你是亲爹也不能打扰她睡觉呀。” 谢跖鼓了股脸颊,不开心,他就是想让方纤星第一时间感觉到宝宝胎动了。 方纤星可是宝宝的妈妈,宝宝怎么可以这么不听话? 温茹揽着情绪还没转过来的谢跖,进了办公室。 谢跖还是想把宝宝叫醒,动一动给方纤星看,所以不愿意去休息室躺着,只想在沙发上坐会儿。 温茹只好听他的。 坐好后,温茹到处给谢跖准备吃的、喝的,还把内线电话挪到谢跖面前,让他有事就找秘书,任何一个按键都可以快拨出去。 想了想谢跖学考古的,温茹转身从书柜里,把之前搜罗的各种历史书,也找了几本她觉得有意思的,放在谢跖面前。 谢跖原本一直分神盯着自己肚子的,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方纤星忙得团团转。 “你还要去开会啊?” “嗯,估计她们看完材料了,我马上要过去。最多开半小时,一会儿就回来。”温茹解释道。 谢跖这下不看自己的肚子了,眼睛落在方纤星身上,看她又去休息室给他拿了一件小毛毯,他又出声道:“你别忙啦,我现在还不到五个月呢,还没到行动不便的程度。”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温茹应了一声,转头又去拿自己的保温杯,给谢跖接了一杯热水,看着热水还不满意,拿着热水出了办公室。 谢跖手撑在沙发上,伸长脖子,跟着方纤星的背影往外望。 没一会儿,温茹就回来了,看到谢跖坐在远处,乖巧地等着她回来,笑了笑:“偷了小肖一点红糖。” 谢跖听了,忍不住弯弯眉。 方纤星一直都是周全的性子,从前他都只看得到结果,如今看到方纤星为了让他舒服,亲自忙来忙去,还去“偷”红糖,谢跖更感动了,看向方纤星的目光更晶亮了一些。 温茹确定没什么缺的、漏的,抬手看看时间,感觉不能再拖下去了,只好磨磨蹭蹭地离开了。 方纤星磨蹭的时候,谢跖一直深明大义地哄她快走,等人真走了,连背影也看不到了,谢跖又觉得委屈。 叹了口气,谢跖伸手拉过一本书。 温茹找来的各种历史书,都是她基于对宓代的了解,顺着脉络找的书。这些书对喜欢琢磨宓代考古的谢跖来说,是难得的好文献。 谢跖很快就看进去了。 可没一会儿,谢跖翻页的手停住,抬高书,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皱了皱眉,用书往自己的肚子那扇了扇风。 “现在倒是知道动了,妈妈在的时候怎么不动?”谢跖嫌弃道。 嫌弃完,放下书,又去轻轻摸自己的肚子。 谢跖低头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一个劲儿跟宝宝商量。 “宝宝可得听话,让妈妈看看胎动哟。” 说完,他也看不进书了,站起来,准备走动走动,免得宝宝又睡着了。 谢跖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慢慢腾腾地踱步,看到碎纸机在方纤星的桌子正中,上前想把它挪到一边的柜子上。 条状碎屑上一两笔熟悉的笔迹让他动作缓了缓,伸手从碎屑里拈起一两根,瞪着眼睛辨别了好久,发现那好像是结婚前,自己给方纤星签的婚前协议。 谢跖一愣,愣完眼底露出几分无奈。 结婚前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 谢跖感觉自己尴尬得脚指头都要抠地了,他赶紧扔下碎屑,将碎纸机整个抱着转身,准备放到最远的柜子上。 他转身转得有些急了些,脚上动作有些笨拙,连带着手上也不干脆,一把撞到方纤星办公桌上的一盒文件夹,啪啪哒哒掉了一地。 谢跖抱着碎纸机有些无所适从,感觉自己做错事了。 外面机警的两个秘书,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进来。 看到谢跖安然无恙,齐齐松了口气,一个上前帮他拿碎纸机,放到一边的柜子上,一个则蹲下身子,去捡掉在地上的文件夹。 两人一边忙活一边安慰谢跖,没什么事,让他到一边坐会儿,她们很快收拾好。 谢跖尴尬死了,觉得自己真是个麻烦鬼,他不好意思真的去坐着,扶着桌子站在那儿没动。 就当给自己罚个站。 好在大多都是空的文件夹,掉落的纸张只有几页,应该……不妨事吧。 谢跖低头,目光往地上的纸张上扫了扫。 “等一下,那是什么?”谢跖忽然出声,带着明显严肃的语气,“能把那几张拿给我看看吗?” 秘书手一抖。 谢跖这捉奸的语气,她们…… 秘书慢慢吞吞地挪过去,将纸捡起来,偷偷先扫了一眼。 哦,没什么,跟她们方总没什么关系,是别人家家谱复印件的残页。 秘书瞬间爽快起来,利落地站起来,将寥寥三张纸递到谢跖手上。 谢跖翻来覆去将三张纸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慢慢,重复地念着上面被圈出来的名字。 “温溯鲤” “温风华” “傅翙” 这里面除了傅翙的名字他不知道,温溯鲤、温风华的名字他都知道的。 温溯鲤,温茹的女儿。 温风华,温家历史上最后一个族人。 谢跖拿着纸张的手,轻轻地发抖。 他目光渐渐落在傅翙的名字上面,看着前后的时间标记。 谢跖咬住唇。 这是谁?傅寄舟的母亲?姐姐?还是妹妹? 方纤星…… “这好像是家谱吧,我们考古的人看到这个一下子就敏感了,麻烦你们了。” 谢跖咽了咽喉咙艰涩如棉花的口水,故作轻松地开口试探。 “你们方总这儿怎么有这个啊?” “原来是这样。”捡文件夹的秘书轻松地笑了笑,“这有什么麻烦的,就捡一下的功夫,为孕夫代劳,是我的荣幸。” “说起来,方总说不准就是受了谢先生您的影响呢。上上个礼拜,方总她突然给我们书单,让我们收集从宓代开始的各种文献资料,里面好像就有十几家家谱。这……”秘书探头看了看谢跖手上的文件,“这几页是温家和傅家的,还有沈家、程家、孙家……” 谢跖低低地“嗯”了一声,心里乱成一股乱麻。 前世的记忆……恢复了吗? 那他怎么办? 方纤星想起温茹的记忆就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女儿,自己家族的家谱,去看她夫郎的母族…… 她可真关心她们…… 可他该怎么办? 谢跖呆呆地走到沙发边,从茶几上拿起自己的手机,给石郴发了短信:“上次包裹里真的只有文件、笔和笔记本,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吗?” 石郴很快回复了:“是呀,我帮你签的验收单子,上面有清单的。” 说完,发了一张图过来。 这个图他看过,他知道没有。 可是如果没有的话,方纤星为什么……像是变成了温茹。 谢跖感觉自己马上就能哭出来。 “是不是掉了什么?你说一下,我让她们再帮你看看。”石郴热心地回复。 “不用,没掉东西。”谢跖回复完,颓然地坐到沙发上。 第63章 收拾好之后,两个秘书相继出了办公室,谢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发呆。 他目光缓慢地扫过方才温茹给他准备好的零食、薄毯、红糖水,最后落在温茹拿给他打发时间的那些历史方面的书上,鼻子忽然一酸。 他不知道方纤星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但……肯定和那个别人都看不见的玉锁有关。 那就应该有一个月左右了。 这么久了,他竟然完全没区分出来。 是温茹她不动声色装得好,还是他太粗心大意了? 她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对他像从前一样好,说明她还是把自己当夫郎的吧。 可她背地里为什么又要去查温家、傅家的家谱? 她想去找傅寄舟吗? 谢跖伸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试图在心里给自己找个依靠。 不是的,她应该只是好奇,只是想搞明白过去的事、现在的事,她不会返过头去找以前的夫郎的,她已经有他了,她们甚至已经有了宝宝。 他怀着她的孩子呢,她不会抛弃他们的。 谢跖一边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一边忍不住抬头,透过办公室大大的落地窗,望向外面。 他的视线仿佛瞬间飞过高楼大厦,飞过车水马龙,停靠在海岸边。 巨大的海浪声里,他却只听得到海底无边的沉寂。 他看到黑兜帽仍然停在海底深处,揽着雕像的腰,直直地回望着他。 谢跖像受了惊吓一样,立刻低下头,让视线只落在自己的显怀的肚子上。 如果温茹知道自己一直对她隐瞒着傅寄舟在海底的行踪,她会不会讨厌他?甚至恨他? 谢跖坐立不安起来。 他一时心虚着、愧疚着,一时又暗恨自己为什么不把玉锁及时毁掉…… 为什么要恢复前世的记忆呢?活在今生不好吗?他一个人的妻主,凭什么无端要和另外一个人分享? 谢跖很混乱,他摸着自己的肚子,肚子里的宝宝似乎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胎动的动静渐渐大了起来。 医生说过,胎动不动是坏事,频繁地动也是坏事。 谢跖神色一变,连忙抚着自己的肚子,不停地深呼吸,试图让胎儿稳定下来。 妻主不一定是他一个人的了,他更要保护好他自己的孩子。 谢跖一边努力地深呼吸,控制自己的心跳,一边忍不住地眼角掉下眼泪。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怎么了?”温茹一进办公室,就看到谢跖坐在沙发上,弯着腰蜷着身子,摸自己的肚子,听到她出声,抬头看向她,露出一脸的眼泪,温茹更慌了,连忙把手上的东西随手一放,快步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将人抱在怀里。 “别哭别哭,妻主在呢,哪里不舒服跟妻主说。”温茹刚把人抱在怀里,刚刚还无声掉眼泪的谢跖,埋在她肩颈间忽然哭出声来了。 “宝宝一直动,她会不会有事?”谢跖带着哭腔问道。 “可能就是胎动,别怕,走,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没事的。”温茹听了也有些慌张,抱着人站起来,将人打横抱住,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喊外面的秘书,开电梯。 谢跖双手挂在温茹的脖子上,隔着一层眼泪盯着温茹一直看。 其实,跟温茹说了之后,他的胎动渐渐开始缓和,现在更是完全没了动静,但他却不想开口,双手紧紧揽着温茹,看她眉眼里的紧张神色,他竟然觉得满足。 * “这是什么?”谢跖躺在病床上,接过温茹递过来的纸笔,好奇地问了一句。 “心理测试。”温茹也是哭笑不得。 她们兵荒马乱地赶到医院,各种检查全做了一遍,医生却判断是孕夫情绪不稳,心理压力过大的原因,最好提前做好产前抑郁症的防范。 温茹只听说过产后抑郁症,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产前抑郁症,说是孕夫激素变化,还有其它心理环境共同影响导致的。 产前抑郁症对肚子里的孩子影响特别大,早产都算好的,有时还会流产,或者孩子长不好,生出来是畸形。 医生已经给谢跖做了各种器质性的检查,再做个心理量表方便以后对比。 谢跖听到心理测试,抿了抿唇,抬眼看向温茹。 他不想测,他没事,他只是介意方纤星现在脑子里有温茹的记忆,有她和别人在一起共度一生的记忆。 如果真要看心理科,那给温茹看多好,让她吃一点失忆药什么的,他保准什么病都没了。 “你可怜巴巴看着我也没用啊,医生也是求稳,以防万一嘛,我陪你一起做好不好?”温茹坐到床边,伸手将谢跖拉过来,抱在身前,和他一起翻开那些各种测试的题。 心理量表上的题目奇形怪状的,温茹就这么抱着谢跖做,谢跖自然会受温茹的影响。 比如一个题目,过去两周,你会无端感觉到悲伤想哭吗?完全不会、偶尔、一半时间以上、几乎每天。 谢跖下笔前,抬头看温茹一眼,再低头,默默勾了一个完全不会。 温茹噗嗤一笑。 这心理测试算是白瞎了。 不过,温茹也没让他纠正。她不觉得谢跖心理上会出什么问题。 她、方家的大人、谢家的大人,就连不太着家的宋笼沙,对谢跖都可好了,关怀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谢跖除了怀孕有些不方便,其它事情,她和保姆一起把他照顾得很细致。 就算是自己怀孕那会儿,她对自己都没那么尽心呢。 温茹觉得,没有比谢跖更幸福的孕夫了。 他怎么可能会得悲观、痛苦、没有安全感、胡思乱想、焦虑,甚至有自杀倾向的产前抑郁症? 谢跖听到温茹的笑声,身子略略僵硬了会儿,很快又软了下来,将自己深深陷进温茹的怀里。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心理量表上打钩,一边低声问话。 “妻主,我在你办公室看到了几张家谱。你怎么有那些东西?” “你看到了?上面我圈了几个人名你看到了吗?” “嗯。”谢跖不知道温茹为什么这么稳得住,就这么相信,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啊,不光知道,还在心里藏了一个大秘密。 “认识吗?”温茹期待地问了声,她心里还是希望谢跖自己想起来的。 谢跖沉默了一会儿,摇头。 “不认识吗?我圈了三个人,两个都是宓代的呢?”温茹心里小小地低落了一下,“那没圈的你认识吗?温锦衣、温夕桦、温夕蓝、温夕雪……” 谢跖手上的笔艰涩地在纸张上滑过,开口的语气情绪不高:“知道温夕桦,上次那批海底竹简是她的……老师说,她是巫医,但那批竹简很有生物学研究价值,上面考虑给她正名成宓代生物学家。” 温茹失望地垂了垂眼:“真的不认识吗?一点儿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谢跖心一震,转头看向温茹,压住嗓子里的不安:“我应该熟悉吗?” 温茹不会在试探他吧!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绝对不会把黑兜帽的行踪告诉她的,起码现在不会。 他怀着孕,他和宝宝现在都非常需要她,他不准她这时候去找别人! 温茹直视回去,认真地在谢跖眼底寻找着线索。 一个人留着那些记忆,有时候真的很累,穿书那一世,她一个人守着秘密已经过了一辈子了。 这辈子,她希望阿舟可以陪着她,把以前的事记起来,这样她就不是孤单的一个了。 很可惜,谢跖仍然什么都不记得。 “也不是,我随口问问。”温茹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惆怅,伸手摸了摸谢跖的眼角,“不知道就算了,我以后跟你说。” “妻主都知道?”谢跖看到她眼底一瞬的黯然,心尖一痛,掉转头,紧紧握着笔,胡乱地在纸上乱勾了一气,“她们都是什么人?” 温茹想,如果谢跖一辈子都想不起前世的记忆的话,那就算了,左右她长了嘴,以后跟他说开了,就亲自讲给他听。 效果应该是一样的。 “她们是堂姐妹。温家是宓代的皇商,嫡系住在京城,家主只生了温锦衣一个,其他嫡亲的姐妹又生了夕字辈的几个,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温锦衣和温夕桦关系好一些,温夕蓝和温夕雪关系好一些。” “温夕蓝她们两个欺负温锦衣她们了吗?”谢跖顺着温茹的话问道。 “怎么可能欺负得了?温锦衣是嫡系嫡女,占着家族里最好的资源呢。而且她练武用功,温夕蓝她们老早就打不过她了。”温茹想到这,不由得露出笑来。 穿书之后,她最喜欢的就是跟着卫娘子学武那段。换了女尊环境,女人的地位的确强势了很多,但她不是喜欢出风头、爱炫耀的人,感触不深,只有学武的时候,她能深刻感觉到自己一点点变强,很多人打不过她,出门在外,她身板都站直了许多。这时候,她这才觉得。嗯,这个感觉对味了。 现在想来,还是得自己强才行。强了底气就足,就衬得起那个所谓的“尊”字。 谢跖因为温茹的话,想起在海底深处的幻觉里,温茹踏过他头顶的枝叶,蹁跹而去的样子:“古代练武很厉害吗?可以飞?” “嗯,那时候全民尚武呢,付得起武师傅钱的人家大都会让孩子学武。不过飞是不可能的,只是从小锻炼,又练了些身法,借力时用巧劲,像是能腾空而飞一样。”温茹笑着解释。 谢跖听到温茹话里的轻松和惬意,心里越加难受起来。 在温茹心里,过去的日子是不是比现在好得多? 过去的人是不是也比现在的人好? 温茹想到学武的事,抬手握了握掌心。 年纪大了,不得行了,这个身体最多使一使拳脚功夫,还是只有花架子的那种。 谢跖想继续问“傅翙”是傅寄舟的谁,但又不想这么自我折磨,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在心理量表上画勾。 这一回,他知道温茹在走神,索性就放飞了自我,发泄一般地在好几个负面的题目上勾了“总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大结局了~我争取工作日也更新,应该一周内能完结哒~ 第64章 “什么?这不可能!”温茹坐在医生办公室的椅子上,惊讶之下一时没控制住音量。 “方总,冷静一下,您先生目前只是有轻度抑郁的倾向,只要及时干预,开解他,疏导他的情绪,养成健康的生活方式,他很快就可以康复的,对孩子,对他都不会有大的影响。”医生抬起双手往下压,试图用手势引导温茹的情绪冷静下来。 温茹很快反应过来,往后靠了靠身子,深呼吸了一个来回:“我先生怎么会出现轻度抑郁?他情绪一直很稳定,在家里、在单位也没受什么委屈,他怎么可能轻度抑郁?是那些心理测试的结果吗?” “不是简单的心理测试,是心理量表,科学性、严谨性不能混为一谈。” “我不觉得有什么科学严谨的,你再拿一份来,我能给你填一个重度抑郁来。”温茹不相信谢跖有抑郁倾向。她是谢跖的妻主,她几乎每天都跟谢跖在一起,谢跖要是真抑郁,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医生太阳穴鼓了鼓,盯着温茹看了好一会儿。 谢跖是容医生那边转过来的,听容医生说,谢先生的妻主是个性子沉稳温柔,听得进话的,她瞧着不太像呢,不然怎么无理取闹起来了。 “方总,看病的时候医生询问病人身体的感受是必要的,如果病人胡言乱语自己的病情,没错,是会导致诊断出错。但是病人来看病是抱着解决问题的心来了,她们自然会尽可能真实地复述自己的感受,那么她们说出的话是需要被纳入考量的。方总难道觉得您先生故意在心理量表上作假吗?” 温茹抬眼也回盯着医生,抿着唇瓣,唇角拉平,显然还有些不服气。僵持了大约半分钟,温茹肩膀一垮:“抱歉,那我先生的问题怎么解决?” 医生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温声道:“您先生只是有轻度抑郁倾向,要放在往常我们都不会太在意,但您先生现在处在孕期,考虑到胎儿的健康,您还是多注意点,尽量多关心孕夫,多了解他在想什么。有时候不要觉得物质条件好,来往的人也都友善,孕夫心理就不会出问题。人一旦陷入抑郁,就会不知不觉陷进精神困境里,一叶障目,逐渐失去感受喜怒哀乐的能力,失去活力。” 温茹磨了磨后槽牙,又是盯了医生好久。 她不相信,谢跖不会这样的。 医生看温茹一直盯着她,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抗拒,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本抑郁症关怀手册出来。 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的温茹很快就看到了那本册子,骤然出声问道:“有电子版的吗?我不拿纸质的回去。” 医生侧头看了她一眼。好吧,容医生说的还是对的,方总还是挺沉稳温柔的,都这样了,还想着照顾她夫郎情绪呢。 她也瞧着方总妻夫俩感情挺好的,怎么谢跖就有抑郁倾向呢?抑郁倾向不是单靠心理量表得出来的,还有其它器质性检查结果综合起来看的,凭她的经验,她的诊断至少有七成准确性。 * “怎么去了那么久?” 徐秘已经把出院手续办好了,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他不愿意躺着,也不愿意坐着,站在窗户边,一门心思等温茹回来,一起回家,结果温茹被容医生叫走,半天没回来,身子的沉重,让他站得脚有些发麻。 温茹的脚步在门口滞了滞,抬头看向他。 谢跖浅笑着站在窗户边上,他五官有些纤巧秀气,虽然怀了孩子,但身上清冷的气质好像还缠在他身上散不开,阳光照在他侧脸上,皮肤外沿透了光,晕出一圈细细的光圈,漂亮但是脆弱。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医生的话,温茹也觉得谢跖虽然在对她笑着,但他好像并不高兴。 温茹眼底不由地升起疑惑、不解,心口还有些微堵。 谢跖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做的那个破量表,做出了轻度抑郁倾向的诊断,要是她不在,谢跖的诊断是不是会更严重一点? 谢跖脚麻,没法动,原想着温茹过来扶他,抱他,他缓一缓就能好,结果温茹站在门口,好半天没动,带着莫测的眼神打量他。 那目光让他有些陌生,也有些害怕。 “你……”谢跖迟疑了一会儿开口,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知道方纤星就是温茹,温茹就是方纤星,她就是自己爱着的妻主,但好像还是有一点点变化,比如,他好像没那么相信她的全心全意。 温茹深吸了口气,掩饰掉自己心里的沉重,挤出一个笑脸来朝谢跖走过去,一过去就抱住谢跖的腰,将人整个抱在怀里,没有说话,只轻轻地摸着他的后颈。 谢跖先是不明所以,但温茹的手轻轻抚摸在他的后颈上,一下一下像是在安慰他,他心里忽然难受起来,将脸埋在她肩颈处,眼泪自然而然地涌了出来。 温茹想,医生的诊断可能是没有错的。 接下来的日子,温茹越发小心翼翼了,怀了孕还有抑郁倾向的谢跖在她眼里就像瓷娃娃一样,她恨不得建个神秘花园,将谢跖好好放在里面,日夜看守着。 事实上,她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她不怎么去公司了,整日就待在别墅里,谢跖睡觉,她就翻文件去,谢跖没睡,她就陪他看看电视、看看书、说说话,不管谢跖说什么,她都尽量百依百顺。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整天都在一起,温茹却发现自己和谢跖越来越少话了,谢跖也有点躲着她,整天宁愿待在房间里躺着迷迷糊糊睡觉,也不愿意和她出去花园看看。 “谢跖,你在躲着我?”温茹想了很久,决定还是问清楚,她担心谢跖心里难受不跟她说。 谢跖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温茹,没应声。 温茹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轻轻坐在床边:“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不能告诉妻主吗?如果是我的错,我可以改。” 谢跖抿着唇,还是没说话。 温茹心里有些着急,她看了很久那个抑郁症关怀手册,但她觉得上面说的一切根本就没用,谢跖反倒情绪越来越差了。 温茹没招了,她转到谢跖面对着的那边,在那边躺下来,将谢跖强行抱到怀里,两个人视线对视看了好一会儿,温茹低头去亲谢跖的唇。 谢跖微微后退,但温茹却压着他的颈,将他的唇瓣含住了。 温茹心里有些气,偷偷咬了谢跖唇瓣一口,轻轻咬完又怕他察觉,小心地舔了舔。 唉,她对谢跖真的已经束手无策了,她所有能想到的,对他好的方式她都用了,但是谢跖好像并不领情。 “妻……妻主……”谢跖被吻得气息紊乱的时候,终于叫了温茹一声。 温茹心里高兴起来,乘胜追击地勾住谢跖的舌,希望谢跖能多给她一点回应。 房间里的气息陡然强烈地躁动起来。 在温茹亲他脖颈的时候,谢跖忽然抱住温茹:“妻主,我想要,给我好不好?把我完完全全变成你的,好不好?” 温茹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着眉眼泅在水雾里脸颊通红的谢跖。 她知道谢跖的意思,但她不太想要那种方式的,她还不习惯。 “等你生完孩子好不好,我怕伤到你。”温茹找了个借口,温柔道。 谢跖摇头:“就现在,好不好?妻主,我好难受……” “那些东西我已经扔了……下次……”温茹再次拒绝。 谢跖咬着唇,目光紧紧锁定着温茹:“我有,我去拿。” 温茹一愣,忽然想起,她恢复记忆那天,谢跖掉在地上的东西,她当时没怎么梳理清楚所有的记忆,不太认识那些东西,只晃了一眼…… “我今天有点累,可不可以明天?”温茹按住谢跖的手臂,目光游移。至少再给她一天时间,她总要做一下心理建设吧。 谢跖沉默地看了温茹好久,视线从她的下巴一点一点地上移,最后深深地看向她眼底,像是要看到她的灵魂,最后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温声道:“听妻主的。” 温茹松了一口气。 亲密的气氛消失了,房间陷入久久的沉默。 温茹一边想着该怎么接受这事,一边懊恼自己不该这么直接地拒绝谢跖。谢跖肯定会失落,他现在生理和心理上那么脆弱,会不会胡思乱想?可这事,她又很难一口答应下来。 最终,两人在沉默的气氛中各自睡去。 * 温茹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什么也看不见,像漂浮在水里,鼻尖是浓厚得散不开的海腥味。 她试图睁大眼睛去看周围的事物却看不清,但不是她瞎了,而是没有光。 当一个带着光的小鱼慢慢游过来的时候,她看见了,目光默默地追随着小鱼游过来,又游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游过来很多这样的小鱼,有时是一只,有时是很多只,但最后它们都游走了。 温茹感觉有些枯燥,她试图摆动四肢,像游泳一样,想要游到别处去。 但不管她怎么游,她好像一直在这里打转,目光所见的唯一的光,就是那些小鱼。 温茹放弃了游动,四肢摊平躺在黑暗里,她睁着没有用处的眼睛,看向黑暗,和偶尔游过来又游走的小鱼,心里有些烦,干脆闭上了眼睛,试图在梦里睡着。梦里睡着了,也许现实就醒了呢。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声又一声“妻主”从远方传来,温茹以为她已经梦醒了,是谢跖在叫她,她高兴地睁开眼睛,但眼前仍然是一片黑。 温茹有些诧异,但叫妻主的声音还没有停,她听着那声音,像是谢跖的声音,又像是阿舟的声音,她四肢摆动,朝声音的来处游过去。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所有游动着的努力像是被黑暗吞了个干净,偶尔,温茹怀疑自己仍然在原地动都没动,但是耳边的声音没停,她也就没有放弃游动。或许下一秒就找到了呢。 此刻,不全是因为谢跖或者阿舟需要她,所以她要努力游过去,而是在这一整片黑暗里,那一声声妻主好像也是她唯一可以当做光一样去寻找和依赖的东西。 很久,很久,温茹一边游着,一边开口应答,有时候叫谢跖,有时候叫阿舟。 但对面没有任何回应,只一声一声重复地喊着妻主。 像是有人拿着复读机,钓温茹这只傻鱼。 温茹渐渐有些力不可支,呼吸不过来,脑子开始炸裂一般疼痛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床头的夜灯静静地亮着,温茹大口大口地呼吸,梦魇让她额前生出许多冷汗。 梦里身无所依的她骤然醒来,第一时间就伸手想去牵谢跖,这一伸手却摸了个空。 温茹一惊,感觉自己脑子就像还在梦里一样,让她头皮发麻,她赶紧翻身起来,随意整理了衣服就匆匆去找人。 “谢跖,谢跖?”温茹轻声叫着找人,但没有回应。 温茹的头皮更觉得麻了,她不会还在梦里吧。 温茹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找人也找得暴躁起来,最后气喘吁吁地,在二楼的露台上看到了谢跖。 他站在露台边上,微抬着下巴,望向黑漆漆的,没有一颗星星的天空。 温茹松了口气,柔声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晚风冷得很,我们回屋去吧。”说着抬步朝谢跖走过去。 “你是温茹。”谢跖没有回头,只平静地说了一句话。 温茹脚步顿住,很快意识到,估计是谢跖发现了她和方纤星之间的差别,笑着回应:“我也是方纤星。” “你不是。”谢跖目光落在远远的虚空中,“我的妻主她不见了。” 温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脑子一疼。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和方纤星是同一个人,我就是你的妻主,跟你相亲的是我,跟你结婚的是我,跟你生孩子的也是我。” 谢跖闻言,低头摸了摸自己凸着的肚子,叹息了一声:“她甚至都没给孩子起名字就不见了。” 温茹头疼得厉害,有些无奈地问:“我只是后来多了些记忆而已,你感觉不到我还是我吗?我以为你可以感觉到的。” 谢跖终于愿意转头看她一眼:“你是她,但你又不是她,她不会那么对我的,她对我是没有界线的,但你一直隔着一层对待我。你只是责任感重,明明不爱我了,还要拼命做好妻主的本分。我才不要这样的怜悯。” “我什么时候隔着一层对待你了?”温茹不满,“我比方纤星的时候做得好多了。”简直是无微不至好不好! 谢跖眼里没有焦点地看着她。 这段日子,温茹对他很好,但她总是时不时看着他露出试探的神情。她是把对他的好当成必须完成的任务吗? 这种好他不稀罕,如果有了温茹的记忆,她就不爱他了,那就算了,反正她和方纤星是不一样的,他曾经有过方纤星就可以了。 可是,这么想了很久,他还是很难受,他今晚已经再次试图努力了,但好像还是走不进温茹的心,她的心已经住了人,好拥挤。 谢跖转过头,视线又重新固定在天空上。 天空很黑,但是一颗星星也没有。 就像他也没有了方纤星,这世上唯一的方纤星。 温茹看着谢跖的样子,脆弱得薄薄一片,像是一阵风就能刮走一样,心里很慌但又烦躁。 “你先回房去,明天我们再好好说。我和方纤星就是同一个人,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是你妻主。”温茹脸上的表情严肃着,抬脚,朝谢跖走过去,“没有方纤星了,以后你的妻主只有一个,就是温茹,你只需要记住这一个名字。” “我不。”谢跖抗拒地倒退一步,几乎站到了露台的边缘,栏杆硌在他的腰上。 谢跖低头朝下看了看,转头又看向温茹,温茹脸上的严肃是那么熟悉。 谢跖一恍惚,他,其实还在梦中吧。 对,只有梦里才没有方纤星。 只有梦里的温茹才会对他露出那样的表情。 他生活的时代是科学的时代,方纤星怎么可能好好一个人就被另外一个人取代了呢? 对,这里是梦!都是假的。 谢跖越发肯定起来,看着温茹,越看越觉得不像方纤星。 “你在看什么?”温茹看到谢跖脸上露出恍惚的神色,心上里升起不详的预感,出声问道。 谢跖摇头,又退了半步,死死抵在栏杆上,唇角微勾:“这里是梦,我要走了,我妻主还在梦外等着我,不跟你们玩了。” “什么?”温茹震惊地听着谢跖的胡言乱语,还没理清楚,就看到谢跖爬上了栏杆,义无反顾地翻身出了栏杆。 “谢跖!”温茹大叫一声,脚下重重一点,用上了轻功的步法,纵身一跃,朝谢跖飞扑过去。 谢跖身子已经掉出了露台,他在失去支撑的瞬间忽然想起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脑子陡然清明,吓得赶紧蜷住身子,试图保护自己的肚子。 露台就在二楼,掉下去应该会很快,孩子……谢跖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 谢跖刚想到这里,蜷着的身子就被温茹抓到了怀里,他睁大眼睛看着温茹。 温茹咬紧牙,施展这个身子根本不适合的步法,艰难地在四周寻找落脚点,脚踩到墙上的时候,用力过度又打滑,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响亮。 温茹只闷哼了一声,几度起落,最后抱着谢跖落在草地上,刚落地温茹就倒了,倒之前连带着谢跖一起,但她小心地护着谢跖,让谢跖轻轻地躺倒在草地上。 谢跖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刚刚风刮过耳边的声音好像还停在耳边。 他好生生侧躺在草地上,抬头看了看三四米外的露台,又低头看着一旁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额角渗出冷汗的温茹。 第65章 “你……你没事吧?”谢跖手心撑着草地,抱着自己肚子在草地坐起来,目光一遍一遍地扫过温茹,担心得不得了,又不敢随意碰她。 温茹正忍着脚上传来的一波波剧痛,听到谢跖的声音,慢慢地睁开一只眼睛,看向谢跖,抿了抿唇,再开口显然情绪不佳:“叫妻主。” 谢跖看她睁开眼睛,心头瞬间涌上欣喜,结果温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他叫妻主。 也不知道伤到哪里了,叫什么重要吗? “伤着了吗?重不重?我去叫医生。”谢跖目光仍然在她身上打转,他被温茹抱住之后脑子糊里糊涂的,没有注意温茹有没有伤到哪,但看温茹躺在草地上没动,他总觉得温茹伤得重极了。 都怪他,怎么能被情绪所左右,做出这样没有理智的事? 差点害了宝宝,还害了温茹。 谢跖抱着肚子,试图从草地上站起来。 “不准去。”温茹伸手将他拽住,“叫妻主。” 谢跖低头看了看温茹抓着他睡衣下摆的手,再抬头正撞到温茹的眼底。 她两只眼睛都睁开了,额头鬓角还有细汗,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执着,让谢跖有些不敢直视。 在露台,他说了那样的话,还怎么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喊温茹妻主? 半天得不到回应,温茹气得磨牙,又等了一会儿,谢跖还是不开口,温茹手一松,将手上还拉着的谢跖的衣摆一扔。 谢跖看着被扔开的衣摆,目光先落在皱巴巴的衣摆上,又落到温茹的手上,眼睛微微睁大。 温茹扔开他了? 明明是他先不理人,结果温茹才对他稍稍少了点好声好气,委屈的心情瞬间不讲理地冒出来了。 他抬眼,不自觉控诉一样去看温茹。 却见温茹双手一摊,在草地上躺平,眼睛看着天,胸口高低起伏了一会儿,开口道:“好得很,你不认我是你妻主,行,那我就不是方纤星。家庭医生是方纤星的,我不看,不治了,瘸了就瘸了。我要是瘸了,我就把方纤星的公司卖了,花她的钱,睡她的夫郎,打她的孩子,我一个外人,这么做总没错吧!” “为什么要打宝宝?”谢跖先是一懵,下意识地问道。 温茹斜了斜目光,看了他一眼,语气幽怨:“反正不是我的。” 谢跖嘴唇瞬间抿紧,盯着温茹看了一会儿,目光又移到她脚上,偷偷往她脚边挪了挪,伸手又不敢去碰:“你脚哪里受伤了?很严重吗?不争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我是你什么人?你管我哪里受伤了,多管闲事。”温茹堵着一口气。 今天如果不是她以前练武的记忆还在,谢跖和他肚子里的孩子会是什么结局,敢想吗? 谢跖为什么这么犟! 她是他妻主的事,需要纠结吗?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谢跖本来就是她的,以前、现在、将来都是。 明明是他自己跟着她的,从宓代到现在,他自愿跟着她的。结果,他自己失忆了不说,还为了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跟她闹别扭。 她脾气再好,也是会生气的。 谢跖今天必须把她哄好,不然她过不去了。 温茹一句“多管闲事”让谢跖的心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手足无措地坐在温茹身边,红着眼看着温茹,紧紧咬着唇,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半天没有动静,温茹转了转眸子,看向谢跖。 谢跖眼眶红着,含着厚厚一层水雾,看着她,唇瓣被他咬得发白。 他右手一直抱着凸起的肚子,估计是跳下露台把他吓到了,他一点儿也不敢放开保护肚子的手。 就会装可怜。 温茹收回视线,抬眼看了看天空,黑黢黢地遮盖着厚厚的云,月亮星星一个都看不见,要不是花园里她装了驱蚊灯,这里指定又暗又招虫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漏网的蚊子,别客气,现在就去一口一口地咬谢跖白白的脸和脖子,咬谢跖凸起的孕肚,看他还有没有功夫委屈、可怜? 温茹想完,叹了口气,稍稍动了动脚腕。咬完了还不是要她心疼,她还是起来,让人进屋去吧,虫子倒是其次,主要是晚上的风,凉得很。 不为他多想一点好意思当人/妻主吗? 她这么自觉地做妻主,结果对方还不认!她才委屈呢。 温茹气鼓鼓地将手心按在地上,微微施力,打算起来了。 谢跖分明看到温茹转头看他了,结果她只看了一眼,就面无表情地瞥开了视线,气鼓鼓地睁着眼睛看着别处。 瞬间,从来没有过的巨大的恐慌涌了上来,他迷茫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可能要失去她了,连忙松开抱着肚子的手,身子前倾,双手拉住温茹的胳膊,一边哭一边叫她:“妻主,我错了……妻主你别生我的气……我以后会乖,再也不跟你闹脾气了。” 温茹手心一松,重新稳稳地躺好,转头看向谢跖:“肯叫妻主了?” “嗯。”谢跖连忙点头,眼角淌着泪,鼻子哭得染红,看着更可怜了。 “你妻主是谁?”温茹想伸手帮他擦眼泪,但想了想自己的脏手,还是算了。 谢跖一愣,下意识地:“方……” 温茹:“嗯?” 可是就是方纤星啊。 谢跖咬着唇看着温茹,最后哽咽着说:“是你,你是谁,我妻主就是谁。”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温茹,他不知道如果温茹还不满意的话,他该怎么办? “我就是方纤星,你的妻主是方纤星,也是温茹,记住了吗?”温茹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 在大宓的时候,她改回自己名字,阿舟一开始也是一直叫她锦衣来着,因为他从小认定的就是叫温锦衣的她,一时很难改,谢跖估计还是一样的习惯。 她才不跟一个名字计较呢,左右他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人是她。 谢跖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点头:“嗯。” 温茹这才满意,从草地上坐起来,谢跖见状赶紧站起来,想扶她进屋,然后叫医生来给她看脚。 但温茹却摇头,当着谢跖的面,握住自己的脚踝,一声让人牙酸的骨头响声过后,她把错位的骨头重新接好了。 温茹接完,单脚站立起来。 谢跖站在原地,有些傻傻地盯着她的脚,半晌抬头又看向温茹的眼睛。 “看什么?”温茹拉过谢跖的手,揽着他的肩膀,只虚虚地做一个支撑站直,“会接骨也是你妻主,你不服?” 谢跖摇头:“疼不疼?” “疼,估计要喷点药,养几天。”温茹诚实道。 谢跖听完登时眼眶更红了,紧紧抱着温茹的手,垂着头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我只是一时分不清。”他就着一直垂着头,任由眼泪自由落体地下坠,坠进草地里,消失不见,他喃喃地继续出声,“可是……妻主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非要以前的记忆呢?我们不能回到从前吗?妻主,我们就当什么事没发生一样,回到从前好不好?” 怎么回到从前,失忆吗? 这不是为难她吗? 而且她为什么要失忆啊?她还等着谢跖想起阿舟的记忆呢,两世的妻夫缘分不感人吗? 温茹看他哭得有些崩溃,赶紧将人按着头,抱进自己的怀里,等他稍稍平复一点了,决定将阿舟的事提前跟他说,也许谢跖在她的提醒下就想起来了呢。到那时,谢跖现在纠结的问题,就全不是问题了。 她开口道:“可是我不想起温茹的记忆,又怎么知道你找了我那么久呢?” “我……” “你在认识方纤星之前,先认识的我不是吗?你找了我那么久,见了方纤星就移情别恋,我还没说你什么呢!”温茹好笑道,如果她和方纤星真是两个人,那还真算得上情敌。 “妻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谢跖仰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温茹,“我以前那是为了考古……” “不,你不是为了考古,你是在找我。我想起宓代的记忆了,你还没想起来,你忘了一段对你和我都很重要的记忆。”温茹期待地看着谢跖,“你是我夫郎,从很久以前就是了,你以前的名字叫傅……” “我不是傅寄舟!”温茹的话还没说完,谢跖就立刻推开温茹,瞪大眼睛往后退,“你……你是因为把我当成傅寄舟转世,所以才……我不是他,你找错人了。” 温茹被推得一踉跄,但好在她之前没敢压谢跖的肩膀,支撑力还在她这边,所以没再次摔倒。 “你是。”温茹站稳,抬头坚定地看着谢跖,“不然我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傅寄舟的名字?” “我……”谢跖心跳如鼓,刚出声立刻紧紧闭上嘴巴。 “相信我,你就是阿舟,我不会认错人的。”温茹仔细地看着谢跖,越看越肯定,她绝对不会找错的,虽然这个谢跖好像没有阿舟那么乖巧,但现代了嘛,长了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不是!”谢跖猛地摇头,“我绝对不是!” 摇完头,他目光锁定温茹:“你心里的夫郎一直只有他是不是?如果我不是,你是不是就不把我当夫郎了?” “不是当不当的问题,你就是我的夫郎。”温茹皱着眉,再次肯定道。 谢跖摇头,一直重复“我不是”,重复了几句,他快步走回来,紧紧抱住温茹的腰,仰着头,顶着一张泪滢滢的脸,笑着说道:“妻主,你就是方纤星,我以后再也不纠结了。现在我们回房睡觉好不好?我是孕夫,不能熬夜的。” 温茹低头看他,感觉谢跖又变得怪怪的:“有什么事你要跟我说,不要憋在心里,我会担心你……抑郁了。” “我不会抑郁,我怎么可能抑郁?”谢跖又否认,伸手去牵温茹的手,牵着她往别墅里面走,“妻主,我很好,我们回房吧,你脚上的伤要赶紧喷药,不能再放着不管了。” 温茹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顺着他,跟着他一起往里面走,走到大厅的时候,温茹拽了拽谢跖的手,将他拉到客厅那幅画面前:“看,你记得这幅画吗?在大宓的时候,你给我画了一模一样的画,唯一的不同就是那幅画里你的身高比这幅里的要高一些。相信我,你真的就是阿舟。我是方纤星,你是阿舟,我们本来就是一对,不用分什么从前的记忆,现在的记忆,我们从始至终都是在一起的。” 谢跖看着画,脑子迷迷瞪瞪的:“他画的?” 温茹点头,点到一半,谢跖却呆呆地看着画,摇头:“不是这样的,他……他不是我,他还在……” “他还在什么?”温茹不明白谢跖一个没有记忆的为什么这么坚持,一知半解的时候,当个故事听也行啊。 “没……没什么。”谢跖拽着自己跳个不停的心,想逃避,不想说这个。他原本以为温茹不动声色地掩盖了自己恢复记忆的事实,是打算继续现在的生活步调。就算有了新夫郎,她也会好好对待现在这份新感情,毕竟方纤星也是她,方纤星花在他身上的感情不是假的。 结果她一直以为他是傅寄舟的转世。 温茹……温茹她心里好像真的只有傅寄舟。 那他怎么办? “说清楚。”温茹拽他的手,不准他逃避,“有什么话,今天都要说开,我不想今天的事再来一次。” “方纤星爱我,现在呢,现在你爱不爱我?”谢跖其实心里已经有些崩溃了,崩溃到把自己最恐惧的事说了出来。 “我不明白,妻主,明明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你出差之前,我们还亲密无间,我们满怀憧憬地等待着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未来的每一天,有你,有我,有我们的孩子,本来应该顺顺利利,幸福大团圆的结局。但为什么,就突然地,突然地,你就多了一段记忆,在心里放了别人?” “不是别人,是你啊。”温茹伸手去抱他,却被谢跖躲开了。 “不是我。”谢跖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看着温茹眼底的不解、疑惑和让人气恼的坚定,他眼底浮起失望,最后终于放弃了所有侥幸:“你认错人了,你要找的人确实还在这个世界里,你满意了吗?我不该瞒着你的,我活该!他现在就在古榆岛的海底等着你,你去找他吧。” 谢跖说完,右手扶着自己的肚子,快步往房间走去,进去之后,重重地反锁上门。 温茹站在客厅,一头雾水地看着紧关着的门。 她的阿舟明明就是谢跖,谢跖为什么说阿舟在海底,阿舟怎么可能…… 温茹皱着眉,忽然想起醒来之前做的那个噩梦。 那片困住她的黑暗水域确实有些像海底……那一直叫她的声音难道是…… 不对,温茹摇头,转头看着墙上的画,脑海中浮过和谢跖的一幕幕记忆。 谢跖就是阿舟! 她绝对没有认错人! 作者有话说: 发现了一点写虐的天赋/dog 第66章 温茹站在客厅,有点迷茫,望着不远处紧紧关着的卧室门,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怎么可能不是谢跖? 如果说现在是她恢复记忆的第一天,那她有些分不清记忆里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那还有点道理。但现在都多久了,她自己的枕边人,她会分不清吗? 跟方纤星和谢跖在一起的时间比,她和阿舟在一起几十年,她总不至于被方纤星不到几个月的记忆给弄混淆吧。 她温茹的记忆和感觉告诉她,阿舟就是谢跖,谢跖就是阿舟。 没错的。 她送给阿舟的玉锁也是在谢跖的私人物品里发现的。 她认定谢跖是阿舟之后,还以为那玉锁是谢跖自己的。 原来不是,竟然是他之前在古榆岛水下考古的时候,从别人那里拿到的。 那应该很久了。 谢跖居然一直瞒着这件事没说,难怪把自己活生生憋到抑郁。 温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追究谢跖瞒着她的错,而是觉得谢跖太傻了,按她的本性,没有以前的记忆,仍然纯粹是方纤星的自己,百分百会选谢跖,而不是过去的、前世的所谓夫郎。 在她眼里,过去了的人和事没有半点意义。 她有时候还怀疑过,是不是自己这种性格特别适合穿书,所以就挑中了她来穿。 哪怕现在有了记忆……温茹想,如果他们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她可能还是会选谢跖。 她和阿舟是本该死去的人,她可以想办法跟阿舟一起离开。 温茹垂下眼。 那样就得把自己在记忆层面杀死啊。怪残忍的,不过也不亏,她活得够久了,再活下去,她的记忆恐怕要一层一层堆着,变成负担。 可是…… 温茹沉吟了片刻,微微挪了挪步子,凑近挂在墙上的话,伸出手,指腹轻轻地滑过纸面。 她轻笑了一声,她在想什么,谢跖就是阿舟啊。 光线昏暗的客厅里,温茹感到自己被谢跖搅乱的情绪渐渐恢复过来了。 她不应该被谢跖的一句话给弄乱的,有几世完整记忆的她才是有发言权的那个。 她说谢跖是阿舟,那他肯定就是。 谢跖看到的,也许只是幻觉。 水下缺氧,陷入幻觉,合理。 想开之后,温茹放下心里的纠结,缓步朝卧室走去。 她脚上的伤还有些痛,所以走得很慢。 谢跖靠站在门里面,他没有离开门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希冀着什么,只知道他进来后,安静得没有半点声响的外面让他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时间一秒一秒过得很慢,然后,随着第一声脚步声响起,他眸子动了动。 他转过身,扶着门,面朝着外面站着,低垂着眼看着自己凸起的肚子。 宝宝很乖,明明今天折腾了她好久,但她一直没什么动静,像是稳稳地在孕囊里睡着。 在他垂眼的时候,他还注意着外面的声音,外面的脚步声只响了一下竟然就停住了。 谢跖连忙抬眼,隔着厚重的门,看向外面,他喉咙鼓鼓胀胀的,像是被塞住了一样,如果……如果这时候他有勇气开口去祈求的话,那声音一定是发哑的。 谢跖咬着唇,手慢慢抬起来,朝着门锁的方向。 有些没出息。而且这么没出息,也不一定能换得回什么。 毕竟,他已经把傅寄舟还在海底的事告诉她了。 就算……就算对他有感情,她也会想去看看的吧。 傅寄舟也是……她的夫郎。 谢跖感觉心口绞在了一起,抬起的手重重地落下。 刚落下,外面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脚步声很慢,一声重些,一声浅些。 谢跖抬眼一愣,他连忙转身,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些跌打的喷雾药剂、药膏,消毒水,因为不清楚具体情况,绷带、创口贴也拿上了,装了满满一箱子,抱着快步往门口走。 温茹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想,该怎么哄人开门。 还没想好,卧室门自己就开了。 温茹略微疑惑地看过去,谢跖抱着医药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抬手按下身边客厅的控制开关,伴着亮起的灯光,低着头朝她走了过来。 骤然亮起的灯,让温茹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看到他过来,抱着药箱,瞬间了悟自己是占了脚伤的便宜。 她没说话,侧身在一边的沙发坐下,将自己受伤的脚抬高,搁在茶几的边沿。 这时候她要是说:“你怎么又开门了”“你出来做什么”“你刚刚为什么要锁门”“不生气了”“我说的才是对的”“你来帮我涂药吗”,估计场面反而更僵硬。 那她还不如不说话呢。 谢跖走过来,没靠近,就在温茹脚边的地方,像是要蹲下,温茹赶紧倾身,伸手把他拉起来,提醒了一句:“宝宝。” 谢跖回神,赶紧站起来。 他心里有点乱,所以……又忘了。 谢跖心里对自己的厌弃又多了一分。他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 他垂着眸自厌自弃,没反应,也没甩开温茹的手,温茹索性就把人拉到自己的身边,揽着他的腰,让他在身边坐下。 紧紧挨着坐,温茹身上暖热的体温就缓缓传了过来,谢跖抬头看向温茹。 温茹笑着弯了弯眼睛,回看他。 谢跖抿紧了唇瓣,挪开视线,低头去看温茹的脚。 温茹为了方便他,屈膝,将脚放在他眼下。 脚扭了,骨头还错位了一段时间,虽然已经正骨了,但上面仍然肿起一大块,红通通的,肿包上的血管仿佛都被放大了一样。 谢跖眼眶瞬间就起雾了。 他抱着药箱有些手足无措,转头看向温茹,轻声哽咽着说:“我们去医院吧。” “只是肿了呀,不用。”温茹笑了笑,低头在他抱着的药箱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喷雾药剂,倾身准备自己喷点药了事。 谢跖抢过她手里的药瓶,迟疑了片刻,自己轻手轻脚地给温茹喷药。 温茹松了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看他一脸严肃地认真喷着脚踝上的伤。 跌打喷雾剂喷起来向来是怎么潇洒怎么来的,谢跖这慢吞吞细致的样子,哪像是喷药剂啊,这比实验室做实验还小心翼翼呢。 有夫郎心疼大约就是格外珍贵一点。 细细致致喷完,谢跖看着药箱里的其它东西,咬着唇,想都用上,但好像又不太合适。 “其它不用了,只是肿了,喷了药,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温茹从他怀里拿开药箱,朝他伸出手,“先扶我回去睡觉吧。” 谢跖看看面前的手,再看着温茹一脸的理所当然,抬手接住了她的手,拉她起来。 温茹站好就抬脚往卧室那边走。 原本应该扶着她的谢跖反倒像是被她牵着。 谢跖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温茹没怎么回头看,但一直提防着他说什么,走几步就轻轻扯他一下:“脚上好像受力了,有点疼。” 然后,谢跖就会快走几步,从原本的牵着、扶着,最后半个身子都抱在她胳膊上。 温茹偷偷捏了捏他手心。 有些心疼他了。 伤神地争执了一晚上,明明越不过自己的本心,偏偏要害自己把自己折腾得那么辛苦。 傻得很。 * 经过昨晚乱七八糟的下半夜,醒来,一切像没发生一样。 温茹先醒,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谢跖。 谢跖侧躺着,被温茹抱在怀里,眼下有些青黑,睡得正熟。 昨晚她仗着脚伤,要谢跖照顾,两个人躺到了一起。 一个六个多月的孕夫,照顾人几乎不可能,所以很快就被温茹抱着睡着了,温茹醒来,他都没有醒。 温茹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脚踝。 还行,方纤星这身体练武是来不及了,但没什么大的问题,恢复能力不错,以后还能造几次。 温茹无奈地轻轻捏了捏谢跖的鼻子。可消停点吧。 谢跖皱了皱眉,没有醒来,低头往温茹脖子处钻了钻。 妻夫吵架就是这样,只要感情在,具体的事总可以先放一边晾晾,等晾好了,再谈也不迟。 温茹重新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 因为昨晚的劳心伤神,两人都能继续睡很久,但谢跖是孕夫,早饭必须得吃,十点多钟的时候,温茹还是起床了。 谢跖蒙圈地被拉着洗漱完,坐在床边上喝牛奶。 温茹正在外面走廊跟丰叔吩咐,二楼的所有门关好锁好,免得猫跑进去,掉出来。 养了猫本来就该封阳台,再把露台隔开的,但是谢跖怀孕,这件事被耽搁下来。没想到猫被关在别处,没机会掉下楼,谢跖先掉下去了。 谢跖听着声音,赧然地抿着杯子里的热牛奶。 没一会儿,温茹吩咐完,走进来,看到谢跖喝牛奶居然喝出了奶胡子,不由得笑了笑,走近,伸手指腹,将他唇瓣上的牛奶沫揩净,一边拿帕子擦手,一边说话:“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抿着喝?” 谢跖不好意思地侧了侧身子,但目光落在她擦手的动作上。 “怎么?难道要我放嘴里吃掉?”温茹擦干净之后,揶揄了一声,接过他手里喝得只有浅浅一层的牛奶,将剩下的喝进嘴巴,低下身子,朝谢跖亲过去。 谢跖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没有反抗地接住了这个吻。 这个吻是牛奶味的,很香醇。 “我觉得这样喝就很好,那点沫沫我不稀罕。”温茹亲完,笑着说道,说完伸手,打算牵着谢跖的手下楼去,“丰叔说,你同事到了门卫室那边,我让徐秘顺路把他带进来了,估计一会儿就到。” 谢跖呆呆地点头,脸上还有没有散去的红晕,顺着她的手,被她牵着往外走。 快跨过卧室门的时候,谢跖突然出声:“昨晚……” “昨晚什么?”温茹站定,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昨晚的事不重要,我只知道你是我夫郎。” “那傅……” “你要我去找他?”温茹看着谢跖的眼睛,反问了一句,“摸摸你的心回答。” 谢跖抿紧嘴唇,唇色有些发白:“不要。” “那不就是了。我听我夫郎的,不去。”温茹道。 可…… 谢跖感觉自己矛盾极了。 这样已经很好了,但他心里深处又感觉不舒服。仿佛冠上温茹的夫郎这样的称呼之后,他好像能跟对方共情了一样。 如果是他,温茹明知道自己还存在,却不去找,他会难过死的。 谢跖沉默着跟着温茹走了两步,刚停下来想说什么,便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传来。 石郴笑着跟接他进来的徐秘说话,看到谢跖之后,脸上的笑更大了一些,快步走过来,目光落在谢跖肚子上:“宝宝这么大了呀,乖不乖?” 谢跖不好意思地松开温茹的手,走到石郴边上,领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宝宝很听话,你怎么过来了?” 等温茹和徐秘书打过招呼、进了书房,石郴放松了一些,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方才笑着说:“还不是你之前突然问那些私人物品吗?我一直记着呢,后来古榆岛考古基地二次清点的时候,我又去联系了那边的负责人。” 谢跖微微惊讶:“抱歉,当时是我记错了,麻烦你了。” “确定没有?你上次那么慌打过来,我是真的吓了一跳。”石郴说道,说完这个,眼底的神色亮起来,“说起来,还多亏了你呢。我整天催着负责人帮我查,负责人眼熟我了,八月那边海底古城考古项目重启,她问我要不要过去帮忙。这种大项目,我当然想去啊,但我这不是连游泳都不会吗?哈哈哈。但负责人说我可以做岸上的文书工作。哇,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晕,真晕。” 石郴说话抑扬顿挫,语调夸张,谢跖不由地笑了笑,忽然又想到海底考古重启的事,问他:“上面怎么决定重启了?” “竹简解密完了,惦记其它好东西了呗。”石郴笑道,“海底那些东西,谁能忍住不馋啊。而且十几年前,蔚代旗远号沉船被菓国思米思公司捞到,上面派人花了大两亿才买回几件瓷碗和金构件,她们可不想历史再来一次。” 谢跖点头,但心里有些忧虑。 他矫情的同情心让他越发觉得海底的傅寄舟可怜。 “那雕像怎么办?这次要捞吗?” 石郴摇头:“不捞,这次好像还是准备考古完造海底公园。再说了,温茹唯一一件真身雕像,谁敢乱动?就放着呗。” 谢跖松了口气,起码,最起码雕像还能陪着他。 正说着的时候,温茹出来了,正听到石郴的后半句,没忍住笑出了声。 谢跖和石郴回头看她。 “抱歉,我只是想起了我妹妹拍的戏。”温茹拉了宋笼沙当挡箭牌。 石郴仍然疑惑。 “宋笼沙,元舜女帝那部剧里的。”谢跖知道温茹在笑什么,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帮她解释。 石郴恍然大悟:“方总你们家真是人才辈出,宋笼沙新剧的路透也好好看,您知道什么时候上映吗?” 温茹看向徐秘。 徐秘拿起手上的平板翻了翻:“大概还要半年吧。” “啊,这么久啊。”石郴一下子就泄了气。 送走徐秘和石郴后,谢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没动。 “怎么了?”温茹从后面抱住他,跟着他一起看向门口的方向,“想出去逛逛吗?” 谢跖摇头,接着低垂着眉眼,叹了口气,轻声道:“妻主,你还是去看看他吧,他一个人等了那么久……” 温茹许久没说话,半晌,拉住谢跖的腰,转个身,让他面对着自己。 “相信妻主吗?” 谢跖仰头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点完头又补了一句:“我不是傅寄舟。” 温茹无奈地笑了一声:“好好好,你不是傅寄舟,你是谢跖,是方纤星的夫郎,也是我的夫郎。” 谢跖目光在温茹眼底寻找着,确定她有在认真地说,不是开玩笑地附和他,他才点了点头。 “如果你相信我,等你生下宝宝,坐完月子,我们一起去。”温茹道,“如果没有傅寄舟,你要放下这个心结,好好过日子。” “如果有呢?”谢跖看着温茹的眼睛,轻声问道。 “如果有,我就把原原本本的方纤星还给你。” 温茹的话一说完,谢跖就瞪大了眼睛,抓紧了温茹的胳膊,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好像要的也不是这样的结果。 或许……或许,他愿意,他就是傅寄舟。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还在码。 第67章 (二更) 温茹把话说到那个份上,谢跖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他心里滋味乱得很。 “不是说看到他,我就扔下你的意思,我是觉得你和阿舟都值得全心全意的爱。”温茹笑着,眼里是舒朗的神色,“如果真有前世和今生的分别的话,那指不定还有前前世、前前前世,无数世,她们的爱和被爱我可管不了,但我这个人管今生,今生爱谁,那就只爱那一个。” 谢跖呆呆地看着她,看她张开双臂,不用思考地靠过去,被她抱在怀里。 “这一世选中了你,肯定是你格外合我的心意,不管怎么样,最后都保证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爱你,好不好?” 谢跖闷闷地“嗯”了一声。 在温茹愿意将自己的前世今生分开,保证爱一个就爱一世之后,他心里却升起了不一样的态度。 他分不开。 他分不开温茹和方纤星。 他贪心得很,他想要的不仅是这一世的方纤星全心全意爱他,还有她整个灵魂,包括温茹的记忆在内,都属于他。如果有生生世世,那就最好生生世世都属于他。 但这怎么可能呢? 除非…… 谢跖抬眼,目光远远地落在墙上悬挂着的那幅画。 除非,他就是傅寄舟。 * 温茹可没觉得自己说了解决方案后,谢跖能高兴。 毕竟她看的是记忆,分得清哪些记忆是她的,哪些记忆是方纤星的。 但谢跖看到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人可不是说分就能分的。 十有八九还是会成为谢跖的心结。 温茹倒是很希望赶紧跟谢跖一起去海底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免得心结变心病。 她还好,不怎么着急,但谢跖怀着孕,产前抑郁她已经够担惊受怕了,如果再来个产后抑郁,她会难受死的。 但谢跖挺着大肚子,几个月后就要生产了,她又不敢带他做那么危险的事。 温茹表面一如往常,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没一刻放心的。 但奇怪的是,谢跖没有再露出忧虑的表情了,也没再把自己关起来,而是整天黏着温茹,脸上常常挂着笑。 就算温茹走开一会儿,回来看他,他也只是乖乖地低头,轻声给宝宝念童话故事,脸上依旧是轻轻的笑意。 他这次也发现了温茹对他的观察,但他没有闷在心里,而是问温茹怎么了。 温茹想了想,终于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医生给他的抑郁症关怀手册拿出来给他看了。 两个人防,总比一个人防好一些吧。 谢跖一愣,开口道:“我当时跟你说话,心里挂着心事,瞎填了很多。” “真的?”温茹眼睛亮了亮,但想想谢跖那天跳露台,将手机一收,坐到他身边,把他揽在怀里,“你没事最好了,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如果是那件事的话,你也不要着急,等你生产完,我们就去解决它。妻主保证不会让你难过的。” 谢跖转脸,视线一直落在温茹脸上,眉宇间没有升起什么沉重,反而笑着回答她:“妻主不是说,我就是傅寄舟吗?那我有什么着急的?” “啊?”温茹怔在原地,不明白谢跖怎么又不反驳了。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妻主。”谢跖应道。 他的灵魂可能生来就比温茹卑劣一点,他已经想好了,不管海底黑兜帽还在不在,是不是傅寄舟,他都是傅寄舟了。 即使在幻境里,那个傅寄舟也不是他的对手,常常被他气得说不说话,最后还一杯冷茶就病倒了,要不是温茹站出来,他根本就吃不了亏。 现在温茹说他是傅寄舟,那他当然就是傅寄舟了。 傅寄舟没了温茹的帮忙,他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抵不过一个只能在海底的,连面目都模糊的残破灵魂吗? 他本来就拥有方纤星,很快,他还能拥有温茹整个的身体和灵魂了。 谢跖笑得眼睛弯了起来:“我想起在海底的时候,他一直往我身上扑,可能他就是我的一部分,想回到我身上吧。” 温茹头次听他说起这个,见他不介意了,便放心地接了他的话:“有可能,它有意识吗?” 谢跖想了想,摇头:“没有,他好像没有表情。”他说的都是实话,片面的实话。 温茹点点头:“它也许是你三魂七窍的一部分,再碰到,说不定你能恢复记忆呢!” “嗯。”谢跖点头。 碰不到的。 他根本接触不了他。 一段话说完,谢跖好像都没有什么情绪应激,温茹高兴起来。 事情不难解决。 难解决的是谢跖的心情,只要谢跖不放在心上,以致酿成心病,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连续好几天,温茹都感觉到谢跖整个人精神多了,渐渐放下心来,开始跟谢跖一起,做迎接新生命的一切准备。 温茹找特别厉害的专业人士设计婴儿房,设计得可美观,可温馨,可整洁了。 但是布置完的第十天,温茹和谢跖都沉默了,房子里堆着各种各样的宝宝衣服,以及花里胡哨的玩具。 桌子摆不下,就堆在地上。 这些只有少部分是方爸、谢爸、宋笼沙送来的,大多数,还是温茹和谢跖逛街或者在家看书时,灵机一动,忽然想到就立刻买了。 如今一看,果然超额了。 谢跖抬头看向温茹。 他盯着婴儿房里的东西看了好半天,他觉得买的东西都是必要的。 万一宝宝就喜欢那个样式的衣服玩具,怎么办? “要不准备两间?宝宝还可以换着睡嘛。”温茹大手一挥,下了决定。 谢跖点头。 然后,温茹开始禁止他买东西了,顺便禁止自己。 这要是再准备下去,只怕她家里,除了主卧其它房间都要变成婴儿房。 也不对,主卧十有八九也能变。 毕竟……孩子小时候离不开大人,晚上说不准也得和她们睡一屋。 温茹沉默了,想起了当初养孩子的麻烦。 虽然一直都是阿舟和花庭在照顾着,但她看着也累。 要是孩子能一出生就听话懂事,自己吃饭、睡觉、打豆豆不扰人就好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某日夜半时分,谢跖的肚子像骤然被搅动一样,抽痛感让他立刻下意识蜷缩,想到孩子,又皱着眉将自己展开。 就这么一个动作,温茹就醒了,眉眼还满是睡意,就翻身起来,转到谢跖这边的空处,握住谢跖的手。 谢跖咬着唇,感受着肚子里的绞痛,这种情况最近常有,所以他想先忍一忍,但是越忍越难熬,脸上越来越白,冷汗将他额头前的头发黏住,露出的黝黑的眸子带着浓浓的湿意。 “妻主,我疼……”半晌,谢跖终于无力地开了口。 温茹也看出这跟之前一阵一阵的疼不太一样,连忙按了呼叫铃,不一会儿,外面走廊就传来了声音,医生护士进来了。 产前一个月,她们就住进待产房了。 所以倒也没有多慌乱。 “方总,孕夫情况良好,可以生产了,是否现在就准备手术室?”容医生语速极快地开口问道。 温茹已经被挤到了后面:“好,快点,能不能先止痛?” 她看着容医生拿了个帕子给谢跖咬着,谢跖咬得似乎极为用力,她看着有些心慌。 “不方便,生完就可以止痛了。”容医生转身,先一步去手术室准备,走之前让护士长带着温茹去签字。 温茹还以为自己有多镇定呢,结果签字的时候,手忍不住发抖,颤颤巍巍写完,谢跖就已经被护士们连床一起带着往手术室那边过去。 温茹赶紧放下笔,跟上。 手术的门在她眼前关上,上面手术中的灯亮起。 手术中途,一个护士拿着手术室发出来的取血单子,让温茹签字。 温茹没问,直接签了,看着那个护士匆匆忙忙去联系取血,这才拉住另一个护士,问怎么了。 “病人术中有些缺血,需要补一点血,这很正常,方总不用担心。” 不担心才奇怪了,之前所有的准备都准备过了,临时要增加取血,一看就不正常。 温茹抿着唇,皱着眉站在手术室门口。 她还妄想,剖腹产会不会比她知道的顺产会安全一点。似乎,并没有。 不知道等了多久,手术室终于打开了,容医生先走了出来,笑着告诉温茹:“父女平安,恭喜方总当妈妈了。” 温茹松了好大一口气,换好防护服,匆匆跟着护士们一起进去看谢跖。 似乎是生产之后打了麻药,谢跖安安静静地睡着,整个头似乎都湿淋淋浸在汗里,脸上苍白如纸的,但唇瓣却是鲜红的。 温茹看得难受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轻轻拉住谢跖的手。 手也是湿的。 “不是先打麻药再生产吗?”温茹抬头问护士。 “那怎么可以?”护士转头看她,“会伤到宝宝的。” 温茹拉平了抿着的唇,有些生气,但又知道自己生气生得莫名其妙。 “您先生还要睡一会儿,您可以先去看看宝宝。”护士友善地提醒了一句,“您家宝宝特别漂亮,就刚生出来的时候哭了一声,之后可乖了,早早就睁了眼睛,滴溜溜看着我们呢。” 温茹随意地“嗯”了一声,还是没动,跟着护士们一起看着他们照顾谢跖,偶尔也搭把手,把谢跖身上的汗擦干净。 大约半个小时,谢跖醒了,睁着眼睛看向温茹。 “妻主……”他嗓子有些哑。 “嗯,我在呢。”温茹坐直身子,眼底的高兴浮起来,“你醒啦!” 谢跖左右看了看:“宝宝呢?” “在育婴室吧,你想看吗?”温茹弯下身子,跟他说话。 谢跖现在说话很轻,莫名地,她觉得她也降低了音量,但又怕他听不清。 “嗯……妻主没去看她。”谢跖鼓了鼓脸颊。 “爸爸妈妈她们在看呢。”温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比宝宝重要。” 谢跖眉眼弯了弯:“妻主也比宝宝重要。” 温茹轻笑出声:“还好宝宝不在,不然她该知道她最不重要了。” “不是,宝宝第二重要。”谢跖补充道,因为急于补充,扯动了伤口,眉头微蹙了一下。 “好好好,你别动。我去把孩子抱过来。”温茹按住谢跖的手,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没一会儿,她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因为做了手术,病房不准太多人,所以其他人就等在外面,隐隐约约能听到她们笑着在说宝宝的鼻子、眼睛、嘴巴。 谢跖看到宝宝了。 红通通,皱巴巴像老太太,但睁着葡萄一样的眼睛,不哭不闹,一会儿看看温茹,一会儿看看谢跖。 一直不哭的宝宝,陡然哭起来了,哭得还打起嗝来。 谢跖和温茹两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顿手忙脚乱。 温茹赶紧抱着孩子,像烫手山芋一样还给方爸。 回到病房,谢跖和温茹两个面面相觑,同时松了口气。 这咋回事? 一直到谢跖身体好转,可以抱宝宝的时候,宝宝才渐渐好一点。 但好一点也只限于一个人在跟前的时候,如果温茹和谢跖同时在,宝宝立刻就哭给他们看。 这好家伙,从小就会拆散亲妈亲爸,这还了得。 背着谢跖,温茹不管小宝宝听不听得懂,把宝宝狠狠训了一顿,轻轻捏着她的脸,威胁都用上了。 小宝宝又哭了,但这一回,谢跖听到声音进来的时候,宝宝迅速止了哭。 温茹震惊了。 不错,这孩子聪明。 聪明了一天,第二天照样。 温茹感觉生了个小祖宗,谢跖刚一坐完月子,她立马就带着谢跖走了。 一面是躲小祖宗一阵子,一面是赶紧解决之前的事。 “妻主,其实我们没必要过去了的,宝宝还离不了人。”谢跖被温茹牵着去登机,有些期期艾艾地开口。 “怎么离不了?我看她没我们在的时候可可爱了,就当着我们的面魔鬼。估计是上辈子欠了她的。”温茹无奈地摇摇头,“我们去完那里,再找个地方度假,顺便在那里准备婚礼。谢跖先生,你不会忘了,我们还没举办婚礼吧。” “婚礼?”谢跖重复了一遍。 “对啊,总不能等孩子长大了,能给我们做花童了,我们再办婚礼吧。”温茹笑道,“我已经让她们给我筛选了几个地方,一会儿在飞机上给你看。” 谢跖晕晕乎乎地看着温茹。 她们要办婚礼了! 海底的事根本不重要。 谢跖没再说话,乖巧地跟着温茹。 现在一切都是顺利的,宝宝出生了,她们也要举办婚礼了…… 中间不可能再出现别的意外的。 肯定不会。 谢跖紧紧抱着温茹的手,看温茹看过来,对她笑了笑。 第68章 、大结局(三更) 这是温茹第一次潜到海底。 之前为了能和谢跖一起到这个地方,她学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潜水,但因为不愿意离谢跖太远,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在专门的潜水泳池里游。 拿潜水照也是她动了点关系,拿到的。 可,虽然是第一次潜到海底,温茹却觉得眼前所见的一切并不陌生。 晃悠悠的潜水灯下,海底空旷寂静的世界展现在她面前,估计是清流刚过,海底显得清澈,视线很好。 她和谢跖并排着下潜,此时两个人也浮在一起。 不远处有跟着她们下来的潜水队员,那是温茹专门找来保护她们安全的。 谢跖出事过一次,温茹自然是会做好完全的准备。 谢跖浮在海水里,悬着一颗心四处张望,虽然什么也没看到,他还是想伸手去牵温茹的手。 不过,两个人在海底,并不能流畅的交流。 温茹第一次到海底,好奇心比谢跖多一些,所以她朝前方游动过去了。 谢跖赶紧跟上。 很快,温茹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海底雕像。 这雕像,似乎也是阿舟画的底图。 但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个雕像,因为除了部分生祠,一般活着的人是不立像立碑的。 温茹情不自禁地游向那个雕像,伸手去触摸它。 一声长长地叹息忽然掠过她的耳边,她侧头,朝声音来处看去,却只看到一片空旷的海水,偶尔有海鱼经过。 她再转身,看向谢跖。 谢跖没靠过来,在大约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住,朝她晃了晃潜水灯。 温茹朝他游回去,游到一半,却看到谢跖忽然慌忙地摆动脚蹼,朝她游过来。 温茹转过身子,往身后看了看,她瞳孔瞬间张大。 真的……真的有个人,在那里。 谢跖游过来,抓住她的手臂,防备地看着不远处的黑兜帽。 黑兜帽仍然是一身黑兜帽地站在雕像旁边,雕像曲着的手臂刚好把他揽在怀里。 他没动,就站在那里,抱着雕像,看向温茹和谢跖。 温茹心里显然是吃惊的,半晌没回过神来,她目光盯着黑兜帽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宽大的黑兜帽将他遮盖住,看不出熟悉的样子,但他那么抱着自己的雕像,让她心里生出了奇异的感受。 两边僵住了。 半晌,黑兜帽先动了,他松开手,朝她们游过来。 他路线是歪着的,朝向谢跖。 谢跖空着的手压了压自己潜水服下面的单衣。 他单衣里面缝了符。 听说很灵。 黑兜帽不知道他还防备着自己呢,他只是记得,他把东西交给他了,想知道,他有没有成功带给他要找的那个人。 越靠越近,黑兜帽悬浮在谢跖面前,黑魆魆的兜帽面对着谢跖。 温茹诡异地在那看不见脸的兜帽里看到了乖巧。 但谢跖一直紧绷着脸,没任何反应。 黑兜帽等了一会儿,原地晃了一会儿,原打算绕着谢跖转圈,但看到他身边还有人,停了动作,丧气地转身。 看他转身,温茹在心里喊了一声“阿舟”。 听不到声音的海底,却让温茹的声音传了出来。 谢跖猛转头看向温茹。 他说不清是失望更多,还是慌乱更多,但他没动,偷偷使力,想把温茹往回拉。 黑兜帽停下来,转头看向温茹,他小心翼翼地朝温茹靠近。 温茹感觉到谢跖的动作了,但她还是想知道,黑兜帽到底是什么。 她停在原处,看着黑兜帽一点一点朝她靠近。 然后在黑兜帽跟她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她又在心里喊了一声“阿舟”。 黑兜帽浑身一激灵,迅速转身,飞快地跑远,绕了雕像一圈,又游回来,停住看了温茹一会儿,又跑远,来来回回,好几遍。 只是每次跑远的距离,越变越短,回到温茹面前的时候,大多时候也是侧着头,偷偷往温茹脸上看。 温茹和谢跖都感觉到他雀跃的心情。 除此以外,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害羞。 温茹感觉到他就是阿舟了,不由得觉得他有点可爱,抬手想摸摸他。 但黑兜帽很快就躲开了,等跑回来,又偷偷地凑到她手边。 这一次,温茹摸到了。 冰凉凉的。 刚碰到,黑兜帽又迅速跑开了。 温茹不由得笑了。 真的是没有意识的阿舟。 温茹转头看向谢跖,忽然好想问他,怎么把这么可爱的一部分给丢在这里了。 却看到谢跖紧紧抓着她的手,贴在了她身后。 她忘了,谢跖还没有记忆呢。 她赶紧收回手,乖巧站着,看着黑兜帽再度游回来。 看到温茹把手收回去了,他似乎有些失望,但好心情似乎并没有散,他转向谢跖,绕过温茹,往谢跖身上扑。 谢跖吓了一跳,偷偷地躲,但又不肯松开抓着温茹的手,最后绕着温茹半边身子躲。 黑兜帽还以为他在跟他玩呢,也故意放慢动作,绕着他打转。 温茹无奈地看着他们躲来躲去。 最后,黑兜帽玩累了,原地变作一团萤火,四散着朝谢跖身体飞进去。 谢跖惊讶地看着萤火消失在他的身体里,他无措地抬头看温茹。 温茹无奈地回看他,反手拉着谢跖缓慢地往海面上升。 还没完全飞入谢跖身体里的萤火,紧跟着他们,一点一点融进谢跖的身体里。 谢跖感觉眼皮越来越重。 他被夺舍了? 还是,他真是傅寄舟…… * 谢跖快到海面的时候晕了过去,温茹在其它潜水队员的帮助下,安全地带着他出了海面。 谢跖身体是正常的,但一直没醒。 会不会是在融合记忆呢? 如果是融合记忆那就好了,谢跖就再也不用跟她纠结前世今生的事了。 她也可以证明阿舟真的愿意跟着她了。 她穿书来,竟然惹得一个灵魂肯一世一世的跟着她,她可真了不起。 温茹守在谢跖的床边,嘴边噙着一抹笑,但她又有些担心。 在她有些忍耐不住想要去找医生的时候,谢跖终于醒了,眸子转了转,看向温茹,认真地盯着,没说话。 “谢跖?”温茹试探地开口。 “嗯。”他应了一声,眼角陡然开始往外冒眼泪。 “怎么了?哭什么?”温茹坐到床边,倾身将人抱起来,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想起来了?” “嗯。”他又应了一声,将脸埋在温茹的脖颈间,眼泪滚烫地落在温茹的皮肤上。 温茹感觉脖子上的湿热,叹了口气:“不哭了,想起来了就好,以后不许跟我闹了。” “嗯。”他又又应了一声。 “怎么光嗯不说话啊?”温茹笑了笑,“妻主是一个嗯字可以打发的吗?” 他闻声,微微抬起脸,喉头滚动了几下,终于略微平复了心绪:“妻主,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好好好,想起来了就好,过去不重要,以后才最重要。”温茹摸了摸他的后颈,安抚着他。 他微微推开温茹,反手将温茹拢住,像只小狗一样忽然在温茹的怀里拱来拱去。 他的头发被他拱得一团糟。 温茹伸手,无奈地帮他一点点捋顺。 “妻主,妻主,妻主,妻主……”他抬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向温茹。 他的眸子刚被眼泪洗过一遍,此刻在房间灯光的照耀下,像撒了一把细碎的星子,好看得很。 一直叫妻主的样子也很可爱。 温茹能怎么办,只好他叫一句,她就应一句。 好半晌,他终于冷静下来,将自己塞回到温茹怀里,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妻主,我找了你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温茹听着有些心疼,将他抱紧了些:“不怕,你已经找到了。” “我让他好好对你的,他是不是烦你了?”他低声道。他不知道谢跖性子那么不好,刚认识那会儿就差点把妻主拒绝了。 “没有啊,你们都很可爱。”温茹笑道,“现在不是古代了,你也不用收敛,高兴就好。” “嗯。”他点头,安静了一秒,忽然说一声,“妻主真好。” “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我叫你小跖吧,你也可以叫我纤星,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更喜欢叫妻主。”温茹轻松地说道,想到谢跖刚刚一直一直叫妻主的样子,有些想笑。 从此以后,她俩总算解开心结,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怀里的还是阿舟,还是谢跖,简直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事了。 他却半天没应声,抬头主动地吻向温茹。 温茹接了。 他的吻很轻,碰她,亲她,舌尖缠着温茹不放。 温茹渐渐被他亲出火来,将他顺着姿势压在床上,膝盖顶在他双腿之间,手从抱着他,渐渐变成去怜爱地摸他的脸。 “小跖,可以吗?” 他停了吻,脸上氤氲着红色看着温茹,手也抬起来,压在温茹摸着他脸的手上。 因为刚刚的吻,他呼吸还有些紊乱,但一双漂亮的眼睛却始终直直地看着温茹。 好半晌,他眼底渐渐升起几分小心翼翼,轻声着开口:“妻主,你可以叫我临乐吗?” —现代卷·完— 作者有话说: 怕有人一头雾水,我多嘴解释一句,黑兜帽是临乐,有过暗示,但不一定明显。 临乐的故事在番外,因为故事回到古代了,直接放正文不合适,就单独放番外啦。